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際,何其愛民之深,憂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長者之道。正是忠厚處,一篇主意,在此一句。○總冒以詠歎起,另是一種起法。有一善,從而賞之,從而詠歌嗟歎之,所以樂其始而勉其終;有一不善,從而罰之,從而哀矜懲創之,所以棄其舊而開其新。一意翻作兩層。故其吁俞之聲,歡休慘戚,於虞、夏、商、周之。吁,歎其不然之辭。俞,應許之辭也。○應上堯、舜、禹、湯、文、武、成、康,此言盛時之忠厚。成康旣沒,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猶命其臣呂侯,而告之以祥刑。[00527]呂刑:告爾祥刑。刑,凶器。而謂之祥者,刑期無刑,民協于中,其祥莫大焉。其言憂而不,威而不怒,慈愛而能斷,惻然有哀憐無辜之心,故孔猶有取焉。此言至衰世而忠厚猶存。傳曰:「賞疑從與,所以廣恩;罰疑從去,所以謹刑。」當賞而疑,則寧與之。當罰而疑,則寧不致罰。○就疑處見出忠厚來,篇中不出此意。當堯之時,皐陶士,將殺人。皐陶曰殺之,堯曰宥之。故天下畏皐陶執法之堅,而樂堯用刑之寬。皐陶曰二句,諸生文不知其出處,及入謝,歐陽公問其出處,東坡笑曰:想當然耳。數公大笑。四岳曰:「鯀可用。」堯曰:「不可。鯀方命圮痞族。」旣而曰:「試之。」四岳,官名。一人而總四岳諸侯之事也。方命,逆命而不行也。圮族,猶言敗類也。何堯之不聽皐陶之殺人,而從四岳之用鯀?然則聖人之意,蓋亦可矣。獨舉堯以爲舜、禹、湯、文、武之例,刑賞忠厚,意便躍然。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甯失不經。」罪可疑者,則從輕以罰之。功可疑者,則從重以賞之。法可以殺可以無殺者,與其殺之而害彼之生,甯姑生之,而自受失刑之責。嗚呼!盡之矣。引經頓住。下乃頓發題旨,得意疾書,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可以賞,可以無賞,[00528]賞之過乎仁;可以罰,可以無罰,罰之過乎義。過乎仁,不失君;過乎義,則流而入於忍人。故仁可過,義不可過。至理快論。古者賞不以爵祿,刑不以刀鋸。又振起。賞之以爵祿,是賞之道行於爵祿之所加,而不行於爵祿之所不加。刑以刀鋸,是刑之威施於刀鋸之所及,而不施於刀鋸之所不及。又將刑賞振宕一番,下便一轉而入,快利無前。先王知天下之善不勝升賞,而爵祿不足以勸,知天下之惡不勝刑,而刀鋸不足以裁。是故疑則舉而之於仁,到底不脫疑字。以君長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於君長者之道,應前。故曰忠厚之至。一句點出。文氣已完。下作餘波。詩曰:「君如祉,恥亂庶遄已。君如怒,亂庶遄沮。」祉,喜也。遄,速也。夫君之已亂,豈有異術哉?制其喜怒,而無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義,立法貴嚴,而責人貴寬,因其褒貶之義以制賞罸,亦忠厚之至。引詩、引春秋,亦[00529]見同歸于忠厚,深著夫子作春秋之意,有得于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心。
此長公應試文也。只就本旨,從疑上全寫其忠厚之至。每段述事,而斷以婉言警語。天才燦然,自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