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第一種卷之五十七
茂苑毛宗崗序始氏評 吳門杭永年資能氏評定
第一百十回
丁奉定計斬孫綝 姜維闘陣破鄧艾
天之報惡人，有報之奇者，有報之正者。曹丕以臣廢君，而司馬師亦以臣廢君，此如其以報之者，報之奇者；孫綝以臣廢君，而孫休乃以君滅臣，此反其以報之者[03589]，報之正者。天以報之奇者不可訓，則還以報之正者訓天下而已矣。
吳之有孫綝，猶魏之有曹𤕤?。而司馬懿以異姓去宗室，而政不復於曹；丁奉亦以異姓去宗室，而政猶於孫，則何？孫峻之後有孫綝，猶司馬懿之後有師、昭。毋丘儉、諸葛誕以起兵討師、昭而不勝，丁奉、張布以杯酒殺孫綝而有餘，則何？曰：魏之得國以篡，吳之得國不以篡，故魏之將滅，天必假手於其臣；而吳之將滅，天不必[03590]假手於其臣耳。
獻帝謀誅權臣，而一洩于國舅董承，再洩于國丈伏完，有兩焉。若曹芳托國丈而洩，止如之一；孫亮則因國舅以及國丈而洩，是一而合之兩。且伏完后父，而張緝亦后父；董承受血詔，而張緝亦受血詔：則以魏之一人，兼之兩人。董承不必有父，而全紀有父；伏完不必有兒，而全尚有兒：則以之兩家，并吳之一家。讀國者，讀至後幅，有與前相犯，而讀之更[03591]無一毫相犯。愈出愈幻，豈非今古奇觀。
雍糾之妻，祭仲之女，而以父殺夫非；盧蒲癸之妻，慶舍之女，而以夫殺父亦非。况全尚之妻，乃以兄之故而殺其夫，以兄之故而并殺其乎？然君不責全尚之妻，而責全尚，何？國家之而謀及婦人，宜其敗。知其必敗，不可以學雍糾；即幸而不至于敗，不可以學盧蒲癸。
孫亮知黃門之過，而劉禪不能識黃門之奸；孫休知[03592]隣國之是非，而劉禪不能知本國之得失。先主之後人，不及孫權之後人遠矣。作者合而敘之，使人于相形之下，其短長云。
吳主以蜀有內待之亂，而特使人以敵國之外患警之，此絕妙闘筍處，亦絕妙伏線處。何謂闘筍？姜維因外患而動，則伐魏之筍，于此闘。何謂伏線？姜維因內侍而，則班師之線，于此伏。敘作文，如此結構，可謂匠心。
武侯以出祁山而勝，姜維亦以出祁山而勝。姜維能繼武[03593]侯，則姜維之六伐中原，即謂是武侯之七出祁山可。且其多有彷彿者：武侯與仲達闘陣法，姜維亦與鄧艾闘陣法；而武侯闘陣只是一番，姜維闘陣却有兩番。鄧艾之闘陣是眞，即以闘陣破之；司馬望之闘陣是假，不必以闘陣破之：則姜維得武侯之意而化之矣。武侯好布八門陣，姜維好布長蛇陣。武侯布八門陣于祁山，先有魚腹浦邊之石以之端；姜維布長蛇陣于祁山，先有天水城外之火以之端。陸遜不遇黃承彥則必亡，鄧艾不得[03594]司馬望亦必死。一樣驚人，一樣出色。每讀國志者，謂武侯死後便不堪寓目，今試觀此篇，與武侯存日豈有異哉？
司馬懿用反間之計退武侯，鄧艾亦用反間之計退姜維，誠前後一轍矣。然司馬懿即以蜀人苟安反間，是以蜀間蜀；鄧艾必使魏人党均行反間，是以魏間蜀。顯使蜀中無黃皓，魏即遣百党均，亦何益哉？然則鄧艾之計，仍謂之以蜀間蜀可。[03595]
却說姜維恐救兵到，先將軍器車仗一應軍需，步兵先退，然後將馬軍斷後。細作報知鄧艾。艾笑曰：「姜維知將軍到，故先退去。不必追之，追則中彼之計。」乃令人哨探，囘報果然駱谷狹窄之處，堆積柴草，准要燒追兵。積草燒追兵之計不在姜維一邊實敘，却在探馬口中虛敘。衆皆稱艾曰：「將軍眞神筭！」遂遣使賫表奏聞。於是司馬昭喜，奏賞鄧艾。此下按下蜀、魏，專敘東吳。却說東吳將軍孫綝。聽知全端，唐咨等降魏，勃然怒，將各人家眷，盡皆斬之。與先主不殺黃權家屬，厚薄相去天壤。吳主孫亮，時年方十七，綝殺戮太過，心甚不然。一[03596]日出西苑，因食生梅，令黃門取蜜，須臾取至，蜜內有鼠糞數枚，召藏吏責之，藏吏叩首曰：「臣封閉甚嚴，安有鼠糞？」亮曰：「黃門曾向爾求蜜食否？」問得聰明。藏吏曰：「黃門於數日前曾求食蜜，臣實不敢與。」亮指黃門曰：「此必汝怒藏吏不與爾蜜，故置糞于蜜中以陷之。」二語道着。黃門不服。從來偷食人極嘴強。亮曰：「此易知耳。若糞久在蜜中，則內外皆濕；若新在蜜中，則外濕內燥。」小智耳，妙在敏捷。命剖視之，果然內燥。黃門服罪。亮之聰明，抵如此。載一小事之明，以見其大事之察。然無大事可敘者，以大事俱歸于孫綝故耳。雖然聰明，却被孫綝把持，不能主張。綝[03597]之弟威遠將軍孫據，入蒼龍宿衛；武衛將軍孫恩，偏將軍孫幹，長水校尉孫闓，分屯諸營。孫綝父子兄弟五人與曹𤕤兄弟三人，正復相似。一日吳主孫亮悶坐，黃門侍郎全紀在側，紀乃國舅。亮因泣告曰：「孫綝專權妄殺，欺朕太甚；今不圖之，必後患。」如曹芳之告張緝。紀曰：「陛下但有用臣處，臣萬死不辭。」亮曰：「卿可只今點起禁兵，與將軍劉丞各守城門，朕自出殺孫綝。如曹髦之自討司馬昭。但此切不可令卿母知之。卿母乃綝之姊。倘若泄漏，誤朕匪輕。」一沠親戚，却在孫亮口中敘明。紀曰：「乞陛下草詔與臣。臨行之時，臣將詔示衆，使綝手下人[03598]皆不敢妄動。」亮從之，即寫宻詔付紀。宻詔請而後與，較曹芳之自書血詔付張緝，又是不同。紀受詔家，宻告其父全尚。尚知此，乃告妻曰：「日內殺孫綝矣。」子不告其母，而夫乃告其妻，可見夫妻之情宻于子母也，爲之一嘆。妻曰：「殺之是。」口雖應之，却私令人持報知孫綝。不顧其夫，不顧其子，而但以內家爲重，今之婦人多有之矣，又爲之一嘆。琳怒，當夜便喚弟兄四人，點起精兵，先圍內；一面將全尚、劉丞并其家俱拿下。比及平明，吳主孫亮聽得宮門外金鼓震。內伺慌入奏曰：「孫綝領兵圍內苑。」亮怒，指全后罵曰：「汝父兄誤我矣！」乃拔劍欲出。全后與伺中近臣，皆牽[03599]其衣而哭，不放亮出。孫綝先將全尚、劉丞等殺訖，一箇婦人送了老公與兒子也。然後召文武于朝內，下令曰：「主上荒淫久病，昏亂無道，不可以奉宗廟，今當廢之。汝諸文武，敢有不從者，以謀叛論！」衆皆畏懼，應曰：「願從將軍之令。」尚桓彝怒，從班部中挺然而出，指孫綝罵曰：「今上乃聰明之主，汝何敢出此亂言！吾寧死，不從賊臣之命。」全紀不得爲孝子，桓彝乃可爲忠臣。琳怒，自拔劍斬之，即入內指吳王孫亮罵曰：「無道昏君，本當誅戳以謝天下，看先帝之面，廢汝會稽王，吾自選有德者立之！」叱中郎李崇奪其印綬，令鄧[03600]程收之。亮哭而去。與司馬師廢曹芳一樣手段。後人有詩嘆曰：
亂賊誣伊尹，奸臣充霍光。
可憐聰明主，不得蒞朝堂。
孫綝遣宗正孫楷、中郎董朝，往虎林迎請琅琊王孫休君。休字烈，乃孫權第六，在虎林夜夢乗龍上天，囘顧不龍尾，失驚而覺。乗龍者，應在爲君。無尾應在其子之不得立也。次日，孫楷、董朝至，拜請回都。行至曲阿，有一老人，自稱姓干，名休，叩頭言曰：「久必變，願殿下速行。」休謝之。行至布塞亭，孫恩將車駕來迎。休不敢乗[03601]輦，乃坐車而入。百官拜迎道傍，休慌忙下車荅禮。孫綝出，令扶起，請入殿，升御座即天位。休再謙讓，方受玉璽。文官武將朝賀已畢，赦天下，改元永安元年。封孫綝丞相、荊州牧，多官各有封賞。封兄之孫皓烏程侯。爲後文嗣立張本。孫綝一門五侯，皆典禁兵，權傾人主。吳主孫休恐其內變，陽示恩寵，內實防之。綝驕橫愈甚。冬十月，綝奉牛酒入宮上壽，吳主孫休不受，琳怒，乃以牛酒詣左將軍張布府中共飲。酒酣，乃謂布曰：「吾初廢會稽王時，人皆勸吾君。吾今上賢，故立之。今我[03602]上壽而拒，是將我等閒相待。吾早晚教你看！」周郎對蔣幹醉話是假，孫綝對張布醉話是眞。布聞言，唯唯而已。次日，布入宮宻奏孫休。休懼，日夜不安。數日內孫綝遣中郎孟宗，撥與中營所管精兵一萬五千，出屯武昌；盡將武庫內軍器與之。於是將軍魏邈、武衛士施朔，人宻奏孫休曰：「綝調兵在外，搬盡武庫內軍器，早晚必變矣。」孫休此時干休不得。休驚，急召張布計議。布奏曰：「老將丁奉，計畧過人，能斷，可與議之。」休乃召奉入內，宻告其。奉奏曰：「陛下勿憂，臣有一計，國除害。」休問何計。奉曰：「來朝臘日，只[03603]推會羣臣，召綝赴席，臣自有調遣。」休喜。奉令魏邈、施朔外，張布內應。是夜狂風作，飛沙走石，將老樹連根拔起。天明風定，使者奉旨來請孫綝入宮赴宴。孫綝方起床，平地如人推倒，與諸葛恪家黃犬啣衣、孝子入門之怪彷彿相似。心中不悅。使者十餘人簇擁入內。家人止之曰：「一夜狂風不息，今早無故驚倒，恐非吉兆，不可赴宴。」與諸葛恪入朝時彷彿相似。綝曰：「吾弟兄共典禁兵，誰敢近身？倘有變動，于府中放火號。」囑訖，升車入內。吳主孫休慌下御座迎之，請綝高坐。酒行數巡，與諸葛恪飲酒時彷彿相似。衆驚曰：「宮外望有火[03604]起。」此是丁奉等在外擒孫家兄弟時也。妙在虛寫。綝便欲起身。休止之曰：「丞相穩便，外兵自多，何必懼哉？」言未畢，左將軍張布拔劍在手，引武士十餘人搶上殿來，口中厲聲而言曰：「有詔擒反賊孫綝！」令人追想孫峻殺諸葛恪時。綝急欲走時，早被武士擒下。綝叩頭奏曰：「願徙交州田裏。」休叱曰：「爾何不徙滕胤、呂據、王淳耶？」即以前事問之，現前果報。命推下斬之。於是張布牽孫綝下殿東斬訖。前謂布云「吾早晚教你看」，不想看出這局面來。從者皆不敢動。布宣詔曰：「罪在孫綝一人，餘皆不問。」衆心乃安。布請孫休升五鳳樓。丁奉、魏邈、施朔等，擒孫綝兄弟至，張布一邊用實寫，丁奉等[03605]一邊用虛寫，省筆之法。休命盡斬于市，宗黨死者數百人，滅其族。命軍士掘開孫峻墳墓，戳其屍首。將被害諸葛恪、滕胤、呂據、王淳等家，重建墳墓，以表其忠。其牽累流遠者，皆赦還鄉里。舊案盡翻。丁奉重加封賞。馳報入成都。後主劉禪遣使回賀，吳使薛珝荅禮。使命往來，敘得簡畧，省筆之法。珝自蜀中，吳主孫休問蜀中近日作何舉動。珝奏曰：「近日中常侍黃皓用，公卿多阿附之。入其朝，不聞直言；經其野，民有菜色。所謂『燕雀處堂，不知廈之將焚』者。」西蜀事在吳使口中虛寫一番，妙在有意無意寫來，只爲後文姜維回兵伏線。休嘆曰：「若諸葛武侯在[03606]時，何至如此乎！」於是寫國，教人賫入成都，說司馬昭不日篡魏，必將侵吳、蜀以示威，彼此各宜准。因其不知內憂，故以外患動之。姜維聽得此信，忻然上表，再議出師伐魏。孫休本欲以外患動其內憂，姜維乃舍內憂而圖其外患，絕妙闘筍。時蜀景耀元年冬，將軍姜維，以廖化、張翼先鋒，王含、蔣斌左軍，蔣舒、傅僉右軍，胡濟合後。維與夏侯霸總中軍，共起蜀兵十萬，拜辭後主，逕到中，與夏侯霸商議，當先攻取何地。霸曰：「祁山乃用武之地，可以進兵，故丞相昔日六出祁山。因他處不可出。」總照數卷以前之事。維從其言，遂令軍並[03607]望祁山進發，此是六伐中原。至谷口下寨。時鄧艾正在祁山寨中，整點隴右之兵。忽流星馬到，報說蜀兵下寨于谷口。艾聽知，遂登高看，回寨升帳，喜曰：「不出吾之所料！」原來鄧艾先度地脉，故留蜀兵下寨之地。地中至祁山寨直至蜀寨，早挖地道，待蜀兵至時，於中取。鄧艾一邊事，却從此處補出。此時姜維至谷口，分作寨，地道正在左寨之中，乃王含、蔣斌下寨之處。鄧艾喚鄧忠，與師纂各引一萬兵，左右衝擊；却喚副將鄭倫引五百掘軍，於當夜更逕從地道直至左營，從帳後地下擁出。[03608]以攻城之法攻營，不從天降却從地出。却說王含、蔣斌因立寨未定，恐魏兵來劫寨，不敢解甲而寢。忽聞中軍亂，急綽兵器上的馬時，寨外鄧忠引兵殺到。內外夾攻，王、蔣將，奮死抵敵不住，棄寨而走。姜維在帳中聽得左寨中喊，料到有內應外合之兵，遂急上馬，立於中軍帳前，傳令曰：「如有妄動者斬，便有敵兵到營邊，休要問他，只管以弓弩射之！」一面傳示右營，亦不許妄動。與張遼之守合淝彷彿相似。果然魏兵十餘次衝擊，皆被射回。只衝殺到天明，魏兵不敢殺入。此處却無地孔可鑽，但能豎入，不能橫進。鄧艾收兵囘寨，乃嘆曰：「姜維深得[03609]孔明之法！兵在夜而不驚，將聞變而不亂：眞將材！」次日，王含、蔣斌收聚敗兵，伏於寨前請罪。維曰：「非汝等之罪，乃吾不明地脉之故。」譙周以爲不知天時。撥軍馬，命將安營訖。却將死身屍，填於地道之中，以土掩之。以地道爲蜀人之塚，哀哉！令人下戰單搦鄧艾來日交鋒。艾忻然應之。次日，兩軍列于祁山之前。維按武侯八陣之法，依天、地、風、雲、鳥、蛇、龍、虎、之形，分布以定。鄧艾出馬，維布成八卦，乃亦布之，左右前後，門戶一般。前有武侯與仲達闘陣，今又有姜維與鄧艾闘陣。前是仲達先布，各自一樣，此是鄧艾後布，却是學樣。維持鎗縱馬呌曰：「汝效吾[03610]排八陣，亦能變陣否？」艾笑曰：「汝道此陣只汝能布耶？吾既會布陣，豈不知變陣！」艾便勒馬入陣，令執法官把旗左右招颭，變成八八六十四箇門戶。好看。復出陣前曰：「吾變法若何？」維曰：「雖然不差，汝敢與吾入陣相圍麼？」前武侯是敎仲達打陣，今姜維却教鄧艾圍陣，又自不同。艾曰：「有何不敢！」兩軍各依隊伍而進。艾在中軍調遣。兩軍衝突，陣法不曾錯動。姜維到中間，把旗一招，忽然變成「長蛇捲地陣」，鄧艾會做穿山甲，今却遇了捲地蛇。將鄧艾困在核心，四面喊聲震。艾不知其陣，心中驚。蜀兵漸漸逼進，艾引衆將衝突不出。只聽得蜀兵齊呌曰：[03611]「鄧艾早降！」鄧艾仰天長嘆曰：「我一時自逞其能，中姜維之計矣！」讀至此，令人拍案一快。忽然西北角一彪軍殺入，艾是魏兵，遂乗勢殺出。救鄧艾者，乃司馬望。出于意外，令人廢書一嘆。比及救出鄧艾時，祁山九寨，皆被蜀兵所奪。讀至此，又令人拍案一快。艾引敗兵，退於渭水南下寨。艾謂望曰：「公何以知此陣法而救出我？」望曰：「吾幼年遊學於荊南，曾與崔州平、石廣元友，講論此陣。此二人從先主三顧時敘之已久，不復提矣。忽于此處照應出來，妙極。今日姜維所變者，乃『長蛇捲地陣』。若他處擊之，必不可破。吾其頭在西北，故從西北擊之，自破矣。」蛇無頭而不行。[03612]艾謝曰：「我雖學得陣法，實不知變法。公既知此法，來日以此法復奪祁山寨柵，如何？」望曰：「我之所學，恐瞞不過姜維。」艾曰：「來日公在陣上與他闘陣法，我却引一軍暗襲祁山之後。兩下混戰，可奪舊寨。」不欲以闘陣勝之，却欲以詐闘陣勝之。於是命鄭倫先鋒，艾自引軍襲山後；一面令人下戰，搦姜維來日闘陣法。來日候敎，伏惟枉臨。維批回去訖，乃謂衆將曰：「吾受武侯所傳宻，此陣變法，共百六十五樣，按周天之數。今搦吾闘陣法，乃班門弄斧耳！但中間必有詐謀，公等知之乎？」妙在姜維不自說出。廖化曰：「此必賺我闘陣法，却[03613]引一軍襲我後。」妙在等廖化說出此意。維笑曰：「正合吾意。」即令張翼、廖化引一萬兵去山後埋伏。次日，姜維盡收九寨之兵，分布于祁山之前。司馬望引兵離渭南，逕到祁山之前，出馬與姜維荅話。維曰：「汝請吾闘陣法，汝先布與我看。」望布成八卦。維笑曰：「此即吾所布八陣之法，汝今盜襲，何足奇！」今人都是盜襲，那箇是自己做出來的。望曰：「汝亦竊他人之法耳！」維曰：「此陣凡有幾變？」望笑曰：「吾既能布，豈不會變？此陣有九九八十一變。」比姜維學問沒有一半，便要出來比試，極像今日子弟，畧讀幾句文字，便欲出來會考也。維笑曰：「汝試變來。」望入陣變數番，復[03614]出陣曰：「汝識吾變否？」維笑曰：「吾陣法按周天百六十五變，汝乃井底之蛙，安知玄奧乎！」望自知有此變法，實不曾學全，乃勉強折辨曰：「吾不信，汝試變來。」今日空疎之腹，反不信淹博之人，往往如是。維曰：「汝呌鄧艾出來，吾當布與他看。」望曰：「鄧將軍自有良謀，不好陣法。」維笑曰：「有何良謀！不過呌汝賺吾在此布陣，他却引兵襲吾山後耳！」此言洞見肺腑，勝領教陣法多矣。望驚，恰預進兵混戰，被維以鞭梢一指，兩翼兵先出，殺的那魏兵棄甲拋戈，各逃性命。讀至此，令人拍案一快。○此時蜀兵亦有長蛇捲陣之勢。却說鄧艾催督先鋒鄭倫來襲山後。倫方轉[03615]過山角，忽然一聲砲響，鼓角喧天，伏兵殺出，首將乃廖化。人未及荅話，兩馬交處，被廖化一刀斬鄭倫于馬下。陣不會闘，將亦不經闘。鄧艾驚，急勒兵退時，張翼引一軍殺到。兩下夾攻，魏兵敗。艾捨命突出，身被四箭。讀至此，令人又拍案一快。○郭淮一箭便死，鄧艾四箭不死，大是僥倖。奔於渭南寨時，司馬望亦到。人商議退兵之策。望曰：「近日蜀主劉禪，寵幸中貴黃皓，日夜以酒色樂，正與吳使薛珝語相應。可用反間計召回姜維，此危可解。」如此良謀，勝闘陣法。艾問衆謀士曰：「誰可入蜀交通黃皓？」言未畢，一人應聲曰：「某願往。」艾視之，乃襄陽党[03616]均。艾喜，即令党均賫金珠寶物，逕到成都，連結黃皓，閹人偏好金珠，正不知欲傳與何人。可發一嘆。布散流言，說姜維怨望天，不久投魏。與苟安譖孔明事相同。於是成都人人所說皆同。黃皓奏知後主，即遣人星夜宣姜維入朝。讀至此，又令人廢書一嘆。却說姜維連日搦戰，鄧艾堅守不出。維心中甚疑。忽使命至，召維入朝。維不知何，只得班師回朝。鄧艾、司馬望知姜維中計，遂拔渭南之兵，隨後掩殺。正是：
樂毅伐齊遭間阻，岳飛破敵被讒回。
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文分解。[036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