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第一種卷之六
茂苑毛宗崗序始氏評 吳門杭永年資能氏評定
第十一回
劉皇叔北海救孔融 呂溫侯濮陽破曹操
本是陶謙求救，却弄出孔融求救；本是太史慈救孔融，却弄出劉玄德救孔融。本是孔融求玄德，却弄出陶謙求玄德；本是玄德退曹操，却弄出呂布退曹操：種種變幻，令[00473]人測摸不出。
看前回曹操咬牙切齒、秣馬厲兵，觀者必以此回中定然踏平徐州，碎割陶謙矣。不意虎頭蛇尾，竟自解圍而去。所以然者，操以兗州家，無兗州則無家。顧家之情重，遂使報父之情輕，故乘便賣個人情與劉。嗟乎！天下豈有報父仇而可以賣人情者乎？孝報仇，不復顧身，奈何顧家而遂中止乎？太史慈母報德，而終以克報：慈誠孝。曹操父報仇，而竟不克報：以操非孝。[00474]
劉之辭徐州，真辭耶？假辭耶？若以真辭，則劉璋之益州且奪之，而陶謙之徐州反讓之，何？或曰：辭之愈力，則受之愈穩。英雄人，往往有此算計，人自不知耳。
却說獻計之人，乃東海朐縣人，姓糜，名竺，字仲。此人家世富豪，嘗往洛陽買賣，乘車而回，路遇一美婦人來求同載。竺乃下車步行，讓車與婦人坐。婦人請竺同載，竺上車端坐，目不邪視。其實難得。行及數里，婦人辭去。臨別對竺曰：「我乃南方火德星君。離爲中，女人固屬陰，故火星化爲婦人。奉上帝敕，往燒汝家。感君相待以禮，故明[00475]告君。君可速，搬出財物。吾當夜來。」言訖不。心火不動，天火亦不爲害。然今之能爲糜竺者，幾人哉？天火安能燒得許多也！竺驚，飛奔到家，將家中所有疾忙搬出。是晚果然廚中火起，盡燒其屋。竺因此廣捨家財，濟貧拔苦，後陶謙聘別駕從。夾敘糜竺一段閒情。敘事到極急時，偏用一緩。當日獻計曰：「某願親往北海郡，求孔融起兵救援；更得一人，往青州田楷處求救。若處軍馬齊來，操必退兵矣。」謙從之，遂寫封，問帳下誰人敢去青州求救。一人應聲願往。衆視之，乃廣陵人，姓陳，名登，字元龍。陶謙先打發陳元龍往青州去訖，略過青州一邊。下便詳敘北海一邊。[00476]然後命糜竺齎赴北海，自己率衆守城，以攻擊。却說北海孔融，字文舉，魯國曲阜人，孔十世孫，泰山都尉孔宙之。自聰明，年十歲時，往謁河南尹李膺。閽人難之，融曰：「我係李相通家。」及入，膺問曰：「汝祖與吾祖何親？」融曰：「昔孔曾問禮於老，融與君豈非累世通家？」今挾刺投人者多寫通家，想亦學孔融而誤也。膺奇之。少頃，中夫陳煒至。膺指融曰：「此奇童。」煒曰：「時聰明，時未必聰明。」融即應聲曰：「如君所言，幼時必聰明者。」口角尖利，咄咄逼人。煒等皆笑曰：「此長成，必當代之偉器。」自此得名。後[00477]中郎將，累遷北海太守。極好賓客，今之寫通家帖拜客者，偏多慳吝，未必好客：此孔融之所以不可及也。常曰：「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吾之願。」高懷。惜今世無孔融，我亦欲寫通家帖拜投門下矣。在北海六年，甚得民心。又夾敘孔融一段閒文。敘事到極急時，又用一緩。當日正與客坐，人報徐州糜竺至。融請入，問其來意。竺出陶謙，言：「曹操攻圍甚急，望明公垂救！」融曰：「吾與陶恭祖交厚，仲親到此，如何不去？只是曹孟德與我無仇，當先遣人送解和。如其不從，然後起兵。」竺曰：「曹操倚仗兵威，決不肯和。」融教一面點兵，一面差人送。正商議間，忽報黃巾賊黨管亥，部領[00478]群寇數萬，殺奔前來。此數萬人突如其來，怪絕。孔融驚，急點本部人馬，出城與賊迎戰。管亥出馬曰：「吾知北海糧廣，可借一萬石，即便退兵。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叱曰：「吾乃之臣，守之地，豈有糧米與賊耶！」管亥怒，拍馬舞刀，直取孔融。融將宗寶，挺槍出馬，戰不數合，被管亥一刀砍宗寶於馬下。孔融兵亂，奔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面圍城，孔融心中鬱悶。糜竺懷愁，更不可言。糜竺此時其車難過。次日，孔融登城，遙望賊勢浩，倍添憂惱。忽城外一人，挺槍躍馬，殺入賊陣，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直[00479]到城下，叫「開門」。此一人又突如其來，怪絕。孔融不識其人，不敢開門。賊衆趕到壕邊，那人回身，連搠十數人下馬，具見英雄。賊衆倒退。融急命開門引入。其人下馬棄槍，徑到城上，拜孔融。融問其姓名，對曰：「某東萊黃縣人，覆姓太史，名慈，其名曰慈，其人必孝。字義。老母重蒙恩顧。某昨自遼東回家省親，知賊寇城。老母說：『屢受府君深恩，汝當往救！』某故單馬而來。」曹操爲父報仇，太史慈爲母報德。孔融喜。原來孔融與太史慈雖未識面，却曉得他是個英雄。因他遠出，有老母住在離城十里之外，融常使人遺以粟帛。母感融德，故特[00480]使慈來救。好客而惠及其母，固當得此報。當下孔融重待太史慈，贈與衣甲鞍馬。慈曰：「某願借精兵一千，出城殺賊。」融曰：「君雖英勇，然賊勢甚盛，不可輕出。」慈曰：「老母感君厚德，特遣慈來；如不能解圍，慈亦無顏母矣。的是孝子聲口。願決一死戰！」融曰：「吾聞劉玄德乃當世英雄，若請得他來相救，此圍自解。只無人可使耳。」慈曰：「府君修，某當急往。」糜竺方爲陶謙求救於孔融，太史慈又爲孔融求救於劉備：變幻之極。融喜，修付慈。慈擐甲上馬，腰帶弓矢，手持鐵槍，飽食嚴裝。城門開處，一騎飛出。近壕，賊將率衆來戰。慈連搠死數人，透圍而出。管亥知有人[00481]出城，料必是請救兵的，便自引數百騎趕來，八面圍定。慈倚住槍，拈弓搭箭，八面射之，無不應弦落馬。賊衆不敢來追。英雄之極。太史慈得脫，星夜投平原來劉玄德。施禮罷，具言孔北海被圍求救之，呈上劄。玄德看畢，問慈曰：「足下何人？」慈曰：「某太史慈，東海之鄙人。與孔融親非骨肉，比非鄉黨，特以氣誼相投，有分憂共患之意。語語打動玄德，妙。今管亥暴亂，北海被圍，孤窮無告，危在旦夕。聞君仁義素著，能救人危急，故特令某冒鋒突圍，前來求救。」玄德斂容荅曰：「孔北海知世間有劉耶？」自負語，亦骯髒語。乃[00482]同雲長、翼德點精兵千，往北海郡進發。管亥望救軍來到，親自引兵迎敵。因玄德兵少，不以意。玄德與關、張、太史慈，立馬陣前。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却待向前，雲長早出，破黃巾賊却用一裹青巾者，可謂以木克土。直取管亥。兩馬相交，衆軍喊。量管亥怎敵得雲長？數十合之間，青龍刀起，劈管亥於馬下。太史慈、張飛兩騎齊出，雙槍并舉，殺入賊陣。玄德驅兵掩殺。城上孔融望太史慈與關、張趕殺賊衆，如虎入羊群，縱橫莫當，只八字，寫得何等聲勢。便驅兵出城。兩下夾攻，敗群賊，降者無數。餘黨潰散。可謂「慣破黃巾劉、關、張」矣。[00483]孔融迎接玄德入城，敘禮畢，設筵宴慶賀。引糜竺來玄德，具言張闓殺曹嵩之：「今曹操縱兵掠，圍住徐州，特來求救。」玄德曰：「陶恭祖乃仁人君，不意受此無辜之冤！」孔融曰：「公乃室宗親，今曹操殘害百姓，倚強欺弱，何不與融同往救之？」玄德曰：「非敢推辭，奈兵微將寡，恐難輕動。」孔融曰：「融之欲救陶恭祖，雖因舊誼，亦義。公豈獨無仗義之心耶？」激勵得好。玄德曰：「既如此，請文舉先行，容去公孫瓚處，借五千人馬，隨後便來。」融曰：「公切勿失信。」玄德曰：「公以何如人？正與「北海知世間有[00484]劉備」句相照。聖人云：『自古皆有死，人無信不立。』劉借得軍或借不得軍，必然親至。」孔融應允，教糜竺先回徐州去報，融便收拾起程。太史慈拜謝曰：「慈奉母命，前來相助，今幸無虞。有揚州刺史劉繇，與慈同郡，有來喚，不敢不去。容圖再。」融以金帛相酬，慈不肯受而。何不留之，可惜可惜。其母之，喜曰：「我喜汝有以報北海！」子是孝子，母是賢母。遂遣慈往揚州去。爲後伏線。不說孔融起兵。且說玄德離北海來公孫瓚，具說欲救徐州之。瓚曰：「曹操與君無仇，何苦替人出力？」玄德曰：「已許人，不敢失信。」瓚曰：「吾借與君[00485]馬步軍千。」玄德曰：「更望借趙龍一行。」未嘗須臾忘此人。瓚許之。玄德遂與關、張引本部千人前部，龍引千人隨後，往徐州來。却說糜竺回報陶謙，言北海請得劉玄德來助；陳元龍回報青州田楷欣然領兵來救。一邊實敘，一邊虛敘，妙。陶謙心安。原來孔融、田楷兩路軍馬，懼怕曹兵勢猛，遠遠依山下寨，未敢輕進；曹操兩路軍到，亦分軍勢，不敢向前攻城。却說劉玄德軍到，孔融。融曰：「曹兵勢，操善於用兵，未可輕戰。且觀其動靜，然後進兵。」玄德曰：「但恐城中無糧，難以持久。令雲長、龍[00486]領軍四千，在公部下相助；與張飛殺奔曹營，徑投徐州去陶使君商議。」畢竟玄德英雄。融喜，會合田楷，掎角之勢；雲長、龍領兵兩邊接應。是日玄德、張飛引一千人馬，殺入曹兵寨邊。正行之間，寨內一聲鼓響，馬軍步兵如潮似浪擁將出來。當頭一員將，乃是于禁，勒馬叫：「何處狂徒！往那裏去！」張飛，更不打話，直取于禁。兩馬相交，戰到數合，玄德掣雙股劒麾兵進，于禁敗走。張飛當前追殺，直到徐州城下。城上望紅旗白字，「平原劉玄德」，陶謙急令開門。玄德入城，陶謙接著，共到[00487]府衙。禮畢，設宴相待，一壁勞軍。陶謙玄德儀錶軒昂，語言豁達，心中喜，便命糜竺取徐州牌印，讓與玄德。陶公祖一讓徐州。玄德愕然曰：「公何意？」謙曰：「今天下擾亂，王綱不振，公乃室宗親，正宜力扶社稷。老夫年邁無能，情願將徐州相讓。公勿推辭。謙當自寫表文，申奏朝廷。」玄德離席再拜曰：「劉雖朝苗裔，功微德薄，平原相猶恐不稱職。今義，故來相助。公出此言，莫非疑劉有吞併之心耶？若舉此念，皇天不佑！」謙曰：「此老夫之實情。」再相讓，玄德那裏肯受。真耶？假耶？糜竺進曰：「今兵臨城[00488]下，且當商議退敵之策。待平之日，再當相讓可。」玄德曰：「當遺於曹操，勸令解和。操若不從，廝殺未遲。」於是傳檄寨，且按兵不動；遣人齎以達曹操。却說曹操正在軍中，與諸將議，人報徐州有戰到。操拆而觀之，乃劉。略曰：
自關外得拜君顏，嗣後天各一方，不及趨侍。向者尊父曹侯，實因張闓不仁，以致被害，非陶恭祖之罪。目今黃巾遺孽擾亂於外，董卓餘黨盤踞於內。願明公先朝廷之急而後私仇，撤徐州之兵，以救國難。則徐州幸甚！天下幸甚！書好。[00489]
曹操看，罵：「劉何人，敢以來勸我！且中間有譏諷之意！」命斬來使，一面竭力攻城。郭嘉諫曰：「劉遠來救援，先禮後兵；主公當用好言荅之，以慢心。然後進兵攻城，城可破。」操從其言，款留來使，候發回。正商議間，忽流星馬飛報禍。令人測摸不出。怪絕。操問其故，報說呂布已襲破兗州，進據濮陽。濮陽，東郡濮陽縣，古昆吾國，今濮州是。真是意想不到。原來呂布自遭李、郭之亂，逃出武關，去投袁術。術怪呂布反覆不定，拒而不納。投袁紹，紹納之，與布共破張燕於常山。布自以得志，傲慢袁紹手下將士。紹欲殺之。布乃去投張楊，楊納之。時龐[00490]舒在長安城中私藏呂布妻，送還呂布。李傕、郭汜知之，遂斬龐舒；寫與張楊，教殺呂布。布因棄張楊，去投張邈。呂布出關後事，附補於此。恰好張邈弟張超引陳宮來張邈。宮說邈曰：「今天下分崩，英雄并起。君以千里之衆，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今曹操征東，兗州空虛。而呂布乃當世勇士，若與之共取兗州，伯業可圖。」陳宮妙人。張邈喜，便令呂布襲破兗州，隨據濮陽，止有鄄城、東阿、范縣處，被荀彧、程昱設計死守得全，虧得前番防守。其餘俱破。曹仁屢戰皆不能勝，特此告急。不是劉備救陶謙，却是呂布救陶謙；亦不是呂布救陶謙，仍是陳宮[00491]救陶謙也。操聞報，驚曰：「兗州有失，使吾無家可矣，不可不亟圖之！」欲報父仇，奈何顧家耶！郭嘉曰：「主公正好賣個人情與劉，退軍去復兗州。」報仇何事，可賣人情乎？操然之。即時荅與劉，拔寨退兵。前寫曹操盛怒，有不可向邇之勢。不意却作如此收局，奇幻。且說來使回徐州，入城陶謙，呈上劄，言曹兵已退。謙喜，差人請孔融、田楷、雲長、龍等赴城會。衆軍齊赴，必謂將有一場大戰矣。不意曹兵已不戰而退，奇幻。飲宴既畢，謙延玄德於上座，拱手對衆曰：「老夫年邁，不才，不堪國家重任。劉公乃帝室之冑，德廣才高，可領徐州。老夫情願乞閒養病。」陶公祖二讓徐州。玄德[00492]曰：「孔文舉令來救徐州，義。今無端據而有之，天下將以無義人矣。」糜竺曰：「今室陵遲，海宇顚覆，樹功立業，正在此時。徐州殷富，戶口百萬，劉使君領此，不可辭！」糜竺亦看上玄德了。玄德曰：「此決不敢應命。」陳登曰：「陶府君多病，不能視，明公勿辭。」玄德曰：「袁公路四世公，海內所，近在壽春，何不以州讓之？」孔融曰：「袁公路塚中枯骨，四字罵得惡。何足掛齒！今日之，天與不取，悔不可追。」玄德堅執不肯。陶謙泣下曰：「君若捨我而去，我死不瞑目矣！」雲長曰：「既承陶公相讓，兄且權領州。」張飛曰：「[00493]不是我強要他的州郡，他好意相讓，何必苦苦推辭！」說得爽利。玄德曰：「汝等欲陷我於不義耶？」陶謙推讓再，玄德只是不受。真耶？假耶？陶謙曰：「如玄德必不肯從，此間近邑，名曰沛，足可屯軍，請玄德暫駐軍此邑，以保徐州。何如？」衆皆勸玄德留沛，玄德從之。陶謙勞軍已畢，趙雲辭去，玄德執手揮淚而別。孔融、田楷亦各相別，引軍自回。玄德與關、張引本部軍來至沛，修葺城垣，撫諭居民。高祖起於沛，玄德亦居小沛，可稱小沛公。却說曹操回軍，曹仁接著，言呂布勢，更有陳宮輔，兗州、濮陽已失，其鄄城、東阿、范縣處，賴[00494]荀彧、程昱人設計相連，死守城郭。操曰：「吾料呂布有勇無謀，不足慮。」教且安營下寨，再作商議。呂布知曹操回兵已過滕縣，召副將薛蘭、李封曰：「吾欲用汝人久矣。汝可引軍一萬，堅守兗州。吾親自率兵，前去破曹。」人應諾。陳宮急入曰：「將軍棄兗州，欲何往乎？」布曰：「吾欲屯兵濮陽，以成鼎足之勢。」宮曰：「差矣。薛蘭必守兗州不住。具有先見。此去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路險，可伏精兵萬人在彼。曹兵聞失兗州，必然倍道而進，待其過半，一擊可擒。」洵是妙策。布曰：「吾屯濮陽，別有良謀，汝豈知之！」遂不用陳[00495]宮之言，而用薛蘭守兗州而行。曹操兵行至泰山險路，郭嘉曰：「且不可進，恐此處有伏兵。」陳宮之言，郭嘉暗暗料著。曹操笑曰：「呂布無謀之輩，故教薛蘭守兗州，自往濮陽，安得此處有埋伏耶？呂布不聽陳宮之言，曹操又暗暗料著。教曹仁領一軍圍兗州，吾進兵濮陽，速攻呂布。」陳宮聞曹兵至近，乃獻計曰：「今曹兵遠來疲困，利在速戰，不可養成氣力。」布曰：「吾匹馬縱橫天下，何愁曹操？待其下寨，吾自擒之！」却說曹操兵近濮陽，下住寨腳。次日，引衆將出，陳兵於野。操立馬於門旗下，遙望呂布兵到。陣圓處，呂布當先出馬，兩邊擺開八[00496]員健將。第一個，雁門馬邑人，姓張，名遼，字文遠；第個，泰山華陰人，姓臧，名霸，字宣高。兩將各引員健將：郝萌、曹性、成廉，魏續、宋憲、侯成。布軍五萬，鼓聲震。操指呂布而言曰：「吾與汝自來無仇，何得奪吾州郡？」布曰：「家城池，諸人有分，偏爾合得？」極無理語，說來却甚是有理。便叫臧霸出馬搦戰。曹軍內樂進出迎。兩馬相交，雙槍齊舉。戰到十餘合，勝負不分。夏侯惇拍馬便出助戰，呂布陣上張遼截住廝殺。惱得呂布性起，挺戟驟馬，沖出陣來。夏侯惇、樂進皆走，呂布掩殺，曹軍敗，退四十里。布自收軍。[00497]曹操輸一陣，回寨與諸將商議。于禁曰：「某今日上山觀望，濮陽之西，呂布有一寨，約無多軍。今夜彼將謂我軍敗走，必不準，可引兵擊之。若得寨，布軍必懼。此上策。」操從其言，帶曹洪、李典、毛玠、呂虔、于禁、典韋六將，選馬步萬人，連夜從路進發。却說呂布於寨中勞軍。陳宮曰：「西寨是個要緊去處，倘或曹操襲之，奈何？」布曰：「他今日輸一陣，如何敢來？」宮曰：「曹操是極能用兵之人，須防他攻我不。」于禁之謀，陳宮又暗暗料著。布乃撥高順并魏續、侯成引兵往守西寨。却說曹操於黃昏時分，引軍至西寨，[00498]四面突入。寨兵不能抵擋，四散奔走。曹操奪寨。將及四更，高順方引軍到，殺將入來。布兵未至，西寨已奪，可見曹操行軍之速。曹操自引軍馬來迎，正逢高順，軍混戰。將及天明，正西鼓聲震，人報呂布自引救軍來。操棄寨而走。既奪而使之不能不棄，可見陳宮應敵之妙。背後高順、魏續、侯成趕來，當頭呂布親自引軍來到。于禁、樂進雙戰呂布不住。操望北而行，山後一彪軍出：左有張遼，右有臧霸。操使呂虔、曹洪戰之，不利。操望西而走。忽喊聲震，一彪軍至：郝萌、曹性、成廉、宋憲四將攔住去路。殺得好看。陳宮兵法頗妙。衆將死戰，操當先沖[00499]陣。梆響處，箭如驟雨射將來；操不能前進，無計可脫，叫：「誰人救我！」馬軍隊裏，一將踴出，乃典韋，手挺雙鐵戟，叫：「主公勿憂！」飛身下馬，插住雙戟，取短戟十數枝挾在手中，呂布一戟，典韋雙戟，奇矣；乃不用兩大戟，而用無數小戟，更奇。顧從人曰：「賊來十步乃呼我！」奇。遂放開腳步，冒箭前行，布軍數十騎追至，從人叫曰：「十步矣！」韋曰：「五步乃呼我！」奇。從人曰：「五步矣！」韋乃飛戟刺之，一戟一人墜馬，并無虛發。百步箭一敵五步戟，奇絕。立殺十數人，衆皆奔走。韋復飛身上馬，挺一雙鐵戟，衝殺入去。忽上馬，忽下馬；忽用小戟，忽用大戟。寫典韋如生龍活虎。郝、曹、成、宋[00500]四將不能抵擋，各自逃去。典韋殺散敵軍，救出曹操；衆將隨後到，尋路寨。看看天色傍晚，背後喊聲起處，呂布驟馬提戟趕來，叫：「操賊休走！」此時人困馬乏，家面面相覷，各欲逃生。正是：
雖能暫把重圍脫，只怕難當勁敵追。
不知曹操性命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