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璘，扶風人。祖正會，右威衛將軍。父晟，右司禦率府兵曹參軍。璘少孤，落拓不生業。年十餘，讀馬援傳至「丈夫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而」，慨然嘆曰：「豈使吾祖勛業墜於地乎！」開元末，杖劍從戎，自效於安西。以前後奇功，累遷至左金吾衛將軍同正。至德初，王室多難，璘統甲士千，自庭赴於鳳翔。肅宗奇之，委以東討。殄寇陜郊，破賊河陽，皆立殊效。嘗從李光弼攻賊洛陽，史朝義自領精卒，[04496]拒王師於北邙，營壘如山，旌甲耀日，諸將愕眙不敢動。璘獨率所部橫戈而出，入賊陣者數四，賊因披靡潰去。副元帥李光弼壯之，曰：「吾用兵十年，未以少擊衆，有雄捷如馬將軍者。」遷試太常卿。明年，蕃賊寇邊，詔璘赴援河西。廣德初，僕固懷恩不順，誘吐蕃入寇，代宗避狄陜州。璘卽日自河右轉鬥戎虜間，至於鳳翔。時蕃軍雲合，鳳翔節度使孫志直方閉城自守；璘乃持滿外向，突入懸門，不解甲，背城出戰，吐蕃奔潰。璘以勁騎追擊，俘斬數千計，血流於野，由是雄名益振。代宗還宮，召慰勞之，授兼御史中丞。永泰初，拜四鎮行營節度，兼南道和蕃使，委之禁旅，俾清殘寇。俄遷四鎮、北庭行營節度及邠寧節度使、兼御史夫，旋加檢校工部尚。以犬戎浸驕，歲犯郊境，涇州最鄰戎虜，乃詔璘移鎮涇州，兼權知鳳翔隴右節度副使、涇原節度、涇州刺史，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如故。復以鄭、滑州隸之。璘詞氣慷慨，以破虜己任。旣至涇州，分建營堡，繕完戰守之具，頻破吐蕃，以其生口俘馘來獻，前後破吐蕃約萬餘衆。在涇州令寬而[04497]肅，人皆樂之用。鎮守凡八年，雖無拓境之功，而城堡獲全，虜不敢犯，加檢校右僕射。上甚重之，遷檢校左僕射知省，詔宰臣百僚於尚省送上，進封扶風郡王。璘雖生於士族，少無學術，忠而能勇，武幹絕倫，艱難之中，頗立忠節，中興之猛將。年五十六，暦十年卒，德宗悼之，大暦爲代宗年號，「德宗」疑爲「代宗」之誤。合鈔卷二〇三馬璘傳作「代宗」。廢朝，贈司徒。璘久將邊軍，屬西蕃寇擾，國家倚屏翰。前後賜與無算，積聚家財，不知紀極。在京師治第舍，尤宏侈。天寶中，貴戚勛家，已務奢靡，而垣屋猶存制度。然衛公李靖家廟，已嬖臣楊氏馬廄矣。及安、史亂之後，法度隳弛，內臣戎帥，競務奢豪，亭館第舍，力窮乃止，時謂「木妖」。璘之第，經始中堂，費錢十萬貫，他室降等無幾。及璘卒於軍，弟護喪京師，士庶觀其中堂，或假稱故吏，爭往赴吊者數十百人。德宗在東宮，宿聞其；及踐祚，條舉格令，第舍不得逾制，仍詔毀璘中堂及內官劉忠翼之第；璘之家園，進屬官司。自後公卿賜宴，多於璘之山池。弟無行，家財尋盡。郝廷玉者，驍勇善格鬥，太尉李光弼，帳中愛將。乾元中，史思明再陷洛陽，[04498]光弼拔東都之師保河陽。時城壁壘不完，芻糧不支旬日；賊將安太清等率兵數萬，四面急攻。光弼懼賊勢西犯河、潼，極力保孟津以掎其後，晝夜嬰城，血戰不解，將士夷。光弼召諸將訊之曰：「賊黨何面難抗？」或對曰：「西北隅最勍敵。」乃亟召廷玉謂之曰：「兇渠攻西北者難奈，爾我決勝而還。」辭曰：「廷玉所領，步卒，願得騎軍五百。」光弼以精騎百授之。光弼法令嚴峻，是日戰不利而還者，不解甲斬之。廷玉奮命先登，流矢雨集，馬不能軍而退。光弼登堞之，駭然曰：「廷玉奔還，吾敗矣！」促令左右取廷玉首來。廷玉使者曰：「馬中毒箭，非敗。」光弼命易馬而復，徑騎沖賊陣，馳突數四。俄而賊黨敗於河壖，廷玉擒賊將徐璜而還。由是賊解中潬之圍，信宿退去。前後以戰功累授開府儀同司，試太常卿，封安邊郡王。從光弼鎮徐州。光弼薨，代宗用神策將軍。永泰初，僕固懷恩誘吐蕃、回紇入犯京畿，分命諸將屯於要害，廷玉與馬璘率五千人屯於渭橋西窯底。觀軍容使魚朝恩以廷玉善陣，欲觀其教閱。廷玉乃於營內列部伍，[04499]鳴鼓角而出，分而陣，箕張翼舒，乍離乍合，坐作進退，其衆如一。朝恩嘆曰：「吾在兵間十餘年，始郝將軍之訓練耳。治戎若此，豈有前敵耶？」廷玉淒然謝曰：「此非末校所長，臨淮王之遺法。太尉善禦軍，賞罰當功過。每校旗之日，軍士不如令，必斬之以徇，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馳突，有心破膽裂者。太尉薨變已來，無復校旗之，此不足軍容賞。」王縉河南副元帥，詔以廷玉其都知兵馬使，累授秦州刺史。暦八年卒，追舊勛，贈工部尚。
王棲曜，濮州濮陽人。初遊鄉學。天寶末，安祿山叛，尚衡起義兵討之，以棲曜牙將。下兗、鄆諸縣，軍威稍振。進衙前總管。初，逆將邢超然據曹州，棲曜攻之。超然乘城號令，棲曜曰：「彼可取！」一箭殞之，城中氣懾，遂拔曹州。及衡居節制，授右威衛將軍、先鋒遊奕使。隨衡入朝，授試金吾衛將軍。上元元年，王璵浙東節度使，奏馬軍兵馬使。廣德中，草賊袁晁起亂臺州，連結郡縣，積衆十萬，盡有浙江之地。御史中丞袁傪東討，奏棲曜與李長偏將，聯日十餘戰，生擒[04500]袁晁，收復郡邑十六，授常州別駕、浙西都知兵馬使。時江左兵荒，詔內常侍馬日新領汴滑軍五千鎮之。日新貪暴，賊蕭庭蘭乘人怨訴，逐之而劫其衆。時棲曜遊奕近郊，賊所脅，進圍蘇州。棲曜因其懈怠，挺身登城，率城中兵復出擊賊，其衆潰。遷試金吾將軍。李靈曜叛於汴州，浙西觀察使李涵俾棲曜將兵四千河南掎角。以功加銀青光祿夫，累加至御史中丞。李希烈旣陷汴州，乘勝東侵，連陷陳留、雍丘，頓軍寧陵，期襲宋州。浙西節度使韓滉命棲曜將強弩數千，夜入寧陵。希烈不之知，晨朝，弩矢及希烈坐幄，希烈驚曰：「此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東去。貞元初，拜左龍武將軍，旋授鄜坊、丹延節度觀察使、檢校禮部尚、兼御史夫。貞元十九年卒於位。茂元。
茂元，幼有勇畧，從父征伐知名。元和中，右神策將軍。和中，檢校工部尚、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在安南招懷蠻落，頗立政能。南中多異貨，茂元積聚家財鉅萬計。李訓之敗，中官利其財，掎摭其，言[04501]茂元因王涯、鄭注用。茂元懼，罄家財以賂兩軍，以是授忠武軍節度、陳許觀察使。會昌中，河陽節度使。是時河北諸軍討劉稹，茂元亦以本軍屯天井，賊未平而卒。
劉昌，字公明，汴州開封人。出自行間，少學騎射。及安祿山反，昌始從河南節度張介然，授易州遂城府左果毅。及史朝義遣將圍宋州；昌在圍中，連月不解，城中食盡，賊垂將陷之。刺史李岑計蹙，昌之謀曰：「今河陽有李光弼制勝，且江、淮足兵，此廩中有數千斤曲，可以屑食。計援兵不十日當至。東南隅之敵，衆以危，昌請守之。」昌遂被鎧持盾登城，陳逆順以告諭賊，賊衆畏服。後十五日，副元帥李光弼救軍至，賊乃宵潰。光弼聞其謀，召置軍中，超授試左金吾衛郎將。光弼卒，宰臣王縉令宋州，牙門將。轉太仆卿，兼許州別駕。李靈曜據汴州叛，刺史李僧惠將受靈曜牽制；昌密遣曾神表潛說僧惠。僧惠召昌問計，昌泣陳其逆順；僧惠感之，乃使神表賫表詣闕，請討靈曜，遂翦靈曜左翼。汴州平，李忠臣嫉僧惠功，遂欲殺昌，昌潛遁。及[04502]劉玄佐刺史，乃復其職。轉太常卿，兼華州別駕。玄佐尋宋亳潁宣武軍節度使；昌自下軍左廂兵馬使。李納反，以師收考城，充行營諸軍馬步都虞候，加檢校太詹、兼御史中丞。明年，玄佐圍濮州，昌攝濮州刺史。李希烈旣陷汴州，玄佐遣將高翼以精兵五千保援襄邑；城陷，翼赴水死。自宋及江、淮，人心震恐。時昌以千人守寧陵，希烈率五萬衆陣於城下；昌深塹以遏地道，凡四十五日，不解甲胄，躬勵士卒，破希烈。希烈解圍攻陳州，刺史李公廉計窮，昌從劉玄佐以浙西兵合萬人救之。至陳州西五十里與賊遇，昌晨壓其陣，及未成列，破之，生擒其將翟曜。希烈退保蔡州，自此不復侵軼。詔加檢校左散騎常侍。隨玄佐收汴州，加檢校工部尚，增實封通前百戶。丁母憂，起復加金吾衛將軍，贈其母梁國夫人。貞元年，玄佐朝京師，上因以宣武士衆八千委昌北出五原。軍中有前却沮，昌繼斬百人，遂行。尋以本官授京西北行營節度使。歲餘，授涇州刺史，充四鎮、北庭行營，兼涇原節度支度營田等使。昌躬率[04503]士衆，力耕年，軍食豐羨，名聞闕下。復築連雲堡，受詔城平涼，以扼彈箏峽口。昌命徒庀，旬餘而畢。於平涼西別築胡谷堡，名曰彰信。平涼當四會之沖，居北地之要，分兵援戍，遏其要沖，遂以保寧邊鄙，加檢校右僕射。昌初至平涼劫盟之所，收聚亡歿將士骸骨坎瘞之，因感夢於昌，有愧謝之意。昌上聞，德宗下詔深自克責，遣秘少監孔述睿及中使以禦饌、內造衣服數百襲，令昌收其骸骨，分將十人，將士百人，各具棺槥衣服，葬於淺水原。建冢，將曰「旌義冢」，將士曰「懷忠冢」。詔翰林學士撰銘志祭文。昌盛陳兵設，幕次具牢饌祭之。昌及將皆素服臨之，焚其衣服紙錢，別立石堆。題以冢名。諸道師徒，莫不感泣。昌在西邊僅十五年，強本節用，軍儲豐羨。及嬰疾，約以是日赴京求醫，未發而卒，年六十四，廢朝一日，贈司空。士涇。
士涇，德宗朝尚主，官至少列十餘年，家富於財。結托中貴，交通權幸。憲宗朝，遷太府卿。制下，給中韋弘景等封還制，言士涇不合居[04504]九卿，辭語激切。憲宗謂弘景曰：「士涇父有功於國，是戚屬，制宜下。」弘景奉詔。士涇善胡琴，多遊權幸之門，以此之助，時論鄙之。
李景畧，幽州良鄉人。父楷固。父承悅，檀州刺史、密雲軍使。景畧以門廕補幽州功曹。暦末，寓居河中，闔門讀。李懷光朔方節度，招在幕府。五原有偏將張光者，挾私殺妻，前後不能斷。光富於財貨，獄吏不能劾。景畧訊其實，光竟伏法。旣而亭午有女厲被髮血身，膝行前謝而去。左右有識光妻者，曰：「光之妻。」因授理司直，遷監察御史。及懷光屯軍咸陽，反狀始萌。景畧時說懷光請復宮闕，迎駕，懷光不從。景畧出軍門慟哭曰；「誰知此軍一日陷於不義。」軍士相顧甚義之，因退私家。尋靈武節度杜希全闢在幕府，轉殿中侍御史，兼豐州刺史、西受降城使。豐州北扼回紇，回紇使來中國，豐乃其通道。前刺史者多懦弱，虜使至則敵禮抗坐。時回紇遣梅將軍隨中官薛盈珍入朝，景畧欲以氣制之。郊迎，傳言欲先中使，梅初未喻。景畧旣盈珍，乃使謂梅曰：「知可汗初沒，欲申吊禮。」乃登高[04505]壟位以待之。梅俯僂前哭，景畧因撫之曰：「可汗棄代，助爾號慕。」虜之驕容威氣，索然盡矣，遂以父行呼景畧。自此回紇使至景畧，皆拜之于庭，由是有威名。杜希全忌之，上表誣奏，貶袁州司馬。希全死，征左羽林將軍，對於延英殿，奏對衎潔，有臣風彩。時河東李說有疾，詔以景畧太原少尹、節度行軍司馬。時方鎮節度使少征入換代者，皆死亡乃命焉，行軍司馬盡簡自上意。受命之日，人心以屬。景畧居疑帥之地，勢已難處。回紇使梅將軍入朝，說置宴會，梅爭上下坐，說不能遏，景畧叱之。梅，前過豐州者，識景畧語音，疾趨前拜曰：「非豐州李端公耶？不拜麾下久矣，何其瘠。」拜，遂命之居次坐。將吏賓客顧景畧，悉加嚴憚。說心不平，厚賂中尉竇文場，將去景畧，使內應。歲餘，風言回紇將南下陰山，豐州宜得其人。上素知景畧在邊時。上方軫慮，文場在旁，言景畧堪邊任，乃以景畧豐州刺史、兼御史夫、天德軍西受降城都防禦使。迫塞苦寒，土地鹵瘠，俗貧難處。景畧節用約己，與士同甘苦，將卒安之。鑿咸應、永清[04506]渠，溉田數百頃，公私利焉。廩儲，器械具，政令肅，智畧明。歲後，軍聲雄冠北邊，回紇畏之，天下皆惜其理未盡景畧之能。貞元十年，卒於鎮，年五十五，贈工部尚。
張萬福，魏州元城人。自曾祖至其父，皆明經，止縣令州佐。萬福以父祖業儒皆不達，不喜生，學騎射。年十七八，從軍遼東有功，將而還。累攝舒廬壽州刺史、舒廬壽州都團練使。州送租賦詣京師，至潁州界盜所奪，萬福領輕兵馳入潁州界討之。賊不意萬福至，忙迫不得戰，萬福悉聚而誅之，盡得其所亡物，並得前後所掠人妻、財物、牛馬等萬計，悉還其家；不能自致者，萬福給船乘以遣之。尋真拜壽州刺史、淮南節度副使。節度使崔圓所忌，失刺史，改鴻臚卿；以節度副使將千人鎮壽州，萬福不以恨。許杲以平盧行軍司馬將卒千人駐濠州不去，有窺淮南意。圓令萬福攝濠州刺史。杲聞，卽提卒去，止當塗陳莊。賊陷舒州，圓以萬福舒州刺史，督淮南岸盜賊，連破其黨。暦年，召赴京師，代宗謂曰：「聞卿名久，欲[04507]一識卿面，且將累卿以許杲。」萬福拜謝，因前奏曰：「陛下以一許杲召臣，如河北諸將叛，欲以屬何人？」代宗笑謂曰：「且與吾許杲，方當用卿。」以和州刺史、行營防禦使，督淮南岸盜賊。至州，杲懼，移軍上元。杲至楚州掠，節度使韋元甫命萬福追討之。未至淮陰，杲其將康自勸所逐。自勸擁兵繼掠，循淮而東，萬福倍道追而殺之，免者十，盡得其虜掠金帛婦人等，皆送致其家。元甫將厚賞將士，萬福曰：「官健常虛費衣糧，無所，今乃一賴之，不足過賞，請用之一。」代宗發詔以勞之，賜衣一襲、宮錦十雙。久之，詔以本鎮之兵千五百人防秋西京。萬福詣揚州交所領兵，會元甫死，諸將皆願得萬福帥，監軍使米重耀亦請萬福知節度。萬福曰：「某非幸人，勿以此相待。」遂去之。帶利州刺史鎮咸陽，因留宿衛。李正己反，將斷江、淮路，令兵守埇橋、渦口。江、淮進奏舡千餘只，泊渦下不敢過。德宗以萬福濠州刺史，召謂曰：「先帝改卿名『正』者，所以褒卿。朕以江、淮草木亦知卿威名，若從先帝所改，恐賊不知是卿。」復賜名萬福。馳[04508]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舡，淄青兵馬倚岸睥睨不敢動，諸道舡繼進。改泗州刺史。魏州饑，父相賣，餓死者接道。萬福曰：「魏州吾鄉里，安可不救？」令其兄將米百車往饟之。使人於汴口，魏人自賣者，給車牛贖而遣之。杜亞所忌，征拜右金吾將軍。召，德宗驚曰：「杜亞言卿昏耄，卿乃如是健耶！」詔圖形於淩煙閣，數賜酒饌衣服，並敕度支籍口畜給其費。及陽城等於延英門外請對論，伏閣不去。德宗怒，不可測。萬福揚言曰：「國有直臣，天下太平矣！萬福年已八十，此盛。」閣前遍揖城等，天下益重其名。貞元十一年，以左散騎常侍致仕。其年五月卒，年九十。萬福自始從軍至卒，祿食七十餘年，未嘗病一日，典九郡皆有惠愛。在泗州時，遇德宗幸奉天，李希烈反，陳少遊悉令管內刺史送妻在揚州以質。萬福獨不送，謂使者曰：「某白相公，萬福妻老且醜，不足煩相公寄意。」終不之遣，由是人所稱。
高固，高祖侃，永徽中，北庭安撫使，有生擒車鼻可汗之功，官至安[04509]東都護，具前。固生微賤，叔父所賣，展轉渾瑊家奴，號曰黃芩。性敏惠，有膂力，善騎射，好讀左氏春秋。瑊愛之，養如己，以乳母之女妻之，遂以固名，取左氏傳高固之名。少隨瑊從戎於朔方，德宗幸奉天，固猶在瑊麾下。是時，賊兵已突入東壅門，固引甲士亂揮長刀，連斫數賊，拽車塞闔，一以當百，賊乃退去。衆咸壯之。以功封渤海郡王。李懷光旣反，德宗再幸梁。懷光發跡邠寧，至是，使留後張昕取將士萬餘人以資援河中。固時在軍中，乃伺便突入張昕帳中，斬首以徇。拜檢校右散騎常侍、前軍兵馬使。貞元十七年，節度使楊朝晟卒，軍中請固帥，德宗念固功，因授檢校工部尚。順宗卽位，就加檢校禮部尚。憲宗朝，進檢校右僕射。數年受代，入統軍，轉檢校左僕射，兼右羽林統軍。元和四年七月卒，贈陜州都督。
郝玼者，涇原之戍將。貞元中，臨涇鎮將，勇敢無敵，聲振虜庭。玼以臨涇地居險要，當虜要沖，白其帥曰：「臨涇草木豐茂，宜畜牧，西蕃入寇，每屯其地，請完壘益軍，以折虜之入寇。」前帥不從。及段佐節制[04510]涇原，深然其策。元和年，佐請築臨涇城，朝廷從之。仍以行涼州，寰宇記卷三三、新書卷一七〇郝玼傳、卷三七地理志，通鑑卷二三七均作「行原州」。詔玼刺史以戍之。自此西蕃入寇，不過臨涇。玼出自行間，前無堅敵。在邊十年，每戰得蕃俘，必刳剔而其屍，蕃人畏之如神。贊普下令國人曰：「有生得郝玼者，賞之以等身金。」蕃中兒啼者，呼玼名以怖之。十年，檢校左散騎常侍、渭州刺史、御史夫，充涇原行營節度、平涼鎮遏都知兵馬使，封保定郡王。吐蕃畏其威，綱紀欲圖之，朝廷慮失驍將，移授慶州刺史，竟終牖下。
段佐者，亦以勇敢知名。少汾陽王儀牙將，從征邊朔，績效居多。貞元末，涇原節度使，練卒保邊，亦西蕃畏憚。累至檢校工部尚、右神策將軍。元和五年卒。
史敬奉，靈武人，少本軍牙將。元和十四年，敬奉破吐蕃於鹽州城下，賜實封五十戶。先是，西戎頻歲犯邊，敬奉白節度杜叔良請兵千，一月糧，深入蕃界；叔良以千五百人授之。敬奉旣行十餘日，人莫知其所向，皆謂吐蕃盡殺之矣。乃由他道深入，突出蕃衆[04511]之後。戎人驚潰，敬奉率衆破之，殺戮不可勝紀，驅其餘衆於蘆河，獲羊馬駝牛萬數。敬奉形甚短，若不能勝衣。至於野外馳逐，能擒奔馬，自執鞍勒，隨鞍躍上，然後羈帶，矛矢在手，前無強敵。甥侄及僮使僅百人，每以自隨；臨入敵，輒分其隊四五，隨逐水草，每數日各不相知；及相遇，已皆有獲虜矣。與鳳翔將野詩良輔、涇原將郝玼各以名雄邊上。吐蕃嘗謂使曰：「唐國旣與吐蕃和好，何妄語！」問曰：「何謂？」曰：「若不妄語，何因遣野詩良輔作隴州刺史？」其畏憚如此。
史臣曰：自盜起中原，河、隴陷虜，犬戎作梗，屢犯郊畿。謀臣運策以竭精，武士荷戈而不暇。如璘、昌之材力，扼腕奮命，欲吞虜於胸中；郝、史驍雄，斬將搴旗，將申威於塞外。而竟不能北逾白道，西出蕭關，俾十九郡生民，竟淪左袵，僅能自保，功何取焉！雖運使時然，亦將畧有所未至。棲曜、萬福之節概，景畧之負氣，壯哉！
贊曰：馬、劉、史、郝，氣雄邊朔。力扞獯虜，終慚衛、霍。萬福義勇，景畧氣豪。人所忌，慷慨徒勞。[04512]
唐列傳卷第一百[045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