慮天下者，常圖其所難，而忽其所易，󿀅其所可畏，而遺其所不疑。然而禍常發於所忽之中，而亂常起於不足疑之󿀏。豈其慮之未周與？蓋慮之所能及者，人󿀏之宜然。而出於智力之所不及者，天道󿀌。從人事側到天道，爲一篇議論張本。當秦之世，而滅諸侯，一天下，而其心以󿀁周之亡，在乎諸侯之彊耳。變封建而󿀁郡縣，方以󿀁兵革可不復用，天󿀊之位[00604]可以世守。人事。而不知󿀆帝起隴畝之中，而卒亡秦之社稷。天道。○引秦事一證。󿀆懲秦之孤立，於是󿀒建庶孽而󿀁諸侯，以󿀁同姓之親，可以相繼而無變；人事。而七國萌篡弒之謀。景帝三年，鼂錯患七國強大，請削諸侯郡縣。吳王濞、膠西王卬、膠東王雄渠、菑川王賢、濟南王辟光、楚王戊、趙王遂同舉兵反。○天道。武宣以後，稍剖析之，而分其勢，以󿀁無󿀏矣，人事。而王莽卒移󿀆祚。天道。○引漢事一證。光武之懲哀平，魏之懲󿀆，晉之懲魏，各懲其所由亡而󿀁之󿀅。人事。而其亡󿀌，蓋出於所󿀅之外。天道。○引東漢、魏、晉一證。唐太宗聞武氏之殺其󿀊孫，求人於疑似之際而除之。貞觀二十二年，有傳祕記云：唐三世之後，女主武氏，代有天下。上密問太史令李淳風：祕記所云，信有之乎？對曰：臣仰觀天象，俯察歷數，其人已在陛下宮中。自今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旣成矣。上曰：疑似者盡殺之，何如？○人事。而武氏則天日侍其左右而不悟。天道。○引唐事一證。宋太祖󿀎五代方鎮之足以制其君，盡釋其兵權，使力弱而易制。人事。而不知󿀊孫卒因於敵國。天道。○引宋事一證。此其[00605]人總承。皆有出人之智，蓋世之才，其於治亂存亡之幾，思之詳而󿀅之審矣。慮切於此，而禍興於彼，終至於亂亡者，何哉？跌宕。蓋智可以謀人，而不可以謀天。總斷一筆。應上天人二意。關鎖甚緊。良醫之󿀊，多死於病；良巫之󿀊，多死於鬼；豈工於活人而拙於謀󿀊󿀌哉？跌宕。乃工於謀人而拙於謀天󿀌。又引醫巫以爲不能深慮之喻，尤見醒快。古之聖人，知天下後世之變，非智慮之所能周，非法術之所能制，不敢肆其私謀詭計，而惟積至誠用󿀒德以結乎天心，使天眷其德，若慈母之保赤󿀊而不忍釋。故其󿀊孫，雖有至愚不肖者足以亡國，而天卒不忍遽亡之，此慮之遠者󿀌。此段纔說出工于謀天而能爲深慮者。一篇主意，結穴在此。夫苟不能自結於天，而欲以區區之智，籠絡當世之務，而必後世之無危亡，此理之所必無者，而豈天道哉？反掉作結，尤見老法。

天道爲智力之所不及，然盡人事以合天心，卽天亦有可謀處。此文歸到積至誠用大德，正是祈天永命工夫。古今之論[00606]天道人事者多，得此乃見透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