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朝散夫右諫議夫知制誥兼侍講同提舉萬壽觀公兼判集賢院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省音註
隋紀八起彊圉赤奮若六月，不滿一年。
恭皇帝下
義寧元年六月，己卯，李建成等至晉陽。 劉文靜勸李淵與突厥相結，厥，九勿翻。 考異曰：創業注云：「突厥去，覘人來報，文武入賀。帝曰：『且勿相賀，當爲諸君召而使之。』卽自手與突厥書。」蓋溫大雅欲歸功高祖耳。今從唐書劉文靜傳。資其[10992]士馬以益兵勢。淵從之，自手啓，卑辭厚禮，遺始畢可汗遺，于季翻。可，從刊入聲。汗，音寒。 考異曰：創業注云：「仍命封題，署云『名啓』。所司請改啓爲書；帝不許。」按太宗云：「太上皇稱臣於突厥，」蓋謂此時，但溫大雅諱之耳。云：「欲舉義兵，遠迎主上，復與突厥和親，如開皇之時。若能與我俱南，願勿侵暴百姓；若但和親，坐受寳貨，亦唯可汗所擇。」始畢得啓，謂其臣曰：「隋主人，我所知，若迎以來，必害唐公而擊我無疑矣。茍唐公自天，我當不避盛暑，以兵馬助之。」卽命以此意復。使者七日而返，將佐皆喜，請從突厥之言，使，䟽吏翻。將，卽亮翻；下同。淵不可。裴寂、劉文靜皆曰：「今義兵雖集而戎馬殊乏，胡兵[10993]非所須，須者，意所欲也。而馬不可失；若復稽回，復，扶又翻。恐其有悔。」淵曰：「諸君宜更思其次。」寂等乃請尊天太上皇，立代王帝，以安隋室；移檄郡縣；改易旗幟，雜用絳白，以示突厥。隋色尙赤。今用絳而雜之以白，示若不純於隋。幟，昌志翻。厥，九勿翻。淵曰：「此可謂『掩耳盜鍾，』此鄙語也；言盜鍾者惡鍾聲之聞而掩耳盜之，此可以自欺而不可以欺人也。然逼於時，不得不爾。」乃許之，遣使以此議告突厥。使，䟽吏翻。厥，九勿翻。西河郡不從淵命，甲申，淵使建成、丗民將兵擊西河；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領也。 考異曰：創業注云：「命大郎、二郎率衆討西河。」高祖、太宗實錄但云「命太宗徇西河」，蓋史官沒建成之名耳。唐·殷嶠傳：「從隱太子攻西河」。今從創業注。命太原令太原溫有與之偕行，隋志，太原縣，舊曰晉陽，開皇十[10994]年，分置太原縣，而改後齊所置龍山縣爲晉陽縣，二縣並帶太原郡。令，力正翻。曰：「吾兒年少，少，詩照翻。以卿參謀軍；之成敗，當以此行卜之。」時軍士新集，咸未閱習，建成、丗民與之同甘苦，遇敵則以身先之。先，悉薦翻。近道菜果，非買不食，軍士有竊之者，輒求其主償之，亦不詰竊者，詰，去吉翻。軍士及民皆感悅。至西河城下，民有欲入城者，皆聽其入。郡丞高德儒閉城拒守，己丑，攻拔之。執德儒至軍門，丗民數之曰：「汝指野鳥鸞，以欺人主，取高官，事見一百八十二卷大業十一年。數，所具翻，又所主翻。吾興義兵，正誅佞人耳！」爲，于僞翻。遂斬之。自餘不戮一人，秋毫無犯，各尉撫使復業，尉，與慰同。遠近聞之[10995]悅。義師初起，而人心如此，固可以取天下矣。建成等引兵還晉陽，往返凡九日。還，從宣翻，又音如字。淵喜曰：「以此行兵，雖橫行天下可。」言丗民行兵有紀律也。遂定入關之計。淵開倉以賑貧民，賑，津忍翻。應募者日益多。淵命軍，分左右，通謂之義士。裴寂等上淵號將軍，上，時掌翻。癸巳，建將軍府；以寂長史，長，知兩翻。劉文靜司馬，唐儉及前長安尉溫雅記室，雅仍與弟有共掌機密，武士彠鎧曹，劉政會及武城崔善、太原張道源戶曹，晉陽長上邽姜謩司功參軍，太谷長殷開山府掾，此唐公開大將軍府，署置官屬，參用隋親王府、大將軍府、州郡官屬之制也。隋制，唯親王有掾、有屬、有記[10996]室，大將軍府有鎧曹，州郡有戶曹，皆行參軍也。煬帝改州爲郡，郡置諸司書佐，而書佐卽參軍之職，行書佐卽行參軍之職也。隋志，武城縣，屬清河郡；上邽縣，帶天水郡；太谷縣，屬太原郡，舊曰陽邑，開皇十八年改名。彠，一虢翻。鎧，可亥翻，謩，與謨同。長，知兩翻。掾，以絹翻。長孫順德、劉弘基、竇琮及鷹揚郎將高平王長諧、天水姜寳誼、陽屯左·右統軍；高平縣，後魏置高平郡，隋已改爲平高縣。煬帝改秦州爲天水郡，因古郡名也。統軍，後魏所置。將，卽亮翻。統，它綜翻。自餘文武，隨才授任。以丗建成隴西公，左領軍都督，左統軍隸焉；丗民敦煌公，敦，大門翻。右領軍都督，右統軍隸焉；各置官屬。以柴紹右領軍府長史；此左、右領軍，以總領左、右軍而名，非取隋十二衞左、右領軍之職而名也。諮議譙人劉贍領西河通守。此大將軍府諮議參軍也。譙縣屬譙[10997]郡。贍，而豔翻。守，式又翻。道源名河，開山名嶠，皆以字行。開山，不害之孫。殷不害以孝行聞於陳、隋之間。 李密復帥衆向東都，復，扶又翻；下同。帥，讀曰率，丙申，戰于平樂園。此蓋卽漢、魏平樂觀之地爲園也。然漢、魏平樂觀在洛城西，隋旣遷營新都，則平樂園當在都城東。樂，音洛。密左騎、右步，騎，奇寄翻。中列彊弩，鳴千鼓以衝之，東都兵敗，密復取回洛倉。 突厥遣其柱國康鞘利等厥，九勿翻。鞘，所交翻。送馬千匹詣李淵互市，許發兵送淵入關，多少隨所欲。少，詩沼翻；下同。丁酉，淵引康鞘利等，受可汗，禮容盡恭，可，從刊入聲。汗，音寒。贈遣康鞘利等甚厚。擇其馬之善者，止市其半；義士請以私錢市其餘，淵曰：「虜饒馬而貪利，其來將[10998]不已，恐汝不能市。吾所以少取者，示貧，且不以急故，當汝貰之，爲，于僞翻。貰，時制翻，賒也。不足汝費。」乙巳，靈壽賊帥郗士陵隋志，靈壽縣屬恆山郡。帥，所類翻。郗，丑之翻。帥衆數千降於淵，淵以鎭東將軍、燕郡公，帥，讀曰率。降，戶江翻。燕，因肩翻。仍置鎭東府，補僚屬，以招撫山東郡縣。己巳，康鞘利北還。淵命劉文靜使於突厥以請兵，使，䟽吏翻；下同。私謂文靜曰：「胡騎入中國，生民之蠹。騎，奇寄翻。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劉武周引之共邊患；，胡馬行牧，不費芻粟，聊欲藉之以聲勢耳。數百人之外，無所用之。」觀唐公之言，豈若肅、代及石晉之君所爲哉！ 秋，七月，煬帝遣江都通守王丗[10999]充將江、淮勁卒，將軍王隆帥邛黃蠻，按唐書，邛部有烏蠻、白蠻；又謂羣蠻種類多不可記，意必有黃蠻也。守，式又翻；下同。充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領也。帥，讀曰率；下同。邛，渠容翻。河北使太常少卿韋霽、河南使虎牙郎將王辯等二人蓋皆討捕大使也。使，䟽吏翻。少，始照翻。將，卽亮翻；下同。各帥所領同赴東都，相知討李密。帥，讀曰率。 考異曰：雜記：「四月，丗充帥淮南兵萬人援東都。丗充行至彭城，懼密衆之盛，自以兵少不敵，乃間行自黎陽濟河而至。七月，丗充帥留守兵二萬擊密無功。」今從略記、蒲山公傳。霽，丗康之。韋丗康，開皇四大總管之一。 壬，李淵以元吉太原太守，留守晉陽官，後悉以委之。守，式又翻。癸丑，淵帥甲士萬發晉陽，立軍門誓衆，并移檄郡縣，諭以尊立代王之意；西突厥阿史那柰亦[11000]帥其衆以從。大業八年，分大柰之衆居樓煩，故今亦從淵。帥，讀曰率。厥，九勿翻。從，才用翻。甲寅，遣通議夫張綸將兵徇稽胡。稽胡部落居邠［汾］、石間。丙辰，淵至西河，慰勞吏民，勞，力到翻。賑贍窮乏；民年七十以上，皆除散官，朝議等八郎，武騎等八尉，皆散官也。賑，津忍翻。贍，而豔翻。散，悉亶翻。其餘豪俊，隨才授任，口詢功能，手註官秩，一日除千餘人；受官皆不取告身，唐志：補官者皆給以符，謂之告身，猶今言付身也。各分淵所官名而去。淵入雀鼠谷；壬戌，軍賈胡堡，賈胡堡，在霍邑西北。括地志：汾州靈石縣有賈胡堡。賈，音古。去霍邑五十餘里。代王侑遣虎牙郎將宋老生帥精兵萬屯霍邑，將，卽亮翻。左武候將軍屈突通屯河東以拒淵。屈，區勿翻。會積雨，淵不得進，[11001]遣府佐沈叔安等將羸兵還太原，更運一月糧。將，如字，卽良翻。羸，倫爲翻。還，從宣翻，又音如字。乙丑，張綸克離石，殺太守楊崇。煬帝改石州爲離石郡。劉文靜至突厥，始畢可汗，請兵，且與之約厥，九勿翻。可，從刊入聲。汗，音寒。 考異曰：唐劉文靜傳曰：「始畢曰：『唐公起事，今欲何爲？』文靜曰：『皇帝廢冢嫡，傳位後主，致斯禍亂。唐公國之懿戚，不忍坐觀成敗，故起義軍，欲黜不當立者。』」創業起居注先已再遣使至突厥，不容始畢方有此問。今不取。曰：「若入長安，民衆土地入唐公，金玉繒帛突厥。」繒，慈陵翻。厥，九勿翻。始畢喜，丙寅，遣其臣級失特勒先至淵軍，告以兵已上道。上，時掌翻。淵以招李密。 考異曰：壺關錄云：「高祖屯壽陽，遣右衞將軍張仁則齎書招李密。」蒲山公傳：「密答書曰：『使至，辱今月十九日書』」，按長曆是月己酉朔，十九日丁卯，不應己巳還至霍邑，又發書日不應[11002]猶在壽陽。今皆不取。密自恃兵彊，欲盟主，使祖君彥復曰：「與兄派流雖異，根系本同。唐公出於李虎，密出於李弼，是異派也。然李弼之先，本遼東襄平人。李虎祖西涼，本隴西成紀人。所謂根系，但同姓耳。自唯虛薄，四海英雄共推盟主。「唯」，當作「惟」。惟，思也。詳見審是。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執嬰於咸陽，以謂代王。殪商辛於牧野，以謂煬帝。殪，於計翻。豈不盛哉！」且欲使淵以步騎數千自至河內，煬帝改懷州爲河內郡。騎，奇寄翻。面結盟約。淵得，笑曰：「密妄自矜，非折簡可致。吾方有關中，若遽絕之，乃是更生一敵；不如卑辭推獎以驕其志，使我塞成臯之道，綴東都之兵，塞成臯之道，則江都信使不通；綴東都之兵，則不得西應長安。折，之舌翻。爲，于僞翻。塞，悉則翻。[11003]我得專意西征。俟關中平定，據險養威，徐觀鷸蚌之勢以收漁人之功，未晚。」戰國策：趙且伐燕，蘇代爲燕說趙惠王曰：「今者臣來過易水，蚌方出曝，鷸啄其肉，蚌合而拑其啄，鷸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卽有蚌脯。』蚌亦謂鷸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見死鷸。』漁父見而并獲之。今燕、趙相持，臣恐彊秦之爲漁父也。」唐公欲使李密與東都相持而己收漁人之利。鷸，餘律翻。乃使溫雅復曰：「吾雖庸劣，幸承餘緒，出八使，漢順帝遣八使。唐公使山西、河東，故云然。使，䟽吏翻；下同。入典六屯，隋制，六軍十二衞，唐公嘗爲將軍，故云。顚而不扶，通賢所責。所以會義兵，和親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天生烝民，必有司牧，當今牧，非而誰！老夫年逾知命，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願不及此。欣戴弟，攀鱗附翼，唯弟早膺圖[11004]籙，以寧兆民！宗盟之長，屬籍容，屬籍，宗屬之籍。長，知兩翻。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嬰於咸陽，未敢聞命。汾晉左右，尙須安輯；盟津之會，未暇卜期。」盟，讀曰孟。密得甚喜，以示將佐曰：「唐公推，天下不足定矣！」將，卽亮翻。自是信使往來不絕。雨久不止，淵軍中糧乏；劉文靜未返，或傳突厥與劉武周乘虛襲晉陽；淵召將佐謀北還。厥，九勿翻。還，從宣翻，又音如字。裴寂等皆曰：「宋老生、屈突通連兵據險，未易猝下。屈，居勿翻。李密雖云連和，姦謀難測。突厥貪而無信，唯利是視。武周，胡者。太原一方都會，且義兵家屬在焉，不如還救根本，[11005]更圖後舉。」李丗民曰：「今禾菽被野，何憂乏糧！老生輕躁，一戰可擒。被，皮義翻。躁，則到翻。李密顧戀倉粟，未遑遠略。武周與突厥外雖相附，內實相猜。武周雖遠利太原，豈可近忘馬邑！本興義，奮不顧身以救蒼生，當先必入咸陽，號令天下。今遇敵，遽已班師，恐從義之徒一朝解體，還守太原一城之地賊耳，還，從宣翻，又音如字。何以自全！」李建成亦以然。淵不聽，促令引發。丗民將復入諫，令，力丁翻。復，扶又翻。會日暮，淵已寢；丗民不得入，號哭於外，聲聞帳中。號，戶刀翻。聞，音問。淵召問之，丗民曰：「今兵以義動，進戰則克，退還則散；衆散於前，敵乘於後，死亡無日，[11006]何得不悲！」淵乃悟曰：「軍已發，柰何？」丗民曰：「右軍嚴而未發；嚴，裝也。左軍雖去，計亦未遠，請自追之。」淵笑曰：「吾之成敗皆在爾，知復何言，復，扶又翻。唯爾所。」丗民乃與建成夜追左軍復還。復，音如字。 考異曰：創業注：「帝集文武官人及大郎、二郎等而謂之曰：『以天贊我而言，應無此勢；以人事見機而發，無有不爲。借遣吾當突厥、武周之地，何有不來之理。諸公謂云何？』議者以『老生、屈突通相去不遠；李密譎誑，姦謀難測；突厥見利而行；武周，事胡者也；太原一都之會，義兵家屬在焉。愚夫所慮，伏聽教旨。』唐公顧謂大郎、二郎曰：『爾輩何如？』對曰：『武周位極而志滿，突厥少信而貪利，外雖相附，內實相猜。突厥必欲求利太原，寧肯近忘馬邑！武周悉其此勢，未必同謀同志。老生、突厥奔競來拒，進闕圖南，退窮自北，還無所入，往無所之，畏溺先沈，近於斯矣。今禾菽被野，人馬無憂，坐卽有糧，行卽得衆。李密戀於倉粟，未遑遠略。老生輕躁，破之不疑。定業取威，在茲一決。諧人保家愛命，言[11007]不可聽。雨罷進軍，若不殺老生而取霍邑，兒等敢以死謝！』唐公喜曰：『爾謀得之，吾其決矣。三占從二，何藉輿言。懦夫之徒，幾敗乃公事耳。』」太宗實錄盡以爲太宗之策，無建成名，蓋沒之耳。據建成同追左軍，則是建成意亦不欲還也。今從創業注。丙，太原運糧亦至。 武威鷹揚府司馬李軌，煬帝改涼州爲武威郡。各郡置鷹揚府，有郎將、副郎將、長史、司馬。家富，好任俠；好，呼到翻；下同。薛舉作亂於金城，是年，夏四月，薛舉起。軌與同郡曹珍、關謹、梁碩、李贇、安脩仁等謀曰：贇，於倫翻。「薛舉必來侵暴，郡官庸怯，勢不能禦，吾輩豈可束手并妻孥人所虜邪！孥，音奴。邪，音耶。不若相與并力拒之，保據河右以待天下之變。」衆皆以然，欲推一人主，各相讓，莫肯當。曹珍曰：「久聞圖讖李氏當王；讖，楚譖翻。今軌在謀中，乃天[11008]命。」遂相與拜軌，奉以主。丙辰，軌令脩仁集諸胡，令，力丁翻。安氏，涼州豪望，丗爲民夷所附，故使之集諸胡。軌結民間豪傑，共起兵，執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賁，音奔。將，卽亮翻。統，它綜翻。軌自稱河西涼王，置官屬並擬開皇故。關謹等欲盡殺隋官，分其家貲，軌曰：「諸人旣逼以主，當稟其號令。今興義兵以救生民，乃殺人取貨，此羣盜耳，將何以濟！」於是以統師太僕卿，士政太府卿。西突厥闕度設據會寧川，大業八年，分闕度設居會寧。厥，九勿翻。自稱闕可汗，請降於軌。可，從刊入聲。汗，音寒。降，戶江翻。 薛舉自稱秦帝， 考異曰：唐高祖實錄：「武德元年四月辛卯，舉稱尊號。」按今冬舉敗，問褚亮曰：「天子有降事否？」是則已稱尊號也。今[11009]從唐書舉傳。立其妻鞠氏皇后，仁果皇太。遣仁果將兵圍天水，克之，舉自金城徙都之。仁果多力，善騎射，將，卽亮翻。騎，奇寄翻。軍中號萬人敵；然性貪而好殺。嘗獲庾信立，怒其不降，磔於火上，稍割以噉軍士。庾信自梁入關，有文名。史言薛仁果在兵間不能收禮文藝名義之士，卒以敗亡。好，呼到翻。降，戶江翻。磔，陟格翻。噉，徒濫翻。及克天水，悉召富人，倒懸之，以醋灌鼻，責其金寳。舉每戒之曰：「汝之才略足以辦，然苛虐無恩，終當覆我國家。」舉遣晉王仁越將兵趨劒口，至河池郡；太守蕭瑀拒却之。劒口，劒門關口。舉指授仁越，使之趨劒口，未至，而蕭瑀以河池拒之，遂退却。將，卽亮翻；下同。趨，七喻翻，又逡須翻。瑀，音禹。守，式又翻。遣其將常仲興濟[11010]河擊李軌，與軌將李贇戰於昌松，隋志：昌松縣，屬武威郡。仲興舉軍敗沒。軌欲縱遣之，贇曰：「力戰獲俘，復縱以資敵，將焉用之！不如盡阬之。」復，扶又翻；下同。焉，於乾翻。軌曰：「天若祚我，當擒其主，此屬終我有；若其無成，留之何益！」乃縱之。李軌不殺隋官，縱薛舉兵，皆有人君之言；其才略不足以濟，則徒言無益也。未幾，攻張掖、敦煌、西平、枹罕，皆克之，幾，居豈翻。敦，徒門翻。枹，音膚。盡有河西五郡之地。 煬帝詔左禦衞將軍涿郡留守薛丗雄將燕地精兵萬討李密，燕，因肩翻。命王丗充等諸將皆受丗雄節度，所過盜賊，隨便誅翦。丗雄行至河間，軍於七里井，七里井，蓋其地去河間七里，故名。竇建德士衆惶懼，悉[11011]拔諸城南遁，聲言還入豆䴚。䴚，各朗翻。丗雄以畏己，不復設，建德謀還襲之。其處去丗雄營百四十里，建德帥敢死士百八十人先行，帥，讀曰率。令餘衆續發，建德與其士衆約曰：「夜至，則擊其營；已明，則降之。」降，戶江翻；下同。未至一里所，天欲明，建德惶惑議降；會天霧，人咫尺不相辨，建德喜曰：「天贊我！」贊，助也。遂突入其營擊之，丗雄士卒亂，皆騰栅走。丗雄不能禁，與左右數十騎遁涿郡， 考異曰：革命記：「帝以李密在洛口，征遼回日，令右翊衞將軍薛丗雄於留鎭兵內簡練精銳及幽、易驍勇討密，經過之處，若有草竊，隨便誅翦；仍令王丗充等諸軍並取丗雄處分。丗雄乃自領精兵六萬，四月末，至河間郡城下作營，州縣皆備牛酒軍糧以待薛將軍。時建德以無[11012]糧食，兵士先皆分散，餘軍不滿千人，在武彊縣境收麥充食，聞丗雄兵至河間，惶懼無計。問一女巫：『欲走避之，如何？』巫云：『不免。』問：『欲首如何？』巫云：『亦不吉。』問：『欲掩其不備擊之，如何？』巫云：『今夜天未明到，大吉。』卜時，日已午；卜處，去河間一百四十里。建德簡精兵二百八十人先行，餘勒續發。建德與衆決云：『夜到卽打，明卽降之，吉凶之事，在此舉耳。』遂行。去丗雄營二里，天已屬明，又聞吹角聲擬發，建德惶惑欲降。須臾，大霧忽起，建德曰：『此天助我也。』遽引兵入營政之，兵遂大亂。丗雄左右先已裝束擬發，丗雄遂得上馬奔走，仍中數槍，僅而獲免。幽、易之士，並不欲作留鎭兵，先無鬬意，旣不知賊多少，悉棄甲奔亡，遂使山東賊勢轉盛。李密先招慰河北州縣，多悉從之。丗雄慙憤而卒。」唐竇建德傳云：「七月，丗雄討之，建德帥敢死士千人襲之，丗雄以數百騎遁去。」今從隋薛丗雄傳，以建德傳、革命記參之。慙恚發病卒。恚，於避翻。卒，子恤翻。建德遂圍河間。 八月，己卯，雨霽。庚辰，李淵命軍中曝鎧仗行裝。鎧，可亥翻。辛巳旦，東南由山足細道趣[11013]霍邑。趣，七喻翻，又遂須翻。淵恐宋老生不出，李建成、李丗民曰：「老生勇而無謀，以輕騎挑之，挑，徒了翻。理無不出；脫其固守，則誣以貳於我。彼恐左右所奏，安敢不出！」淵曰：「汝測之善，老生不能逆戰賈胡，謂淵屯賈胡堡時，老生不能逆戰。賈，音古。吾知其無能！」淵與數百騎先至霍邑城東數里以待步兵，使建成、丗民將數十騎至城下，舉鞭指麾，若將圍城之狀，且詬之。騎，奇寄翻。詬，苦候翻。老生怒，引兵萬自東門、南門分道而出，淵使殷開山趣召後軍。趣，讀曰促。後軍至，淵欲使軍士先食而戰，丗民曰：「時不可失。」淵乃與建成陳於城東，丗民陳於城南。陳，讀曰陣；下同。淵、建成[11014]戰却，丗民與軍頭臨淄段志玄自南原引兵馳下，新唐志曰：武德元年，改鷹揚郎將曰軍頭。蓋起兵之初，已置軍頭也。後又改軍頭爲驃騎將軍。隋志，臨淄縣屬北海郡。衝老生陳，出其背，丗民手殺數十人，兩刀皆缺，流血滿袖，灑之復戰。淵兵復振，復，扶又翻。因傳呼曰：「已獲老生矣！」老生兵敗，淵兵先趣其門，趣，七喻翻。門閉，老生下馬投塹，劉弘基就斬之，僵尸數里。塹，七豔翻。僵，居良翻。日已暮，淵卽命登城，時無攻具，將士肉薄而登，遂克。淵賞霍邑之功，軍吏疑奴應募者不得與良人同，淵曰：「矢石之間，不辨貴賤，論勳之際，何有等差，宜並從本勳授。」壬午，淵引霍邑吏民，勞賞如西河，勞，力到翻。選[11015]其丁壯使從軍；關中軍士欲者，並授五品散官，煬帝置散職九大夫，朝請大夫正五品，朝散大夫從五品。散，悉但翻。遣。旣順其歸志，又以動關中士民之心。或諫以官太濫，淵曰：「隋氏吝惜勳賞，此所以失人心，柰何效之！且收衆以官，不勝於用兵乎！」丙戌，淵入臨汾郡，平陽，古郡名，後改置唐州，後改爲晉州，開皇初，改郡曰平河；平陽縣改曰臨汾縣，惡平陽之名也；大業初，改曰臨汾郡。慰撫如霍邑。庚寅，宿鼓山。鼓山，在絳郡北。絳郡通守陳叔達拒守；辛卯，進攻，克之。叔達，陳高宗之，有才學，淵禮而用之。癸巳，淵至龍門，龍門縣屬河東郡，在郡東北。劉文靜、康鞘利以突厥兵五百人、馬千匹來至。淵喜其來緩，謂文靜曰：「吾西行[11016]及河，突厥始至，兵少馬多，皆君將命之功。」厥，九勿翻。少，詩沼翻。汾陽薛鼎說淵：按新唐書，薛大鼎，蒲州汾隂人。隋、唐志亦皆無汾陽縣，「陽」當作「隂」。說，式芮翻。「請勿攻河東，自龍門直濟河，據永豐倉，傳檄遠近，關中可坐取。」淵將從之。諸將請先攻河東，乃以鼎將軍府察非掾。察非掾，言使之察姦非，若漢刺姦掾也。煬帝時左、右候衞府增置察非掾。諸將，卽亮翻。掾，俞絹翻。河東縣戶曹任瓌河東縣，帶河東郡，舊曰蒲坂，開皇十六年改名。隋制，縣置金、戶、兵、法、士等曹佐。任，音壬。瓌，古回翻。說淵曰：「關中豪傑皆企踵以待義兵。瓌在馮翊積年，瓌，仁壽中爲馮翊韓城尉。說，式芮翻。企，去智翻。知其豪傑，請往諭之，必從風而靡。義師自梁山濟河，指韓城，逼郃陽。梁山，在韓城縣界，臨河，卽左傳所謂梁山崩者[11017]也。韓城、郃陽二縣皆屬馮翊郡，隋所置也。杜佑曰：同州韓城縣，漢爲夏陽縣，有梁山、龍門山。宋白曰：今韓城縣西南三里有夏陽故城，乃韓國故城。今縣理南二十五里有少梁故城。隋文帝分郃陽故城，於此置韓城縣，以古韓城爲名。郃，古沓翻。蕭造文吏，必當望塵請服。孫華之徒，皆當遠迎，然後鼓行而進，直據永豐，雖未得長安，關中固已定矣。」淵悅，以瓌銀青光祿夫。隋制，銀青光祿，散職，從三品。時關中羣盜，孫華最彊；丙申，淵至汾隂，以招之。汾隂縣屬河東郡。己亥，淵進軍壺口，隋志：文城郡昌寧縣有壺口山。河濱之民獻舟者日以百數，仍置水軍。壬寅，孫華自郃陽輕騎渡河淵。騎，奇寄翻；下同。淵握手與坐，慰獎之，以華左光祿夫、武鄕縣公，領馮翊太守，隋制，散職左光祿，正二品。[11018]馮翊縣，後魏曰華隂，西魏改曰武鄕，大業初，改曰馮翊。今以開皇舊縣名封華。守，式又翻。其徒有功者，委華以次授官，賞賜甚厚。使之先濟；繼遣左右統軍王長諧、劉弘基及左領軍長史陳演壽、陳演壽，建成府元僚。長，知兩翻。金紫光祿夫史柰金紫光祿，散職，正三品。將步騎六千自梁山濟，營於河西以待軍。以任瓌招慰使，瓌說韓城，下之。淵謂長諧曰：「屈突通精兵不少，任，音壬。瓌，古回翻。使，䟽吏翻。說，式芮翻。少，詩沼翻。相去五十餘里，不敢來戰，足明其衆不之用。然通畏罪，不敢不出。若自濟河擊卿等，則我進攻河東，必不能守；若全軍守城，則卿等絕其河梁：河梁，謂蒲津橋。前扼其喉，後拊其背，彼不走必[11019]擒矣。」 驍果從煬帝在江都者多逃去，驍，堅堯翻。帝患之，以問裴矩，對曰：「人情非有匹偶，難以久處，處，昌呂翻。請聽軍士於此納室。」帝從之。九月，悉召江都境內寡婦、處女集宮下，恣將士所取；或先與姦者聽自首，處，昌呂翻。將，卽亮翻。首，手又翻。卽以配之。 武陽郡丞元寳藏以郡降李密，煬帝改魏州爲武陽郡。降，戶江翻；下同。甲寅，密以寳藏上柱國、武陽公。寳藏使其客鉅鹿魏徵啓謝密，隋志，鉅鹿縣屬襄國郡。且請改武陽魏州；請帥所部西取魏郡，煬帝改相州爲魏郡。帥，讀曰率。南會諸將取黎陽倉。汲郡黎陽縣有黎陽倉。將，卽亮翻。密喜，卽以寳藏魏州總管，召魏徵元帥府文學參軍，[11020]掌記室。帥，所類翻。徵少孤貧，好讀，有志，少，詩照翻。好，呼到翻。落拓不生業。始道士，寳藏召典記。密愛其文辭，故召之。初，貴鄕長弘農魏德深，隋志：貴鄕縣，帶武陽郡。劉昫曰：魏州，漢魏郡元城縣之地。後魏天平二年，分館陶西界於今州西北三十里古趙城置貴鄕縣。後魏建德七年，以趙城卑濕，西南移三十里，就孔思集寺爲貴鄕縣。大象二年，於縣置魏州，隋改名武陽郡。隋志，魏德深本鉅鹿人，家弘農；隋河南郡陝縣，後魏之弘農郡也。弘農郡之弘農縣，後魏之西弘農郡也。魏避諱，「弘」作「恆」。長，知兩翻。政清靜，不嚴而治。治，直吏翻。遼東之役，徵稅百端，使者旁午，責成郡縣，民不堪命，唯貴鄕閭里不擾，有無相通，不竭其力，所求皆給。元寳藏受詔捕賊，數調器械，數，所角翻。調，徒釣翻。動以軍法從。其鄰城營造，皆聚於[11021]聽，聽，讀曰廳。官吏遞相督責，晝夜喧囂，猶不能濟。德深聽隨便脩營，官府寂然，恆若無，恆，戶登翻。唯戒吏以不須過勝餘縣，使百姓勞苦；然民各自竭心，常諸縣之最，民愛之如父母。寳藏深害其能，遣將千兵赴東都。將，卽亮翻。所領兵聞寳藏降密，思其親戚，輒出都門，東向慟哭而返；或勸之降密，皆泣曰：「我與魏明府同來，何忍棄去！」河南、山東水，餓殍滿野，殍，平表翻。煬帝詔開黎陽倉賑之，吏不時給，死者日數萬人。徐丗勣言於李密曰：「天下亂，本饑饉。爲，于僞翻。今更得黎陽倉，濟矣。」密遣丗勣帥麾下五千人自原武濟河，隋志：原武[11022]縣屬滎陽郡，開皇十六年置。帥，讀曰率。會元寳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賊帥張升、清河賊帥趙君德共襲破黎陽倉，據之，隋志：洹水縣屬魏郡，後周置。洹，于元翻，又音桓。帥，所類翻。 考異曰：河洛記，今年四月，祖君彥檄云：「又得回洛，復取黎陽，天下之倉盡非隋有。」而九月魏徵啓方勸取黎陽。蓋君彥爲檄，欲虛張聲勢，非事實也。開倉恣民就食，浹旬間，得勝兵十餘萬。浹，子協翻。勝，音升。 考異曰：唐李勣傳：「勣初得黎陽倉，就食者數十萬人。魏徵、高季輔、杜正倫、郭孝恪皆客游其所，一見於衆人，卽加禮敬，引之臥內，談謔忘倦。」按徵爲元寳藏作啓，方謀取黎陽倉，高季輔已爲汲令，杜正倫爲羽騎都尉，郭孝恪先在密所：足知此事爲虛。今不取。 余按隋置羽騎尉，「都」字衍。武安、永安、義陽、弋陽、齊郡相繼降密。煬帝改洛州爲武安郡，黃州爲永安郡。義陽郡，齊、梁曰司州，後魏曰郢州，後周改申州，大業二年改義州，尋改爲郡。改光州爲弋陽郡。改齊州爲齊郡。竇建[11023]德、朱粲之徒亦遣使附密，使，䟽吏翻。密以粲揚州總管、鄧公。以粲總管揚州而爵爲鄧公也。泰山道士徐洪客獻於密，以：「衆久聚，恐米盡人散，師老厭戰，難可成功。」勸密「乘進取之機，因士馬之銳，沿流東指，直向江都，執取獨夫，號令天下。」密壯其言，以招之，洪客竟不出，莫知所之。 乙卯，張綸徇龍泉、文成等郡，煬帝改隰州爲龍泉郡，治隰川縣，漢之蒲子縣也。改汾州爲文城郡，治吉昌縣，後魏定陽縣也。皆下之，獲文成太守鄭元璹。元璹，譯之。成隋文帝業者，鄭譯也。守，式又翻。璹，殊玉翻。 屈突通遣虎牙郎將桑顯和將驍果數千人夜襲王長諧等營，長諧等戰不利，將，卽亮翻。 考異曰：創業注云：「桑顯和帥驍果精兵[11024]數千人夜馳掩襲長諧等軍營，諧及孫華等奉教備豫，故並覺之；伺和赴營，設伏分擊，應時摧散。」唐高祖本紀云：「義師不利，太宗以遊騎數百掩其後，顯和潰散。」按太宗時未過河西。今從高祖實錄及唐史太宗傳。孫華、史柰以遊騎自後擊顯和，破之。騎，奇寄翻。顯和脫走入城，仍自絕河梁。丙辰，馮翊守蕭造降於李淵。造，脩之。梁宜豐侯循，一作「脩」。戊午，淵帥諸軍圍河東，降，戶江翻。帥，讀曰率。 考異曰：創業注：「戊午，唐公親率諸軍圍河東郡，屈突通不敢出，閉門自守。城甚高峻，不易可攻，唐公觀義士等志，試遣登之，南面千餘人應時而上。時值雨甚，公命旋師。軍人時速上城，不時速下。公曰：『屈突宿衞舊人，解安陣隊，野戰非其所長，嬰城善爲捍禦。我師常勝，入必輕之，驍銳先登，恐無還路。今且示威而己，未是攻城之時，殺人得城，知何所用！』乃命還。」唐高祖實錄云：「驍勇千餘人已登其南城，高祖在東原，不之見。會暴雨，高祖鳴角收衆，由是不克。」溫大雅因爲虛美耳。今不取。屈突通嬰城[11025]自守。將佐復推淵領太尉，復，扶又翻。增置官屬，淵從之。時河東未下，輔豪傑至者日以千數。淵欲引兵西趣長安，趣，七喻翻，又逡須翻。猶豫未決。裴寂曰：「屈突通擁衆，憑堅城，吾捨之而去，若進攻長安不克，退河東所踵，腹背受敵，此危道。不若先克河東，然後西上。上，時掌翻。長安恃通援，通敗，長安必破矣。」李丗民曰：「不然。兵貴神速，吾席累勝之威，撫順之衆，鼓行而西，長安之人望風震駭，智不及謀，勇不及斷，斷，丁亂翻。取之若振槁葉耳。若淹留自弊於堅城之下，彼得成謀脩以待我，坐費日月，衆心離沮，沮，在呂翻。則去矣。且關中[11026]蜂起之將，未有所屬，不可不早招懷。將，卽亮翻；下同。屈突通自守虜耳，不足慮。」淵兩從之，留諸將圍河東，自引軍而西。朝邑法曹武功靳孝謨，以蒲津、中潬城降，隋志：朝邑縣，屬馮翊郡，後魏曰南五泉，西魏改焉。其地當蒲津橋西，唐改爲河西縣，梁大河爲橋，故有中潬。朝，直遙翻。靳，居焮翻。潬，徒旱翻。降，戶江翻；下同。華隂令李孝常以永豐倉降，隋志：華隂縣屬京兆郡。華，戶化翻。仍應接河西諸軍。孝常，圓通之。李圓通寵任於開皇之初。京兆諸縣亦多遣使請降。使，䟽吏翻。 王丗充、韋霽、王辯及河內通守孟善誼、河陽郡尉獨孤武都河陽非郡也。隋制，舊有兵處，州刺史帶諸軍事以統之。煬帝罷州置郡，別置都尉領兵，與郡不相知。「郡尉」，當作「都尉」。各帥所領會東都，帥，讀曰率；下同。唯王隆後[11027]期不至。王隆，帥邛黃蠻者也。己未，越王侗使虎賁郎將劉長恭等帥留守兵，龐玉等帥偃師兵，與丗充等合十餘萬衆，擊李密於洛口，賁，音奔。守，式又翻。帥，讀曰率。 考異曰：略記作「乙丑」。河洛記作「十二曰」。蒲山公傳：「九月十一日，師出東都。」按長曆，是月己酉朔，乙丑十七日也。今從蒲山公傳。與密夾洛水相守。煬帝詔諸軍皆受丗充節度。 考異曰：略記云：「丗充擊密，罔不摧破，露布相續而來，百姓忻忻歡詠於道。」蒲山公傳云：「自秋徂冬，凡經三十餘戰，丗充多敗績。」河洛記云：「四十餘戰，丗充無功。」三書相違，莫知孰是，今皆不取，唯勝負有顯狀者存之。帝遣攝江都郡丞馮慈明向東都，密所獲，密素聞其名，慈明事煬帝於并省，歷位于朝，其名夙著。延坐勞問，勞，力到翻。禮意甚厚，因謂曰：「隋祚已盡，公能與孤立功乎？」慈明曰：「公家歷先朝，[11028]朝，直遙翻。榮祿兼。不能善守門閥，乃與玄感舉兵，偶脫罔羅，得有今日，唯圖反噬，未諭高旨。莽、卓、敦、玄王莽、董卓、王敦、桓玄。非不彊盛，一朝夷滅，罪及祖宗。僕死而後已，不敢聞命！」密怒，囚之。慈明說防人席務本，說，輸芮翻。使亡走。奉表江都，及致東都論賊形勢，至雍丘，密將李公逸所獲，將，卽亮翻；下同。密義而釋之；出至營門，翟讓殺之。慈明，琮之。馮子琮事高齊，死於琅邪王儼之難。密之克洛口，是年二月，密克洛口。箕山府郎將張季珣固守不下，大業十二年，移箕山、公路二府守洛口倉。密以其寡弱，遣人呼之。季珣罵密極口，密怒，遣兵攻之，不能克。時密衆數十萬在其城下，季[11029]珣四面阻絕，所領不過數百人，而執志彌固，誓以必死。久之，糧盡水竭，城在原上，汲道不通，故水竭。士卒羸病，羸，倫爲翻。季珣撫循之，一無離叛，自月至于是月，城遂陷。季珣密不肯拜，曰：「天爪牙，何容拜賊！」密猶欲降之，誘諭終不屈，乃殺之。降，戶江翻。 考異曰：隋書季珣傳云：「密攻之經三年，遂爲所陷。」又云：「密壯而釋之；翟讓從求金不得，遂殺之。」河洛記曰：「自三月至九月不下，後爲糧盡水竭，乃被摧陷。生獲珣於牙門，遣人宣之，以降爲度。珣更張目極罵，不肯低屈；遂殺之。」按密明年已降唐，安得三年攻守箕山之事，今參取二書，去其牴悟者而已。季珣，祥之。漢王諒舉兵，張祥守井陘不下。 庚申，李淵帥諸軍濟河；帥，讀曰率；下同。甲，至朝邑，舍於長春宮，隋志：朝邑縣有長春宮。關中士民之者如市。丙寅，淵遣[11030]丗建成、司馬劉文靜帥王長諧等諸軍數萬人屯永豐倉，守潼關以東方兵，慰撫使竇軌等受其節度；敦煌公丗民帥劉弘基等諸軍數萬人徇渭北，慰撫使殷開山等受其節度。軌，琮之兄。冠氏長于志寧、安養尉顏師古冠氏，春秋邑名。隋分館陶東界置冠氏縣，屬武陽郡。安養縣，屬襄陽郡。劉昫曰：漢鄧城，古樊城也，宋改安養縣，後周廢山都、樊城二縣入焉。使，䟽吏翻。敦，徒門翻。及丗民婦兄長孫無忌謁淵於長春宮。兄長，知兩翻。見，賢遍翻。師古名籀，以字行；籀，直又翻。志寧，宣敏之兄；于宣敏見一百七十五卷陳宣帝太建十三年。師古，之推之孫；顏之推見一百七十三卷陳宣帝太建九年。皆以文學知名，無忌仍有才略。淵皆禮而用之，以志[11031]寧記室，師古朝散夫，無忌渭北行軍典籤。朝散大夫，隋散職，從五品。自親王府至州郡皆有典籤。朝，直遙翻。屈突通聞淵西入，署鷹揚郎將湯隂堯君素領河東通守，隋志：湯隂縣屬汲郡。使守蒲坂，隋河東郡治河東縣，古蒲坂也。坂，音反。自引兵數萬趣長安，趣，七喻翻。 考異曰：唐書通傳云：「將自武關趨藍田，赴長安。」疑其太迂，今但云趨長安。劉文靜所遏。將軍劉綱戍潼關，屯都尉南城，隋潼關有守兵，故置都尉。通欲往依之，王長諧先引兵襲斬綱，據城以拒通，通退保北城。淵遣其將呂紹宗等攻河東，不能克。將，卽亮翻。柴紹之自長安赴太原，是年五月，紹赴太原。謂其妻李氏曰：「尊公舉兵，今偕行則不可，留此則及禍，柰何？」李氏曰：「君弟[11032]速行，弟，與第同。我一婦人，易以潛匿，易，以鼓翻。當自計。」紹遂行。李氏鄠縣別墅，隋志，鄠縣屬京兆郡。鄠，音戶。墅，承與翻。散家貲，聚徒衆。淵從弟神通在長安，從，才用翻；下之從同。亡入鄠縣山中，與長安俠史萬寳等起兵以應淵。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園盜，隋志：京兆府盩厔縣有司竹園。有衆數萬，劫前尙右丞李綱長史，長，知兩翻。李氏使其奴馬寳說潘仁說，輸芮翻。與之就神通，合勢攻鄠縣，下之。神通衆逾一萬，自稱關中道行軍總管，以前樂城長令狐德棻記室。考之隋志，惟信安郡有樂城縣。又河間郡樂壽縣，舊曰樂城。長，知兩翻。令，方定翻。棻，扶分翻；下同。德棻，熙之。令狐熙事宇文氏，著勞績於河西。李氏使馬[11033]寳說羣盜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皆帥衆從之。仲文，密之從父；師利，和之。丘和以饋食爲煬帝所寵用。說，輸芮翻。帥，讀曰率。西京留守屢遣兵討潘仁等，皆所敗。敗，補邁翻。李氏徇盩厔、武功、始平，皆下之，盩厔，音舟窒。隋志，始平縣屬京兆郡。唐改曰興平。衆至七萬。左親衞段綸，文振之，娶淵女，段文振見一百八十一卷大業八年。 考異曰：唐太宗實錄云：「隱太子以琅邪長公主妻之。」劉子玄唐高祖實錄及新唐書皆云「高密大長公主適段綸。」蓋改封。亦聚徒於藍田，隋志：藍田縣屬京兆郡。得萬餘人。及淵濟河，神通、李氏、綸各遣使迎淵。使，䟽吏翻；下同。淵以神通光祿夫，道彥朝請夫，綸金紫光祿夫；隋散職，光祿從一品，金紫正三品，朝請正五品。朝，直遙翻。使柴紹將[11034]數百騎並南山迎李氏。將，卽亮翻。騎，奇寄翻。並，步浪翻。自華山而南，接盩厔、鄠、杜諸山，皆長安南山也。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及關中羣盜，皆請降於淵，淵一一以慰勞授官，降，戶江翻。勞，力到翻；下同。使各居其所，受敦煌公敦，徒門翻。丗民節度。刑部尙領京兆內史衞文昇年老，煬帝改京兆、河南尹爲內史。聞淵兵向長安，憂懼成疾，不復預，復，扶又翻。獨左翊衞將軍隂丗師、京兆郡丞骨儀奉代王侑乘城拒守。己巳，淵如蒲津；庚午，自臨晉濟渭，朝邑，古臨晉地。至永豐勞軍，開倉賑飢民。賑，油忍翻。辛未，還長春宮；壬申，進屯馮翊。隋志：馮翊縣，帶郡。丗民所至，吏民及羣盜之如流，丗民收其豪俊以僚屬，營于[11035]涇湯，涇陽縣屬京兆郡。勝兵九萬。勝，音升；下同。李氏將精兵萬餘會丗民於渭北，與柴紹各置幕府，號「娘軍」。先是，平涼奴賊數萬圍扶風太守竇璡，帝改原州爲平涼郡，岐州爲扶風郡。先，悉薦翻。守，式又翻。璡，將鄰翻。數月不下，賊中食盡。丘師利遣其弟行恭帥五百人負米麥持牛酒詣奴賊營，帥，讀曰率。奴帥長揖，行恭手斬之，帥，所類翻。謂其衆曰：「汝輩皆良人，何故奴主，使天下謂之奴賊！」衆皆俯伏曰：「願改公。」行恭卽帥其衆與師利共謁丗民於渭北，帥，讀曰率；下同。丗民以光祿夫。璡，琮之從。從，才用翻。隰城尉房玄齡謁丗民於軍門， 考異曰：舊唐書玄齡傳云：「溫彥博又薦焉。」按彥博時在羅藝所。今不取。[11036]丗民一如舊識，署記室參軍，引謀主。玄齡亦自以遇知己，罊竭心力，知無不。淵命劉弘基、殷開山分兵西略扶風，有衆六萬，南渡渭水，屯長安故城。 考異曰：創業注云：「敦煌公自涇陽趨司竹，留弘基、開山屯長安故城。」今從唐書弘基傳。城中出戰，弘基逆擊，破之。丗民引兵趣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皆帥衆從之，頓于阿城，趣，七喻翻。帥，讀曰率。阿城，卽秦阿房宮城。勝兵十萬，軍令嚴整，秋毫不犯。乙亥，丗民自盩厔遣使白淵，請期日赴長安。淵曰：「屈突東行不能復西，不足虞矣！」屈，居勿翻。復，扶又翻。乃命建成選倉上精兵自新豐趣長樂宮，新豐縣屬京兆郡；長樂宮，故漢宮也。樂，音洛。丗民帥新附諸軍[11037]北屯長安故城，自盩厔趣長安，故謂之北。至並聽教。並至所期之地聽教令。延安、上郡、雕隂皆請降於淵。丙，淵引軍西行，自馮翊西行。降，戶江翻。所過離宮園苑皆罷之，出宮女還其親屬。冬，十月，辛巳，淵至長安，營於春明門之西北，春明門，長安城東面三門之中門也。諸軍皆集，合十餘萬。淵命各依壁壘，毋得入村落侵暴。屢遣使至城下諭衞文昇等以欲尊隋之意，不報。辛卯，命諸軍進圍城。甲午，淵遷館於安興坊。安興城，蓋在安興門外。雍錄：長安城東面三門，通化、春明、安興。帥，讀曰率。 巴陵校尉鄱陽董景珍、雷丗猛、旅帥鄭文秀、許玄徹、萬瓚、徐德基、郭華、沔陽張繡等謀據郡叛隋，隋志：巴陵郡，梁置巴州；平陳，改曰岳[11038]州，大業初，改曰羅州，尋改爲郡。煬帝改大都督爲校尉，帥都督爲旅帥。沔陽郡，後置復州，大業初，改曰沔州，尋改爲郡。校，戶教翻，帥，所類翻；下同。瓚，藏旱翻。沔，彌兗翻。推景珍主。景珍曰：「吾素寒賤，不衆所服。羅川令蕭銑，梁室之後，按隋書帝紀，羅川縣卽巴陵郡之羅縣。銑，梁宣帝曾孫巖之孫。寬仁度，請奉之以從衆望。」乃遣使報銑。使，䟽吏翻。銑喜從之，聲言討賊，召募得數千人。銑，巖之孫。蕭巖奔陳見開皇八年；見殺見［開皇］九年。會潁川賊帥沈柳生寇羅川，煬帝改許州爲潁川郡。銑與戰不利，因謂其衆曰：「今天下皆叛，隋政不行，巴陵豪傑起兵，欲奉吾主。若從其請以號令江南，可以中興梁祚，以此召柳生，亦當從我矣。」衆皆悅，聽命，乃自稱梁公，改隋服色旗[11039]幟皆如梁舊。柳生卽帥衆之，以柳生車騎將軍。起兵五日，遠近附者至數萬人，遂帥衆向巴陵。景珍遣徐德基帥郡中豪傑數百人出迎，幟，昌志翻。帥，讀曰率。騎，奇寄翻。未及銑，柳生與其黨謀曰：「我先奉梁公，勳居第一。今巴陵諸將，皆位高兵多，我若入城，返出其下。不如殺德基，質其首領，將，卽亮翻。質，音致。獨挾梁公進取郡城，則無出我右者矣。」遂殺德基。入白銑，銑驚曰：「今欲撥亂反正，忽自相殺，吾不能若主矣。」因步出軍門。柳生懼，伏地請罪，銑責而赦之，陳兵入城。景珍言於銑曰：「徐德基建義功臣，而柳生無故擅殺之，此[11040]而不誅，何以政！且柳生盜日久，今雖從義，凶悖不移，悖，蒲妹翻，又蒲沒翻。共處一城，處，昌呂翻。勢必變。失今不取，後悔無及！」銑從之。景珍收柳生，斬之，其徒皆潰去。丙申，銑築壇燔燎，自稱梁王，改元鳴鳳。 壬寅，王丗充夜渡洛水，營於黑石，明日，分兵守營，自將精兵陳於洛北。李密聞之，引兵渡洛逆戰，密兵敗，柴孝和溺死。密帥麾下精騎渡洛南，將，卽亮翻。陳，讀曰陣。帥，讀曰率。餘衆東走月城，月城，蓋臨洛水築偃月城，與倉城相應。丗充追圍之。密自洛南策馬直趣黑石，趣，七喻翻。營中懼，連舉六烽，丗充釋月城之圍，狼狽自救；密還與戰，破之，斬首千餘級。 [11041]甲辰，李淵命諸軍攻城，約「毋得犯七廟及代王宗室，違者夷族！」孫華中流矢卒。中，竹仲翻。十一月，丙辰，軍頭雷永吉先登， 考異曰：唐高祖實錄作「雷紹」，今從創業注。遂克長安。代王在東宮，左右奔散，唯侍讀姚思廉侍側。軍士將登殿，思廉厲聲訶之曰：「唐公舉義兵、匡帝室，卿等毋得無禮！」衆皆愕然，布立庭下。訶，虎何翻。愕，五各翻。淵迎王於東宮，遷居興殿後，大興殿，隋宮正殿也，未卽尊位，故居殿後。聽思廉扶王至順陽閤下，泣拜而去。思廉，察之。姚察，事陳，以文義稱。淵還，舍於長樂宮，樂，音洛。與民約法十條，悉除隋苛禁。淵之起兵，留守官發其墳墓，毀其五廟。隋制，諸公立五廟。至是，[11042]衞文昇已卒，戊午，執隂丗師、骨儀等，數以貪婪苛酷，且拒義師，俱斬之，卒，子恤翻。數，所具翻，又所主翻。按隋書稱「隂丗師少有節槪，性忠厚，多武藝。骨儀性剛鯁，有不可奪之志。于時朝政浸亂，濁貨公行，天下士大夫莫不變節，儀獨厲志守常，介然獨立。」如此，則皆隋之良也。唐公特以其發墳墓、毀家廟，拒守不下而誅之；數以貪婪苛酷，非其罪也。觀通鑑所書，可謂微而顯矣。婪，盧含翻。 考異曰：隋書、北史衞玄傳皆曰：「城陷，歸于家，義寧中卒。」按文昇與二人俱爲留守官，不容獨免。今從唐本紀。死者十餘人，餘無所問。
馬邑郡丞原李靖，素與淵有隙，隋志，三原縣屬京兆郡。煬帝改朔州爲馬邑郡。 考異曰：柳芳唐曆及唐書靖傳云：「高祖擊突厥於塞外。靖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鎖上變，將詣江都，至長安，道塞不通而止。」按太宗謀起兵，高祖尙未知，知之猶不從。當擊突厥之時，未有異志，靖何從察知之！又上變當乘驛取疾，何爲自鎖也！今依靖行狀云：「昔在隋朝，曾經忤旨。及茲城陷，高祖追責舊[11043]言。公忼慨直論，特蒙宥釋。」但行狀題云魏徵撰，非也。按徵以貞觀十七年卒，靖二十三年乃卒，蓋後人爲之，託徵名。又敍靖事極怪誕無取，唯此可爲據耳。淵入城，將斬之。靖呼曰：呼，火故翻。「公興義兵，欲平暴亂，乃以私怨殺壯士乎！」丗民之固請，爲，于僞翻。乃捨之。丗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負志氣，有文武才略，其舅韓擒虎每撫之曰：「可與言將帥之略者，獨此耳！」少，詩照翻。將，卽亮翻。帥，所類翻。 王丗充自洛北之敗，堅壁不出；越王侗遣使勞之，侗，它紅翻，又音同。使，䟽吏翻。勞，力到翻。丗充慙懼，請戰於密。丙辰，丗充與密夾石河而陳，密布陳南北十餘里。陳，讀曰陣。翟讓先與丗充戰，不利而退；丗充逐之，王伯當、裴仁基從旁橫斷其後，密勒[11044]中軍擊之，丗充敗，西走。 考異曰：前已有丙辰、戊午，欲各敍西京、東都事，使不相亂，故重出。 按通鑑下文書「戊午，殺翟讓」，考異於此兼言之。翟讓司馬王儒信勸讓自冢宰，總領衆務，以奪密權，讓不從。讓兄柱國滎陽公弘， 考異曰：河洛記作「洪」。今從蒲山公傳。粗愚人，謂讓曰：「天汝當自，柰何與人！汝不者，我當之！」讓但笑，不以意，密聞而惡之。惡，烏路翻。總管崔丗樞自鄢陵初附於密，鄢陵縣，隋屬潁川郡。鄢，謁晚翻，又於建翻，又音偃。讓囚之私府，責其貨，丗樞營求未辦，遽欲加刑。讓召元帥府記室邢義期博，逡巡未就，杖之八十。帥，所類翻。逡，七旬翻。讓謂左長史房彥藻曰：「君前破汝南，長，知兩翻。煬帝改蔡州爲汝南郡。得[11045]寳貨，獨與魏公，全不與我！魏公我之所立，未可知！」彥藻懼，以狀告密，因與左司馬鄭頲共說密曰：「讓貪愎不仁，頲，它鼎翻。說，式芮翻。愎，符逼翻。有無君之心，宜早圖之。」密曰：「今安危未定，遽相誅殺，何以示遠！」頲曰：「毒蛇螫手，壯士解腕，螫，音釋。腕，烏貫翻。所全者故。彼先得志，悔無所及。」密乃從之，置酒召讓。戊午，讓與兄弘及兄司徒府長史摩侯同詣密，密與讓、弘、裴仁基、郝孝德共坐，單雄信等皆立侍，長，知兩翻。郝，呼各翻。單，慈淺翻。 考異曰：河洛記云：「密讓讓兄子摩侯、王儒信同榻而坐。」今從蒲山公傳。房彥藻、鄭頲往來檢校。密曰：「今日與達官飲，不須多人，達官，猶言顯官也。左右止留給使而已。」[11046]密左右皆引去，讓左右猶在。彥藻白密曰：「今方樂，樂，音洛。天時甚寒，司徒左右，請給酒食。」密曰：「聽司徒進止。」讓曰：「甚佳。」乃引讓左右盡出，獨密下壯士蔡建德持刀立侍。食未進，密出良弓，與讓習射，讓方引滿，建德自後斫之，踣於牀前，踣，蒲北翻。聲若牛吼，并弘、摩侯、儒信皆殺之。徐丗勣走出，門者斫之頸，王伯當遙訶止之。單雄信叩頭請命，密釋之。左右驚擾，莫知所，密言曰：「與君等同起義兵，本除暴亂。司徒專行暴虐，陵辱羣僚，無復上下；今所誅止其一家，諸君無預。」命扶徐丗勣置幕下，親傅瘡。爲，于僞翻。讓麾下欲散，[11047]密使單雄信前往宣慰，密尋獨騎入其營，獨騎，猶言單騎也。騎，奇寄翻。歷加撫諭，令丗勣、雄信、伯當分領其衆，中外遂定。讓殘忍，摩侯猜忌，儒信貪縱，故死之日，所部無哀之者；然密之將佐始有自疑之心矣。始，王丗充知讓與密必不久睦，冀其相圖，得從而乘之。及聞讓死，失望，歎曰：「李密天資明決，龍蛇，固不可測！」 壬戌，李淵法駕迎代王卽皇帝位於天興殿，天興殿，當作大興殿。時年十，赦改元，改元義寧。遙尊煬帝太上皇。甲，淵自長樂宮入長安。以淵假黃鉞、使持節、都督內外諸軍、尙令、丞相，進封唐王。樂，音洛。使，䟽吏[11048]翻。令，力定翻。相，息亮翻。以武德殿丞相府，改教稱令，日於虔化門視。虔化門，在大興殿前東偏。乙丑，榆林、靈武、平涼、安定諸郡皆遣使請命。使，䟽吏翻。丙寅，詔軍國機務，無，文武設官，位無貴賤，憲章賞罰，咸相府；唯郊祀天地，四時禘祫奏聞。祫，戶夾翻。置丞相府官屬， 考異曰：唐帝紀在十二月癸未。今從創業注。以裴寂長史，劉文靜司馬。何潘仁使李綱入，長，知兩翻。見，賢遍翻。淵留之，以丞相府司，錄者，總錄一府之事。隋自文帝受禪後，不復有丞相府，亦無官屬。唐公輔政，位絕羣后，凡官屬皆復特置之。專掌選。選，宣戀翻。以前考功郎中竇威司參軍，使定禮儀。威，熾之。竇熾，隋初三公。淵傾府庫以賜勳人，國用[11049]不足，右光祿夫劉丗龍獻策，隋散職，左右光祿，從一品。以「今義師數萬，並在京師，樵蘇貴而布帛賤；請伐六街及苑中樹樵，長安城中六街；苑城包漢故都，抵渭水。以易布帛，可得數十萬匹。」淵從之。己巳，以李建成唐丗，李丗民京兆尹、秦公，李元吉齊公。 河南諸郡盡附李密，唯滎陽太守郇王慶、梁郡太守楊汪尙隋守。慶，河間王弘之子；弘，高祖從祖弟也。煬帝改宋州爲梁郡。郇，音荀。爲，于僞翻；下同。密以招慶，陳利害，且曰：「王之家丗，本住山東，本姓郭氏，乃非楊族。芝焚蕙歎，不同此。」初，慶祖父元孫早孤，隨母郭氏養於舅族。及武元帝從周起兵關中，楊忠，諡武元皇帝。[11050]元孫在鄴，恐高氏所誅，北齊高氏。冒姓郭氏，故密云然。慶得惶恐，卽以郡降密，降，戶江翻；下同。復姓郭氏。 十月，癸未，追諡唐王淵父襄公景王；考仁公元王，夫人竇氏穆妃。襄公，虎。仁公，昞。竇氏，毅之女，是爲太穆皇后。諡，神至翻。 薛舉遣其仁果寇扶風，唐弼據汧源拒之。汧源縣，隋屬扶風郡。汧，苦堅翻。舉遣使招弼，弼乃殺李弘芝，請降於舉，唐弼立李弘芝見一百八十二卷大業十年。使，䟽吏翻。降，戶江翻。仁果乘其無，襲破之，悉并其衆。弼以數百騎走詣扶風請降，扶風太守竇璡殺之。舉勢益張，守，式又翻。張，知亮翻。衆號十萬，謀取長安；聞丞相淵已定長安，遂圍扶風。淵使李丗民將兵擊[11051]之。將，卽亮翻。使姜謩、竇軌俱出散關，大散關，在扶風郡陳倉縣西南。散，悉亶翻。安撫隴右；左光祿夫李孝恭招慰山南；府戶曹張道源招慰山東。道源，丞相府戶曹也。孝恭，淵之從父兄。從，才用翻。癸巳，丗民擊薛仁果於扶風，破之，追奔至壠坻而還。坻，丁禮翻，又丁計翻。還，從宣翻，又如字。薛舉懼，問其羣臣曰：「自古天有降乎？」黃門侍郎錢唐褚亮曰：隋志，錢唐縣屬餘杭郡。降，戶江翻。「趙佗，事見漢高祖、文帝紀。佗，徒何翻。劉禪仕晉，事見魏紀、晉紀。近丗蕭琮，至今猶貴。謂蕭氏子弟也。轉禍福，自古有之。」衞尉卿郝瑗趨進曰：「陛下失問！褚亮之言何悖！郝，呼各翻。瑗，于眷翻。悖，蒲妹翻。昔高祖屢經奔敗，見本紀。蜀先主[11052]亟亡妻，見漢獻帝紀。亟，去吏翻。卒成業；卒，子恤翻。陛下柰何以一戰不利，遽亡國之計乎！」舉亦悔之曰：「聊以此試君等耳。」乃厚賞瑗，引謀主。 乙未，平涼留守張隆，丁酉，河池太守蕭瑀及扶風、陽郡相繼來降。煬帝改成州爲漢陽郡，武都仇池之地也。守，式又翻。降，戶江翻。以竇璡工部尙、燕國公，璡，則鄰翻。燕，因肩翻。蕭瑀禮部尙、宋國公。瑀，音禹。 姜謩、竇軌進至長道，元魏分上祿置長道縣，隋屬漢陽郡。薛舉所敗，引還。敗，補邁翻。還，從宣翻。淵使通議夫醴泉劉丗讓安集唐弼餘黨，通議大大，隋散職，從四品。隋志，醴泉縣屬京兆郡，後魏之寧夷縣，開皇十八年改名。與舉相遇，戰敗，舉所虜。 李孝恭擊破朱粲，諸將請盡殺[11053]其俘，將，卽亮翻。孝恭曰：「不可，自是以往，誰復肯降矣！」復，扶又翻。於是自金川出巴、蜀，檄所至，降附者十餘州。隋志，金川縣，帶西城郡，漢西城縣地；梁初曰上廉，後曰吉陽，西魏改曰吉安，後周以西城入焉；大業三年，改曰金川，以其地產金也。自金川出巴中，自巴中則至蜀矣。 屈突通與劉文靜相持月餘，通復使桑顯和夜襲其營，屈，居勿翻。復，扶又翻。文靜與左光祿夫段志玄悉力苦戰，顯和敗走，盡俘其衆，通勢益蹙。或說通降，通泣曰：「吾歷兩主，兩主，謂文帝、煬帝。說，式芮翻。降，戶江翻；下同。恩顧甚厚。食人之祿而違其難，難，乃旦翻。吾不！」每自摩其頸曰：「要當國家受一刀！」勞勉將士，未嘗不流涕，爲，于僞翻。勞，力到翻。將，卽亮翻。人亦以此懷之。丞相[11054]淵遣其家僮召之，通立斬之。及聞長安不守，家屬悉淵所虜，乃留顯和鎭潼關，引兵東出，將趣洛陽。趣，七喻翻，又逡須翻。通適去，顯和卽以城降文靜。降，戶江翻。文靜遣竇琮等將輕騎與顯和追之，及於稠桑。虢州湖城縣有稠桑驛。琮，徂宗翻。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領也。騎，奇寄翻。通結陳自固，陳，讀曰陣。竇琮遣通壽往諭之，通罵曰：「此賊何來！昔與汝父，今與汝仇讎！」命左右射之。射，而亦翻。顯和謂其衆曰：「今京城已陷，汝輩皆關中人，去欲何之！」衆皆釋仗而降。通知不免，下馬東南向再拜號哭曰：號，戶刀翻。「臣力屈至此，非敢負國，天地神祇實知之！」祇，其支翻。軍人執通送長安， 考異曰：[11055]革命記：「高祖令諸將擊通，通走出潼關。仍令通子壽隨軍喚父，至稠桑，追及之。壽告通云：『天下今旣䘮亡，相王舉義兵，平定禍亂；大人須轉禍爲福，以自保全。單馬輕身，將欲何往？』通叱壽云：『此賊何由可耐！』引弓射之。壽招喚通兵士，並悉放仗來降。壽乃馳走抱通，『請大人屈節歸義。』通遂回首東南，雨淚號哭，口稱至尊：『臣力屈以至於此，非臣敢虧名節，違背國恩。』然始收淚赴軍，以見唐王。」今從唐書。唐裴矩傳：「屈突通敗問至江都，煬帝問矩方略，矩曰：『太原有變，京畿不靜，遙爲處分，恐失事機；唯鑾輿早還，方可平定。』」按隋失天下，皆因矩諂諛所致，豈敢輒勸帝西還！蓋矩經事唐朝，其子孫及史官附益此語，欲蓋其惡耳。今所不取。淵以兵部尙，賜爵蔣公，蔣，古國名。兼秦西元帥府長史。長，知兩翻。淵遣通至河東城下招諭堯君素，君素通，歔欷不自勝，歔，音虛。欷，音希，又許旣翻。勝，音升。通亦泣下霑衿，因謂君素曰：「吾軍已敗，義旗所指，莫不響應，勢如此，[11056]卿宜早降。」君素曰：「公國臣，主上委公以關中，代王付公以社稷，柰何負國生降，乃更人作說客邪！降，戶江翻。爲，于僞翻。說，輸芮翻。邪，音耶。公所乘馬，卽代王所賜，公何面目乘之哉！」通曰：「吁，君素，我力屈而來！」君素曰：「方今力猶未屈，何用多言！」通而慙而退。 東都米斗錢，人餓死者什。 庚，王丗充軍士有亡降李密者，密問：「丗充軍中何所？」軍士曰：「比益募兵，再饗將士，不知其故。」比，毗至翻。密謂裴仁基曰：「吾幾落奴度中，幾，居依翻。光祿知之乎？吾久不出兵，丗充芻糧將竭，求戰不得，故募兵饗士，欲乘月晦以襲倉城耳，宜速之。」乃[11057]命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當、齊郡公孟讓勒兵分屯倉城之側以待之。郝，呼各翻。邪，音耶。其夕鼓，丗充兵果至，伯當先遇之，與戰，不利。丗充兵卽陵城，總管魯儒拒却之；伯當更收兵擊之，丗充敗，斬其驍將費青奴，驍，堅堯翻。將，卽亮翻。費，扶沸翻。士卒戰溺死者千餘人。丗充屢與密戰，不勝， 考異曰：蒲山公傳云：「自洛北敗至此，七十餘戰。」河洛記云：「四十餘戰，再三失利。」今但云屢與密戰。越王侗遣使勞之，侗，它紅翻。使，䟽吏翻。勞，力到翻。丗充訴以兵少，數戰疲弊；少，詩沼翻。數，所角翻。侗以兵七萬益之。 劉文靜等引兵東略地，取弘農郡，遂定新安以西。隋志：河南郡陝縣，舊置弘農郡，大業初置弘農宮。別自有弘農郡，領弘農、盧氏、長泉、朱陽等縣。新安縣亦屬河南郡，[11058]其地在陝東。則取弘農郡，併弘農宮取之矣。 甲辰，李淵遣雲陽令詹俊、武功縣正李仲袞徇巴、蜀，下之。隋志：雲陽、武功二縣皆屬京兆郡。煬帝改縣尉爲縣正。詹，姓也。周有詹父，楚有詹尹。 考異曰：創業注云：「十一月甲子，遣使慰諭巴蜀。」實錄在十一月甲辰，唐曆在十二月丙午。未知創業注所云者卽俊等邪，爲別使也？今從實錄。 乙巳，方與賊帥張善安襲陷廬江郡，隋志：方與縣屬彭城郡。煬帝改廬州爲廬江郡。方與，音房豫。帥，所類翻。因渡江，林士弘於豫章；士弘疑之，營於南塘上。煬帝改洪州爲豫章郡。水經註：南昌縣南塘，本通大江，漢永元中，太守張躬築塘以通南路。大江，南江也。善安恨之，襲破士弘，焚其郛郭而去，士弘徙居南康。蕭銑遣其將蘇胡兒襲豫章，克之，將，卽亮翻。士弘退保餘干。煬帝改虔州爲南康郡。餘干縣屬鄱陽郡。[11059]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四終[11060] [110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