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散夫右諫議夫權御史中丞充理檢使上護軍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後學天台胡省音註
周紀起重光赤奮若，盡昭陽大淵獻，凡二十有三年。起辛丑，盡癸亥也。
愼靚王諱定，顯王之子也。此複諡也。以諡法言之，諡法：敏以敬曰愼；柔德安衆曰靖。靚，疾正翻。
〔辛丑〕元年衞更貶號曰君。顯王二十三年，衞已貶號曰侯；介於秦、魏之間，國日以削弱，因更貶其號曰君。更，居孟翻。貶，悲檢翻。
〔壬寅〕年秦伐韓，取鄢。春秋「晉敗楚師于鄢陵」，卽此鄢也。班志作「傿陵」，屬潁川郡。鄢，音謁晚[00161]翻，又於建翻；師古音偃。史記正義曰：許州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有鄢陵古城。 魏惠王薨，襄王立。索隱曰：系本曰：襄王，名嗣。今按系本卽丗本，司馬貞避唐諱，改「丗」爲「系」。 考異曰：史記魏丗家云：惠王三十六年卒，子襄王立。襄王十六年卒，子哀王立。哀王二十三年卒，子昭王立。六國表，惠王元辛亥，終丙戌；襄王元丁亥，終壬寅；哀王元癸卯，終乙丑。按杜預春秋後序云：太康初，汲縣有發舊冢者，大得古書，其紀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無諸國別也；惟特記晉國，起自殤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莊伯，皆用夏正，編年相次；晉國滅，獨記魏事，下至魏哀王之二十年：蓋魏國之史記也。哀王於史記，襄王之子，惠王之孫也。古書紀年篇，惠王三十六年改元，從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稱惠成王卒，卽惠王也；疑史記誤分惠成之丗以爲後王年也。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稱諡，謂之「今王」。裴駰魏丗家註引和嶠云：紀年起自黃帝，終於魏之今王；今王者，魏惠成王子。按太史公書，惠成王但言惠王，惠王子曰襄王，襄王子曰哀王。惠王三十六年卒，襄王立十六年卒，并惠、襄爲五十二年。今按古文惠成王立三十六[00162]年，改元，稱一年，改元後十七年卒。太史公書爲誤分惠成之丗以爲二王之年數也。丗本，惠王生襄王而無哀王，然則「今王」者，魏襄王也。彼旣魏史，所書魏事必得其眞，今從之。孟入而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所畏焉。入見，賢遍翻。語，牛倨翻。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卒，七沒翻。惡，音烏，何也。吾對曰：『定于一。』『孰能一之？』此一語，魏襄王以問孟子。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孰能與之？』此語亦襄王問。對曰：『天下莫不與。王知夫苗乎？夫，音扶。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孟子此言，用周正也。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槁，音考，乾枯也。夏，戶雅翻。乾，音干。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油然，雲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興起貌。沛，普蓋翻。浡，音勃。其如是，孰能禦之！』」[00163]
〔癸卯〕年楚、趙、魏、韓、燕同伐秦，攻函谷關。燕，因肩翻，註已見上。宋白曰：函谷關在弘農。地理志註云：謂道形如函，孫卿子所謂「秦有松柏之塞」是也。秦人出兵逆之，五國之師皆敗走。 宋初稱王。
〔甲辰〕四年秦敗韓師于脩魚，斬首八萬級，虜其將䱸、申差于濁澤。敗，補邁翻。索隱曰：脩魚，地名。䱸、申差，二將名。索，山客翻。將，卽亮翻。䱸，音瘦，又䟽鳩翻。「濁澤」，年表作「觀澤」。括地志，觀澤在魏州頓丘縣東十八里。諸侯振恐。 齊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刺，七亦翻。張儀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戍，舂遇翻；字從「人」，從「戈」，人荷戈，所以戍也。梁地南接楚，西接韓，東接齊，北接趙。守亭、障者不過章：十二行本「過」作「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十萬，說文：亭，民所安定也，道路所舍也。障，堡障[00164]也，隔也，塞也，所以隔塞敵人也。梁之地勢固戰場。夫諸侯之約從，盟於洹水之上，結兄弟以相堅。事見上卷顯王二十六年。夫，音扶。從，子容翻。洹，于元翻。今親兄弟同父母，尙有爭錢財相殺，而欲恃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王不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後漢志：卷縣屬河南郡，酸棗縣屬陳留郡。水經註：河水逕卷縣北，又東至酸棗、延津，二邑皆河津之要也。卷，逵員翻。衍，以善翻。劫衞，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則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從道，謂約從之路也。從，子容翻。故願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人臣委身以事君，身非我之有矣，故於其乞退也，謂之乞骸骨。骸，戶皆翻。魏王乃倍從約，倍，蒲妹翻。而因儀以請[00165]成于秦。張儀，復相秦。儀罷秦相相魏，見上卷顯王四十七年。相，息亮翻。 魯景公薨，平公旅立。諡法：由義而濟曰景；布義行剛曰景。
〔乙巳〕五年巴、蜀相攻擊，巴，春秋巴子之國。蜀，蠶叢、魚鳧之後。華陽國志曰：昔蜀王封其弟於漢中，號曰苴侯，因命其邑曰葭萌。苴侯與巴王爲好。後巴與蜀爲讎，蜀王怒，伐苴侯，苴侯奔巴。巴求救於秦，秦伐蜀，蜀王敗死。秦滅蜀，因遂滅巴、苴，置巴、蜀二郡。史記正義曰：巴子城在合州石鏡縣南五里，故墊江縣也。宋白曰：巴子後理閬中。揚雄蜀本紀曰：蜀王本治廣都樊鄕，徙居成都。華，戶化翻。苴，子余翻。葭，音家。萌，謨耕翻。墊，音疊。閬，音浪。俱告急於秦。秦惠王欲伐蜀，以道險陿難至，陿，與狹同。漢書趙充國傳註：山陗而夾水曰陿。而韓來侵，猶豫未能決。說文：猶，玃屬，居山中；聞人聲，豫登木，無人乃下。丗謂不決曰猶豫。一說，隴西謂犬子爲猶，犬導人行，忽先忽後，故曰猶豫。又一說，猶豫，犬也，犬爲人行，好先行，却住以俟其人，百步之間，如是者數[00166]四；先者，豫也，遂曰猶豫。猶，夷周翻，又余救翻。玃，厥縛翻。爲，于僞翻。好，呼到翻。司馬錯請伐蜀。史記：重、黎之後，至周宣王時爲程伯休父，爲司馬氏。錯，七各翻，又七故翻。重，直龍翻。父，音甫。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川，攻新城、宜陽，伊水、洛水、河水爲三川。秦後置三川郡，漢改爲河南郡。班志，新城縣屬河南郡。括地志：洛州伊闕縣本漢新城縣，在州南七十里。隋文帝改新城爲伊闕，取伊闕山爲名。以臨周之郊，周分爲東、西，故曰二周。據九鼎，昔夏禹貢金九牧，鑄鼎象物，桀有昏德，鼎遷于商；商紂暴虐，鼎遷于周；成王定鼎于郟鄏，寳之，以爲三代共器。夏，戶雅翻。郟，音夾。鄏，音辱。按圖籍，圖籍，謂天下之圖籍，周官職方氏所掌是也。挾天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川、周室，天下之朝市，朝，直遙翻。周禮大宗伯註云：朝，猶朝也，欲[00167]其來之早也。人君昕旦親政貴早，聲轉爲朝。猶朝，陟遙翻。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翟，與狄同。司馬錯曰：「不然。臣聞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欲王，于況翻，又如字。資者而王隨之矣。今王地民貧，故臣願先從於易。易，弋豉翻。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夫，音扶。長，知丈翻。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豺，徂齋翻。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衆而彼已服焉。彼，謂蜀也。拔一國而天下不以暴，利盡四章：十二行本「四」作「西」；乙十一行本同。海而天下不以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而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惡名，而未必[00168]利；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周室爲天下所宗，故謂之宗室。齊，韓之與國。鄰國相親睦者，謂之與國。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川，將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并，必正翻。求解者，先與之構怨隙而今求和解也。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此臣之所謂危。不如伐蜀完。」完，全也。言以兵伐蜀，十全必取也。王從錯計，錯，七各翻，又七故翻。起兵伐蜀；十月取之。取，言易也。易，弋豉翻。貶蜀王，更號侯；貶，悲檢翻。更，工衡翻。而使陳莊相蜀。相，息亮翻。蜀旣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 蘇秦旣死，三年，蘇秦死於齊。秦弟代、厲亦以遊說顯於諸侯。說，式芮翻。燕相之與蘇代[00169]婚，欲得燕權。蘇代使於齊而還，燕，因肩翻。相，息亮翻。使，䟽吏翻。還，從宣翻。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噲，苦夬翻。對曰：「不能。」王曰：「何故？」對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專任之。鹿毛壽謂燕王曰：劉伯莊曰：鹿毛壽，人姓名；又曰潘壽。春秋後語作「唐毛壽」。徐廣曰：一作「厝毛」。如徐廣一作之說，當作「厝」。厝，音秦昔翻。清河有厝縣。「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能讓天下。今王以國讓之，是王與堯同名。」燕王因屬國於之，屬，之欲翻，付也，託也。之重。或曰：「禹薦益而以啓人吏，孟子曰：禹薦益於天，禹崩，天下之人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索隱曰：人，猶臣也。謂以啓臣爲益吏。索，山客翻。及老而以啓不足任天下，任，音壬。傳之於益。啓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而實令[00170]啓自取之。按或曰一段事，與師春紀伊尹放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事頗相類，古書雜記固多也。今王言屬國於之而吏無非太人者，是名屬之而實太用。」王因收印綬，自百石吏已上而效之之。後漢書輿服志曰：三王俗化雕文，詐僞漸生，始有印綬，以檢姦萌。周禮掌節有璽節，鄭氏註云：今之印章也。綬，組綬。古者佩玉以綬貫之。漢承秦制，乘輿璽綬；諸王以下，印以金、銀、銅爲差，綬以赤、紫、青、黑、黃爲差。印，信也，刻文合信也。綬，受也，轉相授受也。三百石吏，銅印，黑綬或黃綬。王制：諸侯大國之卿，食祿以田計之，爲三十二夫之入。戰國之卿，食祿萬鍾，其僭差不度甚矣。漢制：三公秩萬石，至於斗食佐吏，凡十六等。三百石吏，第十等，奉月四十斛。綬，音受。璽，斯氏翻。組，祖五翻。乘，繩證翻。奉，與俸同，音扶用翻。之南面行王，而噲老，不聽政，顧臣，顧，反也。噲，苦夬翻。國皆決於之。爲後燕亂張本。[00171]
〔丙午〕六年王崩，赧王延立。
赧王上劉伯莊曰：赧，慙之甚也。輕微危弱，寄住東、西，足爲慙赧，故號之曰赧；諡法本無赧字也。赧，音奴版翻。
〔丁未〕元年秦人侵義渠，得十五城。義渠，戎國名。按上卷顯王四十二年，秦縣義渠，以其君爲臣，是已得義渠矣。今又侵得二十五城，何也？蓋先此秦以義渠爲縣，君爲臣，雖臣屬於秦，義渠之國未滅也，秦稍蠶食侵其地。今得二十五城，義渠之國所餘無幾矣。蓋秦兼并諸侯，不盡其國不止也。左傳：有鐘鼓曰伐，無曰侵。穀梁傳：苞人民、驅牛馬曰侵。斬樹木、壞宮室曰伐。無幾，居豈翻。傳，直戀翻。壞，音怪。 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其人。敗韓於岸門，續漢志，潁川郡潁隂縣有岸亭。註引徐廣云：岸亭，卽岸門。括地志：岸門在今許州長社縣東北二十八里，今名長武亭。敗，補邁翻。韓太倉入質于秦以和。質，音[00172]致。 燕之王年，國內亂。將軍市被與太平謀攻之。齊王令人謂太曰：令，盧經翻。「寡人聞太將飭君臣之義，飭，整也，脩也，治也。治，直之翻。飭君臣之義，言太子平將治子之僭王之罪也。明父子之位，言太子平當繼其父噲之位也。明父之位，寡人之國章：十二行本「國」下有「雖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唯太所以令之。」令，力政翻，命令也，號令也。太因要黨聚衆，要，一遙翻，要結也。使市被攻之，不克。市被反攻太。搆難數月，難，乃旦翻。死者數萬人，百姓恫恐。恫，它紅翻，痛也。齊王令章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衆以伐燕。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領也。邑有先王之廟曰都。或曰：都，邑之大者。北地，齊之北境也，蓋漢千乘、清河、勃海之地。燕，因肩翻；下同。乘，繩證翻。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齊人取之，醢之，醢，呼改翻，肉醬也。遂殺燕[00173]王噲。噲，苦夬翻。齊王問孟曰：「或謂寡人勿取燕，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古者天子之地方千里，出兵車萬乘。七國兼并以彊大，於時皆爲萬乘之國。乘，繩證翻。五旬而舉之，十日爲旬，五旬，五十日。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殃，咎也，禍也。取之何如？」孟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簞，竹器也；圓曰簞，方曰笥。簞，音丹。食，祥吏翻，熟食也。漿，水也，酢漿也。笥，相吏翻。酢，倉故翻。豈有他哉？避水火。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運，轉也。言燕之民將轉而之他國也。諸侯將謀救燕。齊王謂孟曰：「諸[00174]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對曰：「臣聞七十里政於天下者，湯是；未聞以千里畏人者。曰：『徯我后，后來其蘇。』書仲虺之誥之辭。徯，戶禮翻，待也。后，君也。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將拯己於水火之中，拯，上舉也，援也，救也，助也，音之凌翻。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弟，趙岐曰：係累，縛結也。係，戶計翻。累，力追翻。毀其宗廟，遷其重器。重器，國之寳鎭。如之何其可！天下固畏齊之彊，今倍地齊并燕則地倍其舊。燕，因肩翻。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王速出令，反其旄倪，令，力政翻。趙岐曰：旄，老旄；倪，弱小。陸德明曰：倪，謂翳倪小兒也。記曲禮曰：八十、九十曰耄，註云：耄，惛忘也。旄，讀曰耄。倪，五兮翻。翳，與繄同，音煙兮翻。止其重器，謀於燕衆，置[00175]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齊王不聽。已而燕人叛。是時燕人雖未立太子平，固已相帥叛齊矣。王曰：「吾甚慙於孟。」陳賈曰：「王無患焉。」乃孟，曰：「周公何人？」曰：「古聖人。」陳賈曰：「周公使管叔監商，古殷、商通稱，商者，以始封爲國號，殷者，以都亳爲國號。按孟子，陳賈只云「監殷」，今通鑑云「監商」，避宋廟諱也。監，古銜翻。管叔以商畔。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畔，與叛同。與，讀曰歟；下同。曰：「不知。」陳賈曰：「然則聖人亦有過與？」曰：「周公，弟，管叔，兄，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過則改之；今之君，過則順之。古之君，其過如日月之食，民皆之；及其更，更，工衡翻，更改。民皆仰之。今之君，豈徒順之，從[00178]之辭！」 是歲，齊宣王薨，湣王地立。湣，讀曰閔。
〔戊申〕年秦右更疾伐趙，右更，秦爵第十四。師古曰：左、右、中更，皆主領更卒而部其役使也。更，工衡翻。拔藺，虜其將莊豹。莊姓有出於宋者，左傳所謂戴、武、莊之族是也；有出於楚者，楚莊王之後，莊蹻是也。齊之莊暴，楚之莊辛，蒙之莊周，與此莊豹，其時適相先後，莫能審其所自出。 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從，子容翻。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於齊，說，式芮翻。閉關者，古之列國各置關尹，敵國賓至，關尹以告，則行理以節逆之。閉關則距絕其使，不爲通也。使，䟽吏翻。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王箕帚之妾，於，如字。箕帚之妾，猶言備灑掃也。帚，止酉翻，篲也。秦、楚嫁女娶婦，長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說，讀曰悅。羣臣皆賀，陳軫獨弔。陳姓[00179]出於舜，周武王封舜後於陳，子孫以國爲氏。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弔？」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夫，音扶，發語辭。今閉關絕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絕齊交，西生患於秦，楚東北接齊，西接秦。兩國之兵必俱至。王計者，不若隂合而陽絕於齊，使人隨張儀，苟與吾地，絕齊未晚。」王曰：「願陳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毋，音無，毋者，禁止之辭。復，扶又翻，再又也。乃以相印授張儀，相，息亮翻。厚賜之。遂閉關絕約[00180]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至秦。班固百官表：將軍，周末官，秦、漢因之。張儀詳章：乙十一行本正作「佯」。墮車，詳，讀曰佯，詐也。不朝月。朝，直遙翻。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邪，余遮翻。邪，疑辭也。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旣閉關絕約，則齊、楚之信使不通，故使宋遺借宋符以至齊。宋，姓也。周武王封微子於宋，子孫以國爲氏。齊王怒，折節以秦，折，而設翻。齊、秦之交合。儀歸而詐疾，待齊、秦之交合乃朝。張儀乃朝，楚使者曰：「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朝，直遙翻。使，䟽吏翻。東西曰廣，南北曰袤。廣，古曠翻，又讀如字。袤，音茂。使者怒，還報楚王。還，從宣翻，又音如字。楚王怒，欲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之以一名都，與之并力章：十二行本「力」作「兵」；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取償於[00181]齊。償，辰羊翻，報也。今王已絕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齊、秦之交而來天下之兵，國必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屈，姓也，音九勿翻。匄，居大翻。帥，讀曰率。秦亦發兵使庶長章擊之。長，知丈翻。按史記樗里子傳，庶長章，姓魏。
〔己酉〕年春，秦師及楚戰于丹陽，索隱曰：此丹陽在漢中。劉昭曰：南郡枝江縣有丹陽聚，卽秦破楚處。李𡌴輿地紀勝曰：丹陽在今歸州秭歸縣東八里屈沱楚王城是也。余按楚遣屈匄伐秦，秦發兵逆擊之，枝江之丹陽則距郢逼近，秭歸之丹陽則不當秦、楚之路。索隱因下文遂取漢中，卽謂丹陽在漢中，皆非也。此丹陽謂丹水之陽。班志：丹水出上洛冢嶺山，東至析入鈞水，其水蓋在弘農丹水、析兩縣之間，武關之外也。秦、楚交戰當在此水之陽。楚師旣敗，秦師乘勝取上庸路西入以收漢中，其勢易矣。索，山客翻。𡌴，與埴同。屈，九勿翻。冢，知隴翻。易，弋豉翻。楚師敗；斬甲士八[00182]萬，虜屈匄及列侯、執珪七十餘人，執珪，楚爵也，執珪而朝者也。遂取中郡。自沔陽、成固至新城、上庸，時皆漢中郡之地。釋名曰：郡，羣也，人所羣聚也。黃義仲十三州記曰：郡之言君也。改公侯之封而言君者，至尊也。今郡字，「君」在其左，「邑」在其右，君爲元首，邑以載民，故取名於君，謂之郡。楚王悉發國內兵以復襲秦，復，扶又翻。戰於藍田，班志，藍田縣屬京兆，秦孝公置。史記正義曰：藍田縣在雍州東南八十里。從藍田關入藍田縣，時楚襲秦深入。楚師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鄧，春秋鄧國之地。班志，鄧縣屬南陽郡。杜預曰：潁川召陵縣西有鄧城。括地志曰：故鄧城在豫州郾陵縣東三十五里，所謂在古召陵西十里者也。召，讀曰邵。楚人聞之，乃引兵，割兩城以請平于秦。 燕人共立太平，是昭王。燕，因肩翻。昭王於破燕之後，章：十二行本「後」下有「卽位」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言燕國爲齊所破，己承其後也。弔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00183]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力少，臧文仲曰：列國有凶稱孤，禮也。杜預曰：列國諸侯無凶則稱寡人。郭姓出於周之虢公，丗亦謂虢公爲郭公。隗，五罪翻。少，始紹翻。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謂燕王噲破國之恥。噲，苦夬翻。孤之願。先生視可者，得身之！」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馬者，春秋以來，諸侯之國有涓人，秦、漢之間有中涓。師古曰：涓，潔也。言其在中主知潔清灑掃之事，蓋王之親舊左右也。應劭曰：涓人如謁者。涓，古玄翻。灑，所賣翻；掃，所報翻；又皆音如字。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而返。君怒，涓人曰：『死馬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馬至者。期，讀曰朞。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於[00184]隗者，豈遠千里哉！」言燕王若加禮於郭隗，則四方之賢士聞之，將不以千里爲遠而來。於是昭王隗改築宮而師之。於是士爭趣燕：爲，于僞翻。趣，七喻翻。樂毅自魏徃，劇辛自趙徃。劇，竭戟翻。劇，姓；辛，名。劇姓莫知其所自出。班志，北海郡有劇縣，蓋其先以縣爲姓也。昭王以樂毅亞卿，任以國政。爲燕用樂毅破齊張本。 韓宣惠王薨，襄王倉立。
〔庚戌〕四年蜀相殺蜀侯。相，息亮翻。蜀相，蓋陳莊也。 秦惠王使人告楚懷王，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武關，左傳之少習，地在漢弘農郡析縣西百七十里，道通南陽。晉太康地志曰：武關當冠軍西。括地志曰：武關在商州上洛縣東。武關之外，蓋秦丹、析、商於之地。黔，音琴。少，始照翻。冠，工玩翻。於，音如字。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將甘心於，[00185]楚王以墮張儀之詐，故欲甘心焉。柰何行？」張儀曰：「秦彊楚弱，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尙，嬖，匹計翻，又卑義翻。靳，居焮翻，姓也。靳尙得幸姬鄭袖，鄭，以國爲氏。「袖」，戰國策作「褏」，古字也。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徃。楚王囚，將殺之。靳尙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將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上庸，春秋庸國。班志，上庸縣屬漢中郡。史記正義：上庸縣，今房州。宋白曰：今房州竹山縣古城，卽漢上庸縣。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於是鄭袖日夜泣於楚王曰：「臣各其主耳。爲，于僞翻。今殺張儀，秦必怒。妾請母俱遷江南，毋秦所魚肉！」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00186]攻猛虎，不格明矣。說，式芮翻。夫，音扶。從，子容翻。格，當也。劉伯莊曰：格，各額翻，其字宜從「手」。余據字書，格，擊也，鬬也，從「木」亦通。今王不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治，直之翻。江水出蜀郡湔氐道之岷山，故謂之岷江。釋名曰：江，共也；小流入其中，所公共也。一日行五百餘里，不至十日而拒章：十二行本「拒」作「距」；乙十一行本同。扞關，徐廣曰：巴郡魚復縣有扞關。史記正義曰：在峽州巴山縣界。扞，寒旦翻。扞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境，楚境也。扞關，楚之西境，從境以東，謂扞關以東也。黔中、巫郡非王之有。黔，巨今翻。班志，巫縣屬南郡。酈道元曰：縣故楚之巫郡。杜佑曰：今歸州巴東縣是也。秦舉甲出武關，則北地絕。北地，楚北境之地，陳、蔡、汝、潁是也。秦兵之攻楚，危難在月之內。難，乃旦翻。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夫待弱國之[00187]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王患。夫，音扶。爲，于僞翻。王誠能聽臣，臣章：十二行本不重「臣」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請令秦、楚長兄弟之國，無相攻伐。」令，力丁翻。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重，難也。以地爲重，意難割棄之。乃許之。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之，如也，自楚如韓也。韓有宜陽、成臯，南盡魯陽，皆山險之地。說，式芮翻。五穀所生，非菽而麥，菽，式竹翻，豆也。國無歲之食；卒不過十萬。見卒，見在之兵。見，賢遍翻。秦被甲百餘萬。被，皮義翻。山東之士被甲䝉胄以會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胄，今謂之兜鍪。捐，與專翻，棄也。徒，徒行也。裼，音錫，袒也。趨，七喻翻。鍪，音牟。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挾，戶頰翻。孟賁、烏獲，古之勇士。賁，音奔。無異垂千鈞之重[00188]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三十斤爲鈞。必無幸矣，言無幸而獲全之理。王不秦，秦下甲據宜陽，塞成臯，下，遐稼翻。塞，悉則翻。則王之國分矣，鴻臺之宮，桑林之苑，非王之有。王計，莫如秦以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許之。張儀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王者復，扶又翻。從人，合從之人也。從，子容翻。說，式芮翻。必曰：『齊蔽於晉，地廣民衆，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將無柰齊何。』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河外，秦蓋以河東爲河外，梁則以河西爲河外，張儀以秦言之也。趙王入朝，割河間以秦。朝，直遙翻。河間，趙地。[00189]漢文帝二年，分爲河間國。應劭曰：在兩河之間。唐爲瀛州。王不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漢泰山、城陽，齊南境之地也。悉趙兵，度清河，指博關，臨菑、卽墨非王之有！博關在濟州西界之博陵。史記正義曰：博關在博州。趙兵從貝州渡清河指博關，則漯河以南臨菑、卽墨危矣。濟，子禮翻。漯，託合翻。國一日攻，雖欲秦，不可得！」齊王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擯，必刃翻。事見上卷顯王三十六年。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春秋以來，列國交聘，行人率自稱其國曰敝邑。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搖，懾，之涉翻，怖也，心伏也，失常也，失氣也。處，昌呂翻。唯王有意督過之。師古曰：督過，視責也。索隱曰：督者，正其事而責之；督過，是深責其過也。今以[00190]王之力，舉巴、蜀，事見愼靚王五年。并中，事見上二年。包兩周，元年服韓、魏，則包兩周矣。守白馬之津。班志，白馬縣屬東郡。水經註：白馬津在白馬城之西北。白馬城，唐爲滑州治所。開山圖曰：白馬津東可二十許里，有白馬山，山上常有白馬羣行，悲鳴則河決，馳走則山崩，後人因以名縣及津。按通鑑不語怪，今此註亦近於怪，姑以廣異聞耳。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敝，敗惡也。凋，瘁也，半傷也。敗甲凋兵，謙其辭，言軍於澠池，則張其勢以臨趙矣。康曰：澠池，趙邑。余據趙與韓、魏接境，韓有野王、上黨，魏有河東、河內，而澠池則秦地也，漢爲縣，屬弘農郡，趙安能越韓、魏而有之！康說非是。澠，莫善翻；又莫忍翻。願渡河，踰漳，據番吾，言欲自澠池北渡河，又自此東踰漳水而進據番吾，此亦張聲勢以臨趙也。番吾，卽漢常山郡之蒲吾縣也。劉昭註曰：史記番吾君，杜預云：晉之蒲邑也。此說非。括地志：番吾故城，在恆州房山縣東二十里。番，音婆，又音盤。會邯鄲之[00191]下，願以甲合戰，正殷紂之。武王伐紂，癸亥陳于商郊，甲子昧爽，紂帥其旅若林，會于牧野，前徒倒戈，攻其後以北，遂以勝殷殺紂。張儀引以懼趙，其有所侮而動，亦已甚矣。邯鄲，趙都，音寒丹。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使臣，上䟽吏翻。今楚與秦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齊東瀕于海，海濱廣斥，魚鹽所出也。此時齊未嘗獻地于秦，張儀駕說以恐動趙耳。此斷趙之右肩。夫斷右肩而與人鬬，夫，音扶。斷，丁管翻。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將軍，其一軍塞午道，索隱曰：午道當在趙之東，齊之西。午道，地名也。鄭玄云：一縱一橫爲午，謂交道也。塞，悉則翻。告齊使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邯鄲，音寒丹。一軍軍成臯，驅韓、梁軍於河外，史記正義曰：河外，謂鄭滑州，北臨河。余謂此河外，亦因趙而言之。一軍軍於澠池，[00192]約四國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言秦約齊、韓、魏四分趙地。臣竊王計，莫如與秦王面相約而口相結，常兄弟之國。」趙王許之。當時趙於山東最強，且主從約，張儀說之，亦費辭矣。張儀乃北之燕，燕，因肩翻。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効河間以秦。張儀自趙至燕，借此氣勢而爲是虛言以動燕耳。朝，直遙翻。王不秦，秦下甲雲中、九原，虞氏記曰：趙自五原河曲築長城，東至隂山，又於河西造大城，一箱崩不就，乃改卜隂山河曲而禱焉。晝見羣鵠遊於雲中，徘徊經日，見大光在其下，乃卽其處築城，今雲中城是也。余謂此亦語怪，酈道元爲後魏書之耳。宋白曰：勝州榆林縣界有雲中古城，趙武侯所築，秦置雲中郡，唐爲單于都護府。班志：九原縣屬五原郡。漢之五原，卽秦之九原郡也。唐爲豐、鹽等州之地。宋白曰：唐豐州治九原縣。按雲中九原，皆在燕之西，秦自上郡朔方下兵則可至。史記正義曰：古雲中、九原郡皆在勝州。雲中郡故城在榆[00193]林東北四十里。九原郡故城在勝州西界，今連谷縣是。下，遐稼翻。元爲，于僞翻。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王之有！水經註：易水出涿郡故安縣閻鄕西山，東屆關城西南，卽燕長城門也。易水又歷長城而東過范陽、容城、安次、泉州縣南而東入海。且今時齊、趙之於秦，猶郡縣，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以利動之。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常山，卽北嶽恆山也。漢文帝諱恆，改曰常山，置常山郡。班志，常山在常山郡上曲陽縣西北，其尾則燕之西南界。張儀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武王立。索隱曰：武王，名蕩。武王自太時，不說張儀；說，讀曰悅。及卽位，羣臣多毀短之。毀短，訾毀而數其短也。諸侯聞儀與秦王有隙，隙，乞逆翻，怨隙也，釁隙也。物之有罅釁者爲有隙，人之與人有怨者亦爲有隙。皆畔衡，文清按：底本作「𢖍」，今统作通用正字「衡」。復合從。[00194]衡，讀曰橫。從，子容翻。以此觀之，此時六國之勢，利在合從，而從張儀連衡者，畏秦而搖於儀之說耳。
〔辛亥〕五年張儀說秦武王曰：「王計者，東方有變，韓、魏皆在秦之東。說，式芮翻。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齊必伐之。臣願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不肖，謙言無所肖似也。魏都大梁。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言兵交不解，各欲去而不能也。王以其間伐韓，間，居莧翻，間隙也；又居閑翻，中間也。入川，挾天，案圖籍，此王業！」張儀欲傾周而爲秦，始終以此說爲主。挾，戶頰翻。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王勿患！言勿以爲患。請令齊罷兵。」令，盧經翻，使也；下同。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之，徃也，如也。不敢徑遣人使齊，而往楚借使，借使，言借楚人以爲使。借，子夜翻；康資[00195]昔切。使，䟽吏翻。「甚矣王之託儀於秦！」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川。今王果伐梁，是王內罷國而外伐與國，罷，讀曰疲。而信儀於秦王。」齊王乃解兵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張儀相魏一歲，卒。相，息亮翻。卒，子恤翻。儀與蘇秦皆以縱橫之術遊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縱，子容翻。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說，式芮翻。其餘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紜徧於天下，務以辯詐相高，不可勝紀，姓譜曰：周姓本自周平王子，別封汝川，人謂之周家，因氏焉。一云：以赧王爲秦所滅，黜爲庶人，百姓稱爲周家，因氏焉。余按商有太史周任，謂爲周姓所自出，夫豈不可！又赧王於時未滅，不可謂[00197]周最出於赧王。樓姓，夏少康之裔，周封爲東樓公，子孫因氏焉。師古曰：紛紜，興作貌，又物多而亂貌。勝，音升。赧，奴版翻。夏，戶雅翻。少，始照翻。裔，苗裔。而儀、秦、衍最著。著者，顯著於時。
孟論之曰：或謂：「公孫衍、張儀豈不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熄，滅也，火滅爲熄。此言天下兵革之事熄滅也。孟曰：「是惡足丈夫哉！惡，音烏。君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志則與民由之，不得志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詘，與屈同。是之謂丈夫。」
揚灋言曰：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餘年，是夫？」夫，音扶。曰：「詐人，聖人惡諸。」惡，烏路翻。曰：「孔讀而儀、秦行，謂讀孔子之言而行儀、秦之事。何如？」[00197]曰：「甚矣鳳鳴而鷙翰！」翰，侯旰翻，又侯安翻，羽翰。「然則貢不歟？」曰：「亂而不解，貢恥諸。太史公曰：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溫公曰：考其年與事皆不合，蓋六國遊說之士託爲之辭，太史公不加考訂，因而記之；揚子雲亦據太史公書發此語也。說，式芮翻。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說，式芮翻。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宋咸曰：蹈，踐也；言儀、秦之才術超卓，自然不踐循舊人之跡。踐，慈演翻。曰：「昔在任人，帝而難之。書舜典：而難任人。孔安國註云：任，佞也；難，拒也；言佞人則斥遠之。任，音壬。難，乃旦翻。不以才乎？才乎才，非吾徒之才！」
秦王使甘茂誅蜀相莊。四年，蜀相殺蜀侯，秦武王故誅之。史記「莊」作「壯」。秦紀案，秦旣得蜀，使陳莊相蜀；從「莊」爲是。 秦王、魏王會于臨晉。班志，臨晉縣屬馮翊，故大荔也，秦取之，更名臨晉。應劭曰：臨晉水，故名。臣瓚曰：晉水在河之東，此縣在河之西，不得臨晉水。舊[00198]說，秦築高壘以臨晉國，故曰臨晉。章懷太子賢曰：臨晉故城，在今同州朝邑縣西南。余按唐書地理志，蒲州有臨晉縣。宋白曰：漢臨晉縣在今臨晉縣東南十八里，故解城是也。後魏改爲北解縣。周省。隋分猗氏縣，置桑泉縣。唐天寳十二載，改臨晉縣。天寳之改縣，必有所據，則應劭臨晉水之說，未可厚非。秦之臨晉在河西，臣瓚、章懷之說皆是也。更，工衡翻。應，乙陵翻。瓚，藏旱翻。朝，直遙翻。解，戶買翻。載，祖亥翻。 趙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吳姓，以國爲氏。有寵，是惠后。孔穎達曰：后，後也，言其後於天子，亦以廣後胤也。戰國諸侯僭王，亦稱其夫人爲后。生何。爲立何而長子章爭國張本。長，知兩翻。
〔壬子〕六年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右丞相。應劭曰：丞者，承也；相者，助也。荀悅曰：秦本次國，命卿二人，故置左右丞相，無三公官。樗里疾，秦惠王之弟也。高誘曰：疾居渭南之隂鄕，其里有大樗樹，故號樗里子。相，息亮翻。樗，丑於翻。誘，羊久翻。[00199]
〔癸丑〕七年秦、魏會于應。左傳曰：邘、晉、應、韓，武之穆也。杜預註云：應國在襄陽城父縣西。余按襄陽無城父縣。後漢志，潁川父城縣西南有應鄕，古應國也。括地志曰：故應城因應山爲名。古之應國在汝州魯山縣東三十里。應，乙陵翻。邘，音于。 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章：十二行本「茂」下有「至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令，盧經翻，使也。向，式讓翻，姓也。姓譜：向姓本自宋文公枝子向文旰，旰孫戌以王父字爲氏。余按左傳，向戌本出於宋桓公。孟子爲齊卿，出弔於滕，王使王驩爲輔行。趙岐註曰：輔行，副使也。旰，音榦。戌，音恤。傳，直戀翻。使，䟽吏翻。然願王勿伐！」王迎甘茂於息壤而問其故。柳宗元曰：地長隆然而起，夷之而益高者爲息壤。異書有云：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意者此所謂息壤，蓋以地長得名。長，知兩翻。對曰：「宜陽縣，其實郡。杜佑曰：春秋時列國相滅，多以其地爲縣，則縣大而郡小，故趙鞅曰：「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至于戰國，則郡大而縣小矣，故甘茂曰：「宜陽大[00200]縣，其實郡也。」漢官儀曰：凡郡：或以列國，陳、魯、齊、吳是也；或以舊邑，長沙、丹陽是也；或以山陵，泰山、山陽是也；或以川原，西河、河東是也；或以所出，金城城下得金、酒泉泉味如酒、豫章樟樹生庭、鴈門鴈之所育是也；或以號令，夏禹合諸侯，大計東冶之山會計，因名會稽是也。令，力正翻。名會，古外翻。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倍，與背同，音蒲妹翻。數險，謂函谷及三崤之險。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參，所金翻，一音七南翻。及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墻而走。杼，直呂翻。說文曰：杼，機之持緯者，蓋今所謂梭。梭，蘇禾翻。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人，臣恐王之投杼。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年而拔文清按：底本作「㧞」，今统作通用正字「拔」。之。事見一卷威烈王二十三年。令，音盧經翻。將，卽亮翻。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一篋。謗，訕[00201]也，毀也。篋，竹笥也，音古頰翻。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稽首，首至地也。稽，音啓。今臣，羇旅之臣，甘茂，楚下蔡人，故云然。羇，居宜翻，寄也。旅，客也。樗里、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樗，丑於翻。奭，施隻翻。挾，戶頰翻。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公仲侈，韓相也。王曰：「寡人弗聽文清按：底本作「𦗟」，今统作通用正字「聽」。，請與盟！」乃盟於息壤。秋，甘茂、庶長封帥師伐宜陽。長，知丈翻。帥，讀曰率。
〔甲寅〕八年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徵前盟也。王曰：「有之。」因悉起兵以佐甘茂，佐，助也。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於秦以請平。請平，猶請和也。 秦武王好[00202]以力戱，好，呼到翻。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官。烏，姓也。春秋時，齊有大夫烏枝鳴。姓譜：孟姓，魯桓公之子仲孫之胤，仲孫爲三桓之孟，故曰孟氏。任，音壬。說，讀曰悅。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絕脈而薨；脈，莫獲翻。脈者，係絡臟腑，其血理分行於支體之間；人舉重而力不能勝，故脈絕而死。按史記甘茂傳云：武王至周而卒于周。蓋舉鼎者，舉九鼎也。丗家以爲龍文赤鼎。史記「脈」作「臏」。族孟說。族者，誅夷其族。武王無，異母弟稷質於燕，質，音致。燕，因肩翻。國人逆而立之，逆，迎也。是昭襄王。昭襄王母羋八，羋，楚姓也。漢因秦制，嫡稱皇后，次稱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之號。美人爵視二千石，比少上造。八子視千石，比中更。羋，亡氏翻。楚女，寔宣太后。 趙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略地之師速而疾。杜預曰：略者，揔攝廵行之名也。至房，班志，房子縣屬常山郡。史記正義曰：房子，今趙州縣。宋白曰：天[00203]寳元年改曰臨城。遂至章：十二行本「至」作「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代，北至無窮，自代北出塞外，大漠數千里，故曰無窮。戰國策，武靈王曰：「昔先君襄王與代交地，城境封之，名曰無窮之門，所以詔後而期遠也。」西至河，登黃華之上。史記正義曰：黃華，蓋黃河側之山名。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騎，奇寄翻。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丗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國人皆不欲，公成稱疾不朝。朝，直遙翻。王使人請之曰：「家聽於親，親，謂父母。國聽於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己章：十二行本「己」作「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制國有常，利民本；從政有經，令行上。令，力政翻。明德先論於賤，而從政先信於貴，德欲其下及，故先論於賤；卑賤者感其德，則德廣所及可知矣。法行自貴近始，故先信於貴；貴近者奉法，則法之必行可知矣。故願慕公叔[00204]之義以成胡服之功。」公成再拜稽首曰：稽，音啓。「臣聞中國者，聖賢之所教，禮樂之所用，遠方之所觀赴，蠻夷之所則效。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則，法也。舍，讀曰捨。襲，重衣也。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願王孰章：十二行本正作「熟」；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圖之！」孰，古熟字，通。使者以報。王自徃請之，使，䟽吏翻。曰：「吾國東有齊、中山，按趙都邯鄲，東接於齊，中山在其東北，故史記趙丗家載武靈王之言曰：「吾國東有河、薄落之水，與齊、中山同之。」蓋河、薄落之水在趙之東，與齊、中山同此地險也。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史記正義曰：營州之境，卽東胡、烏丸之地。林胡、樓煩，卽嵐、勝之北也。班志：鴈門郡樓煩縣。應劭註云：故樓煩胡地。嵐、勝以南，石州離石、藺等，七國時趙邊也，與秦隔河。晉、洺、潞、澤等州，皆七國時韓地，趙之西邊也。燕，因肩翻。今無騎射之，則何以守之[00205]哉？騎，奇寄翻。先時中山負齊之彊兵，侵暴吾地，係累吾民，先，悉薦翻。累，力追翻。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鄗，趙邑；漢光武改爲高邑；隋、唐爲柏鄕縣地，唐屬趙州。鄗，呼各翻。幾，居衣翻。先君醜之，以爲趙國之醜。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四境之難，難，乃旦翻。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惡，烏路翻。以忘鄗之醜，非寡人之所望！」公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朝，直遙翻。於是始出胡服令令，力政翻。而招騎射焉。
〔乙卯〕九年秦昭王使向壽平宜陽，平，正也，和也。正宜陽之疆界而和其民人也。向，式亮翻。而使樗里、甘茂伐魏。甘茂言於王，以武遂復之韓。史記正義曰：武遂本屬韓，近平陽。楚丗家云：韓先王之墓在平陽，武遂去之七十里。去年[00206]秦拔宜陽，因涉河城武遂，今復歸之韓。復，音如字。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向，式讓翻。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班志，蒲阪縣屬河東郡，舊曰蒲。應劭曰：秦始皇東巡，見長阪，因加「阪」云。括地志：蒲阪故城，在蒲州河東縣南五里。阪，音反。樗里與魏講而罷兵。講，和也。甘茂奔齊。 趙王略中山地，至寧葭；水經註：衡漳水東北歷下博城西，又西逕樂鄕縣故城南，又東引葭水注之。葭，音加。西略胡地，至榆中。水經註：諸次水出上郡諸次山，其水東逕榆林塞，丗又謂之榆林山，卽漢書所謂「榆溪舊塞」者。自溪西去，悉榆柳之藪，緣歷沙陵，屆龜茲縣西出，故云廣長榆也。王恢曰「樹榆爲塞」，謂此。蘇林以爲榆中在上郡，非也。按始皇本紀：西北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隂山。然榆中在金城東五十許里，隂山在朔方東，以此推之，不得在上郡。余謂蘇林之說固未爲盡，而道元所謂榆中在金城東五十許里亦非也。據衞青取河南地，案榆溪舊塞，正在唐麟、勝二州界，其西則接古上郡之[00207]境。況諸次水出上郡，逕榆林塞入河，則榆中在上郡之東明矣，諸次水無西流至金城、榆中之理。夷考其故，道元特以班志金城郡有榆中縣，遂牽合以爲說，不知此一節之誤尤甚於蘇林也。史記正義曰：榆中，勝州北河北岸也。杜佑曰：勝州榆林郡南卽秦榆林塞。林胡王獻馬，如淳曰：林胡，卽儋林。余謂此胡種落依阻林薄，因曰林胡。儋，都甘翻。種，章勇翻。，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歸，謂趙王自略中山歸也。仇，姓也。春秋時，宋有大夫仇牧。液，音亦。之，往也，如也。賁，音奔；康曰：離之父，翦之子。余按離父、翦子，秦將也；此王賁乃趙人，康說非是。將，卽亮翻。富丁之魏，富，姓也。春秋時，周有大夫富辰。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相，息亮翻。致者，使之至也。 楚王與齊、韓合從。楚與齊、韓合從，尋卽倍之，適足致齊、韓之兵耳。從，子容翻。
〔丙辰〕十年彗星。彗星，丗所謂掃星，本類星，末類彗，小者數寸，長或竟天，見則兵起，主掃除，除舊布[00208]新。唐史臣曰：彗體無光，傅日以爲光，故夕見則東指，晨見則西指，或長或短，光芒所及則爲災。又曰：孛星，彗之屬也；偏指曰彗，氣四出曰孛。孛者孛孛，非常惡氣之所生，災甚於彗。天文書謂五星之精爲妖，歲星流爲蒼彗，熒惑、塡星散爲赤彗、黃彗，太白、辰星變爲白彗、黑彗。彗，祥歲翻，又徐醉翻，又旋芮翻。見，賢遍翻。掃，所報翻。傅，讀曰附。孛，蒲內翻。妖，於遙翻。塡，讀曰鎭。 趙王伐中山，取丹丘、爽文清按：底本作「𠁊」，今统作通用正字「爽」。陽、鴻之塞，取鄗、石邑、封龍、東垣。史記正義曰：丹丘，邢州縣。余按隋、唐志，邢州有內丘縣，漢之中丘縣也，未嘗有丹丘，不知其何據。「爽陽、鴻之塞，」史記作「華陽、鴟之塞」。括地志曰：北岳別名曰華陽臺，卽常山也，在定州恆陽縣北百四十里。徐廣曰：「鴟」作「鴻」，鴻上故關，今名汝城，在定州唐縣東北六十里。又有鴻上水，出唐縣北葛洪山，山接北岳恆山，皆在定州界。班志，石邑縣屬常山郡，井陘山在西。括地志：石邑故城，在恆州鹿泉縣南三十五里。封龍山，一名飛龍山，在恆州鹿泉縣南四十五里，邑蓋因山爲名。洪氏隸釋載後漢所立白石碑云：常山國元氏縣界有封龍山。東垣，卽漢眞定國[00209]之眞定縣，漢高帝更名。史記正義曰：趙之東垣，在恆州眞定縣南八里，故常山城是也。鄗，呼各翻。垣，于元翻。華，戶化翻。恆，戶登翻。鴟，丑之翻。陘，音刑。更，工衡翻。中山獻四邑以和。 秦宣太后異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華陽君羋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秦封穰侯於陶，陶卽范蠡所居陶邑。孟康曰：陶卽定陶。班志，定陶縣屬濟隂郡。下云封於穰與陶；穰縣屬南陽郡，去定陶差遠。水經註曰：穰侯封於穰，益封於陶；其免相也，出之陶而卒。陶有穰侯冢。穰，音人羊翻。華陽，卽武王歸馬之地。水經註：洛水自上洛縣東北分爲二水，枝渠東北出爲門水，水東北歷陽華之山，卽華陽也。華，音戶化翻。羋，眉婢翻。相，息亮翻。卒，子恤翻。冢，知隴翻。班志，高陵縣屬馮翊，涇陽縣屬安定。杜佑曰：京兆涇陽縣乃秦封涇陽君之地。漢涇陽縣在今平涼郡界涇陽故城是也。宋白曰：雍州涇陽本秦舊縣。與杜佑同。索隱曰：高陵君，名顯；涇陽君，名悝。索，山客翻。悝，苦回翻。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武[00210]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惠王，卽惠文王。昭王，卽昭襄王。昭王卽位，以魏冉將軍，衞咸陽。是歲，庶長壯及臣、諸公謀作亂，長，知丈翻。魏冉誅之；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惠文后，昭王嫡母也。死於正命曰良死。悼武文清按：底本作「𭟰」，今统作通用正字「武」。王后出居章：十二行本「居」作「歸」；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于魏，悼武王后，卽秦武王后，昭王嫂也。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任魏冉政，威震秦國。少，詩照翻。治，直之翻。爲范睢間魏冉張本。
〔丁巳〕十一年秦王、楚王盟于黃棘；史記正義曰：黃棘蓋在房、襄二州。余按班志，南陽郡有棘陽縣，應劭曰：縣在棘水之陽。秦復與楚上庸。三年，秦敗楚師，虜屈匄，取楚上庸。[00211]
〔戊午〕十年彗星。彗，祥歲翻，又徐醉翻，旋芮翻。見，賢遍翻。 秦取魏蒲阪、晉陽、封陵；「晉陽」，按史記丗家作「陽晉」，其地當在蒲阪之東，風陵之西，大河之陽；且本晉地也，故謂之陽晉。蘇秦所謂「衞陽晉之道」，蓋以魏境有陽晉，故在衞境者稱「衞陽晉」以別之。括地志曰：晉陽故城，今名晉城，在蒲州虞鄕縣西。水經註：函谷關直北隔河有崇阜，巍然獨秀，丗謂之風陵。酈道元所謂函谷，則潼關也。史記正義曰：封陵在蒲州。唐志：河中府河東縣南有風陵關。今若據括地志，則晉陽亦通。取韓武遂。九年，秦歸韓武遂。 齊、韓、魏以楚負其從親，九年，楚與齊、韓合從，蓋卽負之也。從，子容翻。合兵伐楚。楚王使太橫質於秦以請救。質，音致。秦客卿通將兵救楚，國引兵去。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領也。
〔己未〕十年秦王、魏王、韓太嬰會于臨晉，韓太至咸[00212]陽而；秦復與魏蒲阪。阪，音反。去年秦取魏蒲阪。 秦夫有私與楚太鬬者，太殺之，亡。楚太子質秦而亡歸，復質於齊；秦以爲言而誘陷其父，齊乘其父出而要之以利。
〔庚申〕十四年日有食之，旣。 秦人取韓穰。班志，穰縣屬南陽郡。以時考之，當屬楚。然韓得潁川之地，與南陽接境，七國兵爭，疆埸之間，一彼一此，或者此時穰屬韓歟？穰，人羊翻。 蜀守煇叛秦，秦司馬錯徃誅之。蜀守，蜀郡守也。史記秦紀作「蜀侯」。華陽國志曰：秦封王子煇爲蜀侯。蜀侯祭，歸胙於王；後母疾之，加毒以進。王大怒，使司馬錯賜煇劒。守，音狩。煇，索隱音暉。 秦庶長奐會韓、魏、齊兵伐楚，脩楚太子亡歸之怨。長，知丈翻。敗其師於重丘，殺其將唐昩；遂取重丘。唐姓本於唐堯。春秋之時，有二重丘：衞孫蒯飲馬於重丘，杜預曰：曹邑；諸侯同盟于重丘，杜預曰：齊地。時楚之境皆不至此。呂[00213]氏春秋曰：齊令章子與韓、魏攻荊，荊使唐薎將兵應之，夾泚而軍；章子夜襲之，斬薎於是水之上。水經註曰：泚水又西，澳水注之。水北出茈丘山，南入于泚水。意者重丘卽茈丘也。敗，補邁翻。將，卽亮翻。「昩」，荀子作「蔑」，楊倞註曰：與「昩」同，語音相近，當音末。索隱音莫葛翻。重，直龍翻。茈，才支翻。 趙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齊。
〔辛酉〕十五年秦涇陽君質於齊。質，音致。 秦華陽君伐楚，破楚師，斬首萬，殺其將景缺，取楚襄城。班志，襄城縣屬潁川郡，有西不羹，楚靈王所謂「大城陳、蔡、不羹，賦皆千乘」是也。將，卽亮翻。陸德明曰：不羹，舊音郎；漢書地理志作「更」字。乘，繩證翻。楚王恐，使太質於齊以請平。爲楚懷王入秦而卒、齊留太子以邀楚張本。 秦樗里疾卒，以趙人樓緩丞相。樗，丑於翻。卒，子恤翻。相，息亮翻。 趙武靈王愛少何，欲及其生[00214]而立之。少，詩照翻。及其生者，及其生而親見之。
〔壬戌〕十六年五月，戊申，朝東宮，朝，直遙翻。傳國於何，王廟禮畢，出臨朝，廟見，始卽位而見祖廟也。見，賢遍翻。夫悉臣。肥義相國，并傅王。相國之官始此，秦、漢因之；漢、魏以降，其位望尊於丞相。相，息亮翻。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言爲國之主之父也。一曰，言其子主國而己則父也。主父欲使治國，身胡服，將士夫西北略胡地。治，直之翻。將，卽亮翻，又如字。將自雲中、九原南襲咸陽，於是詐自使者，入秦。使，䟽吏翻。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賔主相見，交際之禮已，方怪其非人臣。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謂已脫身出秦關也。[00215]秦人驚。 齊王、魏王會于韓。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曰：「始寡人與王約兄弟，盟于黃棘，見上十一年。遺，于季翻。太入質，至驩。質，音致。見十二年。太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見十三年。寡人誠不勝怒，勝，音升。使兵侵君王之邊。謂戰重丘，取襄城。今聞君王乃令太質於齊以求平。見十五年。寡人與楚接境，婚姻相親；妻父曰婚，壻父曰姻。字書：婚，昏也；禮娶以昏時，婦人隂也，故曰婚。壻家女之所因，故曰姻。字林：婚，婦家；姻，壻家。賈公彥曰：各據男女身，則男曰昏，女曰姻；若以親言之，則女之父曰婚，壻之父曰姻。余按張儀言秦、楚嫁女娶婦爲昆弟之國；考之於史，自赧王四年至是年，秦、楚未嘗嫁娶也。至十九年，楚懷王死於秦。至二十三年，楚襄王逆婦於秦。蓋先已約親，其後襄王終䘮，始逆婦成婚姻。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00216]令諸侯。令，力政翻。寡人願與君王會武關，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楚王患之，欲徃恐欺，欲不徃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睢，息遺翻，又七余翻。秦，虎狼，有并諸侯之心，不可信！」懷王之章：十二行本「子」下有「子」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蘭勸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將軍詐王，伏兵武關，楚王至則閉關劫之，與俱西，至咸陽，朝章臺，如藩臣禮，朝，直遙翻。秦章臺宮在渭南。漢張敞走馬章臺街，孟康曰：在長安中；臣瓚曰：街在章臺下。漢長安在渭南，以此言之，章臺宮在渭南明矣。瓚，藏旱翻。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彊要我以地！」要，一遙翻。黔，其今翻。彊，其良翻，又其兩翻。因不復許。秦人留之。復，扶又翻。楚臣患之，乃[00217]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質於齊，還，從宣翻，又音如字。要，一遙翻。質，音致。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欲立王之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俱困於諸侯，今倍王命而立其庶，不宜！」睢，息隨翻。倍，蒲妹翻。乃詐赴於齊。詐言楚王薨而請太子還王楚。齊湣王召羣臣謀之，或曰：「不若留太以求楚之淮北。」湣，讀曰閔。楚滅陳、蔡，封畛於汝，滅越，取吳故地，并有古徐夷之地，皆在淮北，卽楚所謂「下東國」。齊相曰：「不可！郢中立王，郢，楚都。班志：南郡江陵縣，故楚郢都，楚文王自丹陽徙此；後九丗，平王城之；又後十丗，秦拔之，東徙壽春，亦名曰郢。水經：江水東逕江陵縣故城南，又東逕郢城南。註云：今江陵城，楚船官地，春秋之渚宮。郢城卽子囊遺言所城者。劉昫曰：故楚都之郢城，今江陵縣北十五里紀南城是也。相，息亮翻。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00218]於天下。」質，音致。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王殺太。巿，謂相要以利，如巿道也。予，讀曰與。爲，于僞翻。不然，將與國共立之。』」三國，謂齊、韓、魏。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楚太。卒，子恤翻。楚人立之。 秦王聞孟嘗君之賢，使涇陽君質於齊以請。孟嘗君來入秦，秦王以丞相。質，音致。
〔癸亥〕十七年或謂秦王曰：「孟嘗君相秦，必先齊而後秦；先、後，皆去聲。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相，囚孟嘗君，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狐白裘，緝狐掖之皮爲之，所謂千金之裘非一狐之掖者也。孟嘗君有狐白裘，[00219]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狗盜者，入秦藏中，物之所藏曰藏，音徂浪翻。盜狐白裘以獻姬。姬乃之言於王而遣之。爲，于僞翻。王後悔，使追之。孟嘗君至關，關灋，雞鳴而出客，時尙蚤，蚤，古早字通。追者將至，客有善雞鳴者，野雞聞之皆鳴，孟嘗君乃得脫。 楚人告于秦曰：「頼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王怒，發兵出武關擊楚，斬首五萬，取十六城。 趙王封其弟章：十二行本「弟」下有「勝」字；乙十一行本同。平原君。班志，平原縣屬平原郡。勝封於東武城，號平原君，非封於平原也。東武城屬清河郡，杜佑曰：今貝州武城縣是也。蓋定襄有武城，時同屬趙，故此加「東」也。平原君好士，好，呼到翻。食客嘗章：十二行本「嘗」作「常」；乙十一行本同。數千人。有公孫龍者，善堅白同異之辯，漢書藝文志：公孫龍子十四篇。註云：卽爲[00220]堅白同異之辯者。成玄英莊子䟽云：公孫龍著守白論，行於丗。堅白，卽守白也，言堅執其說，如墨子墨守之義。自堅白之論起，辯者互執是非，不勝異說。公孫龍能合衆異而爲同，故謂之同異。史記註曰：晉太康地記云：汝南西平縣有龍淵，水可用淬刀劒，極堅利，故有堅白之論云：黃，所以爲堅也；白，所以爲利也。或曰：黃所以爲不堅，白所以爲不利。二說未知孰是。勝，音升。淬，取內翻。平原君客之。孔穿自魯適趙，按孔叢子，孔穿，孔子之後。孫愐曰：孔姓，殷湯之後，本自帝嚳元𡚱簡狄，吞乙卵生契，賜姓子氏；至湯，以其祖感乙而生，故名履，字天乙；後代以「子」加「乙」，始爲孔氏。至宋孔父遭華督之難，其子奔魯，故孔子生於魯。愐，彌兗翻。嚳，苦沃翻。華，戶化翻。難，乃旦翻。與公孫龍論臧耳，三耳，如莊子所載雞三足之說。莊子䟽謂數起於一，一與一爲二，二與一爲三，三名雖立，實無定體，故雞可以爲三足，則兩耳、三耳，其說亦猶是耳。一說：耳主聽，兩耳，形也，兼聽而言，可得爲三。臧，臧獲之臧。臧獲，奴婢也。龍甚辯析。辯，別也；析，分也；言分別甚精微也。高弗應，俄而辭[00221]出，明日復平原君。子高，孔穿字也。復，扶又翻。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毛晃曰：疇，曩也；昔，夕也；疇昔，曩夕也。先生以何如？」對曰：「然。幾能令臧耳矣。毛晃曰：然，如也，是也，語決辭。幾，居依翻。令，使也，音力丁翻。雖然，實難！僕願得問於君：今謂耳甚難而實非，謂兩耳甚易而實是，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其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無以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高辯！易，弋豉翻。其人理勝於辭；文清按：底本作「辞」，今统作通用正字「辭」。公辭勝於理，終必受詘。」鄒衍過趙，過，古禾翻。平原君使與公孫龍論白馬非馬之說。此亦莊子所謂狗非犬之說。䟽云：狗之與犬，一實兩名：名實合，則此爲狗，彼爲犬；名實離，則狗異於犬。又墨子曰：狗，犬也。然狗非狗犬也。大指與白馬非馬之說同。[00222]鄒曰：「不可。夫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夫，音扶。別，彼列翻。索隱曰：抒，音墅，抒者舒也；又常恕翻。康曰：亦音舒。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務相迷。與，音如字；又讀曰預。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辯以求是，辯雖不勝而得審其是，所謂得其所求也。若是，故辯可。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辭以相惇，惇，都昆翻，迫也，詆也，誰何也。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道。夫繳紉章：十二行本「紉」作「紛」；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爭言而競後息，索隱：繳，音糾；康吉弔切，非。言其言戾，紛然而爭，欲人先屈，務在人後方止也。不能無害君，衍不。」座皆稱善。言一座之人皆稱衍言爲善。公孫龍由是遂詘。通鑑書此，言小辯終不足破大道。絀，音敕律翻。說文曰：絀，貶下也。又讀與屈同。[00223]
資治通鑑卷第終[002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