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朝散夫右諫議夫知制誥兼侍講同提舉萬壽觀公兼判集賢院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省音註
唐紀四十四起昭陽大淵獻正月，盡十月，不滿一年。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
建中四年春，正月，丁亥，隴右節度使張鎰與吐蕃尙結贊盟于清水。使，䟽吏翻。鎰，弋質翻。吐，從暾入聲。清水，漢古縣，唐屬秦州。九域志：在州東[14073]九十里。 庚寅，李希烈遣其將李克誠襲陷汝州，執別駕李元平。將，卽亮翻。汝州，治梁縣，漢承休侯封邑也。元平，本湖南判官，薄月才藝，性䟽傲，敢言，好論兵；好，呼到翻。關播奇之，薦於上，以將相之器，以汝州距許州最近，九域志：汝州，東南至許州二百七十里。史言關播所用非才。相，息亮翻。擢元平汝州別駕，知州。元平至汝州，卽募工徒治城；治，直之翻。希烈隂使壯士應募執役，入數百人，元平不之覺。希烈遣克誠將數百騎突至城下，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騎，奇寄翻。應募者應之於內，縛元平馳去。元平人眇，無須，須，古字取象，以彡類耏毛也。後人從而加「髟」爲「鬚」字，此俗書耳。希烈恐懼，便液汚地。便，毘連翻。便液，謂屎溺也。液，音亦。汚，烏故翻。[14074]希烈罵之曰：「盲宰相以汝當我，何相輕！」以判官周晃汝州刺史，遣別將董待名等四出抄掠，取尉氏，尉氏縣，屬汴州。九域志：在州南九十里。抄，楚交翻。圍鄭州，官軍數所敗。邏騎西至彭婆，數，所角翻。敗，補邁翻。邏，郎佐翻。騎，奇寄翻。邏騎，巡邏遊弈之騎。九域志：河南府河南縣有彭婆鎭。金人疆域圖：洛陽縣有彭婆鎭。東都士民震駭，竄匿山谷；留守鄭叔則入保西苑。東都西苑在東都城西。鄭叔則蓋備有急易於西奔也。守，式又翻。上問計於盧杞，對曰：「希烈年少驍將，恃功驕慢，將佐莫敢諫止；誠得儒雅重臣，奉宣聖澤，陳逆順禍福，少，始照翻。驍，堅堯翻。將，卽亮翻。爲，于僞翻。希烈必革心悔過，可不勞軍旅而服。顏眞卿朝舊臣，眞卿歷事玄、肅、代三朝。朝，直遙翻。忠[14075]直剛決，名重海內，人所信服，眞其人！」上以然。甲午，命眞卿詣許州宣慰希烈。詔下，舉朝失色。下，遐嫁翻。眞卿乘驛至東都，鄭叔則曰：「往必不免，宜少留，須後命。」少，詩沼翻。須，待也。眞卿曰：「君命，將焉避之！」焉，於虔翻。遂行。李勉表言：「失一元老，國家羞，請留之。」使人邀眞卿，不及。眞卿與其，但敕以「奉家廟、撫諸孤」而已。至許州，欲宣詔旨，希烈使其養千餘人環繞慢罵，李希烈養壯士爲子，謂之養子。環，音胡慣翻。拔刃擬之，將剸啗之勢；剸，旨兗翻，細割也。眞卿足不移，色不變。希烈遽以身蔽之，麾衆令退，館眞卿而禮之。令，力丁翻。館，古玩翻。希烈欲遣眞卿還，還，從宣翻，又音[14076]如字。會李元平在座，眞卿責之，元平慚而起，以密啓白希烈；希烈意遂變，留眞卿不遣。朱滔、王武俊、田悅、李納各遣使詣希烈，上表稱臣，勸進，使者拜舞於希烈前，說希烈曰：使，䟽吏翻。上，時掌翻。說，式芮翻。「朝廷誅滅功臣，失信天下；都統英武自天，功烈蓋丗，已朝廷所猜忌，將有韓、白之禍，朝，直遙翻。統，它綜翻，俗從上聲。韓、白之禍，謂韓信斬於鍾室，白起死於杜郵也。願亟稱尊號，使四海臣民知有所。」希烈召顏眞卿示之曰：「今四王遣使推，不謀而同，以朱滔稱冀王，王武俊稱趙王，田悅稱魏王，李納稱齊王，故希烈謂之四王。使，䟽吏翻。太師觀此勢，豈吾獨朝廷所忌無所自容邪！」邪，音耶。眞卿曰：「此乃四凶，何謂[14077]四王！相公不自保功業，唐忠臣，乃與亂臣賊相從，求與之同覆滅邪！」希烈不悅，扶眞卿出。它日，與四使同宴，四使曰：「久聞太師重望，今都統將稱號而太師適至，是天以宰相賜都統。」顏眞卿爲太子太師，故皆以其官稱之。相，息亮翻。眞卿叱之曰：「何謂宰相！汝知有罵安祿山而死者顏杲卿乎？顏杲卿事見二百一十七卷肅宗至德元載。叱，尺栗翻。乃吾兄。吾年八十，知守節而死耳，豈受汝輩誘脅乎！」史炤曰：以利動之曰誘，以威迫之曰脅。誘，音酉。四使不敢復言。復，扶又翻。希烈乃使甲士十人守眞卿於館舍，掘坎於庭，云欲阬之，眞卿怡然，希烈曰：怡然，安和之貌。「死生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14078]劒相與，豈不快公心邪！」希烈乃謝之。 考異曰：顏氏行狀以爲：「公至許州，希烈前後詐爲公表，奏請汴州者數十，上知而寢之。」舊·眞卿傳以爲：「希烈逼爲章表，令雪己，願罷兵馬，累遣眞卿兄子峴與從吏凡數輩繼來京師。上皆不報。希烈大宴逆黨，倡優斥黷朝政，眞卿拂衣起。後張伯儀敗績，令以首級夸示，眞卿號慟。周曾謀奉眞卿，遂送眞卿於龍興寺。」按滔等推尊希烈在去年，眞卿使許在今年正月，蓋滔等始勸希烈稱帝，希烈但稱都元帥、建興王，故今年滔等再遣樊播等勸進稱爲都統也。眞卿剛烈，守之以死，希烈豈能逼之使爲章表雪己！行狀云「詐爲表奏」，是也。 戊戌，以左龍武將軍哥舒曜東都、汝州節度使，將鳳翔、邠寧、涇原、奉天、好畤行營兵萬餘人討希烈，鳳翔、邠寧、涇原，三節鎭之兵。奉天、好畤，神策屯兵也。詔諸道共討之。曜行至郟城，郟，音夾。郟城縣，屬汝州，東魏之龍山縣也，隋開皇初，改曰汝南，十八年，改曰輔城，大業初，改曰郟城。[14079]九域志：郟城縣在汝州東南九十里。宋白曰：春秋楚令尹子瑕城郟，卽此。遇希烈前鋒將陳利貞，擊破之；希烈勢沮。沮，在呂翻。曜，翰之。天寳末，安祿山反，哥舒翰敗沒於潼關。希烈使其將封有麟據鄧州，南路遂絕，貢獻、商旅皆不通。壬寅，詔治上津山路，置郵驛。上津縣，屬商州，治，直之翻。 月，戊申朔，命鴻臚卿崔衡送區頰贊還吐蕃。區頰贊入見事始見上卷上年。臚，陵如翻。 丙寅，以河陽城、懷、衞州河陽軍。 丁卯，哥舒曜克汝州，擒周晃。 月，戊寅，江西節度使曹王臯敗李希烈將韓霜露於黃梅，斬之；辛卯，拔黃州。時希烈兵栅蔡山，敗，補邁翻。九域志：黃梅縣，屬蘄州，距州一百二十里。蔡山在黃梅界，卽江左新蔡郡治所，魯悉達保聚之地。宋白曰：[14080]宋分江夏郡置南新蔡郡；隋開皇十八年，改爲黃梅縣，以界內黃梅山名之。祝穆曰：蔡山出大龜，春秋左氏傳所謂大蔡，蓋以山得名也。險不可攻。臯聲言西取蘄州，蘄，音祈。蘄州，後漢爲蘄春侯國，吳置蘄春郡，北齊置齊昌郡及羅州，後周改蘄州。州北有蘄水，南入于江。地名解云：蘄春，以水隈多蘄菜，因名。引舟師泝江而上，希烈之將引兵循江隨戰。去蔡山百餘里，臯乃復放舟順流而下，上，時掌翻。復，扶又翻。下，遐嫁翻。急攻蔡山，拔之。希烈兵還救之，不及而敗。臯遂進拔蘄州，表伊愼蘄州刺史，王鍔江州刺史。 淮寧都虞候周曾、鎭遏兵馬使王玢、押牙姚憺、韋清密輸款於李勉。玢，府巾翻。憺，徒濫翻，又徒敢翻。李希烈遣曾與十將康秀琳將兵萬攻哥舒曜，至襄城，襄城縣，漢屬潁川郡，晉屬[14081]襄城郡；後周置汝州，唐貞觀元年，廢州，以襄城縣屬許州；貞觀八年，以伊州爲汝州，襄城仍屬許州，天寳七載，復屬汝州。九域志：襄城縣在汝州東南一百五十里。曾等密謀還軍襲希烈，奉顏眞卿節度使，使玢、憺、清內應。希烈知之，遣別將李克誠將騾軍千人淮西地少馬，乘騾以戰，號騾子軍，尤爲驍銳。將，卽亮翻；誠將音同，又音如字。騾，落戈翻。襲曾等，殺之，并殺玢、憺及其黨。甲午，詔贈曾等官。始，韋清與曾等約，泄不相引，故獨得免。清恐終及禍，說希烈請詣朱滔乞師，說，式芮翻。希烈遣之，行至襄邑，逃奔劉洽。襄邑縣，屬宋州。劉洽時以宣武節度鎭宋州。希烈聞周曾等有變，閉壁數日；其黨寇尉氏、鄭州者聞之，亦遁。希烈乃上表咎於周曾等，引兵還[14082]蔡州，上，時掌翻。還，從宣翻。蔡州，治汝陽縣，淮寧本鎭也。希烈時自許州退還。外示悔過從順，實待朱滔等之援。置顏眞卿於龍興寺。寺蓋在蔡州。丁酉，荊南節度使張伯儀與淮寧兵戰於安州，安州，漢安陸地。官軍敗，伯儀僅以身免，亡其所持節。希烈使人以其節及俘馘示顏眞卿；眞卿號慟投地，絕而復蘇，自是不復與人言。俘，方無翻。馘，古獲翻。號，戶高翻。復，扶又翻，又音如字。 夏，四月，上以神策軍使白志貞京城召募使，募禁兵以討李希烈。志貞請諸嘗節度、觀察、都團練使者，不問存沒，並勒其弟帥奴馬自資裝從軍，帥，讀曰率。授以五品官；貧者甚苦之，人心始搖。史言德宗窮兵，亂將作矣。 [14083]上命宰相、尙與吐蕃區頰贊盟於豐邑里，區頰贊以清水之盟，疆埸未定，不果盟。是年春，張鎰與吐蕃盟於清水。宋白曰：張鎰與吐蕃盟文曰：「今國家所守界，涇州，西至彈箏峽西口；隴州，西至清水縣；鳳州，西至同谷縣；曁劒南西山大渡河東，爲漢界。蕃國，守備在蘭、渭、原、會，西至臨洮，又東至成州，抵劒南西界磨些諸蠻、大渡水西南，爲蕃界。」相，息亮翻。尙，辰羊翻。吐，從暾入聲。埸，音亦。己未，命崔衡入吐蕃，決於贊普。是年二月，命崔漢衡送區頰贊，蓋欲與之盟而遣之，久而盟未定。又命漢衡入吐蕃，決於贊普。此時中國疲於兵，彼固有以窺唐矣，盟無益也。 庚申，加永平、宣武、河陽都統李勉淮西招討使，東都、汝州節度使哥舒曜之副；以荊南節度使張伯儀淮西應援招討使，山南東道節度使賈耽、江西節度使曹王臯之副。上督[14084]哥舒曜進兵，曜至潁橋，九域志：襄城縣有潁橋鎭。遇雨，還保襄城。李希烈遣其將李光輝攻襄城，曜擊却之。 五月，乙酉，潁王璬薨。璬，玄宗子，音古了翻。 乙未，以宣武節度使劉洽兼淄青招討使。 李晟謀取涿、莫州，以絕幽、魏往來之路，與張孝忠之升雲圍朱滔所署易州刺史鄭景濟於清苑，水經註：徐水出北平，東逕清苑城，東至高陽，入于河。劉昫曰：清苑縣，漢之樂鄕縣，屬信都國。隋爲清苑縣，屬瀛州；唐景雲元年，屬冀州；至宋，以清苑縣爲保州治所。宋白曰：漢高宗［祖］訪樂毅之後，得樂叔，封於樂鄕。高齊省，仍自今易州滿城縣界移永寧縣，理北城。隋改爲清苑縣，因滿城縣界清苑河爲名。累月不下。滔以其司武尙馬寔留守，司武尙書，猶天朝兵部尙書。將步騎萬餘守魏營，自將步騎萬[14085]五千救清苑。李晟軍敗，退保易州。滔還軍瀛州，張升雲奔滿城。劉昫曰：滿城縣，漢北平縣地，後魏置永樂縣，天寳元年，改爲滿城，屬易州。會晟病甚，引軍還保定州。 考異曰：燕南記曰：「晟與張昇雲等圍鄭景濟於清苑，自二月至四月。滔自統馬步萬五千人救清苑，四月二日，發館陶砦，五月內到。晟出戰不利，城中又出攻晟，晟敗去。滔乘勝逐晟等，大破之。晟奔易州，染病，不復更出。」實錄曰：「庚子，李晟自清苑退保易州。」舊晟傳曰：「自正月至于五月，會晟病甚，不知人者數焉。軍吏合謀，乃以馬輿還定州。」今從之。實錄所云庚子，蓋奏到之日也。王武俊以滔旣破李晟，留屯瀛州，未還魏橋，遣其給中宋端趣之。趣，讀曰促。端滔，言頗不遜，滔怒，使謂武俊曰：「滔以熱疾，暫未南還，王兄遽有云云。滔以救魏博之故，叛君棄兄，如脫屣耳。履不躡跟曰屣，脫之易耳。[14086]兄必相疑，惟兄所！」端還報，武俊自辨於馬寔，寔以狀白滔，言：「趙王知宋端無禮於王，深加責讓，實無它志。」武俊亦遣承令官鄭和隨寔使者滔，謝之。時武俊等改要藉官爲承令官。滔乃悅，相待如初。然武俊以是益恨滔矣。六月，李抱眞使參謀賈林詣武俊壁詐降。節度參謀，關預軍中機密。武俊之。林曰：「林來奉詔，非降。」武俊色動，問其故，林曰：「天知夫宿著誠效，謂誅李惟岳也。及登壇之日，謂稱王時也。撫膺顧左右曰：『我本徇忠義，天不察。』諸將亦嘗共表夫之志。天語使者曰：『朕前誠誤，悔之無及。朋友失意，尙可謝，況朕四海之主[14087]乎！』」賈林先言武俊心事，後述天子詔旨，鋪陳悔過之意，可謂善說矣。語，牛倨翻。武俊曰：「僕胡人，將尙知愛百姓；況天，豈專以殺人乎！今山東連兵，暴骨如莽，杜預曰：草之生於廣野莽莽然，故曰草莽。莽，莫朗翻。暴，步卜翻，又薄報翻。就使克捷，與誰守之！僕不憚國，但已與諸鎭結盟。胡人性直，不欲使曲在己，天誠能下詔赦諸鎭之罪，僕當首唱從化；諸鎭有不從者，請奉辭伐之。如此，則上不負天，下不負同列，不過五旬，河朔定矣。」使林還報抱眞，隂相約結。爲武俊與抱眞破走朱滔張本。 庚戌，初行稅間架、除陌錢法。河東、澤潞、河陽、朔方四軍屯魏縣，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荊南、江泗、沔[14088]鄂、湖南、黔中、劒南、嶺南諸軍環淮寧之境。江，謂江南西道，「泗」當作「西」。黔，音琴。環，音宦。舊制，諸道軍出境，皆仰給度支；仰，牛向翻。上優恤士卒，每出境，加給酒肉，本道糧仍給其家，一人兼人之給，故將士利之。各出軍纔逾境而止，書有之：「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德宗蓋未知此者。月費錢百十餘萬緡，常賦不能供。判度支趙贊乃奏行法：二法，卽所謂稅間架及除陌錢也。所謂稅間架者，每屋兩架間，上屋稅錢千，中稅千，下稅五百，吏執筆握算，入人室廬計其數。史炤曰：算，所以籌算也。其法用竹，徑一分，長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爲一握。或有宅屋多而無它資者，出錢動數百緡。敢匿一間，杖六十，賞告者錢[14089]五十緡。所謂除陌錢者，公私給與及賣買，每緡官留五十錢，給它物及相貿易者，約錢率。貿，音茂。敢隱錢百，杖六十，罰錢千，賞告者錢十緡，其賞錢皆出坐之家。於是愁怨之聲，盈於遠近。 丁卯，徙郴王逾丹王，鄜王遘簡王。二王，皆上弟也。 庚午，答蕃判官監察御史于頔答蕃判官，因當時出使署置，以爲官名。頔，徒歷翻。與吐蕃使者論剌沒藏至自青海，剌，盧達翻。言疆埸已定，請遣區頰贊國。秋，七月，甲申，以禮部尙李揆入蕃會盟使。入蕃命官，猶答蕃也。壬辰，詔諸將相與區頰贊盟於城西。李揆有才望，盧杞惡之，惡，烏路翻。故使之入吐蕃。揆言於上曰：[14090]「臣不憚遠行，恐死於道路，不能達詔命！」上之惻然，爲，于僞翻。謂杞曰：「揆無乃太老！」杞曰：「使遠夷，非諳練朝廷故者不可。使，䟽吏翻。諳，烏含翻。且揆行，則自今年少於揆者少，詩照翻。不敢辭遠使矣。」使，䟽吏翻。 八月，丁未，李希烈將兵萬圍哥舒曜於襄城，詔李勉及神策將劉德信將兵救之。乙卯，希烈將曹季昌以隨州降，尋復其將康叔夜所殺。復，扶又翻。 初，上在東宮，聞監察御史嘉興陸贄名，嘉興，漢由拳縣地，吳大帝黃龍三年，以其地嘉禾生，改爲禾興縣，後避太子和名，改爲嘉興縣。隋廢縣，唐初復置，屬蘇州。卽位，召翰林學士，韋執誼翰林志曰：自太宗時，名儒學士，時召草制，然猶未有名號。乾封以後，始號「北門學士」。玄宗初，置翰林待詔，掌四方表䟽批答，應和[14091]文章。繼以詔敕文告悉由中書，多壅滯，始選朝官有詞藝學識者入居翰林，供奉別旨，然亦未定名；制詔書敕猶或分在集賢。開元二十六年，翰林供奉始改稱學士，別建學士院於翰林院之南，俾專內命。其後又置東翰林院於金鑾殿之西，隨上所在。數問以得失。時兩河用兵久不決，兩河，謂河南、河北。賦役日滋，贄以兵窮民困，恐別生內變，乃上奏，其略曰：「克敵之要，在乎將得其人；馭將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將，卽亮翻；下同。操，千高翻。將非其人者，兵雖衆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將雖材不用。」曰：「將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將，非止費財翫寇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災。」左氏傳曰：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曰：「今兩河、淮西叛亂之帥者，猶四五凶人而已。四五凶人，謂河北則朱滔、王武俊、田悅，河南則李納，淮西則李[14092]希烈也。帥，所類翻。尙恐其中或遭詿誤，詿，古賣翻，又胡卦翻。內蓄危疑；蒼黃失圖，勢不得止。況其餘衆，蓋並脅從，史炤曰：書云脅從罔治，孔穎達䟽云：謂被脅從而距王命者。余謂脅從者，爲威力所迫脅，不得已而從於逆，非同心爲逆者也。苟知全生，豈願惡！」曰：「無紓目前之虞，或興意外之變。人者，邦之本。財者，人之心。其心則其本，其本則枝幹顚瘁矣。」瘁，秦醉翻。曰：「人搖不寧，變難測，是以兵貴拙速，不貴巧遲。若不靖於本而務救於末，則救之所，乃禍之所起。」論關中形勢，以：「王者蓄威以昭德，偏廢則危；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王畿者，四方之本。太宗列置府兵，分隸禁衞，[14093]凡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關中者殆五百焉。舉天下不敵關中，則居重馭輕之意明矣。承平漸久，武浸微，雖府衞具存而卒乘罕習。卒，臧沒翻。乘，繩證翻。故祿山竊倒持之柄，乘外重之資，一舉滔天，兩京不守。事見玄宗天寳十四載、肅宗至德元載。尙頼西邊有兵，諸牧有馬，每州有糧，故肅宗得以中興。中，竹仲翻。乾元之後，繼有外虞，悉師東討，邊旣弛，禁戎亦空，吐蕃乘虛，深入寇，故先皇帝莫與禦，避之東遊。事見二百二十三卷代宗廣德元年。是皆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根固柢之慮。柢，都禮翻，又都計翻。內寇則殽、函失險，外侵則汧、渭戎。汧，口肩翻。于斯之時，雖有四方之師，寧[14094]救一朝之患，陛下追想及此，豈不之寒心哉！爲，于僞翻。今朔方、太原之衆，遠在山東；謂李懷光以朔方軍馬，燧以太原軍討田悅，兵不解也。神策六軍之兵，繼出關外。左右羽林、左右龍武、左右神策爲六軍。又曰：左右羽林、龍武、神武爲六軍。神策軍最盛，在六軍之右。時李晟、哥舒曜、劉德信皆以禁兵出關討賊。儻有賊臣啗寇，黠虜覷邊，啗，徒濫翻，又徒覽翻。覷，七慮翻，伺視也。伺隙乘虛，微犯亭障，此愚臣所竊憂。伺，相吏翻。未審陛下其何以禦之！側聞伐叛之初，議者多易其，以其事爲易也。易，弋豉翻。僉謂有征無戰，役不踰時，計兵未甚多，度費未甚廣，度，徒洛翻。於無擾，於人不勞；曾不料兵連禍拏，變故難測，日引月長，漸乖始圖。曾，戶增翻。拏，女加翻，相牽引也。圖，謀也。[14095]往歲天下所患，咸謂除之則可致升平者，李正己、李寳臣、梁崇義、田悅是。往歲國家所信，咸謂任之則可除禍亂者，朱滔、李希烈是。旣而正己死，李納繼之；寳臣死，惟岳繼之；崇義平，希烈叛；惟岳戮，朱滔攜。攜，離也，貳也。然則往歲之所患者，四去其矣，去，羌呂翻。而患竟不衰；往歲之所信，今則自叛矣，而餘難保。是知立國之安危在勢，任之濟否在人。勢苟安，則異類同；勢苟危，則舟中敵國。陛下豈可不追鑒往，惟新令圖，脩偏廢之柄以靖人，復倒持之權以固國！漢人曰，秦倒持太阿，授楚其柄。而乃孜孜汲汲，極思勞神，思，相[14096]吏翻。徇無已之求，望難必之效乎！今關輔之間，徵發已甚，宮苑之內，衞不全。北軍皆屯苑中，時悉在行營。萬一將帥之中，如朱滔、希烈，或負固邊壘，誘致豺狼，將，卽亮翻。帥，所類翻。誘，羊久翻。或竊發郊畿，驚犯城闕，此亦愚臣所竊憂者，未審陛下復何以之！姚令言、朱泚之變，卒如陸贄所料。復，扶又翻，又音如字。陛下儻過聽愚計，所遣神策六軍李晟等及節將弟，悉可追還；晟，成正翻。節將子弟，白志貞所奏遣東征者。還，從宣翻，又音如字。明敕涇、隴、邠、寧，但令嚴封守，邠，卑旻翻。令，力丁翻。仍云更不徵發，使知各保安居。降德音，罷京城及畿縣間架等雜稅，則冀已輸者弭怨，處者獲寧，見，賢遍翻。處，昌呂翻。人心[14097]不搖，邦本自固。」上不能用。 壬戌，以汴西運使崔縱兼魏州四節度都糧料使。汴東、西運使事始見上卷上年。河東節度使馬燧、澤潞節度使李抱眞、河陽節度使李艽、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四軍，時並在魏州行營。宋白曰：建中用兵，諸道行營出境者，皆仰給度支，謂之食出界糧。又於諸軍各以臺省官一人司其供億，謂之糧料使。余按代宗廣德初，郭子儀自商州進收京師，請第五琦爲糧料使。縱，渙之。崔渙者，玄暐之孫，玄宗幸蜀，以爲相。 九月，丙戌，神策將劉德信、宣武將唐臣與淮寧將李克誠戰，敗於滬澗。將，卽亮翻。滬，侯古翻。 考異曰：徐岱奉天記曰：「大將唐漢臣、劉德信、高秉哲自大梁合統兵一萬，屯于汝州。三帥各領本軍，城小卒衆，教令不一。軍進至薛店，更無它路，又不設支軍。賊諜知之，乘霧而進；三帥望敵大潰。戈楯資實山積，馬萬餘蹄，皆沒焉。汝州遂陷。攝刺史李元平爲寇所獲，賊邏兵北至彭婆。」今從實錄。時李勉遣臣將兵萬[14098]人救襄城，上遣德信帥諸將家應募者千人助之。將，卽亮翻，又音如字。帥，讀曰率；下同。勉奏：「李希烈精兵皆在襄城，許州空虛，若襲許州，則襄城圍自解。」去年希烈徙鎭許州，蓋欲乘虛擣其巢穴，則希烈必釋襄城之圍以自救。遣將趣許州，趣，七喻翻。未至數十里，上遣中使責其違詔，將狼狽而返，無復斥候。克誠伏兵邀之，殺太半。臣奔梁，德信奔汝州；希烈遊兵剽掠至伊闕。剽，匹妙翻。伊闕，禹所鑿，春秋爲戎蠻子之國，漢爲新城縣，隋爲伊闕縣，唐屬河南府。勉復遣其將李堅帥四千人助守東都，復，扶又翻，又音如字。 考異曰：新傳作「李堅華」，今從實錄。希烈以兵絕其後，堅軍不得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汴軍由是不振，襄城益危。汴，皮變翻。汴軍，宣武兵也。此時[14099]則李勉帥永平軍。方鎭表：大曆十四年，永平軍增領汴、潁二州，徙治汴州，故使史有汴軍之稱。 上以諸軍討淮寧者不相統壹，庚，以舒王謨荊襄等道行營都元帥，更名誼；更，工衡翻。以戶部尙蕭復長史，右庶孔巢父左司馬，諫議夫樊澤右司馬，自餘將佐皆選中外之望。將，卽亮翻；下同。未行，會涇師作亂而止。復，嵩之孫；蕭嵩，開元中爲相。巢父，孔十七丗孫。 上發涇原諸道兵救襄城。冬，十月，丙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將兵五千至京師。 考異曰：舊傳云：「令言率本鎭兵五萬赴援。」按奉天記曰：「哥舒曜表請加師，上使涇州節度使姚令言赴援。令言本領三千，請加至五千。」今從之。軍士冒雨，寒甚，多攜弟而來，冀得厚賜遺其家，遺，唯[14100]季翻。旣至，一無所賜。丁未，發至滻水，詔京兆尹王翃犒師，惟糲食菜餤；衆怒，蹴而覆之，糲，盧達翻。餤，弋廉翻，又徒甘翻。蹴，子六翻。因揚言曰：「吾輩將死於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拒白刃邪！聞瓊林、盈庫，玄宗時，王鉷爲戶口色役使，徵剝財貨，每歲進錢百億，寳貨稱是，入百寳大盈庫，以供人主宴私賞賜之用。則玄宗時已有大盈庫。陸贄諫帝曰：「瓊林、大盈，自古悉無其制，傳諸耆舊之說，皆云創自開元，聚斂之臣，貪權飾巧求媚，乃言『郡國貢獻，所合區分。賦稅當委於有司，以給經用；貢獻宜歸於天子，以奉私求。』玄宗悅之，新置是二庫，蕩心侈欲，萌禍於茲。迨乎失邦，終以餌寇。」則庫始於玄宗明矣。宋白曰：大盈庫，內庫也，以中人主之。至德中，第五琦始悉以租賦進入大盈，天子以出納爲便，故不復出。金帛盈溢，不如相與取之。」乃擐甲張旗鼓譟，還趣京城。趣，七喻翻。令言入辭，尙在禁中，聞之，馳[14101]至長樂阪，遇之。長樂阪在滻水西，本滻坂也。隋文帝惡其名，取其北對長樂，改曰長樂坂，亦曰長樂坡。樂，音洛。軍士射令言，令言抱馬鬣突入亂兵，呼曰：射，而亦翻。呼，火故翻；下大呼同。「諸君失計！東征立功，何患不富貴，乃族滅之計乎！」軍士不德，以兵擁令言而西。自長樂坂西入京城。上遽命賜帛，人匹；衆益怒，射中使。射，而亦翻。命中使宣慰，賊已至通化門外，通化門，京城東面北來第一門。程大昌曰：通化門，北去丹鳳門，止兩坊。中使出門，賊殺之。命出金帛十車賜之；賊已入城，喧聲浩浩，不復可遏。復，扶又翻。百姓狼狽駭走，賊呼告之曰：「汝曹勿恐，不奪汝商貨僦質矣！不稅汝間架陌錢矣！」呼，火故翻。僦，卽就翻。上遣普王誼、翰林學士[14102]姜公輔出慰諭之；賊已陳於丹鳳門外，陳，讀曰陣。民聚觀者以萬計。初，神策軍使白志貞掌召募禁兵，東征死亡者志貞皆隱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給賜，而身居市廛販鬻。司農卿段秀實上言：「禁兵不精，其數全少，卒有患難，將何待之！」不聽。少，詩沼翻。卒，讀曰猝。難，乃旦翻。至是，上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人至者。賊已斬關而入，上乃與王貴妃、韋淑妃、太、諸王、唐安公主自苑北門出，王貴妃以傳國寳繫衣中以從；從，才用翻；下同。後宮諸王、公主不及從者什七。初，魚朝恩旣誅，宦官不復典兵，事見二百二十四卷代宗大曆五年。有竇文[14103]場、霍仙鳴者，嘗上於東宮，至是，帥宦官左右僅百人以從，帥，讀曰率。使普王誼前驅，太執兵以殿。殿，丁練翻。司農卿郭曙以部曲數十人獵苑中，禁苑在京城之北，東至灞水，西連故長安城，南連京城，北枕渭水。聞蹕，謁道左，遂以其衆從。曙，曖之弟。曖、曙，皆郭子儀之子。右龍武軍使令狐建方教射於軍中，聞之，帥麾下四百人從，帥，讀曰率；下相帥同。乃使建居後殿。姜公輔叩馬言曰：「朱泚嘗涇帥，見二百二十六卷元年。帥，所類翻。坐弟滔之故，廢處京師，事見上卷上年。處，昌呂翻。心嘗怏怏。臣謂陛下旣不能推心待之，則不如殺之，毋貽後患。今亂兵若奉以主，則難制矣。請召使從行。」上倉猝不暇用[14104]其言，曰：「無及矣！」遂行。夜至咸陽，飯數匕而過。飯，扶晚翻。時出非意，羣臣皆不知乘輿所之。之，往也。乘，繩證翻。盧杞、關播踰中垣而出。白志貞、王翃及御史夫于頎、中丞劉從一、戶部侍郎趙贊、翰林學士陸贄、吳通微等追及上於咸陽。頎，頔之從父兄弟；頎，渠希翻。之從，才用翻。從一，齊賢之從孫。劉齊賢，祥道之子，以方正爲高宗所重。賊入宮，登含元殿，呼曰：「天已出，宜人自求富！」遂讙譟，爭入府庫，運金帛，極力而止。讙，許元翻。民因之，亦入宮盜庫物，通夕不已。其不能入者，剽奪於路。諸坊居民各相帥自守。姚令言與亂兵謀曰：「今衆無主，不能持久，朱太尉[14105]閒居私第，請相與奉之。」衆許諾。乃遣數百騎迎泚於晉昌里第。按長安圖，自京城啓夏門北入東街第二坊曰進昌坊。 考異曰：舊泚傳作「招國里」，今從實錄。夜半，泚按轡列炬，傳呼入宮，居含元殿，設警嚴，設鼓角以警嚴。一曰，設卒以警備嚴衞。自稱權知六軍。戊申旦，泚徙居白華殿，考李晟收復京城次第，白華殿蓋近光泰門內，大明宮東北隅。程大昌曰：晟收長安，亦自白華門入，諸家不載何地。以晟兵所屆言之，當在大明東苑之東。出榜於外，稱：「涇原將士久處邊陲，處，昌呂翻。不閑朝禮，閑，習也。朝，直遙翻；下同。輒入宮闕，致驚乘輿，西出巡幸。乘，繩證翻。太尉已權臨六軍，應神策軍士及文武百官凡有祿食者，悉詣行在；不能往者，卽詣本司。若出日，檢勘彼此無名者，皆斬！」於是[14106]百官出泚，或勸迎乘輿；泚不悅，百官稍稍遁去。源休以使回紇還，賞薄，怨朝廷，賞薄事見上卷上年。使，䟽吏翻。入泚，屏人密語移時，屏，必郢翻，又卑正翻。泚陳成敗，引符命，勸之僭逆。爲，于僞翻。泚喜，然猶未決。宿衞諸軍舉白幡降者，列於闕前甚衆。降，戶江翻。泚夜於苑門出兵，旦自通化門入，駱驛不絕，張弓露刃，欲以威衆。上思桑道茂之言，道茂言見二百二十六卷元年。自咸陽幸奉天。縣僚聞車駕猝至，欲逃匿山谷；主簿蘇弁止之。弁，良嗣之兄孫。蘇良嗣，武后初爲相。文武之臣稍稍繼至；己酉，左金吾將軍渾瑊至奉天。瑊素有威望，衆心恃之稍安。瑊，古咸翻。庚戌，源休勸朱[14107]泚禁十城門，唐都長安，京城東面通化、春明、延興三門，南面啓夏、明德、安化三門，西延秋、金光、開遠三門，北光化一門，凡十門。毋得出朝士，朝士往往易服傭僕潛出。休泚說誘文武之士，使之附泚。又爲，于僞翻。說，輸芮翻。檢校司空、同平章李忠臣久失兵柄，太僕卿張光晟自負其才，皆鬱鬱不得志，李忠臣失兵柄見二百二十五卷代宗大曆十四年。張光晟事見二百二十六卷元年。校，古效翻。晟，成正翻。泚悉起而用之。工部侍郎蔣鎭出亡，墜馬足，泚所得。泚，且禮翻，又音此。先是休以才能，光晟以節義，鎭以清素，都官員外郎彭偃以文學，太常卿敬釭以勇略，先，悉薦翻。釭，古紅翻，又古雙翻。皆時人所重，至是皆泚用。鳳翔、涇原將張廷芝、段[14108]誠諫將數千人救襄城，原將，卽亮翻；諫將音同，又音如字。未出潼關，聞朱泚據長安，殺其將隴右兵馬使戴蘭，潰於泚。泚先帥鳳翔、涇原，故二鎭之兵聞亂皆歸之。潼，音同。使，䟽吏翻。泚於是自謂衆心所，謀反遂定。以源休京兆尹、判度支，度，徒洛翻。李忠臣皇城使。唐六典：皇城在京城之中，東西五里，一百一十五步，南北三里，一百四十步。南面三門，中曰朱雀，左曰安上，右曰含光。東面二門，北曰延喜，南曰景風。西面二門，北曰安福，南曰順義。其中，右社稷，左宗廟，百僚廨署列乎其間。唐自開元以前，以城門郎掌皇城諸門開闔之節，中丗以後，置皇城使。百司供億，六軍宿衞，咸擬乘輿。乘，繩證翻。辛亥，以渾瑊京畿、渭北節度使，行在都虞候白志貞都知兵馬使，令狐建中軍鼓角使，以神策都虞候侯仲莊[14109]左衞將軍兼奉天防城使。渾，戶昆翻，又戶本翻。瑊，古咸翻。使，䟽吏翻。令，力丁翻。朱泚以司農卿段秀實久失兵柄，段秀實失兵柄見二百二十六卷元年。意其必怏怏，怏，於兩翻。遣數十騎召之。秀實閉門拒之，騎士踰垣入，劫之以兵。秀實自度不免，騎，奇寄翻。垣，于元翻。度，徒洛翻。乃謂弟曰：「國家有患，吾於何避之，當以死徇社稷；汝曹宜人自求生。」乃往泚。泚喜曰：「段公來，吾濟矣。」延坐問計。秀實說之曰：「公本以忠義著聞天下，謂泚能釋鎭入朝及與弟滔絕也。說，式芮翻。今涇軍以犒賜不豐，遽有披猖，使乘輿播越。夫犒賜不豐，有司之過；犒，口到翻。乘，繩證翻。夫，音扶。天安得知之！公宜以此開諭將士，示以禍[14110]福，奉迎乘輿，復宮闕，此莫之功！」將，卽亮翻。復，扶又翻，又音如字。泚默然不悅，泚，且禮翻，又音此。然以秀實與己皆朝廷所廢，遂推心委之。左驍衞將軍劉海賔、涇原都虞候何明禮、孔目官岐靈岳，皆秀實素厚，朝，直遙翻。驍，堅堯翻。段秀實鎭涇原時，厚遇此三人。唐藩鎭吏職，使院有孔目官，軍府事無細大皆經其手，言一孔一目，無不綜理也。史炤曰：岐，姓也。黃帝時有岐伯。 考異曰：舊傳曰「判官岐靈岳」。今從段公別傳。秀實密與之謀誅泚，迎乘輿。上初至奉天，詔徵近道兵入援。有上言：「朱泚亂兵所立，且來攻城，宜早脩守。」上，時掌翻。盧杞切齒言曰：「朱泚忠貞，羣臣莫及，柰何言其從亂，臣心！臣請以百口保其不反。」上亦以然。[14111]聞羣臣勸泚奉迎，乃詔諸道援兵至者皆營於十里外。姜公輔諫曰：「今宿衞單寡，防慮不可不深，若泚謁忠奉迎，何憚於兵多；如其不然，有無患。」上乃悉召援兵入城。盧杞及白志貞言於上曰：「臣觀朱泚心迹，必不至逆，願擇臣入京城慰以察之。」上以諸從臣皆畏憚，莫敢行；從，才用翻。金吾將軍吳潊獨請行，上悅。潊退而告人曰：「食其祿而違其難，何以臣！吾幸託肺附，潊，章敬皇后弟也。潊，音徐呂翻。難，乃旦翻；下同。非不知往必死，但舉朝無蹈難之臣，使聖情慊慊耳！」慊慊，嫌恨不足之意。朝，直遙翻。慊，苦簟翻。遂奉詔詣泚。泚反謀已決，雖陽受命，館潊於客[14112]省，館，古玩翻。尋殺之。潊，湊之兄。泚遣涇原兵馬使韓旻將銳兵千，聲言迎駕，實襲奉天。使，䟽吏翻。將，卽亮翻，又音如字。時奉天守單弱，段秀實謂岐靈岳曰：「急矣！」使靈岳詐姚令言符，令旻且還，當與軍俱發。竊令言印未至，秀實倒用司農印印符，募善走者追之。旻至駱驛，駱驛，地名。史炤曰：駱谷關之驛也。余按韓旻若至駱谷關之驛，則已過奉天而西南矣，炤說非也。但未知駱驛在何地。得符而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秀實謂同謀曰：「旻來，吾屬無類矣！我當直搏泚殺之，不克則死，終不能之臣！」乃令劉海賔、何明禮隂結軍中之士，欲使應之於外。令，力丁翻。旻兵至，泚、令言驚；岐靈岳獨承其[14113]罪而死，不以及秀實等。是日，泚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實等議稱帝。秀實勃然起，奪休象笏，武德初，因隋舊制，五品已上執象笏，三品已下前挫後直，五品已上後屈。自時厥後，一例上圓下方，曾不分別。前唾泚面，罵曰：「狂賊！吾恨不斬汝萬段，豈從汝反邪！」唾，吐臥翻。邪，音耶。因以笏擊泚，泚舉手扞之，纔中其額，濺血灑地。泚與秀實相搏忷忷，中，竹仲翻。忷，許拱翻。忷忷，喧擾之狀。左右猝愕，不知所。海賔不敢進，乘亂而逸。忠臣前助泚，泚得匍匐脫走。秀實知不成，謂泚黨曰：「我不同汝反，何不殺我！」衆爭前殺之。泚一手承血，一手止其衆曰：「義士！勿殺。」秀實旣死，泚哭之甚哀，以品禮葬之。[14114]唐制，司農卿，從三品。海賔縗服而逃，劉海賔不能助段秀實，與之同死，逃將焉往！縗，倉回翻。後日，捕得，殺之； 考異曰：段公別傳曰：「五日夜，泚使涇原將李忠臣、高昂等統銳兵五千以襲奉天。六日，賊泚又令兵馬使韓旻領馬步二千以繼之。」奉天記曰：「秀實與海賔密謀誅泚，佯入，請間計事，而海賔置匕首於靴，欲以相應，爲閽者見覺。秀實遽奪源休笏，挺而擊之。」舊泚傳曰：「秀實與劉海賔謀誅泚，且虞叛卒之震驚法駕，乃潛爲賊符，追所發兵。至六日，兵及駱驛而回。因與海賔同入見泚，爲陳逆順之理，而海賔於靴中取匕首，爲其所覺，遂不得前。秀實知不可以義動，遽奪源休象笏，挺而擊泚。」秀實傳曰：「與海賔約，事急爲繼，而令明禮應於外。及秀實擊泚，而海賔等不至。」按李忠臣等若已將五千人襲奉天，則秀實雖追還旻兵，無益矣。又海賔若於靴中取匕首爲賊所覺，則登時死矣，焉能復逃！若爲閽者所覺，亦應時被擒，事跡諠著，賊爲之備，秀實亦不得發矣！此數者，皆恐難信。今但取段公行狀、幸奉天錄及舊傳可信者存之。亦不引何明禮。明禮從泚攻奉天，[14115]復謀殺泚，亦死。史終言之。復，扶又翻。上聞秀實死，恨委用不至，涕泗久之。 壬，以少府監李昌巎京畿、渭南節度使。巎，奴刀翻。 鳳翔節度使、同平章張鎰，性懦緩，好修飾邊幅，好，呼到翻。不習軍，聞上在奉天，欲迎駕，具服用貨財，獻于行在。後營將李楚琳，人剽悍，將，卽亮翻。剽，匹妙翻。軍中畏之，嘗朱泚，泚所厚。行軍司馬齊映與同幕齊抗言於鎰曰：「不去楚琳，必亂首。」去，羌呂翻。鎰命楚琳出戍隴州。九域志：鳳翔府西至隴州一百五十里。楚琳託不時發。鎰方以迎駕憂，謂楚琳已去矣。楚琳夜與其黨作亂，鎰縋城而走，縋，馳僞翻。賊追及，殺之，判官王沼等[14116]皆死。映自水竇出，抗傭保負荷而逃，皆免。荷，下可翻，又讀如字。 考異曰：舊映傳曰：「鎰不從映言，乃示寬大，召楚琳語之曰：『欲令公使於外。』楚琳恐，是夜作亂，殺鎰以應泚。」今從鎰傳。始，上以奉天迫隘，欲幸鳳翔，戶部尙蕭復聞之，遽請見，賢遍翻。曰：「陛下誤，鳳翔將卒皆朱泚故部曲，其中必有與之同惡者。臣尙憂張鎰不能久，豈得以鑾輿蹈不測之淵乎！」上曰：「吾行計已決，試卿留一日。」爲，于僞翻。明日，聞鳳翔亂，乃止。齊映、齊抗皆詣奉天，以映御史中丞，抗侍御史。楚琳自節度使，降于朱泚；隴州刺史郝通奔于楚琳。郝，呼各翻。 商州團練兵殺其刺史謝良輔。 朱泚自白華殿入宣政[14117]殿，東內含元殿之北爲宣政殿。自稱秦皇帝，改元應天。癸丑，泚以姚令言侍中、關內元帥，李忠臣司空兼侍中，源休中侍郎、同平章、判度支，蔣鎭吏部侍郎，樊系禮部侍郎，彭偃中舍人，自餘張光晟等各拜官有差。立弟滔皇太弟。姚令言與源休共掌朝政，朝，直遙翻；下同。凡泚之謀畫、遷除、軍旅、資糧，皆稟於休。休勸泚誅翦宗室在京城者以絕人望，殺郡王、王、王孫凡七十七人。尋以蔣鎭門下侍郎，李平諫議夫，並同平章。鎭憂懼，每懷刀欲自殺，欲亡竄，然性怯，竟不果。源休勸泚誅朝士之竄匿[14118]者以脅其餘，鎭力救之，頼以全者甚衆。樊系泚譔册文，旣成，仰藥而死。樊系距朱泚之命，不爲譔册，不過死耳。譔册而死，於義何居！理卿膠水蔣沇詣行在，賊所得，沇絕食稱病，潛竄得免。沇，以轉翻。 哥舒曜食盡，棄襄城奔洛陽。李希烈陷襄城。 右龍武將軍李觀將衞兵千餘人從上於奉天，上委之召募，數日，得五千餘人，列之通衢，旗鼓嚴整，城人之增氣。爲，于僞翻。姚令言之東出，涇州在西，故以救襄城爲東出。以兵馬使京兆馮河清涇原留後，判官河中姚況知涇州。河清、況聞上幸奉天，集將士哭，激以忠義，發甲兵、器械百餘車，通夕輸行在。通夕而行，自晚[14119]至旦也。城中方苦無甲兵，得之，士氣振。詔以河清四鎭·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況行軍司馬。 上至奉天數日，右僕射、同平章崔寧始至，上喜甚，撫勞有加。崔寧鎭西川，有威名，危難之中見其至，可以鎭安人心，故喜甚而撫勞加於它人。勞，力到翻。寧退，謂所親曰：「主上聦明英武，從善如流，但盧杞所惑，以至於此！」因潸然出涕。潸，音删，又數板翻。杞聞之，與王翃謀陷之。翃言於上曰：「臣與寧俱出京城，寧數下馬便液，數，所角翻。便液，溺也。便，毘連翻。液，羊益翻。久之不至，有顧望意。」會朱泚下詔，以左丞柳渾同平章，寧中令。渾，襄陽人，時亡在山谷。翃使盩厔尉康湛詐寧遺朱泚[14120]，獻之。遺，唯季翻。杞因譖寧與朱泚結盟，約內應，故獨後至。乙卯，上遣中使引寧就幕下，云宣密旨，力士自後縊殺之，中外皆稱其冤；上聞之，乃赦其家。 朱泚遣使遺朱滔，遺，唯季翻。稱：「秦之地，指日克平；河之北，委卿除殄，當與卿會于洛陽。」滔得，宣示軍府，移牒諸道，以自誇。 上遣中使告難於魏縣行營，魏縣行營，馬燧諸軍之討田悅者。難，乃旦翻。諸將相與慟哭。李懷光帥衆赴長安，爲李懷光救奉天、破朱泚張本。帥，讀曰率。馬燧、李芃各引兵鎭，馬燧歸太原，李芃歸河陽。李抱眞退屯臨洺。 丁巳，以戶部尙蕭復吏部尙，吏部郎中劉從一刑部侍郎，翰[14121]林學士姜公輔諫議夫，並同平章。 朱泚自將逼奉天，軍勢甚盛。以姚令言元帥，泚，且禮翻，又音此。將，卽亮翻。帥，所類翻。 考異曰：奉天記：「十月十日，賊泚自統衆攻奉天，以姚令言爲都統。」今從實錄、舊泚傳。張光晟副之，以李忠臣京兆尹、皇城留守，仇敬忠同、華等州節度、拓東王，以扞關東之師，李日月西道先鋒經略使。晟，成正翻。守，式又翻。拓，達各翻。扞，戶旰翻。使，䟽吏翻。華，戶化翻。邠寧留後韓遊瓌、慶州刺史論惟明、監軍翟文秀受詔將兵千拒泚於便橋，與泚遇於醴泉。遊瓌欲還趣奉天，邠，卑旻翻。瓌，古回翻。監，古銜翻。翟，萇伯翻。將，音同上，又音如字。還，從宣翻，又音如字。趣，七喻翻；下同。文秀曰：「我向奉天，賊亦隨至，是引賊以迫天。不[14122]若留壁於此，賊必不敢越我向奉天；若不顧而過，則與奉天夾攻之。」遊瓌曰：「賊彊我弱，若賊分軍以綴我，直趣奉天，奉天兵亦弱，何夾攻之有！我今急趣奉天，所以衞天。且吾士卒飢寒而賊多財，彼以利誘吾卒，吾不能禁。」翟文秀欲留拒賊，詔旨也。夾攻之說，兵家常論也。挾詔旨而依兵家常論以制將帥，未有不折而從之者也。微韓遊瓌持之，奉天殆矣。誘，羊久翻。遂引兵入奉天；泚亦隨至。官軍出戰，不利，泚兵爭門，欲入；渾瑊與遊瓌血戰竟日。門內有草車數乘，渾，戶昆翻，又戶本翻。瑊，古咸翻。乘，繩證翻。瑊使虞候高固帥甲士以長刀斫賊，皆一當百，帥，讀曰率。曳車塞門，縱火焚之，塞，悉則翻。衆軍乘火擊賊，賊乃退。[14123]會夜，泚營於城東里，擊柝張火，布滿原野，使西明寺僧法堅造攻具，毀佛寺以梯衝。西明寺在長安城中延康坊，本隋楊素宅也。梯，雲梯。衝，衝車。代宗飯僧以護國，今朱泚乃用僧造攻具以攻奉天。柝，達各翻。韓遊瓌曰：「寺材皆乾薪，乾，音干。但具火以待之。」固，侃玄孫。高侃事太宗、高宗，爲將有功。泚自是日來攻城，瑊、遊瓌等晝夜力戰。幽州兵救襄城者聞泚反，突入潼關，泚於奉天，幽州兵，卽代宗時朱泚入朝詣京西防秋兵也。普潤戍卒亦之，普潤戍卒，神策兵也。有衆數萬。上與陸贄語及亂故，深自克責。贄曰：「致今日之患，皆羣臣之罪。」上曰：「此亦天命，非由人。」贄退，上䟽，以：「陛下志壹區宇，四征不庭，杜預曰：不庭，謂不朝[14124]也。下之事上，皆成禮於庭中。一說：庭，直也；不庭，不直也。兇渠稽誅，逆將繼亂，兇渠，謂田悅、李納也。逆將，謂朱滔、李希烈等也。渠，大也。將，卽亮翻。兵連禍結，行及年。建中二年，兵端始啓，至是及三年。徵師日滋，賦斂日重，斂，力贍翻。內自京邑，外洎邊陲，洎，其旣翻。行者有鋒刃之憂，居者有誅求之困。是以叛亂繼起，怨讟並興，非常之虞，億兆同慮。唯陛下穆然凝邃，獨不得聞，至使兇卒鼓行，白晝犯闕，豈不以乘我間隙，因人攜離哉！間，古莧翻。陛下有股肱之臣，有耳目之任，有諫諍之列，有衞之司，危不能竭其誠，臨難不能效其死；難，乃旦翻。臣所謂致今日之患，羣臣之罪者，豈徒言歟！聖旨以國家興衰，皆有天[14125]命。臣聞天所視聽，皆因於人。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故祖伊責紂之辭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武王數紂之罪曰：『乃曰吾有命，罔懲其侮。』並見尙書。數，所具翻。此捨人而推天命必不可之理！易曰：『視履考祥。』履卦上九爻辭。王弼曰：禍福之祥，生於所履。處履之極，履道成矣，故可以視履而考祥。曰：『吉凶者，失得之象。』易·大傳之辭。此乃天命由人，其義明矣。然則聖哲之意，六經會通，皆謂禍福由人，不言盛衰有命。蓋人理而天命降亂者，未之有；人亂而天命降康者，亦未之有。鄭玄曰：降康者，下平安之福。自頃征討頗頻，刑網稍密，物力耗竭，人心驚疑，如居風濤，洶洶靡定。上自朝列，朝，直遙翻。下達[14126]蒸黎，日夕族黨聚謀，咸憂必有變故，旋屬涇原叛卒，果如衆庶所虞。屬，之欲翻。虞，度也。京師之人，動逾億計，固非悉知算術，皆曉占，則明致寇之由，未必盡關天命。臣聞理或生亂，亂或資理，理，治也。唐人避高宗諱，皆以治爲理。有以無難而失守，有以多難而興邦。難，乃旦翻。今生亂失守之，則旣往而不可復追矣；復，扶又翻。其資理興邦之業，在陛下克勵而謹脩之。何憂乎亂人，何畏於厄運！勤勵不息，足致升平，豈止盪滌妖氛，旋復宮闕而已！」 田悅說王武俊，使與馬寔共擊李抱眞於臨洺。魏縣行營旣散，李抱眞退屯臨洺。說，式芮翻；下林說、因說、復說同。抱眞復遣賈林說武俊曰：「臨[14127]洺兵精而有，未易輕。復，扶又翻。易，以豉翻。今戰勝得地，則利魏博；不勝，則恆冀。易、定、滄、趙，皆夫之故地，時張孝忠據易、定、滄，康日知據趙州。不如先取之。」武俊乃辭悅，與馬寔北。壬戌，悅送武俊於館陶，九域志：館陶在元城北四十五里。執手泣別，下至將士，贈遺甚厚。先是，武俊召回紇兵，使絕李懷光等糧道，遺，于季翻。先，悉薦翻。懷光等已西去，而回紇達干將回紇千人、雜虜千人適至幽州北境。朱滔因說之，將，卽亮翻。說，式芮翻；下同。欲與俱詣河南取東都，應接朱泚，許以河南女賂之。滔取回紇女側室，回紇謂之朱郎，且利其俘掠，許之。賈林復說武俊曰：復，扶又翻。[14128]「自古國家有患，未必不因之更興；況主上九葉天，自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玄宗、肅宗、代宗至帝，凡九丗。聦明英武，天下誰肯捨之共朱泚乎！滔自盟主以來，輕蔑同列。河朔古無冀國，冀乃夫之封域。滔稱冀王，蓋奄禹跡冀州之域以自大。而王武俊巡屬有冀州，故林以是間之。今滔稱冀王，西倚其兄，泚者，滔兄。北引回紇，其志欲盡吞河朔而王之，夫雖欲之臣，不可得矣。田悅之間王武俊、朱滔，與賈林之說王武俊者同一利害耳。人惟趨利而避害，故說行，非有它巧也。且夫雄勇善戰，非滔之比；本以忠義手誅叛臣，謂殺李惟岳也。當時宰相處置失宜，處，昌呂翻。滔所誑誘，故蹉跌至此。蹉，倉何翻。跌，徒結翻。不若與昭義倂力取滔，其勢[14129]必獲。滔旣亡，則泚自破矣。此不丗之功，轉禍福之道。今諸道輻湊攻泚，不日當平。天下已定，夫乃悔過而國，則已晚矣！」時武俊已與滔有隙，因攘袂作色曰：「百年天吾不能臣，豈能臣此田舍兒乎！」遂與抱眞及馬燧相結，約兄弟；然猶外滔，禮甚謹，與田悅各遣使滔於河間，瀛州，治河間縣。賀朱泚稱尊號，且請馬寔之兵共攻康日知於趙州。 汝、鄭應援使劉德信將弟軍在汝州，是年四月，募諸嘗爲節度、觀察、都團練使子弟，帥奴馬從軍，使劉德信將之以救襄城。聞難，引兵入援，難，乃旦翻。與泚衆戰于陵，破之；新書·本紀作「思子陵」。水經註：閺鄕縣西皇天原上，有漢武帝思子臺。又漢[14130]薄太后陵在霸陵之南，近文帝陵，故薄太后曰：「南望吾子，北望吾夫。」故俗呼爲見子陵也。以東渭橋有轉輸積粟，癸亥，進屯東渭橋。程大昌曰：東渭橋在萬年縣北五十里，灞水合渭之地。 朱泚夜攻奉天東、西、南面。甲，渾瑊力戰却之；左龍武將軍呂希倩戰死。乙丑，泚復攻城，復，扶又翻。將軍高重捷與泚將李日月戰於梁山之隅，破之；梁山在奉天城北五里，乾陵在焉。重，直龍翻。乘勝逐北，身先士卒，先，悉薦翻。賊伏兵擒之。其麾下十餘人奮不顧死，追奪之；賊不能拒，乃斬其首，棄其身而去。麾下收之入城，上親撫而哭之盡哀，結蒲首而葬之，贈司空。朱泚其首，亦哭之曰：「忠臣！」束蒲身而葬之。李日月，泚之[14131]驍將，戰死於奉天城下；泚其尸於長安，厚葬之。其母竟不哭，罵曰：「奚奴！國家何負於汝而反？死已晚矣！」及泚敗，賊黨皆誅，獨日月之母不坐。己巳，加渾瑊京畿、渭南·北、金商節度使。 壬申，王武俊與馬寔至趙州城下。 初，朱泚鎭鳳翔，遣其將牛雲光將幽州兵五百人戍隴州，宋白曰：後魏分涇、岐之地置東秦州，大統十七年改爲隴州，因隴山爲名。以隴右營田判官韋臯領隴右留後。 考異曰：奉天記作「鳳翔節度判官」。今從實錄。及郝通奔鳳翔，李楚琳作亂，郝通自隴州奔歸之。牛雲光詐疾，欲俟臯至，伏兵執之以應泚，泄，帥其衆奔泚。至汧陽，汧陽縣，屬隴州。九域志：在州東六十里。帥，讀曰率。汧，口肩翻。遇泚遣中[14132]使蘇玉齎詔加臯中丞，玉說雲光曰：說，式芮翻。「韋臯，生。君不如與我俱之隴州，臯幸而受命，乃吾人；不受命，君以兵誅之，如取孤㹠耳！」㹠，與豚同，豕子也。雲光從之。臯從城上問雲光曰：「曏者不告而行，今而復來，何？」復，扶又翻；下同。雲光曰：「曏者未知公心，今公有新命，謂朱泚加臯中丞之命也。故復來，願託腹心。」臯乃先納蘇玉，受其詔；謂雲光曰：「使苟無異心，請悉納甲兵，使城中無疑，衆乃可入。」雲光以臯生，易之，易，以豉翻，輕易。乃悉以甲兵輸之而入。明日，臯宴玉、雲光及其卒於郡舍，伏甲誅之。築壇，盟將士曰：「李楚琳賊虐本使，本使，謂張鎰也。李楚琳，鎰之部[14133]曲將，殺鎰從逆，故云然。旣不上，安能恤下，隴州，鳳翔巡屬也。言李楚琳旣虐殺其帥，安能恤隴州將士乎！宜相與討之！」遣兄平、弇詣奉天，請命於行在所。復遣使求援於吐蕃。恐朱泚遣兵攻之，引吐蕃以爲援。
資治通鑑卷第百十八終[141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