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第一種卷之十九
茂苑毛宗崗序始氏評 吳門杭永年資能氏評定
第七十七回
玉泉山關公顯聖 洛陽城曹操感神
「雲長安在」一語，抵得一部金剛經妙義。以「安在」字推之，微獨雲長然。吳安在？魏安在？蜀安在？分業，國人才，皆安在哉？凡有在者不在，而惟無在者常在，知其安[02495]在，而雲長乃千古如在矣。
昔之和尚能感神，今之和尚善搗鬼。看普靜獨自一箇在玉泉山修行，方是清淨法師，所以能點化雲長耳。每近日有一等沒髪光棍，畧誦幾句多心經，輒欲升座說法，盗襲幾句野狐禪，便稱棒喝宗門。聚徒成羣，過都越國，哄動男女，填塞街巷，布施金錢。和尚搗鬼，衆人鬼，總是一沠鬼混。恨不借雲長青龍刀，一斬其魔障。
雲長英靈不泯固矣，而赤兔馬亦在雲中。豈馬英雄之[02496]馬，其英靈亦勝於人耶？况青巾綠袍，并青龍偃月刀，皆依然如故，得毋衣物器械亦有魂否？曰：無疑。其神靈則不獨相隨之人附之而靈，其所用之物亦與之而俱靈。平、倉、馬、刀、巾袍，皆宜與雲長並垂不朽者。
或疑關、張並是英雄，而雲長顯聖，不聞翼德顯聖，何？曰：翼德何嘗不顯聖？相傳有在唐留姓，在宋留名之說。今張睢陽、岳武穆，聲靈赫然，廟祀甚肅，豈非翼德之未嘗死乎？况桃園人，非人，一人而已。雲長存，即謂之翼德存[02497]可耳，且謂與玄德俱存，亦無不可耳。
關公既經普靜點化之後，人相我相，一切皆空，何有追呂䝉、罵孫權、驚曹操、告玄德之乎？曰：雲長不以生死而有異，玉泉山之關公，與鎮國寺之關公，非有兩關公。善善惡惡，因乎自然，而我無與焉。追所當追，罵所當罵，驚所當驚，告所當告，直以未嘗追，未嘗罵，未嘗驚，未嘗告而已矣。不寧惟是，五關斬將直是未嘗斬，水渰七軍直是未嘗渰。[02498]
却說孫權求計於呂䝉。䝉曰：「吾料關某兵少，必不從路而逃，麥城正北有險峻路，必從此路而去。可令朱然引精兵五千，伏於麥城之北十里。彼軍至，不可與敵，只可隨後掩殺。彼軍定無戰心，必奔臨沮。却令潘璋引精兵五百伏於臨沮山僻路，關某可擒矣。權志在於得荊州耳，何必害關公而後快？若使魯肅而在，決不爲此。今遣將士各門攻打，只空北門待其出走。」操圍公於土山，不使之走；權圍公於麥城，偏欲使之走。權聞計，令呂範再卜之。管輅只有一卜，呂範一事而有再卜。卦成，範告曰：「此卦主敵人投西北而走，今夜亥時必然就擒。」亥屬水，乃合玄武臨應之兆。權喜，遂令[02499]朱然、潘璋領兩枝精兵，各依軍令埋伏去訖。且說關公在麥城，計點馬步軍兵，止剩百餘人，糧草盡。是夜，城外吳兵招喚各軍姓名，越城而去者甚多。項羽垓下之役，八千子弟且俱散去，何況三百人乎？救兵不到。心中無計，謂王甫曰：「吾悔昔日不用公言！今日危急，將復何如？」甫哭告曰：「今日之，雖牙復生，亦無計可施。」孔明見在，但遠不能救耳。趙累曰：「上庸救兵不至，乃劉封、孟達按兵不發之故。何不棄此孤城，奔入西川，再整兵來，以圖恢復？」公曰：「吾亦欲如此。」遂上城觀之。北門外敵軍不多，因問本城居民：「此去往北，地[02500]勢若何？」答曰：「此去皆是山僻路，可通西川。」公曰：「今夜可走此路。」王甫諫曰：「路有埋伏，可走路。」此時若用王甫之言，或猶可免未可知也。公曰：「雖有埋伏，吾何懼哉！」即下令馬步官軍，嚴整裝束，准出城。甫哭曰：「君侯於路心保重！某與部卒百餘人，死據此城，城雖破，身不降！此言亦可貫金石，與公並垂不朽矣。專望君侯速來救援！」公亦與泣別。遂留周倉與王甫同守麥城，關公自與關平、趙累，引殘卒百餘人，突出北門。公于此時不即自殺者，尚欲圖後舉，以報漢中王也。關公橫刀前進，行至初更以後，是亥時了。約走十餘里。只山凹處，金鼓齊鳴，喊聲[02501]震，一彪軍到，首將朱然，驟馬挺鎗呌曰：「雲長休走！趁蚤投降，免得一死！」公怒，拍馬輪刀來戰。朱然便走，公乘勢追殺。一棒鼓響，四下伏兵皆起。公不敢戰，望臨沮路而走，朱然率兵掩殺。關公所隨之兵，漸漸稀少。兵之漸少，非必盡死也，大率爲荊州兵招去耳。去不得四五里，前面喊聲震，火光起，潘璋驟馬舞刀殺來。公怒，輪刀相迎，只合，潘璋敗走。公不敢戀戰，急望山路而走。背後關平趕來，報說趙累已死於亂軍中。趙累之死，在關平口中敘出，用虛寫妙。關公不勝悲惶，遂令關平斷後，公自在前開路，隨行止剩得十餘人。[02502]行至決石，兩下是山，山邊皆蘆葦敗草，樹木叢雜。時已五更將盡。呂範卜在亥時，今却到五更，讀者竊幸其數之不着矣。正走之間，一聲喊起，兩下伏兵盡出，長鉤套索，一齊並舉，先把關公坐下馬絆倒。關公翻身落馬，被潘璋部將馬忠所獲。讀至此，令人拍案一呌。關平知父被擒，火速來救。背後潘璋、朱然率兵齊至，把關平四下圍住。平孤身獨戰，力盡亦被執。讀至此，又拍案一呌。至天明，孫權聞關公父已被擒獲，喜，可惡。聚衆將於帳中。少時，馬忠簇擁關公至前。權曰：「孤久慕將軍盛德，欲結秦晉之好，何相棄耶？原來是不肯扳親之恨。一笑。公平昔自以[02503]天下無敵，今日何由被吾所擒？將軍今日還服孫權否？」曹操敬禮關公，而孫權笑之，不及曹操多矣。關公厲聲罵曰：「碧眼兒，紫髯鼠輩！吾與劉皇叔桃園結義，誓扶室，豈與汝叛之賊伍耶？操爲漢賊，而助操攻公，則吳亦叛漢之賊也。罵得快暢。我今誤中奸計，有死而已，何必多言！」權囘顧衆官曰：「雲長世之豪傑，孤深愛之。今欲以禮相待，勸使降，何如？」主簿左咸曰：「不可。昔曹操得此人時，封侯賜爵，日一宴，五日一宴，上馬一提金，下馬一提銀，如此恩禮，畢竟留之不住，聽其斬關殺將而去。將公徃事一隄，照應二十七回之前。致使今日反所逼，幾[02504]欲遷都以避其鋒。獨不提起華容之事何耶？今主公既已擒之，若不即除，恐貽後患。」孫權沉吟半晌曰：「斯言是。」遂命推出。於是關公父皆遇害。曹操不害關公，而孫權害之，不及曹操多矣。時建安十四年冬十月。關公亡年五十八歲。後人有詩嘆曰：
末才無敵，雲長獨出羣。
神威能奮武，儒雅更知文。
天日心如鏡，春秋義薄雲。
昭然垂萬古，不止冠分。
有詩曰：
人傑惟追古解良，士民爭拜雲長。
桃園一日兄和弟，[02505]俎豆千秋帝與王。
氣挾風雷無匹敵，志垂日月有光芒。
至今廟貌盈天下，古木寒鴉幾夕陽。
關公既歿，坐下赤兔馬被馬忠所獲，獻與孫權。權即賜馬忠騎坐。其馬數日不食草料而死。此馬不爲呂布死，而爲關公死，死得其所矣，馬亦能擇主乎？却說王甫在麥城中，骨顫肉驚，乃問周倉曰：「昨夜夢主公渾身血污，立於前，急問之，忽然驚覺。不知主何吉凶？」前有關公之夢，此又有王甫之夢。正說間，忽報吳兵在城下，將關公父首級招安。王甫、周倉驚，急登城視之，果關公父首級。王甫呌一聲，墮城而[02506]死。周倉自刎而亡。二人死且不朽，今人但塑平與倉之像於公側，而不及王甫、趙累二人，猶爲有闕也。於是麥城亦屬東吳。却說關公英魂不散，蕩蕩悠悠，直至一處，乃荊門州當陽縣一座山，名玉泉山。山上有一老僧，法名普靜，原是汜水關鎮國寺中長老。二十七回中之人，至此忽然照出。後因雲遊天下，來到此處，山明水秀，就此結草菴，每日坐禪叅道，是普淨法師，不是熱鬧和尚。身邊只有一行者，化飯度日。小行者而忍使之化飯，便不似今之愛恤徒弟的和尚了。是夜，月白風清，更已後，普靜正在菴中默坐，忽聞空中有人呼曰：「還我頭來！」既在空，何有我？本無我，何有頭？本無頭，何有還？本無頭去，何有頭來？○若云無[02507]頭，呼者是誰？若欲還頭，還於何處？普靜仰面諦視，只空中一人，騎赤兔馬，提青龍刀，左有一白麵將軍、右有一黑臉虬髯之人相隨，關平、周倉，在普靜眼中寫出，妙在不知其人。一齊按落雲頭，至玉泉山頂。普靜認得是關公，遂以手中麈尾，擊其戶曰：「雲長安在？」此語抵得一聲棒喝。關公英魂頓悟，即下馬乘風落於菴前，叉手問曰：「吾師何人？願求法號。」普靜曰：「老僧普靜，昔日汜水關前鎮國寺中，曾與君侯相會，今日豈遂忘之耶？」雲長空，普靜亦空，何必忘，何必不忘。公曰：「向䝉相救，銘感不忘。今某己遇禍而死，願求清誨，指點迷途。」普靜曰：「昔非今是，一切休論，後果[02508]前因，彼此不爽。四語抵得升座說法一場。今將軍呂䝉所害，呼『還我頭來』，然則顏良、文醜，五關六將等衆人之頭，將向誰索耶？」現前因果。於是關公恍然悟，稽首皈依而去。稽首則無頭而有頭，皈依則有我而無我矣。後往往於玉泉山顯聖護民，鄉人感其德，就於山頂上建廟，四時致祭。後人題一聯於其廟云：
赤面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無忘赤帝。
青燈觀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
却說孫權既害關公，遂盡收荊襄之地，賞稿軍，設宴會[02509]諸將慶功，置呂䝉於上座，顧謂衆將曰：「孤久不得荊州，今唾手而得，皆明之功。」䝉再遜謝。權曰：「昔周郎雄畧過人，破曹操於赤壁，周郎未嘗結連曹操，勝於子明。不幸早殀，魯敬代之。敬初孤時，便及帝王畧，此一快；曹操東下，諸人皆勸孤降，敬獨勸孤召公瑾逆而擊之，此快。子敬未嘗結連曹操，又勝於子明。惟勸吾借荊州與劉，是其一短。借備以荊州，合力拒操，正是長策，何云短也。今明設計定謀，立取荊州，勝敬、周郎多矣！」昧討賊之義，是呂䝉不如二人，何得反曰勝之？於是親酌酒賜呂䝉。呂䝉接酒欲飲，忽然擲杯於地，一手揪住孫權，厲[02510]聲罵曰：「碧眼兒！紫髯鼠輩！還識我否？」令人嚇殺，○「我」字呌得響。衆將驚，急救時，䝉推倒孫權，步前進，坐於孫權位上，兩眉倒豎，雙眼圓睜，喝曰：「我自破黃巾以來，縱橫天下十餘年，今被汝一旦以奸計圖我，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當追呂賊之魂！我乃壽亭侯關雲長。」驚天動地之人，自有此作威顯聖之事。權驚，慌忙率將士皆下拜。只呂䝉倒於地上，七竅流血而死。死得快暢，孫權亦險些兒。衆將之，無不恐懼。權將呂䝉屍首具棺安塟，贈南郡太守、潺陵侯，命其呂霸襲爵。孫權自此感關公之，驚訝不已。忽報[02511]張昭自建業而來。權召入問之。昭曰：「今主公損關公父，江東禍不遠矣！此人與劉桃園結義之時，誓同生死。今劉已有兩川之兵，更兼諸葛亮之謀，張、黃、馬、趙之勇。若知雲長父遇害，必起傾國之兵，奮力報讐，恐東吳難與敵。」勢所必然。權聞之驚，跌足曰：「孤失計較！似此如之奈何？」却纔被死呂䝉嚇了一跳，今見活張昭又嚇了一跳。昭曰：「主公勿憂。某有一計，令西蜀之兵不犯東吳，荊州如磐石之安。」權問：「何計？」昭曰：「今曹操擁百萬之衆，虎視華夏，劉急欲報讐，必與操約和。玄德必不與操連和，但在東吳，須以此度之耳。若處連兵[02512]而來，東吳危矣。不如先遣人將關公首級轉送與曹操，明敎劉知是操之所使，必痛恨於操，西蜀之兵不向吳，而向魏矣。雖是東吳之所謀，實亦曹操之所使，嫁禍於操，誠爲不過。吾乃觀其勝負，於中取。此上策。」既欲嫁禍於人，又欲取利於己，人情大抵如是。權從其言，隨遣使者以木匣盛關公首級，星夜送與曹操。時操從摩陂班師囘洛陽，聞東吳送關公首級至，喜曰：「雲長已死，吾夜眠貼席矣。」夜眠今始貼席，孰知席將不能久貼也。堦下一人出曰：「此乃東吳移禍之計。」又蚤識破。操視之，乃主簿司馬懿。操問其故。懿曰：「昔劉、關、張人桃園結義之時，誓同生死。今[02513]東吳害關公，懼其復讐，故將首級獻與王，使劉遷怒王；不攻吳而攻魏，他却於中乘便而圖耳。」如燭照而龜卜。操曰：「仲達之言是。孤以何策解之？」懿曰：「此極易。王可將關公首級，刻一香木之軀以配之，塟以臣之禮，劉知之，必深恨孫權，盡力南征。我却觀其勝負：蜀勝則擊吳，吳勝則擊蜀。處若得一處，那一處亦不久。」乖的又撞着乖的。操喜，從其計，遂召吳使入。呈上木匣，操開匣視之，關公面如平日。操笑曰：「雲長公別來無恙？」與華容道相見之語一般，前是恭敬，此是戲謔。言未訖，只關公口開目動，鬚髮[02514]皆張，操驚倒。纔嚇倒孫權，又嚇倒曹操，關公竟未嘗死也。衆官急救，良久方醒，顧謂衆官曰：「關將軍眞天神！」吳使將關公顯聖附體、罵孫權追呂䝉之告操。操愈加恐懼，活關公可怕，死關公更可怕，死關公無異活關公，則尤可怕。遂設牲醴祭祀，刻沉香木軀，以王侯之禮，塟於洛陽南門外，令官員送殯，操自拜祭，贈荊王，差官守墓，即遣吳使囘江東去訖。以上按下曹操，以下接敘玄德。却說中王自東川囘成都，法正奏曰：「王上先夫人去世，孫夫人南，未必再來。糜夫人死而糜芳叛去，孫夫人去而孫權見圖。正敘西川一邊，却緊照荊州一邊。人倫之道，不可廢，必納王妃以襄內[02515]政。」中王從之，法正復奏曰：「吳懿有一妹，美而且賢。嘗聞有相者，相此女後必貴。前敘卜，此敘相，閒閒相對。先曾許劉焉之劉瑁，瑁蚤殀。其女至今寡居，王可納之妃。」正說婚姻，却關礙兄弟。中王曰：「劉瑁與我同宗，於理不可。」篤於異姓兄弟，豈忍忘同族兄弟。法正曰：「論其親疎，何異晉文之與懷嬴乎？」法正做媒，頗爲不正。中王乃依允，遂納吳氏王妃。玄德應允，大是從權。後生：長劉永，字公壽；次劉理，字奉孝。帶筆敘及。且說東西兩川，民安國富，田禾成。忽有人自荊州來，言東吳求婚於關公，關公力拒之。法正議婚，東吳亦議婚。玄德應允，關公不肯應允，正相映像。孔明曰：[02516]「荊州危矣！可使人替關公囘。」若能如此，荊州不失，惜乎有此言，未有此事。正商議間，荊州捷報使命絡繹而至。不一日，關興到，具言水渰七軍之。忽報馬到來，報說：「關公於江邊多設墩臺，隄防甚宻，萬無一失。」因此玄德放心。補敘玄德。忽一日，玄德自覺渾身肉顫，行坐不安，至夜不能寧睡，起坐內堂秉燭看。覺神思昬迷，伏几而卧，就室中起一陣冷風，燈滅復明，擡頭一人立於燈下。寫得閃忽可畏。玄德問曰：「汝何人，夤夜至吾內室？」其人不答。玄德疑怪，自起視之，乃是關公，於燈影下往來躲避。與玉泉山頂，孫權座間，另是一般光景。玄德曰：「賢[02517]弟別來無恙！夜深至此，必有故。吾與汝情同骨肉，因何迴避？」關公泣告曰：「願兄起兵，以雪弟恨！」言訖，冷風驟起，關公不。玄德忽然驚覺，乃是一夢。前敘王甫一夢，此又敘玄德一夢。時正鼓。玄德疑，急出前殿，使人請孔明來。孔明入，玄德細言夢警。孔明曰：「此乃主上心思關公，故有此夢。何必多疑？」人亦有言，將信將疑，睊睊心目，寤寐見之。玄德再疑慮，孔明以善言解之。讀者至此，必疑孔明糊塗矣。孔明辭出，至中門外迎許靖。靖曰：「某纔赴軍師府下報一機宻，聽知軍師入宮，特來至此。」孔明曰：「有何機宻？」靖曰：「某適聞外人傳說，東吳呂[02518]䝉已襲荊州，關公已遇害！故特來宻報軍師。」孔明曰：「吾夜觀天象，將星落於荊楚之地，已知雲長必然被禍，但恐主上憂慮，故未敢言。」方知孔明心中已是明白。人正說之間，忽然殿內轉出一人，扯住孔明衣袖而言曰：「如此凶信，公何瞞我？」孔明視之，乃玄德。玄德忽見燈下一人，孔明忽見殿後一人，皆寫得突兀。孔明、許靖奏曰：「適來所言，皆傳聞之，未足深信。願王上寬懷，勿生憂慮。」玄德曰：「孤與雲長，誓同生死。彼若有失，孤豈能獨生耶？」有此一語，二公一發不肯說實話。孔明、許靖正勸解之間，忽近侍奏曰：「馬良、伊籍至。」接筍甚緊。玄德急召入問之。[02519]人具說荊州已失，關公兵敗求救。妙在只曉得一半，尚不知有後事。呈上表章。未及拆觀，侍臣奏：「荊州廖化至。」接筍更急。玄德急召入。化哭拜於地，細奏劉封、孟達不發救兵之。亦只曉得一大半，尚不知有後事。玄德驚曰：「若如此，吾弟休矣！」孔明曰：「劉封、孟達如此無禮，罪不容誅！主上寬心，亮親提一旅之師，去救荊襄之急。」有此言，不必有此事。玄德泣曰：「雲長有失，孤斷不獨生，孤來日自提一軍，去救雲長。」遂一面差人赴閬中報知翼德，一面差人會集人馬。預爲後文伏筆，足見三人同心。未及天明，一連數次，報說關公夜走臨沮，吳將所獲，義不屈節，父[02520]神。一路俱作吞吐之事，至此方纔敘完。絕妙筆法。玄德聽罷，呌一聲，昏絕於地。正是：
念當年同誓死，忽敎今日獨捐生。
未知玄德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