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第一種卷之
茂苑毛宗崗序始氏評 吳門杭永年資能氏評定
第回
議溫明董卓叱丁原 饋金珠李肅說呂布
天者日。日而借光於螢火，不成其日矣。後人以孔明在蜀，耿耿如長庚之照一方。夫長庚，則固勝於螢光百倍。[00261]
李肅說呂布一段文字，花團錦簇。凡勸人背叛、勸人弒逆，是最難啟齒之；今偏不說出，偏要教他自說，妙不可言。
奸在君側者，除之貴密、貴速。董卓上表以暴其威，是不密。頓兵以觀其變，是不速。何進不知當密，卓則知之，而故不密；何進不知當速，卓則知之，而故不速：其意以如是而何進必死，內亂必作，夫然後乘釁入朝，可以惟我所欲耳。此皆出李儒之謀，儒亦智矣。乃勸卓收呂布腹心，何愚而失於計！殺一義父，拜一義父，其父[00262]者，不亦危乎？卓不疑布，布亦不慮卓之疑己，無謀之人，固不足怪。儒自以智，而慮不及此，哀哉！
玄德結兩異姓之弟，而得其死力；丁原結一異姓之，而受其摧殘。其故何？一則擇弟而弟，弟其所當弟；一則不擇而，其所不當故。觀呂布，益服關、張之篤義；觀丁原，益歎玄德之知人。
且說曹操當日對何進曰：「宦官之禍，古今皆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若欲治罪，當除元惡，但付一獄吏足矣，何必[00263]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必宣露。吾料其必敗。」所見大勝本初。兩人優劣俱在於此。何進怒曰：「孟德亦懷私意耶？」操退曰：「亂天下者，必進。」進乃暗差使命，密詔星夜往各鎮去。却說前將軍鼇鄉侯西涼刺史董卓，先破黃巾無功，朝議將治其罪，因賄賂十常侍倖免，賄賂十常侍之人，安能殺十常侍？後約託朝貴遷他顯官，統西州軍十萬，常有不臣之心。是時得詔喜，點起軍馬，陸續便行。使其壻中郎將牛輔守住陝西，壻，本土字傍，俗作婿，非。自己却帶李傕、郭汜、傕，音覺。汜，音祀。張濟、樊稠等，提兵望洛陽進發。卓婿謀士李儒曰：「今雖奉詔，中間多有暗昧。[00264]何不差人上表，名正言順，可圖。」何進暗發密詔，李儒乃欲顯上表章，明明要激成內亂。卓喜，遂上表。其略曰：
竊聞天下所以亂逆不止者，皆由黃門常侍張讓等侮慢天常之故。臣聞揚湯止沸，不如去薪；潰癰雖痛，勝於養毒。臣敢鳴鐘鼓，入洛陽，請除讓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進得表，出示臣。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乃豺狼，引入京城，必食人矣。」欲去狐鼠，乃召豺狼。確論。進曰：「汝多疑，不足謀。」盧植亦諫曰：「植素知董卓，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禍患，不如止之[00265]勿來，免致生亂。」進不聽，鄭泰、盧植皆棄官而去。朝廷臣去者半。進使人迎董卓於澠池，澠，音閔。澠池，縣名，在河南府。卓按兵不動。先上表以示威，復按兵以觀變，皆李儒之謀也。張讓等知外兵到，共議曰：「此何進之謀。我等不先下手，皆滅族矣！」乃先伏刀斧手五十人於長樂宮嘉德門內，入告何太后曰：「今將軍矯詔召外兵至京師，欲滅臣等，望娘娘垂憐賜救！」太后曰：「汝等可詣將軍府謝罪。」讓曰：「若到相府，骨肉齏粉矣。望娘娘宣將軍入宮，諭止之，如其不從，臣等只就娘娘前請死。」太后乃降詔宣進。婦人誤事如此。進得詔便行，主簿陳琳諫曰：「太[00266]后此詔，必是十常侍之謀，切不可去。去必有禍。」智哉陳琳。進曰：「太后詔我，有何禍？」袁紹曰：「今謀已泄，已露，將軍尚欲入宮耶？」曹操曰：「先召十常侍出，然後可入。」真應變之策。進笑曰：「此兒之。好個大人。吾掌天下之權，十常侍敢待如何！」紹曰：「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護從，以防不測。」於是袁紹、曹操各選精兵五百，命袁紹之弟袁術領之。袁術全身披掛，引兵布列青瑣門外，紹與操帶劒護送何進至長樂宮前。黃門傳懿旨云：「太后特宣將軍，餘人不許輒入。」將袁紹、曹操等都阻住宮門外。何進昂然直入。可謂大將[00267]軍八面威風。至嘉德殿門，張讓、段珪迎出，左右圍住，進驚。讓厲聲責進曰：「董后何罪，妄以鴆死？國母喪葬，託疾不出！汝本屠沽輩，我等薦之天，以致榮貴。不思報效，欲相謀害。汝言我等甚濁，其清者是誰？」左傳曰：「惟無瑕者可以戮人。」何進謀殺董后，其罪亦與十常侍等。進慌急欲尋出路，至此而欲尋出路，真小兒之見也。宮門盡閉，伏甲齊出，將何進砍兩段。後人有詩歎之曰：
室傾危天數終，無謀何進作公。
幾番不聽忠臣諫，難免宮中受劒鋒。[00268]
讓等既殺何進，袁紹久不進出，乃於宮門外叫曰：「請將軍上車！」讓等將何進首級從牆上擲出，身不能上車而行，頭乃得逾牆而出，還算逃得一半。宣諭曰：「何進謀反，已伏誅矣！其餘脅從，盡皆赦宥。」袁紹厲聲叫：「閹官謀殺臣！誅惡黨者前來助戰！」何進部將吳匡便於青瑣門外放起火來。袁術引兵突入宮庭，但閹官，不論，盡皆殺之。勢必至此。然則又何必召外兵耶？袁紹、曹操，斬關入內。趙忠、程曠、夏惲、郭勝四個，被趕至翠花樓前，剁肉泥。宮中火焰沖天。張讓、段珪、曹節、侯覽將太后及太并陳留王劫去內省，從後道走北[00269]宮。時盧植棄官未去，宮中變，擐甲持戈，擐，音患。立於閣下。遙段珪擁逼何后過來，植呼曰：「段珪逆賊，安敢劫太后！」段珪回身便走。太后從窗中跳出，植急救得免。國舅逾牆，止剩一頭；太后跳窗，得保全身：猶幸矣。吳匡殺入內庭，何苗亦提劒出。匡呼曰：「何苗同謀害兄，當共殺之！」衆人俱曰：「願斬謀兄之賊！」苗欲走，四面圍定，砍齏粉。紹復令軍士分頭來殺十常侍家屬，不分盡皆誅絕，多有無鬚者誤被殺死。此時鬍子大得便宜。曹操一面救滅宮中之火，請何太后權攝，遣兵追襲張讓等，尋覓少帝。孟德舉動畢竟不同。且說張讓、[00270]段珪劫擁少帝及陳留王，冒煙突火，連夜奔走。至北邙山，約更時分，後面喊聲舉，人馬趕至。當前河南中部掾吏閔貢，呼「逆賊休走！」張讓急，遂投河而死。帝與陳留王未知虛實，不敢高聲，伏於河邊亂草之內。軍馬四散去趕，不知帝之所在。帝與王伏至四更，露水下，腹中饑餒，相抱而哭。怕人知覺，吞聲草莽之中。寇則伏莽，帝亦伏莽，爲之一歎。陳留王曰：「此間不可久戀，須別尋活路。」於是人以衣相結，爬上岸邊。滿地荊棘，黑暗之中不行路。正無奈何，忽有流螢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飛[00271]轉。炎劉之勢，昔如日月，今爲螢光，火德衰矣。陳留王曰：「此天助我兄弟！」遂隨螢火而行，漸漸路。行至五更，足痛不能行，山岡邊一草堆，帝與王卧於草堆之中。竟爲草頭皇帝矣。草堆前面是一所莊院。莊主是夜夢兩紅日墜於莊後，兩紅日正應陳留亦爲帝之兆。驚覺，披衣出戶。四下觀望，莊後草堆上紅光沖天，然則螢光相隨，直以光引光耳。慌忙往視，却是人卧於草畔。莊主問曰：「少年誰家之？」帝不敢應。陳留王指帝曰：「此是當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亂，逃難到此。吾乃皇弟陳留王。」莊主驚，再拜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因十常[00272]侍賣官嫉賢，故隱於此。」崔烈此弟頗勝於兄。遂扶帝入莊，跪進酒食。却說閔貢趕上段珪，拿住問：「天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貢遂殺段珪，懸頭於馬項下，分兵四散尋覓，自己却獨乘一馬隨路追尋。偶至崔毅莊，毅首級，問之，貢說詳細。崔毅引貢帝。君臣痛哭。貢曰：「國不可一日無君，請陛下還都。」崔毅莊上止有瘦馬一匹，與帝乘。貢與陳留王共乘一馬，帝曰萬乘，王曰千乘，大夫亦曰百乘。今一帝、一王、一臣，止共騎得二馬，可歎。離莊而行。不到里，司徒王允、太尉楊彪、左軍校尉淳于瓊、右軍校尉趙萌、後軍校尉鮑信、中軍校[00273]尉袁紹，一行人衆，接著車駕。君臣皆哭。先使人將段珪首級往京師號令，另換好馬，與帝及陳留王騎坐，細。簇帝還京。先是洛陽兒謠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至此果應其讖。後來帝癈爲王，王反爲帝，所謂「帝非帝，王非王」耶。此時只應得末一句，那知後來却應在首二句耶。車駕行不到數里，忽旌旗蔽日，塵土遮天，一枝人馬到來，百官失色，帝亦驚。袁紹驟馬出問：「何人？」繡旗影裏，一將飛出，厲聲問：「天何在？」不荅袁紹，竟問天子，氣質便來得不好。帝戰慄不能言。陳留王勒馬向前，叱曰：「來者何人？」卓曰：「西涼刺史董卓。」董卓至此時始來，皆李儒之計也。[00274]陳留王曰：「汝來保駕耶？汝來劫駕耶？」卓應曰：「特來保駕。」陳留王曰：「既來保駕，天在此，何不下馬！」卓驚，慌忙下馬，拜於道左。陳留王以言撫慰董卓，自初至終，并無失語。獻帝此時，頗強人意，何后來倦憊之甚也？卓暗奇之，已懷廢立之意。是日還宮，何太后，俱各痛哭。檢點宮中，不傳國玉璽。爲後文孫堅得璽伏線。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帶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宮庭，略無忌憚。後軍校尉鮑信來袁紹，言：「董卓必有異心，可速除之。」若欲除之，不如勿召。既已召之，欲除則難矣。紹曰：「朝廷新定，未可輕動。」鮑信王允，亦言[00275]其。允曰：「且容商議。」信自引本部軍兵，投泰山去。董卓招誘何進兄弟部下之兵，盡掌握，私謂李儒曰：「吾欲廢帝立陳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無主，不就此時行，遲則有變矣。來日於溫明園中，召集百官，諭以廢立，有不從者斬之。則威權之行，正在今日。」卓喜。次日，排筵會，遍請公卿。公卿皆懼董卓，誰敢不到？卓待百官到，然後徐徐到園門下馬，妝模做樣，可惡可惡。帶劒入席。酒行數巡，卓教停酒止樂，乃厲聲曰：「吾有一言，衆官靜聽。」衆皆側耳。卓曰：「天萬民之主，無威儀[00276]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可承位。吾欲廢帝立陳留王，諸臣以何如？」鳴鐘鼓入洛陽，不是來殺十常侍，特來癈皇帝耳。諸官聽罷，不敢出聲。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於筵前，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發語？天乃先帝嫡，初無過失，何得妄議廢立！汝欲篡逆耶？」此時此人不可少。卓視之，乃荊州刺史丁原。卓怒叱曰：「順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劒，欲斬丁原。時李儒丁原背後一人，生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怒目而視。先從李儒眼中虛畫一呂布。○此處先寫戟。李儒急進曰：「今日飲宴之處，[00277]不可談國政，來日向都堂公論未遲。」衆人皆勸，丁原上馬而去。卓問百官曰：「吾所言，合公道否？」盧植曰：「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於桐宮。昌邑王登位方十七日，造惡千餘條，故霍光告太廟而廢之。今上雖幼，聰明仁智，并無分毫過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參與國政，無伊、霍之才，何可強主廢立之？聖人云：『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正論侃侃，不愧爲玄德之師。卓怒，拔劒向前，欲殺植。侍中蔡邕、議郎彭伯諫曰：「盧尚海內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司徒王允曰：「廢立之，不可酒[00278]後相商，另日再議。」王允此時，胸中已有成算。於是百官皆散。卓按劒立於園門，忽一人躍馬持戟，於園門外往來馳驟。又從董卓眼中虛畫一呂布。卓問李儒：「此何人？」儒曰：「此丁原義兒，姓呂，名布，字奉先者。在李儒口中，方實敘出呂布姓名。主公且須避之！」添此一句，張皇之極。卓乃入園潛避。次日，人報丁原引軍城外搦戰。卓怒，引軍同李儒出迎。兩陣對圓，只呂布頂束髮金冠，披百花戰袍，擐唐猊鎧甲，繫獅蠻寶帶，縱馬挺戟，隨丁建陽出到陣前。又雙從董卓、李儒眼中實寫一呂布。○看他先寫狀貌，次寫姓名，次寫妝束；先寫戟，次寫馬，次寫冠帶袍甲：都作三層出落，妙。建陽指卓罵曰：「國家[00279]不幸，閹官弄權，以致萬民塗炭。爾無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廢立，欲亂朝廷！」董卓未及回言，呂布飛馬直殺過來。董卓慌走，建陽率軍掩殺。卓兵敗，退十餘里下寨，聚衆商議。卓曰：「吾觀呂布非常人。吾若得此人，何慮天下哉！」帳前一人出曰：「主公勿憂。某與呂布同鄉，知其勇而無謀，利忘義。二語說盡奉先。某憑寸不爛之舌，說呂布拱手來降，可乎？」卓喜，觀其人，乃虎賁中郎將李肅。卓曰：「汝將何以說之？」肅曰：「某聞主公有名馬一匹，號曰『赤兔』，日行千里。此處輕輕略贊一句。須得此馬，再用金珠，以利結其心。[00280]某更進說詞，呂布必反丁原，來投主公矣。」卓問李儒曰：「此言可乎？」儒曰：「主公欲取天下，何惜一馬！」看他翁婿二人口口穩取天下，煞是可笑。卓欣然與之，今不惜名馬，後獨惜愛妃，何也？更與黃金一千兩、明珠數十顆、玉帶一條。李肅齎禮物，投呂布寨來。伏路軍人圍住。肅曰：「可速報呂將軍，有故人來。」軍人報知，布命入。肅布曰：「賢弟別來無恙？」布揖曰：「久不相，今居何處？」肅曰：「現任虎賁中郎將之職。聞賢弟匡扶社稷，不勝之喜。有良馬一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特獻與賢弟，以助虎威。」且不說是董卓之馬，妙甚。[00281]布便令牽過來看。果然那馬，渾身上下火炭般赤，無半根雜毛，從頭至尾長一丈，從蹄至項高八尺，嘶喊咆哮，有騰空入海之狀。從呂布眼中方看出渾身上下好處，層次出落的妙○此馬將爲雲長騎坐，故先於此處極寫，妙。後人有詩單道赤兔馬曰：
奔騰千里蕩塵埃，渡水登山紫霧開。
掣斷絲韁搖玉轡，火龍飛下九天來。
布此馬，喜，極寫名將愛馬。謝肅曰：「兄賜此龍駒，將何以報？」肅曰：「某義氣而來。豈望報乎！」布置酒相待。酒酣，肅曰：「肅與賢弟[00282]少得相，令尊却常會來。」妙在同鄉人口中稱「令尊」，必謂是姓呂之父矣。布曰：「兄醉矣！先父棄世多年，安得與兄相會？」肅笑曰：「非！某說今日丁刺史耳。」妙，明明羞他。布惶恐曰：「某在丁建陽處，亦出於無奈。」等他自說，妙妙。肅曰：「賢弟有擎天駕海之才，四海孰不欽敬？功名富貴，如探囊取物，何言無奈而在人之下乎？」看他逼入去，惡極。布曰：「恨不逢其主耳。」等他自說，妙妙。肅笑曰：「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機不早，悔之晚矣。」惡極。又逼入。布曰：「兄在朝廷，觀何人世之英雄？」等他先問，妙妙。肅曰：「某遍觀羣臣，皆不如董卓。疾入。董卓人，敬賢禮士，賞罰分明，終成[00283]業。」布曰：「某欲從之，恨無門路。」等他自說，妙妙。肅取金珠、玉帶列於布前。馬與金珠玉帶，分兩番取出，先後次序得妙。布驚曰：「何有此？」肅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公久慕名，特令某將此奉獻。赤兔馬亦董公所贈。」至此方纔說明。妙極。布曰：「董公如此愛，某將何以報之？」肅曰：「如某之不才，尚虎賁中郎將；公若到彼，貴不可言。」布曰：「恨無涓埃之功，以進之禮。」等他自說，妙妙。肅曰：「功在翻手之間，公不肯耳。」惡極妙極。布沉吟良久，曰：「吾欲殺丁原，引軍董卓，何如？」此句亦等他自說，惡極妙極。肅曰：「賢弟若能如此，真莫之功！但不宜遲，在于速[00284]決。」得他自肯，便即催之。布與肅約於明日來降，肅別去。是夜更時分，布提刀徑入丁原帳中。原正秉燭觀，布至，曰：「吾兒來有何故？」布曰：「吾堂堂丈夫，安肯汝乎！」然一堂堂丈夫，又何獨爲董卓子乎。總是金珠赤兔在那裏說話耳。原曰：「奉先何故心變？」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首級，呼左右：「丁原不仁，吾已殺之。肯從吾者在此，不從者自去！」軍士散其半。次日，布持丁原首級，往李肅。肅遂引布卓。卓喜，置酒相待，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將軍，如旱苗之得甘雨。」布納卓坐而拜之曰：「公若不棄，布請拜義[00285]父。」方殺一義父，又拜一義父。殺得容易，亦拜得容易。卓以金甲錦袍賜布，暢飲而散。卓自是威勢越，自領前將軍，封弟董旻左將軍、鄠侯，封呂布騎都尉、中郎將、都亭侯。李儒勸卓早定廢立之計。仍接敘到廢立事。卓乃於省中設宴會集公卿，令呂布將甲士千餘侍衛左右。是日太傅袁隗與百官皆到。酒行數巡，卓按劒曰「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廟。吾將依伊尹、霍光故，特特引二故事，却是從盧植口中學來，足見其胸中無物。廢帝弘農王，立陳留王帝。有不從者斬！」羣臣惶怖莫敢對。中軍校尉袁紹挺身出曰：「今上即位未幾，并無失德。汝欲廢[00286]嫡立庶，非反而何？」勸召外兵者公也，今日罵董卓晚矣。卓怒曰：「天下在我！我今之，誰敢不從？汝視我之劒不利否？」袁紹亦拔劒曰：「汝劒利，吾劒未嘗不利！」兩個在筵上對敵。正是：
丁原仗義身先喪，袁紹爭鋒勢危。
畢竟袁紹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