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君,其責己重以周,其待人輕以約。此孔子所謂躬自厚而薄責于人之意。○[00372]二語是一篇之柱。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善。申上文作兩對,是雙關起法。聞古之人有舜者,其人,仁義人。求其所以舜者,責於己曰:「彼,人;予,人。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聞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人,多才與藝人。求其所以周公者,責於己曰:「彼,人;予,人;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此三段語意,俱本孟子舜何人,予何人一段來。舜,聖人,後世無及焉;周公,聖人,後世無及焉。是人,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只轉說。一說便見波瀾。是不亦責於身者重以周乎!應一句。其於人,曰:「彼人,能有是,是足良人矣;能善是,是足藝人矣。」從上段能字,生出善字。取其一,不責其。卽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善之利。順勢衍足上意。一善,易修,一藝,易能。其於人,乃曰:「能有[00373]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亦轉說。一說又作波瀾。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應一句。○已上寫古之君子作兩扇,是賓。今之君則不然。一句折入。其責人詳,其待己廉。詳,故人難於善。廉,故自取少。亦作雙關起法。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內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應一句。其於人,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應一句。○已上寫今之君子,作兩扇,是主。亦只就能、善二字翻弄成文,妙。夫是之謂不以衆人待其身,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其尊己。文極滔滔莽莽,有一瀉千里之勢。不意從此閒忽作一小束,何等便捷。是文章中深于開合之法者。雖然,急轉。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怠忌二字,切中今人病痛。下文只說忌者,而怠者自可知,惟怠故忌也。○方說到本題,此爲毀[00374]之根也。吾試之矣,又作一颺,生下二比。嘗試語於衆曰:「某良士,某良士。」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同其利者。不然,則其畏。不若是,總撇上三句。強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良士一段,是主中之賓。嘗語於衆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不然,則其所疏遠,不與其同利者。不然,則其畏。不若是,總撇上三句。強者必說悅於言,懦者必說於色矣。非良士一段,是主中之主。○兩意形出忌字,以原毀者之情,委婉曲折,詞采若畫。是故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嗚呼!士之處此世,而望名譽之光,道德之行,難已!原毀篇,到末纔露出毀字。大都詳與廉,毀之枝葉。怠與忌,毀之本根。不必說毀,而毀意自見。將有作於上者,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歟。慨然有餘思。
全用重周、輕約、詳廉、怠忌八字立說。然其中只以一忌字,原出毀者之情。局法亦奇。若他人作此,則不免露爪張牙,多作讎憤語矣。[003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