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第一種卷之十六
茂苑毛宗崗序始氏評 吳門杭永年資能氏評定
第五十一回
曹仁戰東吳兵 孔明一氣周公瑾
君觀於南郡之戰，而嘆兵家勝負之不可知。曹操于赤壁敗之後，而遺計於曹仁，遂使周郎於赤壁勝之後，而中箭於南郡。以八十萬之衆不能勝瑜，而一曹仁[01715]足以勝之；以江口、烏林之兵未嘗失利，而一南郡則失之：斯已奇矣。更可異者，由前而觀，則黃蓋之中箭，勝中之挫；周瑜之中箭，勝後之挫。由後而觀，則曹操之算周瑜，挫後之勝；曹仁之失南郡，勝後之挫。夫之難料至於如此，用兵者其何得以敗而沮、勝而驕乎？
讀前卷而孫、劉之合，讀此卷而孫、劉之離。蓋同患則相恤，同利則相爭，凡人之情，抵然矣。當曹操之來，氣吞[01716]吳會；赤壁之戰，吳非劉，實以自耳。迨乎曹操已破，北軍已還，而荊州九郡，劉欲之，孫權欲之；孔明欲玄德取之，周郎、魯肅欲孫權取之。於是乃以破曹而德色於劉，因以索謝而取償於荊，遂致孫與劉終不得好相識，良可嘆。
荊州之地，孔明讓吳先攻，而玄德患之；周瑜許劉後取，而魯肅患之。蓋玄德之不欲奪劉表，不欲奪劉琮，與魯肅之不欲殺玄德、不欲殺孔明，同一仁人之心；而其不欲以[01717]荊州讓人，則皆仁者之智耳。然玄德不知孔明已有定算，魯肅不知周瑜之假做人情，則智者尚有所未及，可忠厚人乖覺，極乖覺處正是極忠厚處；老實人使心，極使心處正是極老實處。
呂布在濮陽開城賺曹操，曹仁在南郡亦開城賺周瑜。同一賺，一則賺使入城而燒之，一則賺使入城而射之；一則使人詐降而賺之，一則以詐走而賺之：斯則其不同者矣。乃呂布使人詐降，其後乃至於眞降；曹仁詐走，其後乃[01718]至於眞走：是不同中有相同處。眞妙妙文。
曹仁以計走賺周瑜，周瑜即以詐死賺曹仁。同一詐，而曹仁之詐，是曹操之所教；周瑜之詐，則是周瑜之所自：斯則其不同者矣。且周瑜以詐死賺曹仁，曹操亦曾以詐死賺呂布，則曹仁之智不及周瑜，而周瑜之智同于曹操耳。乃曹操詐死，未便眞死；而周瑜之詐死，則若有預兆焉。周瑜假作墮馬，金瘡假裂，其後至于眞墮馬，金瘡眞裂；其初佯怒、佯病、佯死，後戶至于眞怒、眞病、眞死：是相同中更有[01719]不同處。眞妙妙文。
觀孔明之襲南郡，其即呂蒙襲荊州之所由伏乎！周瑜力戰而任其勞，孔明安坐而享其利，瑜即欲不怒，安得而不怒？吳即欲不報，安得而不報？然而孔明則已有辭矣。孔明襲之于曹氏，非襲之于東吳；取東吳之所將取，非取東吳之所既取：則雖同一襲，而孔明之襲，異於呂蒙之襲矣。
周瑜之失南郡，不當怒孔明，當自怨其計之疎耳。昔趙人[01720]空壁逐韓信，而信先使人立赤幟于趙城；今瑜當曹仁劫寨之時，預伏一軍于南郡之側，則何至龍所襲乎？始之中箭，既輕進于前；繼之失地，遲發於後：是瑜之智殆出韓信之下。
當周瑜戰曹仁之時，正孔明遣將取城之時。妙在周瑜一邊實寫，孔明一邊虛寫；妙在趙龍一邊在周瑜眼中實寫，雲長、翼德兩邊在周瑜耳中虛寫：此敘虛實之法。[01721]
却說孔明欲斬雲長，玄德曰：「昔吾人結義時，誓同生死。又將首卷中事一提。今雲長雖犯法，不忍違却前盟。望權記過，容將功贖罪。」孔明方纔饒。兩人先自說通，此時却一箇做好，一箇做惡。且說周瑜收軍點將，各各敘功，申報吳侯。所得降卒，盡行發付渡江。犒軍，遂進兵攻取南郡。前隊臨江下寨，前後分五營，周瑜居中。瑜正與衆商議征進之策，忽報：「劉玄德使孫乾來與都督作賀。」瑜命請入。乾施禮畢，言：「主公特命乾拜謝都督德，有薄禮上獻。」劉謝孫，孫亦當謝劉。瑜問曰：「玄德在何處？」乾答曰：「現移兵屯油江口。」瑜驚曰：「孔明亦在[01722]油江否？」此時吃驚，誰知後來還要吃驚。乾曰：「孔明與主公同在油江。」瑜曰：「足下先囘，某親來相謝。」劉謝孫，當謝周郎之火；孫謝劉，當謝孔明之風。瑜收禮物，發付孫乾先囘。肅曰：「却纔都督何失驚？」瑜曰：「劉屯兵油江，必有取南郡之意。我等費許多軍馬，用許多錢糧，目下南郡反手可得。彼等心懷不仁，要就成，誰知後文偏加倍見成。須放着周瑜不死！」誰知後來就見成，偏在公活時。肅曰：「當用何策退之？」瑜曰：「吾自去和他說話。好便好；不好時，不等他取南郡，先結果劉！」須放着孔明不死。肅曰：「某願同往。」于是瑜與魯肅引千輕騎，徑投油江口來。先說孫[01723]乾囘玄德，言周瑜將親來相謝。玄德乃問孔明曰：「來意若何？」孔明笑曰：「那裏這些薄禮肯來相謝？止南郡而來。」一箇乖似一個。玄德曰：「他若提兵來，何以待之？」孔明曰：「他來便可如此如此應答。」須知下文玄德之言，皆是孔明之言。遂於油江口擺開戰船，岸上列着軍馬。人報周瑜、魯肅引兵到來，孔明使趙雲領數騎來接。瑜軍勢雄壯，心甚不安。須結果劉備不得。行至營門外，玄德、孔明迎入帳中，各敘禮畢，設宴相待。玄德舉酒致謝鏖兵之。酒至數巡，瑜曰：「豫州移兵在此，莫非有取南郡之意否？」只得直說出來。玄德曰：「聞都督欲取[01724]南郡，故來相助。誰知乃是玄德欲取南郡，周郎來相助乎？若都督不取，必取之。」妙甚。瑜笑曰：「吾東吳久欲吞併江，今南郡已在掌中，如何不取？」只怕捏不牢。玄德曰：「勝負不可預定。曹操臨，令曹仁守南郡等處，必有奇計；暗照錦囊。更兼曹仁勇不可當，但恐都督不能取耳。」反激一句。惡甚，妙甚。瑜曰：「吾若取不得，那時任從公取。」玄德曰：「敬、孔明在此證，都督休悔。」妙在又料絕一句。魯肅躊躕未對。瑜曰：「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孔明曰：「都督此言，甚是公論。先讓東吳去取；若不下，主公取之，有何不可？」惡甚，妙甚。瑜與肅辭別玄德、孔明，上馬而去。玄[01725]德問孔明曰：「却纔先生教如此囘答，雖一時說，輾轉尋思，于理未然。我今孤窮一身，無置足之地，欲得南郡，權且容身；若先教周瑜取，城池已屬東吳矣，却如何得住？」一向不要荊州，此時却說出實話來。孔明笑曰：「當初亮勸主公取荊州，主公不聽，照應劉表病時，劉琮降時之事。今日却想耶？」趣甚。玄德曰：「前景升之地，故不忍取；今曹操之地，理合取之。」孔明曰：「不須主公憂慮。儘着周瑜去廝殺，早晚教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玄德是讓曹操先取而後取之，孔明是讓周郎先取而後取之。第未識如何早晚便得高坐，令人不測。玄德曰：「計將安出？」孔明曰：「只須如此如此。」妙在此處[01726]不敘明，却于後文始見。玄德喜，只在江口屯劄，按兵不動。却說周瑜、魯肅囘寨。肅曰：「都督如何亦許玄德取南郡？」畢竟魯肅是實心。瑜曰：「吾彈指可得南郡，不要忒穩了。落得虛做人情。」誰知後來却實做了人情。隨問帳下將士：「誰敢先取南郡？」一人應聲而出，乃蔣欽。瑜曰：「汝先鋒，徐盛、丁奉副將，撥五千精銳軍馬，先渡江。吾隨後引兵接應。」且說曹仁在南郡，分付曹洪守彝陵，以掎角之勢。人報吳兵已渡江；仁曰：「堅守勿戰上。」若終能堅守，則不至于失矣。驍將牛金奮然進曰：「兵臨城下而不出戰，是怯。况吾兵新敗，正當重振銳氣。照應[01727]赤壁之事。某願借精兵五百，決一死戰。」仁從之，令牛金引五百軍出戰。丁奉縱馬來迎。約戰四五合，奉詐敗，牛金引軍追趕入陣，奉指揮衆軍一裹，圍牛金於陣中。金左右衝突，不能得出。曹仁在城上望牛金困在垓心，遂披甲上馬，引麾下壯士數百騎出城，奮力揮刀，殺入吳陣。徐盛迎戰，不能抵擋。曹仁殺到垓心，救出牛金，囘顧尚有數十騎在陣，不能得出，遂復翻身殺入，救出重圍。寫曹仁如此之勇，以見下文周瑜之勝不易。正遇蔣欽攔路，曹仁與牛金奮力衝散。丁奉、徐盛、蔣欽三人，點次錯落。仁弟曹純，亦引兵接應，混殺一陣，吳軍敗[01728]走，曹仁得勝而囘。蔣欽兵敗，囘周瑜，瑜怒欲斬之，寫周瑜第一次失利，爲下文怒孔明張本。衆將告免。瑜即點兵，要親與曹仁決戰。甘寧曰：「都督未可造次。今曹仁令曹洪據守彝陵，掎角之勢。某願以精兵千，徑取彝陵，都督然後可取南郡。」計亦甚善。瑜服其論，先教甘寧領千兵攻打彝陵。寫周瑜分兵如此之勞，以見下文之勝不易。早有細作報知曹仁，仁與陳矯商議。矯曰：「彝陵有失，南郡亦不可守矣。宜速救之。」仁遂令曹純與牛金暗地引兵救曹洪。曹純先使人報知曹洪，令洪出城誘敵。將寫南郡棄城誘敵，先有彝陵出城誘敵爲之作引。甘寧引兵至彝陵，洪[01729]出與甘寧交鋒。戰有十餘合，洪敗走。寧奪彝陵。至黃昏時，曹純、牛金兵到，兩下相合，圍彝陵。寫周瑜第二次失利，爲下文怒孔明張本。探馬飛報周瑜，說甘寧困於彝陵城中，瑜驚。程普曰：「可急分兵救之。」瑜曰：「此地正當衝要之處，若分兵去救，倘曹仁引兵來襲，奈何？」呂蒙曰：「甘興霸乃江東將，豈可不救？」瑜曰：「吾欲自往救之，但畱何人在此，代當吾任？」蒙曰：「留凌公績當之。蒙前驅，都督斷後；不須十日，必奏凱歌。」瑜曰：「未知凌公績肯暫代吾任否？」凌統曰：「若十日期，可當之；十日之外，不勝其任矣。」又寫周瑜分兵如此之難，[01730]以見下文之勝不易。瑜喜，遂畱兵萬餘，付與凌統；即日起兵投彝陵來。蒙謂瑜曰：「彝陵南僻路，取南郡極便。可差五百軍去砍倒樹木，以斷其路。彼軍若敗，必走此路；馬不能行，必棄馬而走，吾可得其馬。」得馬之利，恐不足償後文失地之辱。瑜從之，差軍去訖。兵將至彝陵，瑜問：「誰可突圍而入，以救甘寧？」周泰願往，即時綽刀縱馬，直殺入曹軍之中，徑到城下。甘寧望周泰至，自出城迎之。泰言：「都督自提兵至。」寧傳令教軍士嚴裝飽食，准內應。又寫周瑜分兵如此之勞，以見下文之勝不易。却說曹洪、曹純、牛金聞周瑜兵將至，先使人往南[01731]郡報知曹仁，一面分兵拒敵。及吳兵至，曹兵迎之。比及交鋒，甘寧、周泰分兩路殺出，曹兵亂，吳兵四下掩殺。曹洪、曹純、牛金果然投路而走，却被亂柴塞道，馬不能行，盡皆棄馬而走。吳兵得馬五百餘匹。兩次失利，纔得一勝。周瑜驅兵星夜趕到南郡，正遇曹仁軍來救彝陵。兩軍接着，混戰一場。天色已晚，各自收兵。曹仁囘城中，與衆商議。曹洪曰：「目今失彝陵，勢已危急，何不拆丞相遺計觀之，以解此危？」此處妙在暗寫。曹仁曰：「汝言正合吾意。」遂拆觀之，喜，便傳令，教五更造飯。平明，軍馬盡皆棄城，城上[01732]遍揷旌旗，虛張聲勢，軍分門而出。却說周瑜救出甘寧，陳兵於南郡城外。曹兵分門而出。瑜上將臺觀看，只女牆邊虛搠旌旗，無人守護；軍士腰下各束縛包裹。此是曹操錦囊之計，以詐走賺周瑜也。方在赤壁眞走之後，又教曹仁詐走之法；有赤壁之眞，故不疑南郡之詐耳。瑜暗忖曹仁必先准走路，遂下將臺號令，分布兩軍左右翼，如前軍得勝，只顧向前追趕，直待鳴金，方許退步。命程普督後軍，瑜親自引軍取城。對陣皷聲響處，曹洪出馬搦戰，瑜自至門旗下，使韓當出馬，與曹洪交鋒。戰到十餘合，洪敗走。曹仁自出接戰，周泰縱[01733]馬相迎；鬭十餘合，仁敗走。陣勢錯亂。詐敗以誘之。周瑜麾兩翼軍殺出，曹軍敗。瑜自引軍馬追至南郡城下，曹軍皆不入城，望西北面走。妙！竟似眞敗者。韓當、周泰引前部盡力追趕。瑜城門開，城上無人，遂令衆軍搶城。數十騎當先而入。瑜在背後縱馬加鞭，直入甕城。陳矯在敵樓上，望周瑜親自入城來，暗暗喝采道：「丞相妙策如神！」一聲梆響，兩邊弓弩齊發，勢如驟雨。爭先入城的，都顚入陷坑內。周瑜急勒馬囘時，被一弩箭，正射中左肋，翻身落馬。前受他十萬枝箭，此一箭却受得不好。牛金從城中殺出，來捉周瑜；[01734]徐盛、丁奉人捨命救去。城中曹兵突出，吳兵自相踐踏，落塹坑者無數。程普急收軍時，曹仁、曹洪分兵兩路殺囘，吳兵敗。幸得凌統引一軍從刺斜裏殺來，敵住曹兵。曹仁引得勝兵進城，程普收敗軍囘寨。寫周瑜第三次失利，愈見下文之勝不易。丁、徐將救得周瑜到帳中，喚行軍醫者用鐵鉗鉗出箭頭，將金瘡藥敷掩瘡口，疼不可當，飲食俱廢。寫周瑜受如此之創，又爲下文怒孔明張本。醫者曰：「此箭頭上有毒，急切不能痊可。若怒氣衝激，其瘡復發。」伏後文。程普令軍緊守各寨，不許輕出。日後，牛金引軍來搦戰，程普按兵不動，[01735]牛金罵至日暮方囘。次日來罵戰，程普恐瑜生氣，不敢報知。至第日，牛金直至寨門外呌罵，聲聲只道要捉周瑜。既被射，又被罵，以見下文之勝不易。程普與衆商議，欲暫且退兵，囘吳侯，却再理會。此處文勢作一頓，正應孔明取不得南郡之語。却說周瑜雖患瘡痛，心中自有主張，已知曹兵常來寨前呌罵，却不衆將來稟。一日，曹仁自引軍，擂皷吶喊，前來搦戰，程普拒住不出。周瑜喚衆將入帳問曰：「何處皷噪吶喊？」衆將曰：「軍中教演士卒。」瑜怒曰：「何欺我！吾已知曹兵常來寨前辱罵。程德謀既同掌兵權，何故坐視？」遂命人請程[01736]普入帳問之。普曰：「吾公瑾病瘡，醫者言勿觸怒，故曹兵搦戰，不敢報知。」瑜曰：「公等不戰，主意若何？」普曰：「衆將皆欲收兵暫囘江東。待公箭瘡平復，再作區處。」瑜聽罷，於牀上奮然躍起曰：「丈夫既食君祿，當死於戰場，以馬革裹尸還，幸！豈可我一人，而廢國家乎？」語亦甚壯。言訖，即披甲上馬。寫周瑜如此之勇，以見下文之勝不易。諸軍衆將，無不駭然。遂引數百騎出營前，望曹兵已布成陣勢，曹仁自立馬於門旗下，揚鞭罵曰：「周瑜孺，料必橫夭，再不敢正覷我兵！」罵猶未絕，瑜從羣騎內突然出曰：「曹仁匹夫！[01737]周郎否！」妙甚，趣甚。曹軍看，盡皆驚駭。曹仁囘顧衆將曰：「可罵之！」衆軍厲聲罵。周瑜怒，使潘璋出戰。未及交鋒，周瑜忽呌一聲，口中噴血，墜於馬下。有此假怒，以引下文眞怒。曹兵衝來，衆將向前抵住，混戰一場，救起周瑜，囘到帳中。程普問曰：「都督貴體若何？」瑜宻謂普曰：「此吾之計。」普曰：「計將安出？」瑜曰：「吾身本無甚痛楚；吾所以此者，欲令曹兵知我病危，必然欺敵。可使心腹軍士去城中詐降，說吾已死，今夜曹仁必來劫寨。吾却於四下埋伏以應之，則曹仁可一皷而擒。」寫周瑜費如此之計，爲下文怒孔明張本。程普曰：[01738]「此計妙！」隨就帳下舉起哀聲。衆軍驚，盡傳言都督箭瘡發而死，各寨盡皆掛孝。赤壁江邊一片紅，南郡城外一片白，眞紅假白，正復相對。却說曹仁在城中與衆商議，言周瑜怒氣冲發，金瘡崩裂，以致口中噴血，墜於馬下，不久必亡。正論間，忽報吳寨內有十數箇軍士來降，中間亦有人，原是曹兵被擄過去的。妙在即用其人。曹仁忙喚入問之，軍士曰：「今日周瑜陣前金瘡碎裂，寨即死。今衆將皆已掛孝舉哀。我等因受程普之辱，故特降，便報此。」曹仁喜，隨即商議今晚便去劫寨，奪周瑜之屍，斬其首級，送赴許都。不能殺活[01739]周郎，却欲殺死周郎。一笑。陳矯曰：「此計速行，不可遲誤。」曹仁遂令牛金先鋒，自中軍，曹洪、曹純合後，只留陳矯領些少軍士守城，其餘軍兵盡起。爲下文孔明拿住陳矯伏筆。初更後出城，徑投周瑜寨。來到寨門，不一人，但虛揷旗鎗而已。情知中計，急忙退軍。四下炮聲齊發，東邊韓當、蔣欽殺來，西邊周泰、潘璋殺來，南邊徐盛、丁奉殺來，北邊陳武、呂蒙殺來。曹兵敗，路軍皆被衝散，以四面敵三路。寫諸將如此勞苦功高，又爲下文怒孔明張本。首尾不能相救。曹仁引十數騎殺出重圍，正遇曹洪，遂引敗殘軍馬一同奔走。殺到五更，離南郡[01740]不遠，一聲皷響，凌統引一軍攔住去路，截殺一陣。曹仁引軍刺斜而走，遇甘寧，殺一陣。四路之後，又有兩路。寫諸將如此勞苦功高，又爲下文怒孔明張本。曹仁不敢囘南郡，徑投襄陽路而行。吳軍趕一程自囘。周瑜、程普收住衆軍，徑到南郡城下，旌旗布滿，敵樓上一將呌曰：「都督少罪！吾奉軍師將令，已取城。吾乃常山趙龍。」一向忙了這幾時，都爲孔明出力。周瑜怒，便命攻城。城上亂箭射下。瑜命且囘軍，商議使甘寧引數千軍馬，徑取荊州；凌統引數千軍馬，徑取襄陽；然後却再取南郡未遲。正分撥間，忽然探馬急來報說：[01741]「諸葛亮自得南郡，遂用兵符，星夜詐調荊州守城軍馬來救，却教張飛襲荊州。」荊州一路用虛寫。一探馬飛來報說：「夏侯惇在襄陽，被諸葛亮差人賫兵符，詐稱曹仁求救，誘惇引兵出，却教雲長襲取襄陽。」襄陽一路亦用虛寫。處城池，全不費力，皆屬劉玄德矣。又總敘一句。取者不費力，敘者亦不費筆。周瑜曰：「諸葛亮怎得兵符？」程普曰：「他拏住陳矯，兵符自然盡屬之矣。」探馬口中不敘陳矯，却在程普口中補出。妙事妙品。周瑜呌一聲，金瘡迸裂。前是詐騙曹仁，此番却弄出眞來了。正是：
幾郡城池無我分，一場辛苦誰忙？[01742]
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