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第一種卷之十七
茂苑毛宗崗序始氏評 吳門杭永年資能氏評定
第七十回
玄德進位中王 雲長攻拔襄陽郡
劉之徐州牧，豫州牧，是曹操假天之命以予之者；其荊州牧，孫權佯表之而操未之予者；若其益州牧，則自予之者。然而自予之勝於曹操之予之[02387]者，以操國賊，故操之予不足重。之左將軍、宜城亭侯，是天之者；若其中王，則非天爵之，而自爵之者。然而自爵之無異於天之爵之者，以能討國賊，則固天之所欲爵。表奏獻帝之文，稱與董承同受密詔。既受王爵之後，便令關公北伐樊城。義昭然，炳若日月，故綱目於之領益州牧、稱中王，無貶辭焉。
曹操稱公稱王，而孫追稱之帝，而稱於朝者奪於天下，稱於一時者奪於後世。天下後世之稱操，不曰公、不[02388]曰王、不曰帝，直曰賊而已矣。若關公之壽亭侯，前將軍，一國爵之，天下不得而議之，一時爵之，後世不得而議之。後時且不獨侯之將之，從而王之帝之。可爵以人重耳，人豈以爵重哉！
孫權之求婚於關公，當代公致對曰：「兩家之和不和，不在婚與不婚。中王嘗受室於東吳矣，吳侯能惠顧前好，則有孫夫人在，何必重以某之婚姻？苟其不能，雖婚無益。」如是則辭婉而意妙，不致東吳之心。雖然，[02389]若謂荊州之失，關公拒婚所致，則不然。曹仁之女曾配孫權之弟，而竟無解於赤壁之師；曹操之女亦獻帝之后，而究不改其篡奪之志。此非其明驗耶？且玄德之自吳逃，權欲追而殺之，欲并其妹而殺之。夫不以妹之故而不殺玄德，安能以聚關公之女故而不奪荊州？然則公之拒婚，誠不過，但「犬」一語太覺不堪耳。
呂範假意做媒，倒弄假成眞；諸葛瑾好意做媒，反好成怨。或戲曰：孫權之，當令姑娘作伐；關公之女，須待伯母[02390]主婚。既欲親上加親，何不即使親人說親乎？予笑曰：姑娘撇却姑夫而，伯母不顧伯父而去，上一輩正與下一輩看樣。東吳若傳孫夫人之命，一發不濟矣。
孔明若不使關公取樊城，則荊州可以不失；即欲使公取樊城，而另遣一將以代公守荊州，則荊州亦可以不失。而孔明計不出此，此不得孔明咎，天。關公若能聽王甫而不用潘濬，則關公可以不死；若不用糜芳、傅士仁，則關公亦可以不死。而關公計不及此，此不得關公[02391]咎，天。人欲興，而天不祚，天實之，謂之何哉！
此卷正敘得襄陽之，下卷敘斬龐德、獲于禁之，皆快。而出兵之前，乃有失火之告凶，有惡夢之告變，是早七十六回伏線。夫失意伏線，而伏於將失意之時不足奇，惟伏於將快意之時則深足奇。此非作者有意如此之文，而實古來天然有如此之。奈何今人眼光甚短，但能及寸，不能及尺，但能及尺，不能及丈耶！
却說曹操退兵至斜谷，孔明料他必棄中而走，故差馬超等[02392]諸將分兵十數路，不時攻劫。補注前文。因此操不能久住，被魏延射一箭，急急班師。軍銳氣墮盡。前隊纔行，兩下火起，乃是馬超伏兵追趕。曹兵人人喪膽。操令軍士急行，曉夜奔走無停，直至京兆，方始安心。此時頗快人意。且說玄德命劉封、孟達、王平等攻取上庸諸郡，屬湖廣。申耽等聞操已棄中而走，遂皆投降。玄德安民已定，賞軍，人心悅。不獨當日人心大悅，即今日讀者至此，亦爲之大悅。於是衆將皆有推尊玄德帝之心，未敢徑啟，却來稟告諸葛軍師。孔明曰：「吾意已有定奪。」隨引法正等入玄德曰：「今曹操專權，百[02393]姓無主，主公仁義著於天下，今已撫有兩川之地，可以應天順人，即皇帝位。孔明之意非蔑獻帝也，殆欲如唐肅宗靈武之事，尊帝爲上皇耳。名正言順，以討國賊。不宜遲，便請擇吉。」玄德驚曰：「軍師之言差矣。劉雖然之宗室，乃臣，若此，是反矣！」玄德以在上之天子爲辭。孔明曰：「非。方今天下分崩，英雄並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捨死亡生而其上者，皆欲攀龍附鳳，建立功名。今主公避嫌守義，恐失衆人之望，願主公熟思之。」孔明以在下之人心爲辭。玄德曰：「要吾僭居尊位，吾必不敢。可再商議長策。」諸將齊言曰：「主公若只推[02394]却，衆心解矣！」上是孔明勸進，此又寫諸將進戴。孔明曰：「主公平生以義本，未肯便稱尊號。今有荊襄、兩川之地，可暫中王。」玄德曰：「汝等雖欲尊吾王，不得天明詔，是僣。」不是辭王，但欲請詔。孔明曰：「今宜從權，不可拘執常理。」張飛呌曰：「異姓之人皆欲君，何況哥哥乃朝宗派。莫說中王，就稱皇帝，有何不可！」每到玄德謙讓處，便是張飛直呌出來。玄德叱曰：「汝勿多言！」孔明曰：「主公宜從權變，先進位中王，然後表奏天，未遲。」操賊挾天子以令諸侯，天子之詔，乃操主之者也。故先稱王，而後奉表，乃權宜之法。玄德再推辭不過，只得依允。建安十四年秋七[02395]月，築壇於沔陽，方圓九里，分布五方，各設旌旗儀仗。羣臣皆依次序排列。許靖、法正請玄德登壇，進冠冕璽綬訖，面南而坐，受文武官員拜賀中王。稱得堂堂正正，與魏王加九錫不同。劉禪，立王世。封許靖太傅，法正尚令；諸葛亮軍師，總理軍國重。封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五虎將，魏延中太守。其餘各擬功勳定爵。玄德既中王，遂修表一道，差人齎赴許都。表曰：
以具臣之才，荷上將之任，總督軍，奉辭於外，不能掃除[02396]寇難，靖匡王室，久使陛下聖敎陵遲，六合之內否而未泰，惟憂反側，疢如疾首。先用自責。曩者董卓，僞亂階。自是之後，羣凶縱橫，殘剝海內。賴陛下聖德威臨，人臣同應，或忠義奮討，或上天降罰，暴逆并殪，音壹。以漸氷消。次以董卓、傕、汜之亂，以下方說曹操。惟獨曹操，久未梟除，侵擅國權，恣心極亂。臣昔與車騎將軍董承圖謀討操，機不密，承陷害。即奉衣帶詔一事，消受得一個漢中王。臣播越失據，忠義不果，自述起兵徐州以後之事。遂得使操窮凶極逆，主後戮殺，皇鴆害。此二事足定操賊罪案。雖糾合同盟，念在奮力，懦弱不武，歷年未[02397]效。常恐殞沒，辜負國恩，寤寐永歎，夕惕若厲。又是自責之語。今臣羣僚以：在昔虞，敦敘九族，庶明勵翼，帝王相傳，此道不廢；周監代，並建諸姬，實賴晉、鄭夾輔之力；高祖龍興，尊王弟，啟九國，卒斬諸呂，以安宗。今操惡直醜正，實繁有徒，包藏禍心，篡盜已顯。既宗室微弱，帝族無位，斟酌古式，依假權宜：上臣司馬、中王。以上述羣下推戴之意。臣伏自省，受國厚恩，荷任一方，陳力未效，所獲已過，不宜復忝高位，以重罪謗。以上自敘謙讓之懷。羣僚逼，迫臣以義。臣退惟寇賊不梟，國難未[02398]已，宗廟傾危，社稷將墜，誠臣憂心碎首之日。若應權通變，以寧靜聖朝，雖赴水火，所不得辭。輒順衆議，拜受印璽，以崇國威。以上又述羣下復請，不得復辭之故。仰惟爵號，位高寵厚，俯思報效，憂深責重，驚怖惕息，如臨於谷。敢不盡力輸誠，獎勵六師，率齊羣義，應天順時，以寧社稷。此又述受爵以後，當討賊自效。謹拜表以聞。
表到許都，曹操在鄴郡聞知玄德自立中王，怒曰：「織席兒，安敢如此！吾誓滅之！」即時傳令，盡起傾國之兵，赴兩川與中王決雌雄。操以備爲英雄，自青梅煮酒之時已知有今日矣，又何爲而怒耶？一人出班諫曰：[02399]「王不可因一時之怒，親勞車駕遠征。臣有一計，不須張弓隻箭，令劉在蜀自受其禍，待其兵衰力盡，只須一將徃征之，便可成功。」操視其人，乃司馬懿。仲達此時漸漸出頭。操喜問曰：「仲達有何高？」懿曰：「江東孫權，以妹嫁劉，而乗間竊取囘去。照應六十一回中事。劉據占荊州不還，彼此俱有切齒之恨。今可差一舌辨之士，齎徃說孫權，使興兵取荊州，劉必發兩川之兵以救荊州。那時王興兵去取川，令劉首尾不能相救，勢必危矣。」不消自家費力，却去挑撥他人。操喜，即修令滿寵使，星夜投江東來[02400]孫權。權知滿寵到，遂與謀士商議。張昭進曰：「魏與吳本無讐，前因聽諸葛之說詞，致兩家連年征戰不息，生靈遭其塗炭。今滿伯寧來，必有講和之意，可以禮接之。」獨不記二喬銅雀之事乎？是操爲讐，而備乃婚姻也。權依其言，令衆謀士接滿寵入城相。禮畢，權以賔禮待寵。寵呈上操，曰：「吳、魏自來無讐，皆因劉之故，致生釁隙。魏王差某到此，約將軍攻取荊州，魏王以兵臨川，首尾夾擊。破劉之後，共分疆土，誓不相侵。」玄德不肯還荊州，曹操獨肯分疆土耶？孫權覽畢，設筵相待滿寵，送館舍安歇。權與衆謀士商議。顧雍曰：「雖是[02401]說詞，其中有理。溫州柑子四十擔，前已送過，今日之議，敢不奉承？今可一面送滿寵囘，約會曹操首尾相擊；一面使人過江探雲長動靜，方可行。」張昭只要和魏，顧雍却有兩說。諸葛瑾曰：「某聞雲長自到荊州，劉娶與妻室，先生一，次生一女。其女尚幼，未許字人。雲長家事，却借諸葛瑾口中補出，省筆之法。某願往與主公世求婚。若雲長肯許，即與雲長計議，共破曹操；若雲長不肯，然後助曹取荊州。」諸葛瑾有魯肅之風。孫權用其謀，先送滿寵囘許都，却遣諸葛瑾使，投荊州來。入城雲長，禮畢。雲長曰：「瑜此來何意？」瑾曰：「特來求結兩家之好：吾主吳侯有一[02402]，甚聰明，聞將軍有一女，特來求親，兩家結好，倂力破曹。此誠美，請君侯思之。」呂範做媒是假，諸葛瑾做媒是眞。一是求壻，一是求婦，各各不同。雲長勃然怒曰：「吾虎女安肯嫁犬乎！虎女犬子，太覺言重。玄德曾配孫夫人矣，是虎兄而配犬妹也，孫夫人爲公之嫂矣，是虎叔而有犬嫂也。不看汝弟之面，立斬汝首，再休多言！」遂喚左右逐出。做媒的往往討怠慢。瑾抱頭鼠竄，囘吳侯，不敢隱匿，遂以實告。權怒曰：「何太無禮耶！」便喚張昭等文武官員商議取荊州之策。步騭曰：「曹操久欲篡，所懼者劉。今遣使來令吳興兵吞蜀，此嫁禍於吳。」雲長不肯嫁女，於吳無損，曹操有意嫁禍，不利於吳。權曰：「孤亦欲[02403]取荊州久矣。」騭曰：「今曹仁屯兵於襄陽、樊城，無長江之險，旱路可取荊州；如何不取，却令主公動兵？只此便其心。步騭畧有見識，張昭不如也。主公可遣使去許都操，令曹仁旱路先起兵取荊州，雲長必掣荊州之兵而取樊城。若雲長一動，主公可遣一將，暗取荊州，一舉可得矣。」後爲呂蒙襲荊州張本。權從其議，即時遣使過江，上曹操，陳說此。操喜，發付使者先囘，隨遣滿寵往樊城助曹仁，參謀官，商議動兵。吳讓魏先發，是着乖處。一面馳檄東吳令領兵水路接應，以取荊州。以上按下吳、魏兩邊，以下接應先主一邊。却說中王令魏[02404]延總督軍馬，守禦東川。遂引百官囘成都。差官起造宮庭，置館舍。自成都至白水，共建四百餘處館舍亭郵。廣積糧草，多造軍器，以圖進取中原。寫西川大起景色。細作人探聽得曹操結連東吳，欲取荊州，即飛報入蜀。中王忙請孔明商議。孔明曰：「某已料曹操必有此謀，然吳中謀士極多，必敎操令曹仁先興兵矣。」明見萬里，是以謂之孔明。中王曰：「似此如之奈何？」孔明曰：「可差使命就送官誥與雲長，令先起兵取樊城，使敵軍膽寒，自然瓦解矣。」吳欲使魏先發，孔明又使雲長先發，一是讓先，一是占先。中王喜，即差前部司馬費詩使，賫[02405]捧誥命，投荊州來。雲長出郭，迎接入城。至公廨禮畢，雲長問曰：「中王封我何爵？」詩曰：「五虎將之首。」雲長問：「那五虎將？」詩曰：「關、張、趙、馬、黃是。」雲長怒曰：「翼德吾弟，孟起世代名家，龍久隨吾兄，即吾弟，位與吾相並可。黃忠何等人，敢與吾同列？丈夫終不與老卒伍。」遂不肯受印。公太好勝，既不肯以虎配犬，又不肯以虎並虎。○嚴顏老而翼德以爲壯，黃忠不服老而雲長以爲老，二公情性又自不同。詩笑曰：「將軍差矣。昔蕭何、曹參與高祖同舉，最親近，而韓信乃楚之亡將。然信位王，居蕭、曹之上，未聞蕭、曹以此怨。今中王雖有[02406]五虎將之封，而與將軍有兄弟之義，視同一體，以兄弟之義動之。將軍即中王，中王即將軍。豈與諸人等哉？將軍受中王厚恩，當與同休戚共禍福，不宜計較官號之高下，願將軍熟思之。」詩之善於說詞，與張遼等。雲長悟，乃再拜曰：「某之不明，非足下敎，幾誤。」即拜受印綬。費詩方出王旨，令雲長領兵取樊城。雲長領命，即時便差傅士仁、糜芳人先鋒，先引一軍於荊州城外屯扎，一面設宴城中款待費詩。飲至更，忽報城外寨中火起。雲長急披掛上馬，出城看時，乃是傅士仁、糜芳飲酒，帳後遺火，[02407]燒着火砲，滿營撼動，把軍器糧草盡皆燒毀。便是不祥之兆。雲長引兵救撲，至四更方纔火滅。雲長入城，召傅士仁、糜芳責之曰：「吾令汝人作先鋒，不曾出師，先將許多軍器糧草燒毀，火砲打死本部軍人。如此誤，要你人何用？」叱令斬之。爲後文二人背公伏線。○於諸葛瑾當看軍師之面，於糜芳當看亡嫂之面。費詩告曰：「未曾出師，先斬將，於軍不利，可暫免其罪。」雲長怒氣不息，叱人曰：「吾不看費司馬之面，必斬汝人之首！」乃喚武士各杖四十，摘去先鋒印綬，罰糜芳守南郡，傅士仁守公安。既輕待之，又重託之，此公之所以誤也。且曰：「若吾得勝囘[02408]來之日，稍有差池，罪俱罰！」人滿面羞慚，喏喏而去。雲長便令廖化先鋒，關平副將，自總中軍，馬良、伊籍參謀，一同征進。先是，有胡華之胡班，到荊州來投降關公，公念其舊日相救之情，甚愛之，胡班救關公是二十七回中事，於此照應出來。令隨費詩入川，中王受爵。費詩辭別關公，帶胡班，自囘蜀中去。且說關公是日祭帥字旗，假寐於帳中。忽一豬，其如牛，渾身黑色，奔入帳中，徑咬雲長之足。豕屬亥，亥者水也。其江東謀害之象乎？雲長怒，急拔劒斬之，聲如裂帛，霎然驚覺，乃是一夢，便覺左足陰陰疼痛，又是不祥之兆。先主夢臂疼，應在龐統；關公夢足痛，應在自身。心中疑。[02409]喚關平至，以夢告之。平對曰：「豬亦有龍象。龍附足，乃升騰之意，不必疑忌。」雲長聚多官於帳下，告以夢兆。或言吉祥者，或言不祥者，衆論不一。雲長曰：「吾丈夫，年近六旬，即死何憾！」說一死字，亦是不祥之兆。正言間，蜀使至，傳中王旨，拜雲長前將軍，假節鉞，都督荊、襄九郡。雲長受命訖，衆官拜賀曰：「此足豬龍之瑞。」今日詳夢者，大都類此。於是雲長坦然不疑，遂起兵奔襄陽路而來。曹仁正在城中，忽報雲長自領兵來。仁驚，欲堅守不出，副將翟元曰：「今魏王令將軍[02410]約會東吳取荊州，今彼自來，是送死，何故避之？」參謀滿寵諫曰：「吾素知雲長勇而有謀，未可輕敵。不如堅守，乃上策。」驍將夏侯存曰：「此生之言耳。豈不聞『水來土掩，豈知淹七軍之水，竟不能以土掩乎？將至兵迎。』我軍以逸待勞，自可取勝。」曹仁從其言，令滿寵守樊城，自領兵來迎雲長。雲長知曹兵來，喚關平、廖化將，受計而往。與曹兵兩陣對圓，廖化出馬搦戰。翟元出迎。將戰不多時，化詐敗，撥馬便走，翟元從後追殺，荊州兵退十里。先退後進，公亦善於用兵。次日，來搦戰，夏侯存、翟元一齊出迎，荊州兵敗，追殺[02411]十餘里。一退再退，誘敵殊妙。忽聽得背後喊聲震，鼓角齊鳴。曹仁即命前軍速囘，背後關平、廖化殺來，曹兵亂。曹仁知是中計，先掣一軍飛奔襄陽，離城數里，前面繡旗招颭，雲長勒馬橫刀，攔住去路。寫得雲長聲勢。曹仁膽戰心驚，不敢交鋒，望襄陽斜路而走。雲長不趕。須臾，夏侯存軍至，雲長，怒，便與雲長交鋒，只一合，被雲長砍死。翟元便走，被關平趕上，一刀斬之。乘勢追殺，曹兵半死於襄江之中。曹仁退守樊城。雲長得襄陽，賞軍撫民。此時取襄陽如反掌，誠不料有後事。隨軍司馬王甫曰：「將軍一鼓而下襄陽，曹[02412]兵雖然喪膽，然以愚意論之：今東吳呂蒙屯兵陸口，常有吞併荊州之意，倘率兵徑取荊州，如之奈何？」爲呂蒙襲荊州伏筆。雲長曰：「吾亦念及此。汝便可提調此：去沿江上下，或十里，或十里，選高阜處置一烽火臺，每臺用五十軍守之，倘吳兵渡江，夜則明火，晝則舉煙號。吾當親往擊之。」守之以烽火，不守之以人。王甫曰：「糜芳、傅士仁守隘口，恐不竭力，必須再得一人以總督荊州。」爲後糜、傅二人背漢伏線。雲長曰：「吾已差治中潘濬守之，有何慮焉？」甫曰：「潘濬平生多忌而好利，不可任用。爲後文潘濬失事伏筆。可差軍前都督糧料官[02413]趙累代之。趙累人忠城廉直，若用此人，萬無一失。」惜不用王甫之言。雲長曰：「吾素知潘濬人。今既差定，不必更改。趙累現掌糧料，亦是重。汝勿多疑，只與我築烽火臺去。」王甫怏怏拜辭而行。荊州之失，實原於此。雲長令關平准船隻渡襄江，攻打樊城。却說曹仁折將，退守樊城，謂滿寵曰：「不聽公言，兵敗將亡，失却襄陽，如之奈何？」寵曰：「雲長虎將，足智多謀，不可輕敵，只宜堅守。」正言間，人報雲長渡江而來，攻打樊城。離荊州愈遠。仁驚，寵曰：「只宜堅守。」部將呂常奮然曰：「某乞兵數千，願當來軍於襄江之內。」寵諫[02414]曰：「不可。」呂常怒曰：「據汝等文官之言，只宜堅守，何能退敵？豈不聞兵法云：『軍半渡可擊。』兵法成語，拘執不得。今雲長軍半渡襄江，何不擊之？若兵臨城下，將至壕邊，急難抵當矣。」仁即與兵千，令呂常出樊城迎戰。呂常來至江口，只前面繡旗開處，雲長橫刀出馬。呂常却欲來迎，後面衆軍雲長神威凜凜，不戰先走。寫得雲長聲勢。呂常喝止不住。雲長混殺過來，曹兵敗。馬步軍折其半，殘敗軍奔入樊城。曹仁急差人求救，使命星夜至長安，將呈上曹操，言：「雲長破襄陽，現圍樊城甚急。望撥將前來救援。」[02415]曹操指班部內一人而言曰：「汝可去解樊城之圍。」其人應聲而出。衆視之乃于禁。曹操此時頗無眼力。禁曰：「某求一將作先鋒，領兵同去。」操問衆人曰：「誰敢作先鋒？」一人奮然出曰：「某願施犬馬之勞，生擒關某，獻於麾下。」操觀之喜。正是：
未東吳來伺隙，先看北魏添兵。
未知此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