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四年，太宗因修禮官奏之次，言及喪服，太宗曰：「同爨尚有緦麻之恩，而嫂叔無服。舅之與姨，親疏相似，而服紀有殊，理未得。宜集學者詳議。餘有親重而服輕者，亦附奏聞。」於是侍中魏徵、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奏議曰：臣聞禮所以決嫌疑，定猶豫，別同異，明是非者。非從天降，非從地出，人情而已矣。夫親族有九，服術有六，隨恩以薄厚，稱情以立文。然舅之與姨，雖同氣，論情度義，先後實殊。何則？舅母之本族，姨乃外戚他族，求之母族，姨不在焉，考之經典，舅誠重。故周王念齊，每稱舅甥之國；秦伯懷晉，實切渭陽之詩。在舅服止一時，姨居喪五月，循名喪實，逐末棄本。蓋古人之情，或有未達，所宜損益，實在茲乎！記曰：「兄弟之，猶。蓋引而進之；嫂叔之不服，蓋[01207]推而遠之。」禮：繼父同居，則之期；未嘗同居，則不服。從母之夫，舅之妻，夫人相服。或曰，同爨緦。然則繼父之徒，並非骨肉，服重由乎同爨，恩輕在乎異居。故知制服雖繫於名；亦緣恩之厚薄者。或有長年之嫂，遇孩童之叔，劬勞鞠養，情若新生，分飢共寒，契闊偕老。譬同居之繼父，方他人之同爨，情義之深淺，寧可同日而言哉！在其生，愛之同於骨肉；及其死，則曰推而遠之。求之本原，深所未諭。若推而遠之是，則不可生而共居；生而共居之是，則不可死同行路。重其生而輕其死，厚其始而薄其終，稱情立文，其義安在？且嫂稱，載籍非一。鄭仲虞則恩禮甚篤，顏弘都則竭誠致感，馬援則之必冠，孔伋則哭之位。此並躬踐教義，仁深孝友，察其所尚之旨，豈非先覺者歟？但於其時，上無哲王，禮非下之所議，遂使深情郁乎千載，至理藏於萬古，其來久矣，豈不惜哉！今屬欽明在辰，聖人有作，五禮詳洽，一物無遺。猶且永念慎終，凝神遐想。以尊卑之敘，雖煥乎；喪紀之制，或情理未周。爰命秩宗，更詳考正。臣等奏遵明[01208]旨，觸類旁求，採摭羣經，討論傳記。或引兼名實，「名」字各本原無，據冊府卷五八五補。英華卷七六七此處作：「或損其有餘，益其不足。」無文之禮咸秩，惇睦之情畢舉，「畢舉」，各本原作「俾」，據英華卷七六七、冊府卷五八五改。變薄俗於旣往，垂篤義於將來，信六籍所不能談，超百王而獨得者。諸儒所守，互有異同，詳求厥中，申明聖旨。謹按曾祖父母舊服齊衰月，請加齊衰五月。嫡婦舊服功，請加期。衆婦功，今請與兄弟婦同功九月。嫂叔舊無服，今請服功五月報。其弟妻及夫兄，亦功五月。舅服緦麻，請與從母同服功。制可之。顯慶年九月，修禮官長孫無忌等奏曰：「依古喪服，甥舅緦麻，舅報甥亦同此制。貞觀年中，八座議奏：『舅服同姨，功五月。』而今律疏，舅報於甥，服猶月。謹按旁尊之服，禮無不報，已非正尊，不敢降。故甥從母五月，從母報甥功，甥舅緦麻，舅亦報甥月，是其義矣。今甥舅使同從母之喪，則舅宜進甥以同從母之報。修律疏人不知禮意，舅報甥服，尚止緦麻，於例不通，禮須改正。今請修改律疏，舅報甥亦功。」「報」字各本原作「服」，據通典卷九二、唐會要卷三七、殘宋本冊府卷五八五改。曰：「庶母古禮緦麻，新禮無服。謹按庶母之，卽是己昆季，之杖期，「朞」字各本原作「齊」，據唐會要卷三七改。而己與之無服。同氣之內，吉凶頓殊，求之禮情，[01209]深非至理。請依典故，服緦麻。」制從之。龍朔年八月，所司奏：「司文正卿蕭嗣業，「司」字各本原作「同」，據冊府卷五八六改。案本書卷四二職官志：高宗龍朔二年改百司及官名，改鴻臚卿爲司文正卿。嫡繼母改嫁身亡，請申心制。據令，繼母改嫁及長，並不解官。」旣而有敕：「雖云嫡母，終是繼母，據禮緣情，須有定制。付所司議定奏聞。」司禮太常伯隴西郡王博乂等奏稱：緬尋喪服，母名斯定，嫡、繼、慈、養，皆在其中。惟出母制，特言出妻之，明非生己，則皆無服。是以令云母嫁，云出妻之。出言其，以著所生，嫁卽言母，通包養、嫡，俱當解任，併合心喪。其不解者，惟有繼母之嫁。繼母名，正據前妻之；嫡於諸孽，禮無繼母之文。甲令今旣行，嗣業理申心制。然奉敕議定，方垂永則，令有不安，「令」字各本原作「今」，據唐會要卷三七、殘宋本冊府卷五八六改。亦須釐正。竊以嫡、繼、慈、養，皆非所生，並同行路。唐會要卷三七此句上有「出之與嫁」四字。嫁雖比出稍輕，於父終義絕。繼母之嫁，旣殊親母，慈、嫡義絕，豈合心喪？望請凡非所生，父卒而嫁，父後者無服，非承重者杖期，並不心喪，一同繼母。有符情禮，無玷舊章。心喪之制，惟施服屈，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六「服屈」作「厭降」。杖期之服，不應解官。而令文年齊斬，亦入心喪之例；杖期解官，有妻喪之舛。依禮，庶其母緦麻月。旣是所生母服，[01210]「母」字各本原作「無」，據通典卷八九、冊府卷五八六改。准例亦合解官。令文漏而不言，於終須修附。旣與嫡母等嫁同一令條，「令」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八九、唐會要卷三七補。總議請改，理允愜者。依集文武官九品已上議。得司衛正卿房仁裕等七百十六人議，請一依司禮狀，嗣業不解官。得右金吾衛將軍薛孤吳仁等十六人議，請解嗣業官，不同司禮狀者。母非所生，出嫁義絕，仍令解職，有紊緣情。杖期解官，不甄妻服，年齊斬，謬曰心喪。庶母緦麻，漏其中制。此並令文疏舛，理難因襲。依房仁裕等議，總加修附，垂之不朽。其禮及律疏有相關涉者，亦請准此改正。嗣業旣非嫡母改醮，「旣非」，各本原無，據唐會要卷三七補。不合解官。詔從之。上元元年，天后上表曰：「至如父在母服止一期，雖心喪年，服由尊降。竊謂之於母，慈愛特深，非母不生，非母不育。推燥居濕，咽苦吐甘，生養勞瘁，恩斯極矣！所以禽獸之情，猶知其母，年在懷，理宜崇報。若父在母服止一期，尊父之敬雖周，報母之慈有闕。「報」字各本原作「服」，據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六四改。且齊斬之制，足差減，更令周以一期，恐人之志。今請父在母終年之服。」高宗下詔，依議行焉。開元五年，右補闕盧履冰上言：「准禮，父在母一週除靈，年心喪。[01211]則天皇后請同父沒之服，年然始除靈。雖則權行，有紊彝典。今陛下孝理天下，動合禮經，請仍舊章，庶葉通典。」於是下制令百官詳議；並舅及嫂叔服不依舊禮，亦合議定。刑部郎中田再思建議曰：乾尊坤卑，天一地，陰陽之位分矣，夫婦之道配焉。至若死喪之威，隆殺之等，禮經五服之制，齊斬有殊，考妣年之喪，貴賤無隔，以報免懷之慈，以酬罔極之恩者。稽之上古，喪期無數，暨乎中葉，方有歲年。禮云：「五帝殊時，不相沿樂；王異代，不相襲禮。」白虎通云：「質文再變，正朔而復。」自周公制禮之後，孔父刊經已來，爰殊厭降之儀，以標服紀之節。重輕從俗，斟酌隨時。故知禮不從天而降，不由地而出，在人消息，適時之中耳。春秋諸國，魯最知禮，以周公之後，孔之邦。晉韓起來聘，言「周禮盡在魯矣。」齊仲孫來盟，言「魯猶秉周禮。」尚有張問高宗諒陰年，思不聽其服出母，游謂同母異父昆弟之服功，夏謂合從齊衰之制。此等並四科之數，十哲之人，高步孔門，親承聖訓，及遇喪，猶此致疑，卽明自古已來，升降不一者。[01212]年之制，說者紛然。鄭玄以十七月，王肅以十五月。改葬之服，鄭云服緦月，王云訖葬而除。繼母出嫁，鄭云皆服，王云從於繼育，聞本、殿本、懼盈齋本、廣本同。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八、唐文粹卷四二、全唐文卷三〇三「于」作「子」。局本此句作「從母寄育」。乃之服。無服之殤，鄭云生一月，哭之一日；王云以哭之一日易服之月。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八、全唐文卷三〇三均無「一」字，冊府「日」下有「爲」字。鄭、王祖經宗傳，各有異同；荀摯采古求遺，互損益。方知去聖漸遠，殘缺彌多。故曰會禮之家，名聚訟，寧有定哉！而父在母年，行之已逾四紀，出自高宗帝之代，不從則天皇后之朝。帝御極之辰，中宮獻之日，往時參議，將可施行，編之於格，服之已久。前王所是，疏而律；後王所是，著而令。何必乖先帝之旨，阻人之情，虧純孝之心，背德義之本？有何妨於聖化，有何紊於彝倫，而欲服之週年，與伯叔母齊焉，與姑姊妹同焉？夫年之喪，如白駒之過隙，君喪親，有終身之憂，何況再周乎！夫禮者，體，履，示之以跡。孝者，畜，養，因之以心。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服之有制，使愚人企及；衣之以衰，使之摧痛。以此防人，人猶有朝死而夕忘者；以此制人，人猶有釋服而從吉者。方今漸古樸，須敦孝義，抑[01213]賢引愚，理資寧戚，食稻衣錦，所不忍聞。若以庶朝儀，一依周禮，則古之人臣君，公卿夫贄羔雁、珪璧，今何故不依乎？周之用刑，墨、劓、宮、刖，今何故不行乎？周則侯、甸、男、衛，朝聘有數，今何故不行乎？周則不五十不仕，七十不入朝，今何故不依乎？周則井、邑、丘、甸，以立徵稅，今何故不行乎？周則老五等，父死及，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冠冕衣裘，乘車而戰，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分土五更，膠序養老，今何故不行乎？諸如此例，不可勝述。何獨孝思之，愛一年之服於其母乎？可痛心，可慟哭者！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禮云：「父之親，親賢而下無能；母之親，賢則親之，無能則憐之。」阮嗣宗晉代之英才，方外之高士，以母重於父。據齊斬升數，粗細已降，何忍服之節制，減至於周？豈後代之士，盡慚於古。循古未必是，依今未必非。同爨服緦，禮經明義。嫂叔遠別，同諸路人。引而進之，觸類而長。猶咸衣苴枲，「衣」字各本原作「依」，據冊府卷五八八、唐文粹卷四二、全唐文卷三〇三改。殘宋本冊府作「依」。季父不服緦麻，推遠之情有餘，睦親之義未足。母之昆弟，情切渭陽，翟酺訟舅之冤，寧氏宅甥之相，我之出，義亦殷焉。[01214]不同從母之尊，遂降功之服，依諸古禮，有爽俗情。今貶舅而宗姨，是陋今而榮古。此並太宗之制，行之百年矣，輒刊復，實用有疑。於是紛議不定。履冰上疏曰：「禮：父在，母十一月而練，十月而祥，十五月而禫，心喪年。上元中，則天皇后上表，請同父沒之服，亦未有行。至垂拱年中，始編入格，易代之後，俗乃通行。臣開元五年，頻請仍舊。恩敕並嫂叔舅姨之服，亦付所司詳議。諸司所議，同異相參。所司惟執齊斬之文，曰亦合典禮。竊新修之格，猶依垂拱之偽，致有祖父母安存，孫之妻亡沒，下房筵幾，亦立再周，甚無謂。據周易家人卦云：『利女貞女正位於內，男正位於外。男女正，天地之義。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父父、、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家道正而天下正矣。』禮：『女在室，以父天；出嫁，以夫天。』：『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本無自專抗尊之法。卽喪服四制云：『天無日，土無王，國無君，家無尊，以一理之。故父在母服周者，避尊。』伏惟陛下正持家國，孝理天下，而不斷在宸衷，詳正此禮，無隨末俗，顧念兒女之情。臣恐後代復[01215]有婦奪夫政之敗者。」疏奏未報。履冰上奏曰：臣聞夫婦之道，人倫之始。尊卑法於天地，動靜合於陰陽，「天地動靜合於」，各本原無，據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八、全唐文卷三三五補。陰陽和而天地生成，夫婦正而人倫式序。自家刑國，牝雞無晨，四德之禮不愆，從之義斯在。卽喪服四制云：「天無日，土無王，國無君，家無尊，以一理之。故父在母服周者，無尊。」准舊儀，父在母一週除靈，再周心喪。父必年而後娶者，達之志焉。豈先聖無情於所生，固有意於家國者矣。「家國」，各本原作「國家」，據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一八八改。原夫上元肇年，則天已潛秉政，將圖僭篡，預自崇先。請升慈愛之喪，以抗尊嚴之禮，雖齊斬之儀不改，而几筵之制遂同。數年之間，尚未通用。天皇晏駕，中宗蒙塵。垂拱之末，果行聖母之偽符；載初之元，遂啟易代之深釁。孝和雖名反正，韋氏復效晨鳴。孝和非意暴崩，韋氏旋卽稱制。不蒙陛下英算，宗廟何由克復？易云：「臣弒其君，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斯之謂矣。臣謹尋禮意，防杜實深，若不早圖刊正，何以垂戒於後？所以薄言禮教，請依舊章，恩敕通明，蒙付所司詳議。且臣所獻者，蓋請正夫婦之綱，豈忘母之道。諸議多不討其本源，所非議[01216]者，凡只論罔極之恩；喪寧戚；禽獸識母而不識父；秦燔後禮經殘缺，後儒纘集，不足可憑；豈得與伯叔母服同，豈得與姑姊妹制等；王不相襲禮，五帝不相沿樂；齊斬足升降，歲年何忍不同：此並道聽途說之言，未習先王之旨，安足以議經邦理俗之禮乎？臣請據經義以明之。所云「罔極之恩」者，春秋祭祀，以時思之。君有終身之憂，霜露之感，豈止一周之服哉！故聖人恐有朝死而夕忘，曾鳥獸之不若，立中制，使賢不肖共成文理而已。所云「喪寧戚」者，孔答林放之問。至如太奢太儉，太易太戚，皆非禮中。苟不得中，名俱失，不如太儉太戚焉。毀而滅性，猶愈於朝死夕忘焉。此論臨喪哀毀之容，豈比於同宗異姓之服？所云「禽獸識母而不識父」者，禽獸羣居而聚簹，而無家國之禮，少雖知親愛其母，長不解尊嚴其父。引此諭則亦禽獸之不若乎！所云「秦燔後禮經殘缺，後儒纘集，不足可憑」者，人間或有遺逸，豈亦家戶到而燔之」假若盡燔，苟不可信，則墳黃都謬，庠序徒立，非聖之談，復云安屬？所云「與伯叔姑姊服同」者，伯叔[01217]姑姊有筵杖之制、二「姊」下冊府卷五八八均有「妹」字。年心喪乎？所云「五帝不相沿樂，王不相襲禮」，誠哉是言！此是則天懷私苞禍之情，豈可復相沿樂襲禮乎？所云「齊斬足升降」者，母齊父斬，不易之禮。按年問云：「將由修飾之君與，「與」字各本原作「喻」，據冊府卷五八八及禮記三年问原文改。年之喪，若駟之過隙，遂之，則是無窮。然則何以周？曰：至親以周斷。是何？曰：天地則已易矣，四時則已變矣，其在天地之者，莫不更始焉，以是象之。然則何以年？曰：加重焉耳。」故父加至再周，父在母加年心喪。今者還同父沒之制，則尊厭之律安施？喪服四制曰：「凡禮之體，體天地，法四時，則陰陽，順人情，故謂之禮。」訾之者是不知禮之所由生。非徒不識禮之所由制，亦恐未達孝之通義。臣謹按孝經，以明陛下孝治之合至德要道，請論世欲訾禮之徒。夫至德謂孝悌，要道謂禮樂。「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有「無體之禮，無聲之樂。」按孝經援神契云：「天孝曰就，就之言成。天德被天下，澤及萬物，始終成就，則其親獲安，故曰就。諸侯孝曰度，度者法。諸侯居國，能奉天法度，得不危溢，[01218]則其親獲安，故曰度。卿夫孝曰譽，譽之言名。卿夫言行佈滿，能無惡稱，譽達遐邇，則其親獲安，故曰譽。士孝曰究，究者以明審義。士始升朝，辭親入仕，能審資父君之禮，則其親獲安，故曰究。庶人孝曰畜，畜者含畜義。庶人含情受朴，躬耕力作，以畜其德，則其親獲安，故曰畜。」陛下以韋氏構逆，中宗降禍，宸衷哀憤，睿情卓烈。初無一旅之衆，遂殄九重之妖，定社稷於阽危，拯宗枝於塗炭。此陛下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所不通。使諸侯得守其法度，卿夫得盡其言行，士得資親以君，庶人得用天而分地。此陛下無體之禮，以安上理人。上元以來，政由武氏，殿本、懼盈齋本、局本、廣本同。聞本、冊府卷五八八、全唐文卷三三五「武氏」作「寧氏」。舊唐書補校謂「寧」字「當是原文，用左氏語」。文明之後，法在凶人。賊害宗親，誅滅良善，勳階歲累，酺赦年頻。佞之則榮華，正之則遷謫。神龍、景雲之際，其尤繁；先天、開元之間，斯弊都革。此陛下之無聲之樂，以移風易俗。臣前狀單畧，議者未識臣之懇誠。謹具狀重進，請付中門下商量處分。臣言若讜，然敢側足於軒墀；臣言不忠，伏請竄跡於荒裔。左散騎常侍元行沖奏議曰：「天地之性，惟人[01219]最靈者，蓋以智周萬物，惟睿作聖，明貴賤，辨尊卑，遠嫌疑，分情理。是以古之聖人，征性識本，緣情制服，有申有厭。天父、天夫，故斬衰年，情理俱盡者，因心立極。生則齊體，死則同穴，比陰陽而配合，同兩儀而成化。而妻喪杖期，情禮俱殺者，蓋以遠嫌疑，尊乾道。父嫡年斬衰，而不去職者，蓋尊祖重嫡，崇禮殺情。資於父以君，孝莫於嚴父。故父在，母罷職齊周而心喪年，謂之尊厭者，則情申而禮殺。斯制，可以異於飛走，別於華夷。羲、農、堯、舜，莫之易；文、武、周、孔，同所尊。今若舍尊厭之重，虧嚴父之義，畧純素之嫌，貽非聖之責，則不師古，有名教矣。姨兼從母之名，卽母之女黨，加於舅服，有理存焉。嫂叔不服，避嫌疑。若引同爨之緦，以忘推遠之跡，旣乖前聖，亦謂難從。謹詳者之疑，並請依古當。」自是百僚議意不決。「議」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八九、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八補。至七年八月，下敕曰：「惟周公制禮，當歷代不刊；況夏傳，乃孔門所受。格條之內，有父在母齊衰年，此有而，非尊厭之義。與其改作，不如師古，諸服紀宜一依喪服文。」自是卿士之[01220]家，父在母行服不同：或旣周而禫，禫服六十日釋服，心喪年者；或有旣周而禫服終年者；或有依上元之制，齊衰年者。時議者是非紛然，元行沖謂人曰：「聖人制厭降之禮，豈不知母恩之深，以尊祖貴祢，欲其遠別禽獸，近異夷狄故。人情易搖，淺識者衆。一紊其度，其可止乎！」十年，中令蕭嵩與學士改修定五禮，議請依上元敕，父在母齊衰年定。及頒禮，乃一依行焉。十年，藉田禮畢，正制曰：「服制之紀，或有所未通，宜令禮官學士詳議聞奏。」太常卿韋縚奏曰：「謹按儀禮喪服：舅，緦麻月。從母，功五月。傳曰：可以功，以名加。堂姨舅、舅母，恩所不及。外祖父母。功五月。傳曰：何以功，以尊加。舅，緦麻月，並是情親而服屬疏者。外祖正尊，同於從母之服。姨舅一等，服則輕重有殊。堂姨舅親卽未疏，恩絕不相服。親舅母來承外族，同爨之禮不加。竊以古意猶有所未暢者。且外祖功，此則正尊情甚親而服屬疏者，請加至功九月。姨舅儕類，「類」字各本原無，據唐會要卷三七補。親旣無別，服宜齊等，請舅加至功五月。「至」字各本原無，據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九補。堂姨舅疏降[01221]一等，親舅母從服之例，先無制服之文，並望加至袒免。臣聞禮以飾情，服從義制，或有沿革，損益可明。體旣，理資詳審。望付尚省集衆官吏詳議，務從折衷，永典則。」於是太賓客崔沔建議曰：「竊聞道旣隱，天下家。聖人因之，然後製禮。禮教之設，本正家，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貳，總一定議，理本宗。父以尊崇，母以厭降，豈忘愛敬，宜存倫序。是以內有齊斬，外服皆緦麻，尊名所加，不過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前聖所志，後賢所傳，其來久矣。昔辛有適伊川，被髮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貞觀修禮，時改舊章，漸廣渭陽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後，唐隆之間，國命再移於外族矣。禮亡徵兆，儻或斯，天人之際，可不誡哉！開元初，補闕盧履冰嘗進狀論喪服輕重，敕令僉議。於時羣議紛拏，各安積習，太常禮部，奏依舊定。陛下運稽古之思，發獨斷之明，至開元八年，特降別敕，一依古禮。符故實，人知向方，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圖異議，竊所未詳。願守八年明旨，以萬代成法。」職方郎中[01222]韋述議曰：天生萬物，惟人最靈。所以尊尊親親，別生分類，存則盡其愛敬，沒則盡其哀戚。緣情而制服，考而立言，往聖討論，亦已勤矣。上自高祖，下至玄孫，以及其身，謂之九族。由近而及遠，稱情而立文，差其輕重，遂五服。雖則或以義降，或以名加，教有所從，理不逾等。百王不易，代可知，日月同懸，咸所仰。自微言旣絕，義復乖，雖文質有遷，而必遵此制。謹按儀禮喪服傳曰：「外親之服皆緦麻。」鄭玄謂：「外親，異姓。正服不過緦麻。」外祖父母，功五月，以尊加。從母，功五月，以名加。舅甥外孫、中外昆弟，依本服緦麻月。若以匹敵，外祖則祖，舅則伯叔父之別。姨舅伯叔，則父母之恩不殊，而獨殺於外氏，聖人之心，良有以。喪服傳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祢矣。夫及學士，則知尊祖。諸侯及其太祖，天及其始祖。聖人究天道而厚於祖祢，系姓族而親其孫，近則別其賢愚，遠則異於禽獸。由此言之，母黨比於本族，不可同貫明矣。且家無尊，喪無斬，人之所奉，不可貳。特重於宗者，降其[01223]宗；人後者，減其父母之服；女出嫁，殺其本家之喪。校勘記卷一二云：「本家當依唐會要作本宗。禮喪服云婦人必有歸宗，是也。」蓋所存者遠，所抑者私。今若外祖及舅更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於服紀之內，則中外之制，相去幾何？廢禮徇情，所務者末。古之製作者知人情之易搖，恐失禮之將漸，別其同異，輕重相懸，欲使後來之人，永不相雜。微旨斯在，豈徒然哉！且五服有上殺之義，必循源本，方及條流。伯叔父母本服功九月，從父昆弟亦功九月，並以上出於祖，其服不得過於祖。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從祖昆弟，皆功五月；以出於曾祖，服不得過於曾祖。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祖昆弟，皆緦麻月，以其出於高祖，其服不得過於高祖。堂舅姨旣出於外曾祖，若之制服，則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亦宜制服矣。外祖加至功九月，則外曾祖合至功，外高祖合至緦麻。若舉此而舍彼，則不均；棄親而疏，理則不順。推而廣之，是與本族無異矣。服皆有報，則堂外甥、外曾孫、侄女之，皆須制服矣。聖人豈薄其骨肉，背其恩愛。情之親者，服制乃輕，蓋本於公者薄於私，存其者畧其[01224]細，義有所斷，不得不然。苟可加，亦可減，往聖可得而非，則禮經可得而隳矣。先王之制，謂之彝倫，奉以周旋，猶恐失墜，一紊其敘，庸可止乎？且舊章淪胥，日已久矣。所存者無幾，欲棄之，雖曰未達，不知其可。請依儀禮喪服定。禮部員外郎楊仲昌議曰：「謹按儀禮曰：『外服皆緦。』曰：『外祖父母以尊加，從母以名加，並功五月。』其舅緦，鄭文貞公魏徵已議同從母例，加至功五月訖。今之所加，豈異前旨？雖文貞賢，而周、孔聖，以賢改聖，後學何從？堂舅姨、堂舅母，並升袒免，則何以祖述禮經乎？如以外祖父母加至功，則豈無加報於外孫乎？如外孫報，服功，則本宗庶孫，何同等而相淺乎？儻必如是，深所不便。竊恐內外乖序，親疏奪倫、情之所沿，何所不至，理必然。昔路有姊之喪而不除，孔問之，路對曰：『吾寡兄弟而不忍。』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不忍。』路聞而除之。此則聖人因言以立訓，援抑情之明例。禮不云乎，無輕議禮。明共蟠於天地，並彼日月，賢者由之，安敢有損益！況夫喪服之紀，先[01225]王猷，奉以周旋，以匡人道。一辭寧措，千載是遵，涉於異端，豈曰弘教。伏望各依正禮，以厚儒風。太常所謂增加，愚以不可。」戶部郎中楊伯成、左監門參軍劉秩並同是議，與沔等畧同。議奏，上手敕侍臣等曰：「朕以親姨舅旣服功，則舅母於舅有年之服，服是受我而厚，通典卷九二、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九無「服」字。以服制情，則舅母之服，不得全降於舅，宜服緦麻。堂姨舅古今未制服，朕思惇睦九族，引而親之，宜服袒免。鄭玄注禮記云『同爨緦』，若比堂姨舅於同爨，親則厚矣。喪服傳云，『外親之服皆緦』，是亦不隔於堂姨舅。若以所服不得過本，而須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制服，亦何乎？是皆親親敦本之意，卿等更熟詳之。」侍中裴耀卿、中令張九齡、禮部尚李林甫等奏曰：「外族之親，禮無厭降。外甥旣舅母制服，舅母還合報之。夫外甥旣報服，則與夫之姨舅，以類是同，外甥之妻，不得無服。所增者頗廣，所引者漸疏。微臣愚蒙，猶有未達。」玄宗手制答曰：「從服有六，此其一。降殺之制，禮無明文。此皆自身率親，用制服。所有存抑，儘是推恩。朕[01226]情有未安，故令詳議，非欲苟求變古，以示不同。卿等以『外族之親，禮無厭降，報服之制，所引甚疏』。且姨舅者，屬從之至近，以親言之，則亦姑伯之匹敵。豈有所引者疏，而降所親者服？婦，從夫者。夫之姨舅，「之」字各本原作「以」，據唐會要卷三七、冊府卷五八九改。夫旣有服，從夫而服，由是睦親。實欲令不肖者企及，賢者俯就。卿等宜熟詳之。」耀卿等奏曰：「陛下體至仁之德，廣推恩之道，將弘引進，以示睦親，再發德音，更令詳議。臣等按唐新禮：親舅加至功，與從母同服。此蓋當時特命，不以輕重遞增，蓋不欲參於本宗，慎於變禮者。今聖制親姨舅功，更制舅母緦麻，堂姨舅袒免等服，取類新禮，垂示將來，通於物情，自我作則。羣儒風議，徒有稽留。並望准制施行。」制從之。天寶六載正月，出嫁母宜終服年。
唐志卷第七[01227] [012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