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朝散夫右諫議夫知制誥兼侍講同提舉萬壽觀公兼判集賢院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省音註
唐紀四十起重光作噩六月，盡玄黓閹茂，凡一年有寄。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
建中年六月，庚寅，以浙江東西觀察使、蘇州刺史韓滉潤州刺史、浙江東西節度使，蘇州，治吳縣。滉，呼廣翻。潤州，治[14001]京口。使，䟽吏翻。名其軍曰鎭海。 張著至襄陽，是年四月遣著，今至襄陽。蓋張著亦疑梁崇義，遲遲不進也。梁崇義益懼，陳兵而之。藺杲得詔不敢發，得除鄧州之詔也。馳崇義請命。請免其死。崇義對著號泣，竟不受詔。號，戶刀翻。著復命。癸巳，進李希烈爵南平郡王，渝州南平郡。加南、北兵馬招討使，督諸道兵討之。 考異曰：德宗實錄：「五月己巳，加淮寧節度李希烈南平郡王、漢南·漢北通知諸道兵馬使招撫處置使。」希烈傳曰：「山南東道節度使梁崇義拒捍朝命，迫脅使臣。二年六月，詔諸道節度率兵討之，加希烈南平郡王兼漢南北都知諸道兵馬、招撫處置使。」今從建中實錄。楊炎諫曰：「希烈董秦養，親任無比，卒逐秦而奪其位。事見二百二十五卷代宗大曆十四年。董秦，賜姓名李忠臣。卒，子恤翻。人狼戾無親，「狼」，當作「很」。無功猶[14002]倔彊不法，倔，渠勿翻。彊，其兩翻。使平崇義，何以制之！」上不聽。炎固爭之，上益不平。荊南牙門將吳少誠以取梁崇義之策干李希烈，希烈以少誠前鋒。少誠，幽州潞人。將，卽亮翻。少，始照翻。潞縣，漢屬漁陽郡，晉屬燕國，隋屬涿郡，唐屬幽州，以潞水自塞北來經縣界名縣。時內自關中，西曁蜀、，南盡江、淮、閩、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而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橋、渦口，閩，眉巾翻。甬橋在徐州南界汴水上，後置宿州於此。渦口，渦水入淮之口。渦，音戈。梁崇義阻兵襄陽，運路皆絕，人心震恐。江、淮進奉船千餘艘，泊渦口不敢進。艘，蘇遭翻。上以和州刺史張萬福濠州刺史。使之通渦口水路。萬福馳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船，淄青將士[14003]停岸睥睨不敢動。淄，莊持翻。睥，匹詣翻。睨，硏計翻。 辛丑，汾陽忠武王郭儀薨。薨，呼肱翻。儀上將，擁彊兵，程元振、魚朝恩讒毀百端，詔一紙徵之，無不卽日就道，由是讒謗不行。事並見代宗紀。朝，直遙翻。嘗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於人若干年矣！」李靈曜據汴州作亂，事見二百二十五卷代宗大曆十一年。使，䟽吏翻。嗣，祥吏翻。汴，皮變翻。公私物過汴者皆留之，惟儀物不敢近，近，其靳翻。遣兵衞送出境。校中令考凡十四，月入俸錢萬緡，私產不在焉；校，古效翻。俸，扶用翻。緡，眉巾翻。府庫珍貨山積。家人千人，八、七壻皆朝廷顯官；郭子儀八子，曜、晞、旰、晤、曖、曙、映。諸孫數十人，每[14004]問安，不能盡辯，頷之而已。僕固懷恩、李懷光、渾瑊皆出麾下，渾，戶昆翻，又戶本翻。瑊，古咸翻。雖貴王公，常頤指役使，趨走於前，家人亦以僕隸視之。天下以其身安危殆十年，殆，近也，將也。郭子儀奮自朔方，是年肅宗至德元載也，至建中二年而薨。是年歲在重光作噩，自柔兆涒灘至重光作噩，二十六年耳，故云殆三十年。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衆不疾，窮奢極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終。其將佐至官，名臣者甚衆。將，卽亮翻。 壬，以懷、鄭、河陽節度副使李艽河陽、懷州節度使，割東畿五縣隸焉。艽，居包翻。使，䟽吏翻。東畿，東都畿也。五縣，河陽、河清、濟源、溫、王屋。 北庭、安西自吐蕃陷河、隴，隔絕不通，陷河、隴見二百二十三卷代宗[14005]廣德元年。吐，從暾入聲。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四鎭留後郭昕帥將士閉境拒守，昕，許斤翻。帥，讀曰率。數遣使奉表，皆不達，聲問絕者十餘年；至是，遣使間道歷諸胡自回紇中來，數，所角翻。間，古莧翻。上嘉之。秋，七月，戊午朔，加元忠北庭都護，賜爵寧塞郡王；廓州寧塞郡。以昕安西都護、四鎭節度使，賜爵武威郡王；涼州武威郡。將士皆遷七資。元忠姓名，朝廷所賜，本姓曹，名令忠；昕，儀弟之子。 李希烈以久雨未進軍，上怪之，盧杞密言於上曰：「希烈遷延，以楊炎故。因炎諫用希烈而聞之。陛下何愛炎一日之名而墮功；墮，讀曰隳。不若暫免炎相以悅之，平復[14006]用，無。」相，息亮翻。復，扶又翻，又音如字。上以然。庚申，以炎左僕射，罷政。射，寅謝翻。 考異曰：舊傳曰：「初，炎之南來，途經襄、漢，固勸梁崇義入朝，崇義不能從，已懷反側；尋又使其黨李舟奉使馳說，崇義因而拒命，遂圖叛逆，皆炎迫而成之。至是，德宗欲假希烈兵勢以討崇義，炎又固言不可；上不能平。會德宗嘗訪宰相羣臣中可以大任者，盧杞薦張鎰、嚴郢，而炎舉崔昭、趙惠伯。上以炎論議䟽闊，遂罷炎相。」建中實錄曰：「炎與盧杞同執大政，杞形神詭陋，夙爲人所褻，而炎氣岸高峻，罕防細故；方病，飲食無節，或爲糜餐，別食閤中，每登堂會食，辭不能偶。讒者乘之，謂杞曰：『楊公鄙公，不欲同食。』杞銜之。舊制，中書舍人分署尙書六曹以平奏報，中廢其職；杞議復之以䟽其煩。炎不可。杞曰：『杞不才，幸措足於斯，亦當有運用以答天造，寧常拳杞之手乎！』因密啓中書主書有過局者，有詔逐之。炎怒曰：『中書，吾局也，政之不脩，吾自理之；設不理，當共議，何隂訴而越官邪！』因不相平。時淮西節度使李希烈寵任方盛，上欲以之平襄陽，炎以爲不可。上曰：『卿勿復言。』遂以希烈統之。時夏潦方壯，澶[14007]漫數百里，故希烈軍久不得發。會炎病，請急累日，杞啓免炎相以悅之。上以爲然，乃使中官朱如玉就第先喻旨，翌日，遷左僕射。謁謝之日，恩旨甚渥，杞大懼。」按沈旣濟爲炎所引，故建中實錄言炎罷相，與德宗實錄頗異。今取其可信者書之。然舊傳云「梁崇義之反，炎迫而成之」，亦近誣也。以前永平節度使張鎰中侍郎、同平章。鎰，齊丘之。使，䟽吏翻。鎰，弋質翻。張齊丘，玄宗時爲朔方節度使。以朔方節度使崔寧右僕射。射，寅謝翻。 丙，贈故伊州刺史袁光庭工部尙。光庭天寳末伊州刺史，吐蕃陷河、隴，光庭堅守累年，吐蕃百方誘之，不下。伊州，治伊吾縣，漢伊吾盧地。尙，辰羊翻。吐，從暾入聲。誘，音酉。糧竭兵盡，城且陷，光庭先殺妻，然後自焚。郭昕使至，朝廷始知之，昕，許斤翻。朝，直遙翻。故贈官。 辛巳，以邠寧節[14008]度使李懷光兼朔方節度使。邠，卑旻翻。 癸未，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節度使李抱眞、神策先鋒都知兵馬使李晟破田悅於臨洺。時悅攻臨洺，累月不拔，城中食且盡，府庫竭，士卒多死。張伾飾其愛女，使出拜將士曰：「諸君守戰甚苦，伾家無它物，請鬻此女將士一日之費。」衆皆哭，曰：「願盡死力，不敢言賞。」李抱眞告急於朝，朝，直遙翻。詔馬燧將步騎萬與抱眞討悅，遣李晟將神策兵與之俱；詔幽州留後朱滔討惟岳。李惟岳也。燧等軍未出險，先遣使持諭悅，好語，悅謂燧畏之，不設。燧與抱眞合兵八萬，東下壺關， 考異[14009]曰：舊田悅傳曰：「七月三日，師自壺關東下，收賊盧家砦。」燧傳云：「十一月，師次邯鄲。」恐誤。今從悅傳、燕南記。軍于邯鄲，擊悅支軍，破之。悅方急攻臨洺，分李惟岳兵五千助楊朝光。明日，燧等進攻朝光栅，悅將萬餘人救之，燧命將李自良等禦之於雙岡，雙岡在邯鄲西北，臨洺之西，亦名盧家疃。令之曰：「悅得過，必斬爾！」自良等力戰，悅軍却。燧推火車焚朝光栅，推，口雷翻。車，尺遮翻。斬朝光，獲首虜五千餘級。居五日，燧等進軍至臨洺，悅悉衆力戰，凡百餘合，悅兵敗，斬首萬餘級。 考異曰：舊李晟傳：「戰于臨洺，諸軍皆却。晟引兵渡洺水，乘水而濟，橫擊悅軍，王師復振，擊悅，大破之。」據此，則是臨洺戰在冬也，與馬燧傳「十一月師次邯鄲」相應。實錄：「十二月庚寅，馬燧加左僕射。」又云：「先是，悅遣將康愔領兵圍邢州，楊朝光圍臨洺，燧與抱[14010]眞及神策將李晟合勢救之，大敗賊於雙岡，斬楊朝光，擒其大將盧子昌。乘勝進軍，又破悅於臨洺，故燧等加官。」按實錄，此戰無月日，但於馬燧加官時言之。今據燧傳，先敗悅於雙岡，斬楊朝光，居五日，乃進至臨洺。卽實錄此月癸未衆軍破悅於臨洺也。實錄在此年冬，與此相違。燕南記亦云：「七月，燧與抱眞兵八萬，自潞府東下壺關，先收邯鄲盧家砦，朝光戰死臨洺城；又大破悅。」悅退走在李正己死前，與實錄此月相應。臨洺之戰，疑諸軍已集。燧等若未至，張伾必不能獨破悅軍。新本紀：「十一月丁丑，馬燧及田悅戰于雙岡，敗之。」不知此日何出，亦與諸書相違。今止從七月。悅引兵夜遁，邢州圍亦解。是年五月，悅使其將康愔圍邢州，悅敗走而圍亦解。時平盧節度使李正己已薨，納祕之，擅領軍務。悅求救於納及李惟岳，納遣將衞俊將兵萬人，惟岳遣兵千人救之。悅收合散卒，得萬餘人，軍于洹水；淄青軍其東，成德軍[14011]其西，首尾相應。馬燧帥諸軍進屯鄴，洹，于原翻。帥，讀曰率。洹水縣，屬魏州，本漢內黃地，後周武帝置洹水縣，因水而名。淄，莊持翻。鄴縣，屬相州。奏求河陽兵自助；詔河陽節度使李艽將兵會之。艽，居包翻。 八月，李納始發䘮，奏請襲父位，上不許。 梁崇義發兵攻江陵，至四望，今隨州隨縣之東有四望山，其山最高，四望皆可見。敗而，乃收兵襄、鄧。李希烈引軍循而上，上，時掌翻。與諸道兵會；崇義遣其將翟暉、杜少誠逆戰於蠻水，希烈破之；追至疎口，破之。將，卽亮翻。翟，萇伯翻。少，始照翻。水經：漢水自襄陽東流，又屈而西南流，又東南流，逕黎丘故城西，又南與疎水合。疎水出中廬縣西南，東流至邙縣北界，東入漢水，謂之疎口。漢水又南過宜城東，夷水出自房陵縣，東流注之；桓溫以其父名彝，改曰蠻水。將請降，希烈使[14012]將其衆先入襄陽慰諭軍民。將，卽亮翻。降，戶江翻。使將，同上音，又音如字。崇義閉城拒守，守者開門爭出，不可禁。崇義與妻赴井死，傳首京師。 范陽節度使朱滔將討李惟岳，軍于莫州；張孝忠將精兵八千守易州，范陽節度使治幽州，莫州在幽州南二百八十里。易州，成德巡屬，在幽州西二百一十四里。滔遣判官蔡雄說孝忠曰：說，式芮翻。「惟岳乳臭兒，敢拒朝命；今昭義、河東軍已破田悅，淮寧李僕射克襄陽，計河南諸軍，朝夕北向，恆、魏之亡，可佇立而須。使君誠能首舉易州以朝廷，則破惟岳之功自使君始，此轉禍福之策。」朝，直遙翻。射，寅謝翻。恆，戶登翻。使，䟽吏翻。孝忠然之，遣牙官程華詣滔，遣[14013]參軍董稹奉表詣闕，愼，章忍翻。滔上表薦之；上，時掌翻。上悅。九月，辛酉，以孝忠成德節度使。命惟岳護䘮朝，惟岳不從。孝忠德滔，茂和娶滔女，爲，于僞翻。深相結。 壬戌，加李希烈同平章。 初，李希烈請討梁崇義，上對朝士亟稱其忠。亟，去吏翻。黜陟使李承自淮西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言於上曰：「希烈必立微功；但恐有功之後，偃蹇不臣，更煩朝廷用兵耳！」上不以然。希烈旣得襄陽，遂據之己有，上乃思承言。時承河中尹，甲，以承山南東道節度使。上欲以禁兵送上，上，時掌翻。承請單騎赴鎭；至襄陽，希烈置之外館，迫脅萬[14014]方，承誓死不屈，希烈乃掠闔境所有而去。承治之期年，軍府稍完。騎，奇寄翻。闔，戶臘翻。治，直之翻。希烈留牙將於襄州，守其所掠財，由是數有使者往來。將，卽亮翻。數，所角翻。承亦遣其腹心臧叔雅往來許、蔡，李希烈旣自襄陽還蔡州，尋徙鎭許州，故李承隂遣人至許、蔡，結其諸將以圖之。厚結希烈腹心周曾等，與之隂圖希烈。爲周曾等圖希烈不克而死張本。 初，蕭嵩家廟臨曲江，玄宗以娛遊之地，非神靈所宅，命徙之。楊炎相，惡京兆尹嚴郢，相，息亮翻。惡，烏路翻。左遷理卿；盧杞欲陷炎，引郢御史夫。先是，炎將營家廟，先，悉薦翻。有宅在東都，憑河南尹趙惠伯賣之，惠伯買以官廨，郢按之，以有羨[14015]利。羨，于線翻。杞召理正田晉議法，唐志：大理正，從五品下，掌議獄，正科條，凡丞斷罪不當，則以法正之。晉以：「律，監臨官市買有羨利，以乞取論，當奪官。」杞怒，監，古銜翻；下同。貶晉衡州司馬。衡州，京師東南三千四百三里。田晉自朝士貶衡州司馬。更召它吏議法，更，工衡翻。以：「監主自盜，罪當絞。」炎廟正直蕭嵩廟地，杞因譖炎，云「茲地有王氣，王，于況翻。故玄宗令嵩徙之；炎有異志，故於其地建廟。」冬，十月，乙未，炎自左僕射貶崖州司馬；令，力丁翻。射，寅謝翻。舊志：崖州至京師七千四百六十里。未至崖州百里，縊殺之。惠伯自河中尹貶費州多田尉；費州，漢牂柯郡，隋黔安郡涪川縣地，貞觀四年，分思州之涪川、扶陽二縣，置費州。多田縣，武德四年，務州刺史奏置，以土地稍平，墾田盈畛，故以多田爲名。貞觀四年，改費州爲思州，乾[14016]元元年，復爲費州；京師南四千七百里，至東都四千九百里；因州界費水爲名。「河中尹」，當作「河南尹」。尋亦殺之。 辛丑，册太妃蕭氏。 癸卯，祫太廟。先是，太祖旣正東向之位，獻、懿祖皆藏西夾室，不饗；至是，復奉獻祖東嚮而饗之。先，悉薦翻。復，扶又翻。獻祖宣皇帝熙，太祖之祖也。懿祖光皇帝天賜，太祖之父也。太祖景皇帝虎，始封於唐者也。唐初，饗四廟，宣、光二帝、太祖、丗祖也。貞觀九年，祔高祖于太廟。朱子奢請準禮，立七廟，三昭三穆，各置神主，太祖依晉、宋已來故事，虛其位，待遞遷，方處之東向位。於是始祔弘農府君重耳及高祖爲六室，虛太祖之位而行禘祫。至二十三年，太宗祔廟，遷弘農府君，乃藏于西夾室。文明元年，高宗祔廟，始遷宣皇帝于西夾室。至開元十年，玄宗特立九廟，於是追尊宣皇帝爲獻祖，復列於室，光皇帝爲懿祖，以備九室，禘祫猶虛太祖之位。祝文於三祖不稱臣，明全廟數而已。至德三載剋復後，新作九室神主，遂不作弘農府君神主，明禘祫不及故也。至寳應二年，祔玄[14017]宗、肅宗於廟，遷獻、懿二祖於西夾室，始以太祖當東向位。至是年，將祫饗，禮儀使顏眞卿奏：「合出獻、懿二祖行事，其布位次第及東向之位，請準東晉蔡謨議爲定。」遂以獻祖當東向，懿祖於昭位南向，太祖於穆位北向。左昭右穆，陳列行事。 徐州刺史李洧，正己之從父兄。李納寇宋州，彭城令太原白季庚說洧舉州國；洧，于軌翻。從，才用翻。說，式芮翻。洧從之，遣攝巡官崔程奉表詣闕，且使口奏，并白宰相，以「徐州不能獨抗納，乞領徐、海、沂州觀察使，況海、沂州，今皆納有。洧與刺史王涉、馬萬通素有約，使，䟽吏翻。 考異曰：此據舊傳也。實錄，萬通以密州降，蓋自沂移密。苟得朝廷詔，必能成功。」程自外來，言自外方來。以宰相一，先白張鎰，鎰以告盧杞。杞怒其不先白己，不從[14018]其請。相，息亮翻。鎰，戍質翻。戊申，加洧御史夫，充招諭使。 十一月，戊午，以永樂公主適檢校比部郎中田華，上不欲違先志故。永樂公主許降田華，見二百二十五卷代宗大曆九年。樂，音洛。 蜀王傀更名遂。傀，苦猥翻。更，工衡翻。 辛酉，宣武節度使劉洽、神策都知兵馬使曲環、滑州刺史襄平李澄、朔方將唐朝臣破淄青、魏博之兵於徐州。按新書·李澄傳：澄，遼東襄平人。唐自高宗丗，遼東之地已棄而不有，李澄時以本貫在遼東襄平耳。朝，直遙翻。淄，莊持翻。先是，李納遣其將王溫會魏博將信都崇慶先，悉薦翻。將，卽亮翻。信都，複姓。共攻徐州，李洧遣牙官溫人王智興詣闕告急。溫，古縣，唐初，屬懷州，顯慶二年，度屬洛州。智興善走，不五日而至。舊志：徐州，京師東二千六[14019]百四里。上之發朔方兵五千人，爲，于僞翻。以朝臣將之，朝，直遙翻。將，直亮翻，又音如字。與洽、環、澄共救之。時朔方軍資裝不至，旗服弊惡，宣武人嗤之曰：「乞能破賊乎！」朝臣以其言激怒士卒，且曰：「都統有令，嗤，丑之翻。都統，謂李勉也。統，它綜翻，俗音從上聲。先破賊營者，營中物悉與之。」士皆憤怒爭奮。崇慶、溫攻彭城，旬不能下，請益兵於納；納遣其將石隱金將萬人助之， 考異曰：實錄前作「隱金」，後作「隱全」。今從其前。與劉洽等相拒於七里溝。日向暮，洽引軍稍却，朔方馬軍使楊朝晟言於唐朝臣曰：「公以步兵負山而陳，以待兩軍，我以騎兵伏於山曲，賊懸軍勢孤，必搏之；我以伏兵[14020]絕其腰，必敗之。」使，䟽吏翻。晟，成正翻。陳，讀曰陣。敗，補邁翻。騎，奇寄翻。朝臣從之。崇慶等果將騎千踰橋而西，追擊官軍，伏兵發，橫擊之；崇慶等兵中斷，狼狽而返，阻橋以拒官軍。其兵有爭橋不得，涉水而渡者。朝晟指之曰：「彼可涉，吾何不涉！」遂涉水擊，據橋者皆走，崇慶等兵潰；洽等乘之，斬首八千級，溺死過半。朔方軍盡得其輜重，溺，奴狄翻。重，直用翻。旗服鮮華，乃謂宣武人曰：「乞之功，孰與宋多？」宋，指宣武兵也。時以宋、亳爲宣武軍，劉洽自宋州刺史爲宣武節度使，故云然。宣武人皆慚。官軍乘勝逐北，至徐州城下，魏博、淄青軍解圍走，江、淮運始通。淄，莊持翻。漕，在到翻。 己巳，詔削李惟岳官爵；[14021]募所部降者，赦而賞之。降，戶江翻。 甲申，淮南節度使陳少遊遣兵擊海州，其刺史王涉以州降。海州，李納巡屬。使，䟽吏翻。少，始照翻。降，戶江翻。 十月，李納密州刺史馬萬通乞降；丁酉，以密州刺史。宋白曰：密州居海，得禹貢嵎夷之地，春秋時爲莒、魯之地。州理，卽魯之諸城也，漢爲高密國，晉立東莞郡，後魏立膠州；隋改曰密州，取境中密水爲名。 崔衡至吐蕃，崔漢衡使吐蕃，見上卷是年三月。吐，從暾入聲。贊普以敕稱貢獻及賜，全以臣禮處；處，昌呂翻。，雲州之西，當以賀蘭山境，五代志，靈武弘靜縣有賀蘭山。弘靜縣，唐改爲保靜。雲州，當作靈州，史誤也。邀衡更請之。丁未，衡遣判官與吐蕃使者入奏。上之改敕、爲，于僞翻。境土，皆如其請。關東、河北方用兵，不暇與吐蕃較也。 加[14022]馬燧魏博招討使。
年春，正月，河陽節度使李艽芃引兵逼衞州，田悅守將任履虛詐降，旣而復叛。衞州，治汲。艽，居苞翻。芃，蒲紅翻。將，卽亮翻。任，音壬。降，戶江翻。復，扶翻，音如字。 馬燧等諸軍屯于漳濱。田悅遣其將王光進築月城以守長橋，長橋，在漳水上。月城，兩頭抱河，形如半月。諸軍不得渡。燧以鐵鎖連車數百，實以土囊，塞其下流，乘，繩證翻。塞，悉則翻。按新書，燧於長橋下流以土囊遏之。水淺，諸軍涉渡。時軍中乏糧，悅等深壁不戰。燧命諸軍持十日糧，進屯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洹，于元翻。洹水與漳水分流，又在漳水之東。李抱眞、李艽問曰：「糧少而深入，何？」燧曰：「糧少則利速戰，今鎭連[14023]兵不戰，三鎭，謂魏博、淄青、成德。艽，居包翻。少，始紹翻。欲以老我師；我若分軍擊其左右，悅必救之，則我腹背受敵，戰必不利。故進軍逼悅，所謂攻其所必救。兵法有是言。彼苟出戰，必諸君破之。」爲，于僞翻。乃橋逾洹水，日往挑戰，挑，徒了翻。悅不出。燧令諸軍夜半起食，潛師循洹水直趨魏州，令，力正翻。趨，逡喻翻。令曰：「賊至，則止陳。」陳，讀曰陣；下結陳同。留百騎擊鼓鳴角於營中，仍抱薪持火，俟諸軍畢發，則止鼓角匿其旁；俟悅軍畢渡，焚其橋。軍行十里所，悅聞之，帥淄青、成德步騎四萬踰橋掩其後，騎，奇寄翻。帥，讀曰率。乘風縱火，鼓譟而進。譟，則竈翻。燧按兵不動，先除其前草莽百步[14024]戰場，結陳以待之，募勇士五千餘人前列。悅軍至，火止，氣衰，燧縱兵擊之，悅軍敗。神策、昭義、河陽軍却，神策，李晟軍。昭義，李抱眞軍。河陽，李艽軍。河東軍捷，還鬬，破之。還，從宣翻，又音如字。追奔至，橋已焚，三橋，卽在洹水上者。悅軍亂，赴水溺死不可勝紀，斬首萬餘級，捕虜千餘人，尸相枕藉十餘里。勝，音升。枕，職任翻。藉，慈夜翻。 考異曰：實錄：「閏月庚戌，馬燧等破田悅於洹水。」按舊馬燧傳：洹水之戰，李惟岳救兵與田悅兵猶連營相拒。又燕南記：「惟岳見悅在圍，故謀歸順。」然則洹水戰必在惟岳死前，實錄誤也。燕南記又曰：「燧與抱眞雖頻破悅，聞李納助軍到，乃駐軍候勢，畫必取之計，去悅軍三十里下營，夜坐帳中，使心手人潛領悅兵及小將等五十餘人立帳外。燧因矯與兵馬衙官已下高語曰：『昨日所以頻破田悅兵馬者，蓋偶然之事，本亦不料有此勝也。看悅兵雖敗，其將健，[14025]皆能死戰，亦天下之彊敵矣。今更得李納兵助，其勢不小。我雖頻利，利則有鈍。它日田悅更戰，大將必須審看便宜。如悅直進，不可當鋒耳。』悅帳外兵將往往共聞燧語，良久曰：『昨日陣上獲得田悅將健，所由領過！』旣至，燧大罵曰：『田悅小賊，菽麥未分，敢肆猖狂，妄動兵馬。你有何所解，與我相敵！汝皆不自由，被驅入陳，又何過也！今矜汝放去。』兵等大歡叫，拜謝而去，具燧前後言見悅。悅召大將喜而謂曰：『馬燧放言懼我，對人罵我，此可知矣，吾再戰必捷也。』又恃李納助軍新到，乃引兵出洹水又陳。燧先伏兵要處，佯不勝，引退。悅使兵盡出逐燧，燧引至伏兵處，伏兵齊發，橫截悅軍兩段，與抱眞縱兵擊之，大破悅軍三萬餘人。」今從馬燧傳。悅收餘兵千餘人走魏州。走，音奏。馬燧與李抱眞不協，頓兵平邑浮圖。據舊書·田悅傳：平邑浮圖，在魏州南。浮圖，佛寺也。悅夜至南郭，魏州南郭也。將李長春閉關不內，以俟官軍，久之，天且明，長春乃開門內之。悅殺長春，嬰城拒守。城[14026]中士卒不滿數千，死者親戚，號哭滿街。將，卽亮翻。號，戶刀翻。悅憂懼，乃持佩刀，乘馬立府門外，悉集軍民，流涕言曰：「悅不肖，蒙淄青、成德丈人保薦，嗣守伯父業，淄青李正己、成德李寳臣，田悅以丈人行事之。伯父，田承嗣也。淄，莊持翻。嗣，祥吏翻。今丈人卽丗，其不得承襲，悅不敢忘丈人恩，不量其力，量，音良。輒拒朝命，䘮敗至此，朝，直遙翻。䘮，息浪翻。使士夫肝腦塗地，皆悅之罪。悅有老母，不能自殺，願諸公以此刀斷悅首，持出城降馬僕射，斷，音短；下各斷同。降，戶江翻。馬僕射，謂馬燧。射，寅謝翻。自取富貴，無與悅俱死！」因從馬上自投地。將士爭前抱持悅曰：「尙舉兵徇義，非私己。一勝一[14027]負，兵家之常。某輩累丗受恩，何忍聞此！願奉尙一戰，不勝則以死繼之。」尙，辰羊翻。悅曰：「諸公不以悅䘮敗而棄之，悅雖死，敢忘厚意於地下！」乃與諸將各斷髮，約兄弟，誓同生死；出府庫所有及斂富民之財，得百餘萬，以賞士卒；衆心始定。田悅善敗不亡，所謂盜亦有道。復召貝州刺史邢曹俊，使之整部伍，繕守，軍勢復振。悅不用邢曹俊，見上卷上年。復，扶又翻，又音如字。李納軍於濮陽，河南軍所逼，奔還濮州， 考異曰：時濮州治鄄城，別有濮陽縣。 按九域志，濮陽縣東至濮州九十里。濮，博木翻。徵援兵於魏州。田悅遣軍使符璘將百騎送之，使，䟽吏翻。璘，離珍翻。將，卽亮翻。騎，奇寄翻。璘父令奇謂璘曰：「吾老矣，歷觀[14028]安、史輩叛亂者，今皆安在！田氏能久乎！汝因此棄逆從順，是汝揚父名於後丗。」齧臂而別。璘遂與其副李瑤帥衆降於馬燧。齧，魚結翻。帥，讀曰率。降，戶江翻。悅收族其家，令奇慢罵而死。瑤父再春以博州降，悅從兄昂以洺州降，從，才用翻。洺，音名。王光進以長橋降。悅入城旬餘日，馬燧等諸軍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丙寅，李惟岳遣兵與孟祐守束鹿，束鹿，本鹿城縣。安祿山反，玄宗改縣爲束鹿以厭之，屬深州。九域志：在州西四十五里。宋白曰：束鹿縣，本漢西梁縣地，今縣南六十里有西梁故城尙存。朱滔、張孝忠攻拔之，進圍深州。惟岳憂懼，掌記邵眞復說惟岳，密表，先遣弟惟簡入朝；復，扶又翻。說，式芮翻。朝，直遙翻。然後誅諸將[14029]之不從命者，身自入朝，使妻父冀州刺史鄭詵權知節度，以待朝命。惟簡旣行，孟祐知其謀，密遣告田悅。悅怒，使衙官扈岌往惟岳，讓之曰：「尙舉兵，正夫求旌節耳，事始見上卷二年。岌，魚及翻。尙，辰羊翻。爲，于僞翻；下非爲、相爲同。非己。今夫乃信邵眞之言，遣弟奉表，悉以反逆之罪尙，自求雪身，尙何負於夫而至此邪！尙，辰羊翻。邪，音耶。若相斬邵眞，則相待如初；不然，當與夫絕矣。」判官畢華言於惟岳曰：「田尙以夫之故陷身重圍，爲，于季翻。重，直龍翻。夫一旦負之，不義甚矣。且魏博、淄青兵彊食富，足抗天下，未可知，柰何遽[14030]之計乎！」惟岳素怯，不能守前計，乃引邵眞，對扈岌斬之；淄，莊持翻。岌，魚及翻。發成德兵萬人，與孟祐俱圍束鹿。丙寅，朱滔、張孝忠與戰於束鹿城下，惟岳敗，燒營而遁。 考異曰：實錄及舊惟岳傳止言惟岳一敗。按滔傳曰：「滔與孝忠征之，大破惟岳於束鹿。滔命偏師守束鹿，進圍深州。惟岳乃統萬餘衆及田悅援兵圍束鹿。惟岳將王武俊以騎三千方陳橫進。滔繢帛爲狻猊象，使猛士百人蒙之，鼓譟奮馳，賊馬驚亂，隨擊，大破之，惟岳焚營而遁。」據此，則是惟岳再敗也。燕南記，孟祐先敗，惟岳又敗。與滔傳相應，今從之。兵馬使王武俊左右所構，惟岳疑之，惜其才，未忍除。束鹿之戰，使武俊前鋒，私自謀曰：「我破朱滔，則惟岳軍勢振，，殺我必矣。」故戰不甚力而敗。朱滔欲乘勝攻恆州，使，䟽吏翻。[14031]恆，戶登翻。張孝忠引軍西北，軍于義豐。義豐縣，屬定州。滔驚，孝忠將佐皆怪之，孝忠曰：「恆州宿將尙多，未易可輕。將，卽亮翻。易，以鼓翻。迫之則并力死鬬，緩之則自相圖。諸君第觀之，吾軍義豐，坐待惟岳之殄滅耳。且朱司徒言而識淺，可與共始，難與共終！」朱滔後卒如張孝忠所料。於是滔亦屯束鹿，不敢進。惟岳將康日知以趙州國，惟岳益疑王武俊，武俊甚懼。或謂惟岳曰：「先相公委腹心於武俊，先相公，謂李寳臣。相，息亮翻。使之輔佐夫，有骨肉之親。謂武俊子士眞壻於李氏。武俊勇冠軍，今危難之際，復加猜阻；若無武俊，欲使誰夫却敵乎！」冠，古玩翻。難，乃旦翻。復，扶又翻。爲，于[14032]僞翻。惟岳以然，乃使步軍使衞常寧與武俊共擊趙州，使王士眞將兵宿府中以自衞。將，卽亮翻，又音如字。 癸未，蜀王遂更名遡。更，工衡翻。 淮南節度使陳少遊拔海、密州，李納復攻陷之。使，䟽吏翻。少，始照翻。復，扶又翻，又音如字；下不復同。 王武俊旣出恆州，謂衞常寧曰：「武俊今幸出虎口，不復矣！當北張尙。」恆，戶登翻。尙，辰羊翻。張尙書，謂張孝忠也。常寧曰：「夫暗弱，信任左右，觀其勢終朱滔所滅。今天有詔，得夫首者，以其官爵與之，中丞素衆所服，與其出亡，曷若倒戈以取夫，轉禍福，特反掌耳；苟不捷，張尙，未晚。」武俊深以然。會惟岳[14033]使要藉謝遵至趙州城下，要藉官，亦唐時節度衙前之職。中宗景雲二年，解琬爲朔方大總管，分遣隨軍要藉官河陽丞張冠宗、肥鄕令韋景駿、普安令于處忠校料三城兵募。則唐邊鎭有要藉官尙矣。又據新書·忠義傳，朱泚統幽州行營，爲涇原、鳳翔節度使，詔蔡廷玉以大理少卿爲司馬，朱體微爲要藉。則要藉，乃節度使之腹心也。朱滔、王武俊之相王，改要藉官曰承令。武俊引遵同謀取惟岳；遵還，密告王士眞。閏月，甲辰，武俊、常寧自趙州引兵還襲惟岳；還，從宣翻，又音如字。遵與士眞矯惟岳命，啓城門內之。黎明，武俊帥數百騎突入府門；帥，讀曰率。騎，奇寄翻。士眞應之於內，殺十餘人。武俊令曰：「夫叛逆，將士順，敢違拒者族！」衆莫敢動。遂執惟岳，收鄭詵、畢華、王它奴等，皆殺之。令，力定翻。詵，䟽臻翻。武俊以惟[14034]岳舊使之，李寳臣已死，故曰舊使。使，䟽吏翻。欲生送之長安。常寧曰：「彼天，將復以叛逆之罪咎於中丞。」復，扶又翻；下復榷同，又音如字。中丞，謂王武俊。乃縊殺之，縊，於賜翻，又於計翻。傳首京師。卒如谷從政之言。代宗廣德元年，李寳臣帥成德，凡二丗、十九年而滅。深州刺史楊榮國，惟岳姊夫，降於朱滔；滔使復其位。姊，蔣兕翻。降，戶江翻。 復榷天下酒，惟西京不榷。罷榷酒見二百二十五卷大曆十四年七月。榷，古岳翻。 月，戊午，李惟岳所署定州刺史楊政義降。時河北略定，惟魏州未下；河南諸軍攻李納於濮州，濮，博木翻。濮州，治鄄城縣。納勢日蹙。朝廷謂天下不日可平；甲，以張孝忠易、定、滄州節度使，朝，直遙翻。使，䟽吏翻。王武俊恆冀[14035]都團練觀察使，康日知深趙都團練觀察使，以德、棣州隸朱滔，令還鎭。滔固請深州，不許，由是怨望，留屯深州。朱滔討李惟岳，再戰再勝，及瓜分成德巡屬以賞降將，尺寸之地，滔不預焉；又欲使之取德、棣，此左氏所以知桓王之失鄭也！王武俊素輕張孝忠，自以手誅李惟岳，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節度使，己與康日知俱都團練使，失趙、定州，亦不悅。詔以糧千石給朱滔，馬五百匹給馬燧。武俊以朝廷不欲使故人節度使，王武俊，恆州舊將，故云然。魏博旣下，必取恆冀，故分其糧馬以弱之，疑，未肯奉詔。田悅聞之，遣判官王侑、許士則間道至深州，說朱滔曰：「司徒奉詔討[14036]李惟岳，旬朔之間，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勢䠞，間，古莧翻。說，式芮翻；下說王、人說同。䠞，與蹙同。故王夫因司徒勝勢，得以梟惟岳之首，此皆司徒之功。天明下詔，梟，堅堯翻。下，遐嫁翻。令司徒得惟岳城邑，皆隸本鎭；今乃割深州以與日知，是自棄其信。且今上志欲掃清河朔，不使藩鎭承襲，將悉以文臣代武臣，魏亡，則燕、趙之次矣；令，力丁翻。燕，因虔翻。若魏存，則燕、趙無患。然則司徒果有意矜魏博之危而救之，非徒得存亡繼絕之義，亦孫萬丗之利。」同舟遇風，則胡、越可使相救。是以善用兵者，必先離其交。許以貝州賂滔。貝州，魏博巡屬。滔素有異志，聞之，喜，卽遣王侑報魏[14037]州，使將士知有外援，各自堅。遣判官王郅將，卽亮翻。 考異曰：舊傳「王郅」作「王郢」，今從燕南記。與許士則俱詣恆州，說王武俊曰：「夫出萬死之計，誅逆首，拔亂根，謂誅李惟岳也。康日知不出趙州，豈得與夫同日論功！而朝廷褒賞略同，誰不夫憤邑者！朝，直遙翻。爲，于僞翻。今聞有詔支糧馬與鄰道，朝廷之意，蓋以夫善戰，恐後患，先欲貧弱軍府，俟平魏之日，使馬僕射北首，射，寅謝翻。馬僕射，謂馬燧，時攻魏州。首，式又翻。朱司徒南向，共相滅耳。朱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效愚計，欲與夫共救田尙而存之。尙，辰羊翻。田悅拒命，宜削官，而當時猶稱其朝銜，可以見朝命之重。夫自留糧馬以供軍；朱[14038]司徒不欲以深州與康日知，願以與夫，請早定刺史以守之。鎭連兵，此三鎭，謂范陽、恆冀、魏博。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則它日永無患矣！」武俊亦喜，許諾，利害同，故說之易入。卽遣判官王巨源使於滔，使，䟽吏翻。且令知深州，令，力丁翻。相與刻日舉兵南向。滔遣人說張孝忠，孝忠不從。說，式芮翻。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於濮州，克其外城。納於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遣人說之，癸卯，納遣其判官房說以其母弟經及成務入。說，式芮翻。見，賢遍翻。房說，讀曰悅。通鑑本文作「癸卯」，然自上文二月戊午推至下文三月乙未，其間不容有癸卯，當作「己卯」。會中使宋鳳朝稱納勢窮蹙，不可捨，上乃囚說等於禁中，[14039]納遂鄆州，復與田悅等合。使，䟽吏翻。朝，直遙翻。鄆，音運。復，扶又翻，又音如字。朝廷以納勢未衰，月，乙未，始以徐州刺史李洧兼徐、海、沂都團練觀察使，海、沂已納所據，洧竟無所得。洧，于軌翻。史言帝銳意削平藩鎭，而不能應機撫接，以自遺患。李納之初反，其所署德州刺史李西華守甚嚴，都虞候李士眞密毀西華於納，納召西華還府，以士眞代之。士眞以詐召棣州刺史李長卿，長卿過德州，士眞劫之，與同國。夏，四月，戊午，以士眞、長卿州刺史。德州治安德縣，棣州治厭次縣，本皆淄青巡屬，今皆歸國。棣，大計翻。長，知丈翻。 考異曰：燕南記云：「授士眞德、棣兩州觀察團練使。」今從實錄。士眞求援於朱滔，滔已有異志，遣將[14040]李濟時將千人聲言助士眞守德州，且召士眞詣深州議軍，至則留之，使濟時領州。將，卽亮翻；時將音同上，又音如字。德宗以德、棣與朱滔，滔卒以詐力得之，不知又以爲王武俊之資也。 庚申，吐蕃曏日所俘掠兵民八百人。自吐蕃陷河、隴，入京師，俘掠唐人，可以數計邪！德宗先歸所俘者以懷之，其歸向日所俘者，八百人而已。狼子野心，姑以此報塞中國，其志果如何哉！觀異日平涼劫盟之事可見也。吐，從暾入聲。 上遣中使發盧龍、恆冀、易定兵萬人盧龍，朱滔；恆冀，王武俊；易定，張孝忠。使，䟽吏翻。恆，戶登翻。詣魏州討田悅。王武俊不受詔，執使者送朱滔，滔言於衆曰：「將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勳，皆不遂；將，卽亮翻。唐制，官有品，勳有級。今欲與諸君敕裝敕，與飭同。飭，治也。共趨魏州，趨，逡諭翻。擊破馬燧以取溫[14041]飽，何如？」皆不應。問，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從而南者無一人得還，今其遺人痛入骨髓。還，從宣翻，又音如字。髓，息委翻。況太尉、司徒皆受國寵榮，太尉，謂滔兄泚。將士亦各蒙官勳，誠且願保目前，不敢復有僥冀。」復，扶又翻；下俊復同。滔默然而罷。乃誅將數十人，厚撫循其士卒。康日知聞其謀，以告馬燧，燧以聞。上以魏州未下，王武俊復叛，力未能制滔，壬戌，賜滔爵通義郡王，冀以安之。眉州通義郡。滔反謀益甚，分兵營於趙州以逼康日知，將，卽亮翻，又音如字。趙州，治平棘縣。以深州授王巨源，朱滔如前約，以結王武俊。武俊以其士眞恆、冀、深州留後，將兵圍趙州。恆，戶登翻。將，卽亮翻，[14042]又音如字。涿州刺史劉怦代宗大曆四年，朱希彩表分幽州之范陽、歸義、固安置涿州，治范陽縣，距幽州一百二十里。涿，竹角翻。怦，普耕翻。聞滔欲救田悅，以諫之曰：「今昌平故里，朝廷改太尉鄕、司徒里，此亦丈夫不朽之名。朝，直遙翻。朱泚、朱滔本昌平人，朝廷以其官名其鄕里，以寵其兄弟之功。但以忠順自持，則無不濟。竊思近日務樂戰，樂，音洛。不顧成敗而家滅身屠者，安、史是。怦忝密親，默而無告，是負重知。惟司徒圖之，無貽後悔。」滔雖不用其言，亦嘉其盡忠，卒無疑貳。滔將起兵，恐張孝忠後患，復遣牙官蔡雄往說之。孝忠曰：「昔者司徒發幽州，遣人語孝忠曰：卒，子恤翻。復，扶又翻。說，式芮翻；下解說同。語，牛倨翻。『李惟岳負[14043]恩逆』，謂孝忠國，卽忠臣。孝忠性直，用司徒之教。今旣忠臣矣，不復助逆。復，扶又翻，又音如字。且孝忠與武俊皆出夷落，張孝忠，本奚乞失活種。王武俊，出契丹怒皆部。深知其心最喜翻覆。喜，許記翻。司徒勿忘鄙言，它日必相念矣！」其後滔、武俊交惡，果如孝忠之言。雄復欲以巧辭說之，復，扶又翻；下復以同。孝忠怒，欲執送京師；雄懼，逃。滔乃使劉怦將兵屯要害以之。怦，普耕翻。將，卽亮翻，又音如字；下文滔將同。孝忠完城礪兵，獨居彊寇之間，莫之能屈。滔將步騎萬五千發深州，至束鹿；詰旦將行，騎，奇寄翻。詰，起吉翻。吹角未畢，士卒忽亂，喧譟曰：「天令司徒幽州，柰何違敕南救田悅！」譟，則竈翻。令，力丁翻；[14044]下旨令同。滔懼，走入驛後堂避匿。蔡雄與兵馬使宗頊等矯謂士卒曰：「汝輩勿喧，聽司徒傳令。」衆稍止。使，䟽吏翻。頊，吁玉翻。令，力定翻。雄曰：「司徒將發范陽，恩旨令得李惟岳州縣卽有之，司徒以幽州少絲纊，故與汝曹竭力血戰以取深州，冀得其絲纊以寬汝曹賦率，少，詩沼翻。纊，苦謗翻，細綿也。賦率，猶言賦斂也。不意國家無信，復以深州與康日知。，朝廷以汝曹有功，賜絹人十匹，至魏州西境，盡馬僕射所奪。復，扶又翻，又音如字。朝，直遙翻；下各還同。射，寅謝翻。司徒但處范陽，富貴足矣；今茲南行，乃汝曹，非自。處，昌呂翻。爲，于僞翻；下行爲、不爲同。汝曹不欲南行，任自北，何用喧悖，悖，蒲昧翻，又蒲[14045]沒翻。乖失軍禮！」衆聞言，不知所，乃曰：「敕使何得不軍士守護賞物！」遂入敕使院，擘裂殺之。軍中別置館舍以居敕使，謂之敕使院。使，䟽吏翻。呼曰：「雖知司徒此行士卒，終不如且奉詔鎭。」呼，火故翻。雄曰：「然則汝曹各還部伍，詰朝復往深州，休息數日，相與鎭耳。」衆然後定。滔卽引軍還深州，密令諸將訪察唱率亂者，得百餘人，悉斬之，詰，去吉翻。復，音如字。令，力丁翻。將，卽亮翻。餘衆股慄；乃復引軍而南，衆莫敢前却。呼，火故翻。復，扶又翻，又音如字。觀田庭玠之諫田悅，谷從政、邵眞之諫李惟岳，范陽之兵不肯從朱滔南救魏州，河朔三鎭之人豈皆好亂哉！上之人御失其道耳。進，取寧晉，寧晉縣，屬趙州，本癭陶縣，天寳元年更名。九域志：在趙州南四十一里。留屯以待王[14046]武俊。武俊將步騎萬五千取元氏，元氏縣，漢爲常山郡治，後魏屬趙郡，唐屬趙州。將，卽亮翻，又音如字。東趣寧晉。趣，七喻翻。宋白曰：寧晉，漢楊氏縣也，後漢爲癭陶侯國，後魏爲癭陶縣，唐天寳元年，改寧晉縣。九域志：寧晉縣在趙州東南四十一里。武俊之始誅李惟岳，遣判官孟華入。見，賢遍翻。華性忠直，有才略，應對慷慨；上悅，以恆冀團練副使。慷，苦廣翻。恆，戶登翻。會武俊與朱滔有異謀，上遽遣華諭旨。華至，武俊已出師，華諫曰：「聖意於夫甚厚，苟盡忠義，何患官爵之不崇，土地之不廣！不日天必移康中丞於它鎭，康中丞，謂康日知。深、趙終夫之有，何苦遽自同於逆亂乎！異日無成，悔之何及！」華曏在李寳臣幕府，以直道[14047]已同列所忌，至是副使，同列尤疾之，言於武俊曰：「華以軍中隂奏天，請內應，故得超遷；是將覆夫之軍，夫宜之。」武俊以其舊人，不忍殺，奪職，使私第。田悅恃援兵將至，遣其將康愔將萬餘人出城西，與馬燧等戰於御河上，將，卽亮翻。愔，於今翻；愔將，音同上，又音如字。燧，音遂。御河，卽隋煬帝所開永濟渠也。開元二十八年，魏州刺史盧暉徙永濟渠，自石灰窰引流至城西，注魏橋，以通江、淮之貨。杜佑曰：御河在魏州魏縣，煬帝引白溝水爲永濟渠，卽此。敗而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 考異曰：悅傳曰：「五月，悅以救軍將至，盡率其衆出戰於御河之上，大敗而還。」燧傳曰：「悅恃燕、趙之援，又出兵二萬，背城而陳。燧復與諸軍擊破之。」今從實錄。 時兩河用兵，月費百餘萬緡，緡，眉巾翻。府庫不支數月。太常博士韋都[14048]賔、陳京建議，以：「貨利所聚，皆在富商，請括富商錢，出萬緡者，借其餘以供軍。計天下不過借一千商，則數年之用足矣。」上從之。甲，詔借商人錢，令度支條上。度，徒洛翻。上，時掌翻。判度支杜佑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意其不實，輒加搒捶，人不勝苦，有縊死者，索，山客翻。賈，音古。搒，音彭。捶，止橤翻。勝，音升。縊，於賜翻，又於計翻。長安囂然如被寇盜。囂，五羔翻，又許驕翻。被，皮義翻。計所得纔八十餘萬緡。括僦櫃質錢，民間以物質錢，異時贖出，於母錢之外復還子錢，謂之僦櫃。僦，卽就翻。凡蓄積錢帛粟麥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蓄錢帛者以櫃，積粟麥者以窖。窖，古教翻。百姓之罷市，爲，于僞翻。相帥遮宰相馬自訴，以千萬數。帥，讀[14049]曰率。盧杞始慰諭之，勢不可遏，乃疾驅自它道。計并借商所得，纔百萬緡， 考異曰：實錄：「借商，統計田宅、奴婢等估，纔餘八萬貫。」今從舊盧杞傳。杞傳又曰：「杜佑計京師帑廩，不支數月，且得五百萬貫，可支半歲，則兵濟矣。於是戶部侍郎判度支趙贊與韋都賔等謀行括借，約罷兵後以公錢還。敕旣下，京兆少尹韋貞督責頗峻，長安尉薛萃荷校乘車，搜人財貨，計富戶田宅奴婢等，估纔及八十八萬貫。又借僦匱質錢，共纔及二百萬貫。」今從實錄。人已竭矣。京，叔明之五丗孫。陳叔明，陳宣帝子，封宜都王。 甲戌，以昭義節度副使、磁州刺史盧玄卿洺州刺史兼魏博招討副使。使，䟽吏翻。磁，牆之翻。洺，音名。初，李抱眞澤潞節度使，馬燧領河陽城；抱眞欲殺懷州刺史楊鉥，鉥奔燧，鉥，時迄翻。燧納之，且奏其無罪，抱眞怒。及同討[14050]田悅，數以相恨望，人怨隙遂深，不復相。由是諸軍逗橈，久無成功，數，所角翻；下上數同。復，扶又翻。逗者，逗留不進。勢屈爲橈。橈，奴教翻。上數遣中使和解之。數，所角翻。使，䟽吏翻。及王武俊逼趙州，抱眞分麾下千人戍邢州，燧怒曰：「餘賊未除，宜相與戮力，乃分兵自守其地！」欲引兵。李晟說燧曰：「李尙以邢、趙連壤，九域志：趙州南至邢州界七十四里，自界首至邢州七里。晟，成正翻。說，式芮翻。尙，辰羊翻。分兵守之，誠未有害。今公遽自引去，衆謂公何！」燧悅，乃單騎造抱眞壘，騎，奇寄翻。造，七到翻。相與釋憾結歡。會洺州刺史田昂請入朝，燧奏以洺州隸抱眞，洺州自此遂屬昭義。洺，音洺。朝，直遙翻。請玄卿刺史，兼充招討之[14051]副。李晟軍先隸抱真，請兼隸燧，以示協和。上皆從之。晟，成正翻。燧，音遂。 盧龍節度行軍司馬蔡廷玉惡判官鄭雲逵，奏貶莫州參軍。雲逵妻，朱滔之女，滔復奏掌記。惡，烏路翻。復，扶又翻，又音如字。雲逵深構廷玉於滔，廷玉與檢校理少卿朱體微言於泚曰：蔡廷玉、朱體微，皆事朱泚者也。校，古孝翻。少，始照翻。「滔在幽鎭，多專擅，其性非長者，不可以兵權付之。」滔知之，怒，數與泚，請殺人者，長，知丈翻。數，所角翻。泚不從；由是兄弟頗有隙。及滔拒命，上欲罪於廷玉等以悅滔，甲，貶廷玉柳州司戶，體微萬州南浦尉。柳州，漢潭州縣地。唐置柳州，以分野當柳星之下而名，去京師水陸相乘五千四百七十里。萬州，治[14052]南浦縣，春秋夔國之地，秦、漢爲朐䏰縣地，後周置萬州郡。唐置萬州，以郡爲稱，京師西南一千六百二十四里。 宣武節度使劉洽攻李納之濮陽，降其守將高彥昭。使，䟽吏翻。濮，博木翻。降，戶江翻。將，卽亮翻。 朱滔遣人以蠟置髻中遺朱泚，遺，唯季翻。欲與同反；馬燧獲之，并使者送長安，泚不之知。上驛召泚於鳳翔，至，以蠟并使者示之，泚惶恐頓首請罪。上曰：「相去千里，初不同謀，非卿之罪。」因留之長安私第，大曆九年，朱泚請入朝，代宗爲之築大第於京師，事見二百二十五卷。 考異曰：幸奉天錄曰：「上命還私第，但絕朝謁，日給酒肉而已。以內侍一人監之。」今從實錄及舊傳。賜名園、腴田、錦綵、金銀甚厚，以安其意；其幽州盧龍節度、太尉、中令並如故。爲朱泚失兵權、乘時逆上張本。上以[14053]幽州兵在鳳翔，幽州兵，朱泚所將以入朝防秋者。思得重臣代之。盧杞忌張鎰忠直，上所重，欲出之於外，己得專總朝政，鎰，弋質翻。朝，直遙翻。乃對曰：「朱泚名位素崇，鳳翔將校班秩已高，非宰相信臣，無以鎭撫，臣請自行。」上俛首未言，泚，且禮翻，又音此。將，卽亮翻。校，戶教翻。相，息亮翻。俛，音免。杞曰：「陛下必以臣貌寢，不軍所伏，貌不揚曰寢。固惟陛下神算。」上乃顧鎰曰：「才兼文武，望重內外，無以易卿。」鎰知杞所排而無辭以免，因再拜受命。戊寅，以鎰兼鳳翔尹、隴右節度等使。爲張鎰爲李楚琳所殺張本。初，盧杞與御史夫嚴郢共搆楊炎、趙惠伯之獄，事見上二年。炎死，杞復忌郢。復，扶又翻。會[14054]蔡廷玉等貶官，殿中侍御史鄭詹誤遞文符至昭應送之，廷玉等行已至藍田，召還而東，還，從宣翻，又音如字。廷玉等以執己送朱滔，至靈寳西，赴河死。靈寳縣，屬陝州，古桃林地，漢爲弘農縣，開元末，改爲靈寳縣。弘農縣故城在今縣西南二十里。上聞之，駭異，盧杞因奏：「朱泚必疑以詔旨，請遣司使案詹。此謂遣兩省官及御史臺官爲三司使，使案詹等獄。使，䟽吏翻。言：「御史所，必稟夫，請并郢案之。」獄未具，壬午，杞奏杖殺詹於京兆府；貶郢費州刺史，費州，治涪州江岸，因州界費水爲名。舊志：費州，京師南四千七百里。費，扶未翻。 考異曰：舊盧杞傳云「貶郢驩州刺史」。今從新傳。卒於貶所。卒，子恤翻。上初卽位，崔祐甫相，務崇寬，故當時政聲藹然，以有貞觀[14055]之風；相，息亮翻。觀，古玩翻。及盧杞相，知上性多忌，因以疑似離間羣臣，間，古莧翻。始勸上以嚴刻御下，中外失望。 淮南節度使陳少遊奏，本道稅錢每千請增百。使，䟽吏翻。少，始照翻。舊志：淮南道督揚、滁、常、潤、和、宣、歙七州。此貞觀中之制也。以今觀之，唐中丗以後，當統揚、楚、滁、和、濠、廬、壽、光、蘄、黃、申、安、舒等州。稅錢，謂田稅及商稅錢也。五月，丙戌，詔增它道稅錢皆如淮南；鹽每斗價皆增百錢。鹽每斗價幾何，而頓增百錢，人誰堪之。 朱滔、王武俊自寧晉南救魏州，是年四年，王武俊進屯寧晉。辛卯，詔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將朔方及神策步騎萬五千人東討田悅，且拒滔等。將，卽亮翻，又音如字。騎，奇寄翻。滔行至宗城，掌記鄭雲逵、參謀田景仙棄滔來降。宗城縣，屬[14056]魏州，漢廣宗縣地。降，戶江翻。 丁酉，加河東節度使馬燧同平章。 辛亥，置義武軍節度於定州，以易、定、滄州隸之。以命張孝忠。 張光晟之殺突董，事見上卷元年。晟，成正翻。上欲遂絕回紇，召册可汗使源休還太原。久之，乃復遣休送突董及翳密施、·梅等四䘮還其國，紇，下沒翻。可，從刊入聲。汗，音寒。還，從宣翻，又音如字；下同。復，扶又翻。可汗遣其宰相頡斯迦等迎之。頡斯迦坐帳，新書·回鶻傳作「頡干伽」。相，息亮翻。頡，奚結翻。迦，求加翻。立休等於帳前雪中，詰以殺突董之狀，欲殺者數四，供待甚薄；留五十餘日，乃得。可汗使人謂之曰：「國人皆欲殺汝以償怨，我意則不然。汝國已殺突董[14057]等，我殺汝，如以血洗血，汚益甚耳！詰，去吉翻。汚，烏故翻。今吾以水洗血，不亦善乎！唐負我馬直百八十萬匹，當速之。」遣其散支將軍康赤心隨休入，見，賢遍翻。休竟不得可汗而還。還，從宣翻，又音如字。己卯，至長安，詔以帛十萬匹、金銀十萬兩償其馬直。休有口辯，盧杞恐其上得幸，乘其未至，先除光祿卿。爲源休以賞薄怨望從朱泚反張本。 朱滔、王武俊軍至魏州，田悅具牛酒出迎，魏人懽呼動地。呼，火故翻。滔營於愜山，是日，李懷光軍亦至，馬燧等盛軍容迎之。滔以襲己，遽出陳；懷光勇而無謀，欲乘其營壘未就擊之。燧請且休將士，觀釁而動，懷光曰：[14058]「彼營壘旣立，將後患，此時不可失。」遂擊滔於愜山之西，魏氏土地記曰：渤海高城縣東北五十里有篋山。余按此愜山，當在魏州界，近永濟渠。陳，讀曰陣。燧，音遂。將，卽亮翻。釁，許覲翻。愜，詰叶翻。殺步卒千餘人，滔軍崩沮；沮，在呂翻。懷光按轡觀之，有喜色。士卒爭入滔營取寳貨，王武俊引千騎橫衝懷光軍，軍分；滔引兵繼之，官軍敗，蹙入永濟渠溺死者不可勝數，人相蹈藉，其積如山，水之不流，騎，奇寄翻。溺，奴狄翻。勝，音升。爲，于僞翻。馬燧等各收軍保壘。是夕，滔等堰永濟渠入王莽故河，酈道元曰：漢·溝洫志云：河爲中國害尤其，故禹導河自積石，歷龍門，釃二渠以引河，一則漯川，今河所流也；一則北瀆，王莽時絕，故丗俗名是瀆爲王莽河。絕官軍糧道及路，明日，水深[14059]尺餘。深，式禁翻。馬燧懼，遣使卑辭謝滔，求與諸節度本道，奏天，請以河北委五郎處之。使，䟽吏翻。朱滔第五，故稱之爲五郎，若尊之然。處，昌呂翻。滔欲許之，王武俊以不可；滔不從。秋七月，燧與諸軍涉水而西，退保魏縣以拒滔，九域志：魏縣在魏州城西三十五里。滔乃謝武俊，武俊由是恨滔。後數日，滔等亦引兵營魏縣東南，與官軍隔水相拒。 考異曰：實錄：「六月辛巳，朱滔、王武俊兵至魏州。是日，李懷光之師亦至。七月庚子，馬燧等四節度兵退保魏縣。」又曰：「田悅等築堰，欲決御河水，灌王莽故河以絕我糧道。燧令白懷光，欲退軍，懷光不可。抱眞、晟亦欲決死守之。賊築堰愈急，勢迫，會夜，乃俱引退。」燕南記曰：「六月，朱滔、武俊、懷光俱至。懷光卽欲戰，馬燧、抱眞不得已，從之。七月六日，懷光等擊滔，勝之，尋爲王武俊所敗。其夜，決河水，絕懷光等西歸之路。明日，水深三尺餘。馬燧與朱滔[14060]有外族之親，呼滔爲表姪，使人說滔曰：『老夫不度氣力，與李相公等昨日先陳。王大夫善戰，海內所知也。司徒五郎與商議，放老夫等却歸太原，諸節度亦各還本道，當爲聞奏，河北地任五郎收取。』滔見武俊戰勝，私心忌其勝己，乃謂武俊曰：『大夫二兄破懷光等，氣已沮䘮，馬司徒旣屈服如此，且放去，漸圖未晚。』武俊曰：『豈有四五節度，兵逾十萬，使打賊，始經一陣，被殺却五萬人，將何面目歸見天子！今窮蹙詐求退去，料不過到洺州界，必築壘相待，悔難及也。』滔心明知其事，竟絕水，放燧等。旣離魏府城下，退行三十里，遂連魏縣河，列營相拒。滔雖慙謝，武俊終有恨意。又同進軍魏橋河東南，去懷光營五里。」移營在七月中旬也。邠志曰：「三年夏，詔懷光率邠甲五千兼統諸軍東征。六月，師及魏郛，戰焉，陷燕人之衆，師入賊營，收其寳貨。馬公燧曰：『我二年困此賊，彼旦至而夕破之，人其謂我何！』乃稍抽戰卒以孤其勢。田悅曰：『馬太原妬功也，朔方軍可襲矣。』乃使步卒七百人負刀而趨，乘我失度，擠之于河，死者數百人，皆精騎也。馬公遽命平射三百人爭橋，以出我軍，故步軍不敗，軍勢大衂。詔唐朝臣自河南引軍會之。」舊田悅傳曰：「王武俊以[14061]二千騎橫擊懷光陳，滔軍繼踵而進，禁軍大敗，人相蹈藉，投尸于河二十里，河水爲之不流。馬燧收軍保壘。是夜，王武俊決河水入王莽故河，欲隔官軍，水已深三尺，糧餉路絕，王師計無從出，乃遣人告朱滔云云。時武俊戰勝，滔心忌之，卽曰：『大夫二兄已敗官軍，馬司徒卑屈若此，不宜迫人於險也。』武俊曰：『燧等連兵十萬，皆是國之名臣，一戰而北，貽國之恥，不知此等何面目見天子邪！然吾不惜放還，但不行五十里，必反相拒。』」按長曆：六月壬子朔，七月壬午朔。然則辛巳，六月三十日；庚子，七月十九日也。滔與懷光至魏之日，滔營壘猶未立，懷光卽與之戰，豈得至七月六日邪！戰于愜山之夜，武俊決水，明日，燧等卽退保魏縣，豈得至十九日邪！實錄、燕南記所載日，皆不可據也。然實錄多據奏到之日，不知戰與移營的在何日，要之必在六七月之際，故但記七月退保魏縣耳。朱滔與王武俊同舉兵，志在破馬燧軍，豈有一戰纔勝，遽忌武俊，縱燧令去，自貽後患邪！直是滔無遠識，謂燧等不足畏，得其卑辭而縱去耳。又舊·悅傳云：「決河水。」若決黃河，不須築堰，決水經日，不止三尺。旣決之後，不可復壅。今從實錄，決御河水，灌王莽河耳。 [14062]李納求救於滔等，滔遣魏博兵馬使信都承慶將兵助之。納攻宋州，不克，遣兵馬使李克信、李欽遙戍濮陽、南華以拒劉洽。使，䟽吏翻。將，卽亮翻，又音如字。濮，博木翻。濮陽縣，時屬濮州。南華縣，屬曹州，漢離狐縣也。 甲辰，以淮寧節度使李希烈兼平盧、淄青、兗鄆、登萊、齊州節度使，討李納；以河東節度使馬燧兼魏博、澶相節度使；加朔方、邠寧節度使李懷光同平章。前此改淮西節度爲淮寧軍。鄆，音運。燧，音遂。澶，時連翻。相，息亮翻。邠，卑旻翻。 神策行營招討使李晟請以所將兵北解趙州之圍，與張孝忠分勢圖范陽，上許之。晟自魏州引兵北趨趙州，晟，成正翻。將，卽亮翻，又音如字。趨，逡諭翻。王士眞解圍去。晟留趙[14063]州日，與孝忠合兵北略恆州。恆，戶登翻。 演州司馬李孟秋舉兵反，演州，漢咸驩縣之地，唐武德初，置驩州，貞觀九年，改曰演州，十六年省，改咸驩爲懷驩，屬驩州，廣德二年，分驩州後置。自稱安南節度使；安南都護輔良交討斬之。新書方鎭表：乾元元年，升安南管內經略使爲安南節度使。 八月，丁未，置河東·西水陸運、兩稅、鹽鐵使人，度支總其要而已。汴，皮變翻。度，徒洛翻。 辛酉，以涇原留後姚令言節度使。 盧杞惡太太師顏眞卿，欲出之於外。惡，烏路翻。眞卿謂杞曰：「先中丞傳首至平原，中丞，謂杞父弈也。事見二百一十七卷天寳十四載。眞卿以舌舐面血。舐，直氏翻。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起拜，然恨之益甚。 九月，癸卯，殿中少監[14064]崔衡自吐蕃，去年崔漢衡使吐蕃。贊普遣其臣區頰贊隨衡入。見，賢遍翻。 冬，十月，辛亥，以湖南觀察使曹王臯江南西道節度使。臯至洪州，悉集將佐，簡閱其才，得牙將伊愼、王鍔等，擢將，引荊襄判官許孟容置幕府。愼，兗州人；孟容，長安人。愼常從李希烈討梁崇義，希烈愛其才，欲留之，愼逃。希烈聞臯用愼，恐己患，遺愼七屬甲，遺，唯季翻。周禮：函人爲甲，犀甲七屬。鄭註云：屬，讀如灌注之注，謂上旅、下旅札屬之數凡七也。詐復，墜之境上。上聞之，遣中使卽軍中斬愼，臯之論雪；臯爲，于僞翻。未報。會江賊千餘衆入寇，江賊，江中羣盜也。自湖口入寇江南西道。臯遣愼擊賊自[14065]贖；愼擊破之，斬首數百級而還，由是得免。 盧杞秉政，知上必更立相，相，息亮翻。恐其分己權，乘間薦吏部侍郎關播儒厚，可以鎭風俗；間，古莧翻。丙辰，以播中侍郎、同平章。 考異曰：舊播傳曰：「播爲吏部侍郎，轉刑部尙書。十月，拜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今實錄自吏部侍郎爲相，與傳不同。疑傳誤。明年罷相，乃改刑部尙書。政皆決於杞，播但斂袵無所可否。上嘗從容與宰相論，播意有所不可，起立欲言，杞目之而止。還至中，杞謂播曰：「以足下端慤少言，故相引至此，曏者柰何發口欲言邪！」播自是不復敢言。從，千容翻。少，詩沼翻。復，扶又翻。 戊辰，遣都官員外郎樊澤使于吐蕃，告以結盟之期。[14066] 丙，肅王詳薨。詳，皇子也。 十一月，己卯朔，加淮南節度使陳少遊同平章。 田悅德朱滔之救，與王武俊議奉滔主，稱臣之，滔不可，曰：「愜山之捷，皆夫兄之力，二兄，謂王武俊也。武俊，第二。滔何敢獨居尊位！」於是幽州判官李千、恆冀判官鄭濡等 考異曰：舊傳作「李子牟、鄭儒」，今從燕南記。共議：「請與鄆州李夫四國，鄆州李大夫，謂李納也。俱稱王而不改年號，如昔諸侯奉周家正朔。築壇同盟，有不如約者，衆共伐之。不然，豈得常叛臣，茫然無主，用兵旣無名，有功無官爵賞，使將吏何所依乎！」滔等皆以然。滔乃自稱冀王，田悅稱魏王，王[14067]武俊稱趙王，仍請李納稱齊王。是日，滔等築壇於軍中，告天而受之。 考異曰：實錄十一月末云：「是月，朱滔僭稱大冀王。」燕南記云：「十月十一日，於下營處各築壇場，設儀注，告天，稽首稱名，同日僞立爲王。」舊本紀、朱滔、王武俊傳皆云十一月，而無日。惟田悅傳云，「十一月一日」。今從之。滔盟主，稱孤；武俊、悅、納稱寡人。所居堂曰殿，處分曰令，處，昌呂翻。分，扶問翻。令，力定翻。羣下上曰牋。妻曰妃，長曰丗。各以其所治州府，置留守兼元帥，以軍政委之；置東西曹，視中、門下省；左右內史，視侍中、中令；餘官皆倣天朝而易其名。上，時掌翻。長，知丈翻。守，式又翻。帥，所類翻。朝，直遙翻。武俊以孟華司禮尙，華竟不受，嘔血死；司禮尙書，視天朝禮部尙書。以兵馬使衞常寧[14068]內史監，彼所謂內史監，當位於左、右內史之上。使，䟽吏翻。委以軍。常寧謀殺武俊，武俊腰斬之。武俊遣其將張終葵寇趙州，康日知擊斬之。將，卽亮翻。李希烈帥所部萬徙鎭許州，遣所親詣李納，與謀共襲汴州；帥，讀曰率。汴，皮變翻。九域志：許州，東至汴州二百一十五里。遣使告李勉，云已兼領淄青，欲假道之官。勉之治橋、具饌以待之，爲，于僞翻。淄，莊持翻。治，直之翻。饌，雛戀翻，又雛晥翻。而嚴之。希烈竟不至，密與朱滔等交通，納亦數遣遊兵渡汴以迎希烈。數，所角翻。由是東南轉輸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而上。蔡河，古之琵琶溝，在浚儀縣。杜佑曰：漢運路，出浚儀十里，路入琵琶溝，至陳州而合。宋白曰：建中初，杜佑改漕路，自浚儀西十里路，其南涯引流入琵琶溝，經[14069]蔡河，至陳州合潁，是秦、漢故道。自隋開汴河，利涉揚、楚，故官漕不復由此道，佑始開之。上，時掌翻。 十月，丁丑，李希烈自稱天下都元帥、太尉、建興王。時朱滔等與官軍相拒累月，官軍有度支饋糧，諸道益兵，而滔與王武俊孤軍深入，專仰給於田悅，度，徒洛翻。仰，牛向翻。客主日益困弊。客，謂滔、武俊之軍；主，謂田悅。聞李希烈軍勢甚盛，頗怨望，乃相與謀遣使詣許州，勸希烈稱帝，希烈由是自稱天下都元帥。使，䟽吏翻。帥，所類翻。 司天少監徐承嗣請更造建中正元曆；從之。乾元元年，改太史局爲司天臺，以令爲監，正三品，少監，正四品上，掌察天文、稽曆數，凡日月星辰風雲氣色之異，率其屬占之。肅宗時，韓潁損益大衍曆爲至德曆。寳應元年，代宗以至德曆不與天合，詔司天臺官屬郭獻之等復用麟德元紀，更立歲差，[14070]增損遲疾交會及五星差數，以寫大衍術，曰五紀曆。至是，五紀曆氣朔加時稍後天，推測星度與大衍差率頗異，乃詔承嗣等雜麟德、大衍之旨治新曆，名建中正元曆。少，始照翻。嗣，祥吏翻。更，工衡翻。
資治通鑑卷第百十七終[14071] [140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