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秋人還,蒙賜,及所撰先父墓碑銘,反覆觀誦,感與慚幷。夫銘誌之著於世,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三句。是一篇綱領。蓋史之於善惡無所不,而銘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之不知,則必銘而之。或納於廟,或存於墓,一。古之銘誌必勒之石。或留于家廟,或置之墓前,其義一也。茍其人之惡,則於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史兼載善惡,銘獨記善,所以異也。○此段申明與史異句。其辭之作,所以使死者無有所憾,生者得致其嚴。嚴,敬也。而善人喜於傳,則勇於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媿而懼。至於通材達識,義烈節士,嘉言善狀,皆於篇,則足後法。警勸之道,非[00584]近乎史,其將安近?此段申明義近于史句。及世之衰,人之孫者,一欲褒揚其親,而不本乎理。故雖惡人,皆務勒銘以誇後世。立言者,旣莫之拒而不,以其孫之請,其惡焉,則人情之所不得,於是乎銘始不實。此段言衰世銘不得實,起下段當觀其人意。後之作銘者,當觀其人。銘以人重,此句爲通篇關鎖。茍託之非人,則之非公與是,徇私則不公,惑理則失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後。故千百年來,公卿夫至於里巷之士,莫不有銘,而傳者蓋少,其故非他,託之非人,之非公與是故。又從觀其人翻出公與是一語。見今世之銘、併其義之近于史者,亦失之矣。然則孰其人,而能盡公與是歟?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此一轉,徐徐引入歐陽公身上來。蓋有道德者之於惡人,則不受而銘之,公。於衆人,則能辨焉。是。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奸而外淑,有善惡相懸而不可以實指,有實於名,有名侈於實,辨之甚難。猶之用人,非畜[00585]道德者,惡能辨之不惑,而是。議之不徇?而公。○此以見必畜道德者,而後可以爲。不惑不徇,則公且是矣!從道德側到文章。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於是在其文章兼勝焉。此以見必畜道德而能文章者,而後可以爲。故曰: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無以,豈非然哉?此段申明能盡公與是,必待畜道德而能文章者,下便可直入歐公。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雖或竝世而有,亦或數十年,或一百年而有之,其傳之難如此,其遇之難如此。可直入歐公矣,偏又作此一頓,文更曲折。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謂數百年而有者。千里來龍,至此結穴。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銘其公與是,其傳世行後無疑。挽上略頓。而世之學者,每觀傳記所古人之,至於所可感,則往往衋興入聲然不知涕之流落,衋,傷痛也。○波蕩。况其孫哉?况鞏哉?收轉,感慨嗚咽。其追晞希祖德,晞,明不明之際也。而思所以傳之之由,則知先生推一賜於鞏,而及其世,其感與報,宜若何而圖[00586]之?卽感恩圖報意頓住,下乃發出絕大議論。正是銘與史異用而同功。抑思若鞏之淺薄滯拙,而先生進之,先祖之屯蹶否塞以死,而先生顯之,則世之魁閎豪傑不世出之士,其誰不願於進於門?潛遁幽抑之士,其誰不有望於世?善誰不,而惡誰不媿以懼?遙應前段警勸之道。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孫?人之孫者,孰不欲寵榮其父祖?此數美者,一於先生!銘一人而天下之爲父祖子孫者,皆知所警勸,其爲美更多于作史者。數美歸於先生一語,極爲推重歐公。若徒爲己之祖父作感激,是猶一人之私耳。旣拜賜之辱,且敢進其所以然。所以感歐公者。所論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詳焉。承歐公來書之教而加詳。愧甚,不宣。並結出自慚意。
子固感歐公銘其祖父,寄書致謝,多推重歐公之辭。然因銘祖父而推重歐公,則推重歐公,正是歸美祖父。至其文紆徐百折,轉入幽深,在南豐集中應推爲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