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黃裳，字遵素，京兆杜陵人。登進士第、宏辭科，杜鴻漸深器重之。郭儀朔方從，儀入朝，令黃裳主留務於朔方。邠將李懷光與監軍陰謀代儀，乃偽詔，欲誅將溫儒雅等。黃裳立辨其偽，以告懷光，懷光流汗伏罪。諸將有難制者，黃裳矯儀命盡出之，數月而亂不作。後入臺省官，裴延齡所惡，十年不遷。貞元末，太常卿。王叔文之竊權，黃裳終不造其門。嘗語其婿韋執誼，令率百官請皇太監國，執誼遽曰：「丈人才得一官，可復開口議禁中耶！」黃裳勃然曰：「黃裳受恩朝，豈可以一官買！」卽拂衣而出。尋拜平章。邠州節度使韓全義曾居討伐之任，無功，黃裳奏罷之。劉闢作亂，議者以劍南險固，不宜生；唯黃裳堅請討除，憲宗從之。奏[04391]請不以中官監軍，只委高崇文使。黃裳自經營伐蜀，以至成功，指授崇文，無不懸合。崇文素憚劉澭，黃裳使人謂崇文曰：「若不奮命，當以劉澭代之。」由是得崇文之死力。旣平闢，宰臣入賀，帝目黃裳曰：「此卿之功。」後與憲宗語及方鎮除授，黃裳奏曰：「德宗自艱難之後，多姑息。貞元中，每帥守物故，必先命中使偵伺其軍動息，其副貳將中有物望者，必厚賂近臣以求用，帝必隨其稱美而命之，以是因循，方鎮罕有特命帥守者。陛下宜熟思貞元故，稍以法度整肅諸侯，則天下何憂不治！」憲宗然其言。由是用兵誅蜀、夏之後，不容籓臣蹇傲，克復兩河，威令復振，蓋黃裳啟其衷。黃裳有經畫之才，達於權變，然檢身律物，寡廉潔之譽，以是居鼎職不久。年正月，檢校司空，同平章，兼河中尹、河中晉絳等州節度使。八月，封邠國公。年九月，卒於河中，年七十一，贈司徒，謚曰宣。黃裳性雅淡寬恕，心雖從長，口不忤物。始卿士，女嫁韋執誼，深不執誼所稱；及執誼譴逐，黃裳終保全之，洎死嶺表，請其喪，以辦葬。及是被疾，醫人[04392]誤進其藥，疾甚而不怒。然宰相，除授不分流品，或官以賂遷，時論惜之。黃裳歿後，賄賂發。八年四月，御史臺奏：「前永樂令吳憑僧鑒虛受托，與故司空杜黃裳，於故州邠寧節度使高崇文處納賂四萬五千貫，並付黃裳男載，按問引伏。」敕曰：「吳憑曾佐使府，忝履宦途，自宜畏法惜身，豈得人通貸！關非道，理合懲愆，宜配流昭州。其付杜載錢物，宰輔之任，寵寄實深，致茲貨財，不能拒絕，已令按問，悉合征收，貴全終始之恩，俾弘寬之典。其所取錢物，並宜矜免，杜載等並釋放。」載太仆，長慶中，遷太仆少卿、兼御史中丞，充入吐蕃使。載弟勝，登進士第，中朝位給中。勝廷堅，亦進士擢第。
高郢，字公楚，其先渤海蓨人。九歲通春秋，能屬文。天寶末，盜據京邑，父伯祥先好畤尉，抵賊禁，將加極刑。郢時年十五，被髮解衣，請代其父，賊黨義之，乃俱釋。後舉進士擢第，應制舉，登茂才異行科，授華陰尉。嘗以魯不合用天禮樂，乃引公羊傳，著魯議，稱於時，由是授咸陽尉。郭儀節制朔方，闢掌記。儀嘗怒從張曇，奏殺[04393]之；郢極言爭救，忤儀旨，奏貶猗氏丞。李懷光節制邠寧，奏從，累轉副元帥判官、檢校禮部郎中。懷光背叛，將河中，郢言：「西迎駕，豈非忠乎！」懷光忿而不聽。及鎮，欲悉衆而西。時渾瑊軍孤，羣帥未集，郢與李鄘誓死駐之。屬懷光長琟候郢，郢乃諭以逆順曰：「人臣所宜效順。且自天寶以來阻兵者，今復誰在？況國家自有天命，非獨人力。今若恃衆西向，自絕於天，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安知軍不有奔潰者乎？」李琟震懼，流淚氣索。明年春，郢與都知兵馬使呂鳴嶽、都虞候張延英同謀間道上表；及受密詔，泄，將立死。懷光乃集將卒，白刃盈庭，引郢詰之。郢挺然抗辭，無所慚隱，憤氣感發，觀者淚下，懷光慚沮而止。德宗還京，命諫議夫孔巢父、中人啖守盈赴河中宣慰懷光，授以太保；而懷光怒，激其親兵詬詈，殺守盈及巢父。巢父之被刃，委於地，郢就而撫之。乃懷光被誅，馬燧闢郢掌記。未幾，征拜主客員外，遷刑部郎中，改中舍人。凡九歲，拜禮部侍郎。時應進士舉者，多務朋遊，馳逐聲名；每歲冬，州府薦送後，唯追[04394]奉宴集，罕肄其業。郢性剛正，尤嫉其風，旣領職，拒絕請托，雖同列通熟，無敢言者。志在經藝，專考程試。凡掌貢部歲，進幽獨，抑浮華，朋濫之風，翕然一變。拜太常卿。貞元十九年冬，進位銀青光祿夫，守中侍郎、同中門下平章。順宗卽位，轉刑部尚，韋執誼等所憚。尋罷知政，以本官判吏部尚。明年，出鎮華州。元和元年冬，復拜太常卿，尋除御史夫。數月，轉兵部尚。逾月，再表乞骸，不許。上言曰：「臣聞勞生佚老，天理自然，蠕動鷟飛，日入皆息。自非貢禹之守經據古，趙喜之正身匪懈，韓暨之志節高潔，山濤之道德模表，縱過常期，詎貪冒。其有當仁不讓，急病忘身，豈止君命，猶宜身舉。臣郢不才，久辱高位，無任由衷瀝懇之至。」乃授尚右僕射致仕。六年七月卒，年七十。贈太太保，謚曰貞。郢性恭慎廉潔，罕與人交遊，守官奉法勤恪，掌誥累年，家無制草。或謂之曰：「前輩皆留制集，公焚之何？」曰：「王言不可存私家。」時人重其慎密。與鄭珣瑜並命拜相；未幾，德宗升遐。時同在相位，杜佑以宿舊居上，而韋執誼由朋黨[04395]專柄。順宗風恙方甚，樞機不宣，而王叔文以翰林學士兼戶部侍郎，充度支副使。是時政，王叔文謀議，王伾通導，李忠言宣下，韋執誼奉行。珣瑜自受命，憂形顏色，至是以勢不可奪，因稱疾不起。郢則因循，竟無所發，以至於罷。物論定此優劣焉。定嗣。定，幼聰警絕倫，年七歲時，讀尚湯誓，問郢曰：「奈何以臣伐君？」郢曰：「應天順人，不非道。」問曰：「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於社，是順人乎？」父不能對。仕至京兆參軍。字董，人以幼慧，多以字稱之。尤精王氏易，嘗易圖，合入出以畫八卦，上圓下方，合則重，轉則演，七轉而六十四卦六甲八節焉。著易外傳十卷。
杜佑，字君卿，京兆萬年人。曾祖行敏，荊、益州都督府長史、南陽郡公。祖愨，右司員外郎、詳正學士。父希望，歷鴻臚卿、恆州刺史、西河太守，贈右僕射。佑以廕入仕，補濟南郡參軍、剡縣丞。時潤州刺史韋元甫嘗受恩於希望，佑謁，元甫未之知，以故人待之。他日，元甫視，有疑獄不能決。佑時在旁，元甫試訊於佑；佑口對響應，皆得其要。[04396]元甫奇之，乃奏司法參軍。元甫浙西觀察、淮南節度，皆闢從，深所委信。累官至檢校主客員外郎，入工部郎中，充江西青苗使，新書卷一六六杜佑傳「江西」作「江淮」。轉撫州刺史。改御史中丞，充容管經畧使。楊炎入相，征入朝，歷工部、金部郎中，並充水陸轉運使，改度支郎中，兼和糴等使。時方軍興，饋運之務，悉委於佑；遷戶部侍郎、判度支。盧杞所惡，出蘇州刺史。佑母在，杞以蘇州憂闕授之。佑不行，俄換饒州刺史。未幾，兼御史夫，充嶺南節度使。時德宗在興元。朝廷故，執政往往遺脫；舊嶺南節度，常兼五管經畧使，佑獨不兼。故五管不屬嶺南，自佑始。貞元年，徵尚左丞，出陜州觀察使，遷檢校禮部尚、揚州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丁母憂，特詔起復，累轉刑部尚、檢校右僕射。十六年，徐州節度使張建封卒，其愔軍所立，詔佑以淮南節制檢校左僕射、同平章，兼徐泗節度使，委以討伐。佑乃具舟艦，遣將孟準先當之。準渡淮而敗，佑杖之，固境不敢進。及詔以徐州授愔，而加佑兼濠、泗等州觀察使。在揚州開設營壘十[04397]餘所，士馬修葺。然於賓僚間依阿無制，判官南宮僔、李亞、鄭元均爭權，頗紊軍政，德宗知之，並竄於嶺外。十九年入朝，拜檢校司空、同平章，充太清宮使。德宗崩，佑攝冢宰，尋進位檢校司徒，充度支鹽鐵等使，依前平章。旋加弘文館學士。時王叔文副使，佑雖總統，而權叔文。叔文敗，奏李巽副使，頗有所立。順宗崩，佑復攝冢宰，尋讓金谷之務，引李巽自代。先是，度支以制用惜費，漸權百司之職，廣署吏員，繁而難理；佑始奏營繕之將作，木炭之司農，染練之少府，綱條頗整，公議多之，朝廷允其議。元和元年，冊拜司徒、同平章，封岐國公。時河西党項潛導吐蕃入寇，邊將邀功，亟請擊之。佑上疏論之曰：臣伏党項與西戎潛通，屢有降人指陳跡，而公卿廷議，以誠當謹兵戎，侵軼，益發甲卒，邀其寇暴。此蓋未達機，匹夫之常論。夫蠻夷猾夏，唐虞已然。周宣中興，獫狁害，但命南仲往城朔方，追之太原，及境而止，誠不欲弊中國而怒遠夷。秦平六國，恃其兵力，北築長城，以拒匈奴；西逐諸羌，出於塞外。勞力[04398]擾人，結怨階亂，中國未靜，白徒競起，海內雲擾，實生謫戍。武因文、景之富，命將興師，遂至戶口減半，竟下哀痛之詔罷田輪臺。前史之，尚嘉其先迷而後復。蓋聖王之理天下，唯務綏靜蒸人，西至流沙，東漸於海，在南與北，亦存聲教。不以遠物珍，匪求遐方之貢，豈疲內而外，終得少而失多。故前代納忠之臣，並有匡君之議。淮南王請息師于閩越，賈捐之願棄地於珠崖，安危利害，高懸前史。昔馮奉世矯帝之詔，擊莎車，傳其王首於京師，威震西域。宣帝悅，議加爵土之賞。蕭望之獨以矯制違命，雖有功效，不可法；恐後之奉使者爭逐發兵，國家生，述理明白，其言遂行。國家自天后已來，突厥默啜兵強氣勇，屢寇邊城，害頗甚。開元初，邊將郝靈佺親捕斬之，傳首闕下，自以功，代莫與，坐望榮寵。宋璟相，慮武臣邀功，國生，止授以郎將。由是訖開元之盛，無人復議開邊，中國遂寧，外夷亦靜。此皆成敗可徵，鑒戒非遠。且党項蕃，雜處中國，本懷我德，當示撫綏。間者邊將非廉，亟有侵刻，或利其善馬，或取其[04399]女，便賄方物，徵發役徒。勞苦旣多，叛亡遂起，或與北狄通使，或與西戎寇邊，有使然，固當懲革。傳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管曰：「國家無使勇猛者邊境。」此誠聖哲識微知著之遠畧。今戎醜方強，邊未實，誠宜慎擇良將，誡之完葺，使保誠信，絕其求取，用示懷柔。來則懲禦，去則謹，自然懷柔，革其奸謀，何必遽圖興師，坐致勞費！陛下上聖君人，覆育羣類，動必師古，謀無不臧。伏望堅保永圖，置兵衽席，天下幸甚！臣識昧經綸，學慚博究，竊鼎鉉之寵任，朝廷之老臣，恩深莫倫，志懇思報，臧否閱，芻蕘上陳，有瀆旒扆，伏深惶悚。上深嘉納。歲餘，請致仕，詔不許，但令五日一入中，平章政。每入奏，憲宗優禮之；不名，常呼司徒。佑城南樊川有佳林亭，卉木幽邃，佑每與公卿宴集其間，廣陳妓樂。諸咸居朝列，當時貴盛，莫之與比。元和七年，被疾，六月，復乞骸骨。表四上，情理切至，憲宗不獲已，許之。詔曰：宣力濟時，臣之懿躅；辭榮告老，行己之高風。況乎任重公臺，義深翼贊，秉沖讓之志，堅金石之誠。敦諭旣勤，所執彌固，則當遂[04400]其衷懇，進以崇名；尚齒優賢，斯王化之本。金紫光祿夫、守司徒、同中門下平章、兼充弘文館學士、太清宮使、上柱國、岐國公、食邑千戶杜佑，巖廊上才，邦國茂器；蘊經通之識，履溫厚之姿，寬裕本乎性情，謀猷彰乎業。博聞強學，知歷代沿革之宜；政惠人，審羣黎利病之要。由是再司邦用，累歷籓方，出總戎麾，入和鼎實，聿膺重寄，歷先朝，左右朕躬，夙夜不懈。命以詔冊，登之上公，肅恭在廷，華發承弁。茲可謂國之元老，人之具瞻者。朕纘承丕業，思弘景化，選勞求舊，期致時邕，方伸引翼之儀，遽抗懸車之請。而固辭年疾，乞就休閑，已而復來，星琯屢變，有不可抑，良用耿然。永惟古先哲王，君臣之際，臣有耆艾以求其退，君有優賜以徇其情；乃輟鄧禹敷教之功，仍增王祥輔導之秩，俾養浩然之氣，安於敬止之鄉，庶乎怡神葆和，永綏福履。仍加階級，以厚寵章，可光祿夫、守太保致仕，宜朝朔望。是日，上遣中使就佑第賜絹五百匹、錢五百千。其年十一月薨，壽七十八，廢朝日，冊贈太傅，謚曰安簡。佑性敦厚強力，尤精吏[04401]職，雖外示寬和，而持身有術。政弘易，不尚皦察，掌計治民，物便而濟，馭戎應變，卽非所長。性嗜學，該涉古今，以富國安人之術己任。初開元末，劉秩采經史百家之言，取周禮六官所職，撰分門十五卷，號曰政典，時賢稱賞；房琯以才過劉更生。佑得其，尋味厥旨，以條目未盡，因而廣之，加以開元禮、樂，成百卷，號曰通典。貞元十七年，自淮南使人詣闕獻之，曰：臣聞太上立德，不可庶幾；其次立功，遂行當代；其次立言，志後學。由是往哲遞相祖述，將施有政，用乂邦家。臣本以門資，幼登官序，仕非遊藝，才不逮人，徒懷自強，頗玩墳籍。雖履歷叨幸，或職劇務殷，竊惜光陰，未嘗輕廢。夫孝經、尚、毛詩、周易、傳，皆父君臣之要道；十倫五教之宏綱，如日月之下臨，天地之德，百王是式，終古攸遵。然多記言，罕存法制；愚管窺測，莫達高深，輒肆荒虛，誠億度。每念懵學，莫探政經，畧觀歷代衆賢著論，多陳紊失之弊，或闕匡拯之方。臣旣庸淺，寧詳損益，未原其始，莫暢其終。尚賴周氏典禮，秦皇蕩滅不盡，縱有繁雜，且用準[04402]繩。至於往昔是非，可來今龜鏡，布在方冊，亦粗研尋。自頃纘修，年逾紀，識寡思拙，心昧辭蕪。圖籍實多，目非少，將功畢，罔愧乖疏，固不足發揮猷，但竭愚盡慮而已。凡九門，計貳百卷，不敢不具上獻，庶明鄙志所之，塵瀆聖聰，兢惶無措。優詔嘉之，命藏府。其傳於時，禮樂刑政之源，千載如指諸掌，士君所稱。佑性勤而無倦，雖位極將相，手不釋卷。質明視，接對賓客，夜則燈下讀，孜孜不怠。與賓佐談論，人憚其辯而伏其博，設有疑誤，亦能質正。始終言行，無所玷缺，唯在淮南時，妻梁氏亡後，升嬖妾李氏正室，封密國夫人，親族弟言之不從，時論非之。，師損嗣，位終司農少卿。
式方，字考元。以廕授揚府參軍，轉常州晉陵尉。浙西觀察使王緯闢從，入太通舍人，改太常寺主簿。明練鐘律，有所考定，深高郢所賞。時父作鎮揚州，家財鉅萬，甲第在安仁里，杜城有別墅，亭館林池，城南之最。昆仲皆在朝廷，與時賢遊從，樂而有節。旣而[04403]佑入中，出昭應令。丁父憂，服闋，遷司農少卿，賜金紫，加正議夫、太仆卿。時少悰選尚公主，式方以右戚移病不視。久之，穆宗卽位，「穆宗」，各本原作「文宗」，下文云式方於長慶二年三月卒，猶未至文宗時也，新書卷一六六杜佑傳作「穆宗立」，是也，今據改。轉兼御史中丞，充桂管觀察都防禦使。長慶年月，卒於位，贈禮部尚。式方性孝友，弟兄尤睦。季弟從郁，少多疾病，式方每躬自煎調，藥膳水飲，非經式方之手，不入於口。及從郁夭喪，終年號泣，殆不勝情，士友多之。惲、憓、悰、恂。惲嗣，富平尉；憓，興平尉。
悰，以廕遷太司議郎。元和九年，選尚公主，召於麟德殿。尋尚岐陽公主，加銀青光祿夫、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岐陽，憲宗長女，郭妃之所生。自頃選尚，多於貴戚，或武臣節將之家。於時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女婿，時德輿作相，郁避嫌辭內職。上頗重學士，不獲已許之，且嘆德輿有佳婿，遂令宰臣於卿士家選尚文雅之士可居清列者。初於文學後進中選擇，皆辭疾不應，唯悰願焉。累遷至司農卿。太和六年，轉京兆尹。七年，檢校刑部尚，出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丁內艱，八年，起復授忠武軍節度使、陳許蔡觀察等使，就加兵[04404]部尚。開成初，入工部尚、判度支。屬岐陽公主薨，久而未謝。文宗怪之，問左右。戶部侍郎李珏對曰：「近日駙馬公主服斬衰年，所以士族之家不願國戚者，半此。杜悰未謝，拘此服紀。」上愕然曰：「予初不知。」乃詔曰：「制服輕重，必由典禮。如聞往者駙馬公主服年，緣情之義，殊非故實，違經之制，今乃聞知。宜令行杖周，永通制。」年，改戶部尚，兼判戶部度支。會昌中，拜中侍郎、同中門下平章，尋加左僕射。中初，出鎮西川，降先沒吐蕃維州。州卽古西戎地，其地南界江陽，岷山連嶺而西，不知其極；北望隴山，積雪如玉：東望成都，若在井底。地接石紐山，夏禹生於石紐山是。其州在岷山之孤峰，面臨江。天寶後，河、隴繼陷，惟此州在焉。吐蕃利其險要，十年間，設計得之，遂據其城，因號曰「無憂城」，吐蕃由是不虞邛、蜀之兵。先是，李德裕鎮西川，維州吐蕃首領悉怛謀以城來降，德裕奏之；執政者與德裕不協，遽勒還其城。至是復收之，亦不因兵刃，乃人情所。俄復入相，加司空，繼加司徒，歷鎮重籓。至是[04405]加太傅、邠國公。悰無他才，常延接寒素，甘食竊位而已。
從郁，以廕貞元末再遷太司議郎。元和初，轉左補闕。諫官崔羣、韋貫之、獨孤郁等以從郁宰相，不合諫官，乃降授左拾遺。羣等復執曰：「拾遺之與補闕，雖資品有殊，皆名諫列。父宰相，諫官，若政有得失，不可使論父。」乃改秘丞，終駕部員外郎。牧、顗，俱登進士第。顗後病目而卒。
牧，字牧之，旣以進士擢第，制舉登乙第，解褐弘文館校郎，試左武衛兵曹參軍。沈傳師廉察江西宣州，闢牧從、試理評。淮南節度推官、監察御史裏行，轉掌記。俄真拜監察御史，分司東都，以弟顗病目棄官。授宣州團練判官、殿中侍御史、內供奉。遷左補闕、史館修撰，轉膳部、比部員外郎，並兼史職。出牧黃、池、睦郡，復遷司勛員外郎、史館修撰，轉吏部員外郎。以弟病免。授湖州刺史，入拜考功郎中、知制誥，歲中遷中舍人。牧好讀，工詩文，嘗自負經緯才畧。武宗朝誅昆夷、鮮卑，牧上宰相論兵，言「胡戎入[04406]寇，在秋冬之間，盛夏無，宜五六月中擊胡便」。李德裕稱之。註曹公所定孫武十篇行於代。牧從兄悰隆盛於時，牧居下位，心常不樂。將及知命，得病，自墓志、祭文。嘗夢人告曰：「爾改名畢。」逾月，奴自家來，告曰：「炊將熟而甑裂。」牧曰：「皆不祥。」俄夢行紙曰：「皎皎白駒，在彼空谷。」寤寢而嘆曰：「此過隙。吾生於角，徵還於角，「徵還」，御覽卷四〇〇作「昴畢」。第八宮，吾之甚厄。予自湖守遷舍人，木還角，足矣。」其年，以疾終於安仁里，年五十。有集十卷，曰杜氏樊川集，行於代。德祥，官至丞郎。
史臣曰：黃裳以道致君，持誠奉主；辨懷光之詐，罷全義之征。討賊闢之兇，舉無遺算；葬執誼之柩，豈曰不仁。郢天縱之性，總丱之年，代父命於臨刑，孝；懷光之亂，王人被，撫巢父於賊庭，義；抑浮濫之流，考藝文之士，盡搜幽滯，變時風，正；保止足之名，辭榮辱之路，高避世利，遐躅昔賢，智。忠孝全矣，仁智矣！此者，皆臨節而不可奪。佑承廕入仕，讞獄受知，博古該今，輸忠效用；位居極品，榮逮孫，操修之報，不亦宜哉！及其賓僚紊法，嬖妾受封，重因循，[04407]難乎語於正矣！牧之文章，悰之長厚，能否旣異，才位不倫，命矣夫！
贊曰：貞公壯節，臨難奮發。言行無玷，斯明哲。戡亂阜俗，時泰位隆。國之名臣，鄭公、岐公。
唐列傳卷第九十七[044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