圬同杇之技,賤且勞者。一抑。有業之,其色若自得者。聽其言,約而盡。一揚。○陡然立論,領起一篇精神。問之,王其姓,承福其名。世京兆長安農夫。天寶之亂,發人兵。天寶十四年冬十一月,安祿山反,帝以郭子儀爲朔方節度使討之。出內府錢帛,于京師募兵十一萬,旬日而集,皆市井子弟也。持弓矢十年,有官勳,棄之來。喪其土田,手鏝滿平聲衣食,鏝,圬具也。○棄官勳而就傭工,使人不可測。餘十年,舍於市之主人,而其屋食之當去聲焉。視時屋食之貴賤,而上下其圬之傭以償之。視屋租之貴賤,而增減其圬之工價。償,還也。有餘,則以與道路之廢疾餓者焉。此段寫承福去[00386]官歸鄉手鏝衣食來由,畫出高士風味。曰:「粟,稼而生者。若市與帛,必蠶績而後成者。其他所以養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後完,吾皆賴之。然人不可徧,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此言彼此各致其能。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任有,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必有天殃,一篇主意,特爲提出。故吾不敢一日舍鏝以嬉。此言小大不怠其事。夫鏝易能,可力焉。誠有功,取其直,同值雖勞無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強羌上聲而有功,心難強而有智。用力者使於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吾特擇其易而無愧者取焉。此言難易自擇其宜。嘻!吾操鏝以入富貴之家有年矣。忽生感慨,無限烟波。有一至者焉,往過之,則墟矣。有再至至者焉,而往過之,則墟矣。問之其鄰,或曰:『噫!刑戮。』或曰:『身旣死而其孫不能有。』或曰:『死而之官。』此是王承福所自省驗得力處,故言極痛快。吾以[00387]是觀之,非所謂食焉怠其而得天殃者邪?非強心以智而不足,不擇其才之稱去聲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愧,知其不可而強之者邪?三層,就前所自見處翻案。將富貴難守,薄功而厚饗之者邪?抑豐悴有時,一去一來而不可常者邪?二層,又開一步感慨。吾之心憫焉,是故擇其力之可能者行焉。言己志。樂富貴而悲貧賤,我豈異於人哉?」反一句,束得有力。○此段寫所以棄官業圬之故,是絕大議論。曰:「功者,其所以自奉博。妻與,皆養于我者,吾能薄而功,不有之可。吾所謂勞力者,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則心勞。」一身而任焉,雖聖者不可。此段寫自業自食有餘之意,是絕大見識。○此又曰以下又轉一步,爲自己折衷張本。愈始聞而惑之,從而思之,蓋賢者。蓋所謂「獨善其身」者。一揚。然吾有譏焉,謂其自去聲過多,其人過少。其學楊朱之道者邪?一抑。楊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00388]家勞心,不肯一動其心以蓄其妻,其肯勞其心以人乎哉?似抑而實揚之。雖然,其賢於世者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濟其生之欲,貪邪而亡道,以喪其身者,其亦遠矣!昌黎作傳,全在此數語上。○愈始聞一轉。忽贊忽譏,波瀾曲折。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之傳,而自鑒焉。以自鑒結,意極含蓄。
前略敍一段,後略斷數語,中間都是借他自家說話。點成無限烟波,機局絕高,而規世之意,已極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