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朝散夫右諫議夫知制誥兼侍講同提舉萬壽觀公兼判集賢院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省音註
紀十九起屠維大荒落，盡閼逢閹茂，凡六年。
王莽中
始建國元年春，正月，朔，去年十二月莽改元，以十二月爲歲首。通鑑不書，不與其改正朔也。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帥，讀曰率。璽，斯氏翻。師古曰：韍，謂璽之組；音弗。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號焉。上，時掌翻。去，羌呂翻。初，[02215]莽娶故丞相王訢孫宜春侯咸女妻，師古曰：王訢爲丞相，初封宜春侯，傳爵至孫咸。恩澤侯表：宜春侯，國於汝南。立以皇后；生四男，宇、獲前誅死，安頗荒忽，師古曰：荒，音呼廣翻。乃以臨皇太，安新嘉辟。師古曰：辟，君也。謂之辟者，取爲國君之義。辟，音壁。封宇六人皆公。千爲功隆公，壽爲功明公，吉爲功成公，宗爲功崇公，世爲功昭公，利爲功著公。赦天下。莽乃策命孺定安公，封以萬戶，地方百里；立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此皆空言耳。以孝平皇后定安太后。讀策畢，莽親執孺手，流涕歔欷師古曰：歔，音虛。欷，音許氣翻，又音希。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嘆良久。中傅[02216]將孺下殿，北面而稱臣。漢諸侯王國，有太傅、中傅：太傅秩二千石，中傅則在宮中傅王者耳。賢曰：前書音義曰：中傅，宦者也。百僚陪位，莫不感動。按金匱封拜輔臣：哀章所獻金匱圖、金策書也。以太傅、左輔王舜太師，封安新公；司徒平晏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國師，嘉新公；廣梓潼哀章國將，美新公；梓潼縣，時屬廣漢郡。將，卽亮翻；下同。是四輔，位上公。太保、後承甄邯司馬，承新公；丕進侯王尋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王邑司空，隆新公；是公。太阿、右拂、司空甄豐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衞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02217]王盛前將軍，崇新公；是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城門令史，事城門校尉，掌文書。王盛者，賣餠；釋名：餅，併也，溲麥使合幷也。蒸餅、湯餅之屬，隨形而名之。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卜相，相，息亮翻。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是日，封拜卿夫、侍中、尙官凡數百人，諸劉郡守者皆徙諫夫。改明光宮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鴻臚府定安公第；皆置門衞使者監領。臚，陵如翻。監，工銜翻。敕阿乳母不得與嬰語，常在四壁中，孟康曰：令定安公居四壁中，不得有所見。漢官典職曰：省中皆胡粉壁，紫素界之，畫古烈士。釋名曰：壁，辟也，辟禦風寒也。至於長，不能名六畜；長，知兩翻。六畜，牛、馬、羊、犬、豕、雞也。養之曰畜；用之曰牲。畜，音許[02218]救翻。後莽以女孫宇妻之。莽長男宇之子，則女孫也。妻，七細翻。莽策命羣司各以其職，如典誥之文。置司馬司允、司徒司直、司空司若，位皆孤卿。師古曰：允，信也。若，順也。余按古之三孤位六卿，爵秩同六卿曰孤卿。更名司農曰羲和，後更納言；更，工衡翻；下同。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師古曰：共，音恭。水衡都尉曰予虞：皆放唐、虞建官也。與公司卿分屬公。司卿，卽司允、司直、司若。置十七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更光祿勳等名六監，皆上卿。光祿勳曰司中，太僕曰太御，衞尉曰太衞，執金吾曰奮武，中尉曰軍正。又置大贅官，主乘輿服御物；後又典兵。改郡太守曰尹，都尉曰尉，縣令、長曰宰；守，式又翻。[02219]長，知兩翻。長樂宮曰常樂室，樂，音洛。長安曰常安；其餘百官、宮室、郡縣盡易其名，不可勝紀。勝，音升。封王氏齊縗之屬侯，齊，音咨。縗裳而緶其下。縗，倉回翻。功伯，功，緦麻男；其女皆任。師古曰：任，充也。男服之義，男亦任也；音壬。男以「睦」，女以「隆」號焉。師古曰：睦、隆，皆其受封邑之號，取嘉名也。曰：「氏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王大一統。王者，有天下之號也。諸侯及四夷稱之，非古也。繆，戾也。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侯。」於是諸侯王十人皆降公，王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其後皆奪爵焉。考異曰：諸侯王表，皆云「莽篡位，貶爲公。明年，廢。」王子侯表但云「絕」，或云「免」，皆在今[02220]年。按明年立國將軍建奏諸劉爲諸侯者以戶多少就五等之差，亦不云奪爵也。後漢城陽王祉傳云：「劉氏侯者皆降爲子，後奪爵。」不知奪在幾年。 莽封黃帝、少昊、顓頊、帝嚳、堯、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之後皆公、侯，使各奉其祭祀。姚恂爲初睦侯，奉黃帝後。梁護爲脩遠伯，奉少昊後。皇孫功隆公千，奉帝嚳後。劉歆爲初烈伯，奉顓頊後。國師劉歆子疊爲伊休侯，奉堯後。嬀昌爲始睦侯，奉虞帝後。山遵爲褒謀侯，奉皋陶後。伊玄爲褒衡子，奉伊尹後。周後衞公姬黨更封爲章平公。殷後宋公孔弘更封爲章昭侯。夏後遼西如豐封爲章功侯。 莽因承平之業，府庫百官之富，百蠻賓服，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滿，未滿，未饜足也。陿家制度，欲更疏闊。欲變改制度以從古也。陿，與狹同。更，工衡翻。乃自謂黃帝、虞舜之後，至齊王建孫濟北王安失國，齊人謂之[02221]王家，因以氏；故以黃帝初祖，虞帝始祖。追尊陳胡公陳胡王，田敬仲田敬王，濟北王安濟北愍王。以黃帝之後分爲有虞氏，有虞之後封於陳，田敬仲自陳奔齊，爲田氏，田安之後爲王家故也。濟，子禮翻。立祖廟五，親廟四。天下姚、嬀、陳、田、王五姓皆宗室，世世復，無所與。復，方目翻。與，讀曰豫；下其復同。封陳崇、田豐侯，以奉胡王、敬王後。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朋等作亂，事見上卷居攝元年。守，式又翻；下同。領州郡，懷忠孝，封牧男，守附城。以高廟文祖廟。師古曰：欲法舜受終于文祖。氏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諸劉勿解其復，復，方目翻。各終厥身；州牧數存問，數，所角翻。勿令有侵冤。 莽[02222]以劉之字「卯、金、刀」，詔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服虔曰：剛卯，以正月卯日作，佩之，長三寸，廣一寸，四方，或用玉，或用金，或用桃，著革帶佩之。今有玉在者，銘其一面曰：「正月剛卯。」金刀，莽所鑄之錢也。晉灼曰：剛卯，長一寸，廣五分，四方，當中央從穿作孔，以采絲茸，其底如冠纓頭蕤，刻其上面作兩行書，文曰：「正月剛卯旣央，靈殳四方，青赤白黃，四色是當。帝令祝融，以敎夔、龍，庶疫剛癉，莫我敢當！」其一銘曰：「疾日嚴卯，帝令夔化，順爾固伏，化茲靈殳，旣正旣直，旣觚旣方，庶疫剛癉，莫我敢當！」師古曰：今往往有土中得玉剛卯者，案大小及文，服說是也。莽以劉字上有「卯」，下有「金」，旁有「刀」，故禁剛卯及金刀也。余按劉字上本從「丣」，莽以「丣」字近「卯」，故云爾。乃罷錯刀、契刀孔穎達曰：古文有刀，刀有二種：一是契刀，一是錯刀。契刀直五百；錯刀直一千。契刀無鏤而錯刀用金鏤之。刀形如錢而邊作刀字形也，故世猶呼錢爲錢刀。及五銖錢，更作錢，更，工衡翻。徑六分，重一銖，文曰「錢直一」，與前「錢五[02223]十」者品，並行。欲防民盜鑄，乃禁不得挾銅、炭。 夏，四月，徐鄕侯劉快結黨數千人起兵於其國。師古曰：快，膠東恭王子也。而王子侯表作「炔」，從「火」，與此不同。疑表誤也。快兄殷，故膠東王，時扶崇公。快舉兵攻卽墨，卽墨，膠東國都。殷，膠東康王寄玄孫之子也。殷閉城門，自繫獄。吏民距快；快敗走，至長廣死。地理志，長廣縣，屬琅邪郡。莽赦殷，益其國滿萬戶，地方百里。 莽曰：「古者一夫田百畝，什一而稅，孟子曰：周人百畝而徹。此言周制也。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秦壞聖制，廢井田，見二卷周顯王十九年。壞，音怪。是以兼幷起，貪鄙生，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闌，師古曰：闌，謂遮闌之，若牛馬闌圈也。[02224]制於民臣，顓斷其命，繆於『天地之性人貴』之義。孝經：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爲貴。斷，丁亂翻。減輕田租，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師古曰：更，音工衡翻。罷，讀曰疲。癃，音隆。晉灼曰：雖老病者皆復出口算。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師古曰：分田，謂貧者無田而取富人田耕種，共分其所收也。假，亦謂貧人賃富人之田也。劫者，富人劫奪其稅，侵欺之也。厥名十稅一，實什稅五。故富者犬馬餘菽粟，驕而邪；貧者不厭糟糠，窮而姦；俱陷于辜，刑用不錯。師古曰：錯，置也；音千故翻。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更，工衡翻；下同。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里、鄕黨。予，讀曰與。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02225]無法惑衆者，投諸四裔，以禦魑魅，師古曰：魑，山神也。魅，老物精也。魑，音螭。魅，音媚。如皇始祖考虞帝故！」舜投四凶於四裔，以禦魑魅。 秋，遣五威將王奇等十人五威將，分左、右、前、後、中帥，衣冠、車服、駕馬各如其方面色數。將，卽亮翻。帥，所類翻；下同。班符命四十篇於天下：德祥五，符命十五，福應十。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師古曰：更，改也。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徼，吉弔翻；下同。皆卽授新室印綬，因收故印綬。赦天下。五威將乘乾文車，鄭氏曰：畫天文於車也。駕坤六馬，鄭氏曰：坤，爲牝馬。六，地數。背負鷩鳥之毛，服飾甚偉。師古曰：鷩鳥，雉屬，卽鵕䴊也；今俗呼云山雞，非也。鷩，音鼈。每一將各置五帥，將持節，帥持幢。帥，所類翻。幢，傳江翻，[02226]旛也。其東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驪、夫餘；菟，音塗。樂浪，音洛琅。陸德明曰：句，俱付翻，又音駒。驪，力支翻。師古曰：夫，音扶。范曄曰：武帝滅朝鮮，開高句驪爲縣，使屬玄菟；其人有五部，在遼東之東千里。夫餘在玄菟北千里，東明之後也。高句驪，朱蒙之後，以高爲氏。南出者隃徼外，歷益州，改句町王侯；徼外，邊徼之外。益州，武帝所置益州郡也。昭帝時，姑繒、葉榆夷反，句町侯亡波擊反者有功，立爲王。隃，與踰同。徼，工釣翻。句町，音劬挺。西出至西域，盡改其王侯；北出至匈奴庭，授單于印，改印文，去璽言章。印，符也，信也，亦因也，封物相因付。漢官儀曰：諸侯王，黃金橐駝鈕，文曰璽。列侯，黃金龜鈕，文曰章。御史大夫，金印；中二千石，銀印，龜鈕，文曰章。千石至四百石皆銅印，文曰印。爲莽以更印綬撓亂四夷張本。去，羌呂翻。璽，斯氏翻。 冬，雷，桐華。 以統睦侯陳崇司命，主司察上公以下。以說符侯崔發等[02227]中城、四關將軍，主十城門及繞霤、羊頭、肴黽、汧隴之固，中城將軍，主十二城門。四關將軍，分主繞霤、羊頭、肴黽、汧隴四處。三輔黃圖：長安城東出南頭第一門曰霸城門，莽改曰仁壽門；第二門曰清明門，莽曰宣德門；東出北頭第一門曰宣平門，莽曰春王門；南出東頭第一門曰覆盎城門，莽曰更清門；第二門曰安門，莽曰光禮門；第三門曰便門，莽曰信平門；西出南頭第一門曰章城門，莽曰萬秋門；第二門曰直城門，莽曰正道門；第三門曰雍門，莽曰章儀門；北出東頭第一門曰洛門；第二門曰廚城門，莽曰建子城門；第三門曰橫門。服虔曰：繞霤，隘險之道。師古曰：謂之繞霤者，言四面阸塞，其道屈曲，谿谷之水回繞而霤也；其處卽今之商州界七盤、十二繞是也。霤，音力救翻。羊頭，山名，在上黨長子縣。肴，肴山也；黽，黽池也：皆在陝縣之東也。汧，扶風汧縣，有吳山、汧水之阻。隴，謂隴坻也。汧、隴相連。黽，彌袞翻。汧，口堅翻。坻，丁禮翻。皆以五威冠其號。冠，古玩翻。 遣諫夫五十人分鑄錢於郡國。 是歲，眞[02228]定、常山雨雹。雨，于具翻。
年春，月，赦天下。 五威將帥七十人還奏，諸侯王公者悉上璽綬民，上，時掌翻。無違命者。獨故廣陽王嘉以獻符命，廣陽王嘉，燕王旦之玄孫。魯王閔以獻神，中山王成都以獻言莽德，皆封列侯。
班固論曰：昔周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所以親親賢賢，關諸盛衰，深根固本，不可拔者。故盛則周、召相其治，致刑錯；相，息亮翻。治，直吏翻。錯，千故翻。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師古曰：伯，讀曰霸。此五霸，謂齊桓、宋襄、秦穆、晉文、吳子夫差也。天下謂之共主，如淳曰：雖至微弱，猶共以之爲主。彊弗之敢傾。師古曰：言諸侯雖強大，不敢傾滅周也。歷[02229]載八百餘年，數極德盡，降庶人，用天年終。謂赧王也。秦訕笑代，竊自號皇帝，而弟匹夫，內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土藩翼之衞；陳、吳奮其白梃，應劭曰：白梃，大杖也。孟子曰：可使制梃以撻秦、楚，是也。師古曰：梃，音徒鼎翻。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曆，秦不及期，國勢然。應劭曰：武王克商，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今乃三十六世，八百六十七年，此謂過其曆者也。秦以諡法少，恐後世相襲，自稱始皇帝，子曰二世，欲以一迄萬；今至子而亡，此之謂不及期也。興之初，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尊王弟，王，于況翻。啓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燕、代；師古曰：遼陽，遼水之陽也。常山以南，太行左轉，渡河、濟，漸于海，齊、趙；師古曰：太行，山名也。左轉，亦謂自太行而東也。漸，入也，一曰：浸也。濟，子禮翻。漸，[02230]音子廉翻，亦讀如字。穀、泗以往，奄有龜、蒙，梁、楚；晉灼曰：水經云：泗水出魯國卞縣。臣瓚曰：穀，在彭城，泗之下流爲穀水。師古曰：奄，覆也。龜、蒙，二山名。東帶江、湖，薄會稽，荊、吳；文穎曰：卽今吳也。高祖六年爲荊國，十六年更名吳。師古曰：荊、吳同是一國。薄，伯各翻。會，工外翻。北界淮瀕，略廬、衡，淮南；師古曰：瀕，水厓也。廬、衡，二山名。波之陽，亙九嶷，長沙。鄭氏曰：波，音陂澤之陂。孟康曰：亙，竟也；音古贈翻。師古曰：波漢之陽者，循漢水而往也。水北曰陽。波，音彼皮翻，又音彼義翻。九嶷，山名，有九峯，在零陵營道。嶷，音疑。諸侯比境，周匝垂，外接胡、越。師古曰：比，謂相次也。三垂，謂東、北、南也。比，音頻寐翻，接連也。天自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京師、內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師古曰：十五郡中，又往往有列侯、公主之邑。而藩國[02231]者夸州兼郡，連城數十，宮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矯枉過其正矣。師古曰：夸，音跨。枉，曲也。正曲曰矯，言矯秦孤立之敗而大封子弟，過於強盛，以至失其中也。雖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孝惠享國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內晏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呂之難，亡，古無字通。卒，子恤翻。難，乃旦翻；下同。成太宗之業者，亦賴之於諸侯。然諸侯原本以末，流濫以致溢，者淫荒越法，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師古曰：睽孤，乖剌之意。睽，音工攜翻。橫，戶孟翻。喪，息浪翻。故文帝分齊、趙，事見十四卷文帝二年，又見十六年。景帝削吳、楚，事見十六卷景帝三年。武帝下推恩之令而藩國自析。事見十八卷武帝元朔二年。自此以來，齊分七，師古曰：謂齊、城陽、濟北、濟南、甾川、膠[02232]西、膠東也。趙分六，謂趙、平原、眞定、中山、廣川、河間也。梁分五，師古曰：謂梁、濟川、濟東、山陽、濟陰也。淮南分。師古曰：謂淮南、衡山、廬江。皇始立者，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如淳曰：長沙之南更置郡，燕、代以北更置緣邊郡，其所有饒利、兵馬、器械，三國皆失之也。亡，古無字通；下同。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師古曰：謂改丞相曰相，省御史大夫、廷尉、少府、宗正、博士，損大夫、謁者、諸官長、丞員等也。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事見十九卷武帝元朔五年及元狩元年。作左官之律，服虔曰：仕於諸侯爲左官，絕不使得仕於王侯也。應劭曰：人道尙右，今舍天子而仕諸侯，故謂之左官也。師古曰：左官，猶言左道也，蓋僻左不正，應說是也。漢時依上古法，朝廷之列，以右爲尊，故謂降秩者爲左遷，仕諸侯者爲左官。設附益之法；張晏曰：律鄭氏說，封諸侯過限曰附益。或曰：阿媚王侯，有重法也。師古曰：附益者，蓋取孔子云[02233]「求也爲之聚斂而附益之」之義也，皆背正法而厚於私家也。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與政。與，讀曰預。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疏遠，師古曰：言非始封之君，皆其後裔也，故於天子益疏遠矣。生於帷牆之中，不士民所尊，勢與富室亡異。而本朝短祚，國統絕。師古曰：謂成、哀、平皆早崩，又無繼嗣。亡，古無字通。是故王莽知中外殫微，師古曰：殫，盡也，音單。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姦心，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師古曰：序，謂東西廂。詐謀旣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傳，知戀翻。班行符命；諸侯王厥角稽首，應劭曰：厥者，頓也。角者，額角也。稽首，首至地也。言王莽漸漬威福日久，亦值漢之單弱，王侯見莽篡弒，莫敢怨望，皆[02234]厥角稽首至地而上其璽綬也。晉灼曰：厥，猶豎也。叩頭則額角豎。師古曰：應說是也。奉上璽韍，惟恐在後，或乃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
國師公劉秀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售，與欲得，師古曰：言賣不售者，官收取之；無而欲得者，官出與之。卽易所謂『理財正辭，禁民非』者。」易下繫辭曰：理財正辭，禁民爲非，曰義。莽乃下詔曰：「周禮有賒貸，師古曰：周禮泉府之職曰：凡賒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凡人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爲之息。謂以祭祀、喪紀故，從官賒買物，不過旬日及三月而償之。其從官貸物者，以共其所屬吏，定價而後與之，各以其國服事之稅而輸息。謂若受園廛之田而貸萬錢者，一朞之月，出息五百。貸，音土戴翻。樂語有五均，鄧展曰：樂語，樂元語，河間獻王所傳，道五均事。臣瓚曰：其文云：「天子取諸侯之土，以立五均，則市無二價，四民常均，強者不得困弱，富者不得要貧，則公家有餘，恩及小民矣。」傳記[02235]各有筦焉。筦，古緩翻。今開賒貸、張五均、設諸筦者，所以齊衆庶，抑幷兼。」遂於長安及洛陽、邯鄲、臨菑、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錢府官。司市常以四時仲月定物上中下之賈，邯鄲，音寒丹。宛，於元翻。師古曰：賈，讀曰價；下同。各其市平。民賣五穀、布帛、絲綿之物不售者，均官考檢厥實，用其本賈取之；物貴過平一錢，則以平賈賣與民；賤減平者，聽民自相與市。民有乏絕欲賒貸者，錢府予之；予，讀曰與。每月百錢收息錢。
以周官稅民，凡田不耕不殖，出夫之稅；城郭中宅不樹藝者不毛，師古曰：樹藝，謂種樹果木及菜蔬。出夫之布；民浮游無，出夫布一疋；其[02236]不能出布者宂作，縣官衣食之。師古曰：宂，散也，音人勇翻。衣，音於旣翻。食，讀曰飤。諸取金、銀、連、錫、鳥、獸、魚、鱉於山林、水澤孟康曰：連，錫之別名也。李奇曰：鉛錫。應劭曰：連，似銅。師古曰：孟、李二說皆非也。許愼曰：鏈，銅屬也；一曰：丱也。鏈，抽延翻，又陵延翻。及畜牧者，畜，許六翻。嬪婦桑蠶、織紝、紡績、補縫，師古曰：機縷曰紝，音人禁翻。工匠、醫、巫、卜、祝及他方技，商販、賈人，皆各自占所於其所之，技，渠綺翻。賈，音古。占，之贍翻；下同。之，往也。縣官除其本，計其利十分之，而以其一貢；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實者，盡沒入所采取而作縣官一歲。羲和魯匡復奏請榷酒酤，復，扶又翻。榷，古岳翻。酤，音故。莽從之。禁民不得挾弩、鎧，犯者徙西海。 初，莽旣班四條於匈奴，四條見三十五[02237]卷平帝元始二年。後護烏桓使者告烏桓民，毋得復與匈奴皮布稅。匈奴遣使者責稅，護烏桓使者，卽護烏桓校尉。范曄曰：烏桓自爲冒頓所破，常臣伏匈奴，歲輸牛馬羊皮；過時不具，輒沒其妻子。武帝遣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後置護烏桓校尉，秩二千石，擁節監領之。師古曰：故時常稅，是以求之。收烏桓酋豪，縛，倒懸之。酋豪兄弟怒，共殺匈奴使。酋，慈由翻。單于聞之，發左賢王兵入烏桓，攻擊之，頗殺人民，敺婦女弱且千人去，置左地，敺，讀曰驅。告烏桓曰：「持馬畜皮布來贖之！」烏桓持財畜往贖，匈奴受，留不遣。師古曰：受其財畜而留人不遣。及五威將王駿等六人至匈奴，六人，一將、五帥也。重遺單于金帛，遺，于季翻；下同。諭曉以受命代狀，因[02238]易單于故印。故印文曰「匈奴單于璽」；莽更曰「新匈奴單于章」。師古曰：新者，莽自係其國號。更，工衡翻。將率旣至，率，讀與帥同，所類翻。授單于印紱，紱，音弗。詔令上故印綬。上，時掌翻；下同。綬，音受。單于再拜，受詔。譯前，欲解取故印紱，譯，通中國之語於匈奴者也。單于舉掖授之。左姑夕侯蘇從旁謂單于曰：蘇者，姑夕侯之名。「未新印文，宜且勿與。」單于止，不肯與。請使者坐穹廬，單于欲前壽。奉酒爲使者壽。五威將曰：「故印紱當以時上。」單于曰：「諾。」復舉掖授譯，復，扶又翻；下同。蘇復曰：「未印文，且勿與。」單于曰：「印文何由變更！」更，工衡翻。遂解故印紱奉上將帥，受著新紱，著，陟略翻。不解視印。飲食至夜，乃罷。右帥陳[02239]饒謂諸將帥曰：「曏者姑夕侯疑印文，幾令單于不與人。幾，居希翻。如令視印，其變改，必求故印，此非辭說所能距。旣得而復失之，辱命莫焉！不如椎破故印以絕禍根。」將帥猶與，莫有應者。師古曰：與，讀曰豫。饒，燕士，果悍，師古曰：果，決也。悍，勇也。悍，音胡幹翻；又下罕翻。卽引斧椎壞之。壞，音怪；下同。明日，單于果遣右骨都侯當白將帥曰：「單于印言『璽』不言『章』，無『』字；諸王已下乃有『』，言『章』。言諸王已下印文有「漢」字，最下文言「章」字。今去『璽』加『新』，言去「璽」字爲「章」字，又加「新」字也。去，羌呂翻。與臣下無別。言無所別異也。別，彼列翻。願得故印。」將帥示以故印，謂曰：「新室順天制作，故印隨將帥所自破壞。單于宜承天[02240]命，奉新室之制！」當還白，單于知已無可奈何，多得賂遺，卽遣弟右賢王輿奉馬牛隨將帥入謝，因上求故印。將帥還左犂汙王咸所居地，烏桓民多，以問咸；咸具言狀。具言前所以略烏桓民之狀。將帥曰：「前封四條，不得受烏桓降者。亟還之！」降，戶江翻。咸曰：「請密與單于相聞，得語，之。」謂得單于遣歸之語，然後歸之也。單于使咸報曰：「當從塞內還之邪，從塞外還之邪？將帥不敢顓決，以聞。」詔報：「從塞外還之。」莽悉封五威將，帥男；獨陳饒以破璽之功，封威德。饒，帥也，以功爲子。單于始用夏侯藩求地，有拒語，見三十二卷成帝綏和元年。後以求稅烏桓不得，因[02241]寇掠其人民，釁由是生，重以印文改易，故怨恨；重，直用翻。乃遣右且渠蒲呼盧訾等十餘人且，子余翻。訾，子斯翻。將兵衆萬騎，以護送烏桓名，勒兵朔方塞下，師古曰：陽云護送烏桓人，實來爲寇。朔方太守以聞。莽以廣新公甄豐右伯，莽以符命分陝，立二伯，豐爲右伯，平晏爲左伯。當出西域。車師後王須置離聞之，憚於供給煩費，謀亡入匈奴；都護但欽召置離，斬之。但姓，欽名。置離兄輔國侯狐蘭支將置離衆千餘人，亡降匈奴；車師國有輔國侯，猶相也；擊胡侯，猶將也。將，卽亮翻。降，戶江翻。單于受之，遣兵與狐蘭支共入寇，擊車師，殺後城長，後城，卽車師後王城也。長，知兩翻。都護司馬，及狐蘭兵復還入匈奴。匈奴兵旣殺傷[02242]漢吏，復與狐蘭支兵還入匈奴也。時戊己校尉刁護病，姓譜：刁，齊大夫豎刁之後。余按豎刁，寺人，安得有後。史記·貨殖傳有刁間。校，戶校翻。史陳良、終帶、司馬丞韓玄、右曲候任商史，校尉之史也。司馬丞，司馬之丞也。右曲候，軍分左右部，部下有曲，曲有候。相與謀曰：「西域諸國頗背叛，背，蒲妹翻。匈奴侵，要死，可殺校尉，帥人衆降匈奴。」如淳曰：言匈奴來侵，會當死耳，可降匈奴也。師古曰：要，音一妙翻。言要之必死也。帥，讀曰率。遂殺護及其男、昆弟，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千餘人入匈奴。單于號良、帶曰烏賁都尉。師古曰：賁，音奔。考異曰：匈奴傳云「烏桓都將軍」，西域傳云「烏賁都尉」，今從之。 冬，十一月，立國將軍孫建奏：「九月，辛巳，陳良、終帶自稱廢將軍，亡入匈奴。廢漢，言漢氏已廢滅也。孫建之言云爾。[02243]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遮臣建車前，自稱『氏劉輿，成帝下妻。師古曰：下妻，猶言小妻。劉氏當復，趣空宮！』師古曰：復，音扶福翻。趣，讀曰促。收繫男，卽常安姓武字仲。莽改長安曰常安。皆逆天違命，逆無道。氏宗廟不當在常安城中，及諸劉當與俱廢。陛下至仁，久未定，前故安衆侯劉崇等更聚衆謀反，劉崇事見上卷居攝元年。更反，謂崇敗後劉信、劉快又起兵。師古曰：更，音工衡翻。令狂狡之虜復依託亡，復，扶又翻。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絕其萌芽故。臣請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吏者皆待除於家。」師古曰：罷黜其職，各使退歸，而言在家待遷除。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予[02244]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考異曰：燕王旦傳：「廣陽王嘉封扶美侯」，莽傳云「率禮侯劉嘉」，未知其改封或別一人也。今從莽傳。余按率禮侯劉嘉，安衆侯劉崇之族父也，事見上卷居攝元年。凡十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十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唯國師公以女配莽，故不賜姓。國師公秀女愔，配莽之子臨。 定安公太后自劉氏之廢，常稱疾不朝會。朝，直遙翻。時年未十，莽敬憚哀，欲嫁之，乃更號曰黃皇室主，師古曰：莽自謂土德，故云黃皇室主，若漢之稱公主。余謂室主，若言未嫁在室者也。更，工衡翻；下同。欲絕之於；令孫建世盛飾，將醫往問疾。后怒，鞭笞其傍侍御，因發病，不肯起。莽遂不復[02245]彊。漢孝平王后、周天元楊后，猶有婦人內夫家、外父母家之意。然夷考二后本末，天元楊后不逮孝平后也。復，扶又翻。強，其兩翻。 十月，雷。 莽恃府庫之富，欲立威匈奴，乃更名匈奴單于曰「降奴服于」，降，戶江翻。下詔遣立國將軍孫建等率十將分道並出：五威將軍苗訢、姓譜引風俗通曰：楚大夫伯棼之後，賁皇奔晉，食采於苗，因而氏焉。訢，音欣。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中；師古曰：厭，音一涉翻。難，乃旦翻。振武將軍王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鎭遠將軍李翁出西河；相，息亮翻。師古曰：棽，音所林翻。誅貉將軍楊俊、討濊將軍嚴尤出漁陽；貉，音陌，莫百翻。濊，音穢。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偏裨[02246]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十萬人，轉輸衣裘、兵器、糧食，自負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趣，以軍興法從。言事誅斬也。傳，知戀翻。趣，讀曰促。先至者屯邊郡，須畢具乃同時出；窮追匈奴，內之丁令。師古曰：逐之，遣入丁零也。令，音零。分其國土人民以十五，立呼韓邪孫十五人皆單于。 莽以錢幣訖不行，復下曰：「寶貨皆重則用不給，皆輕則僦載煩費；復，扶又翻；下同。師古曰：僦，送也，一曰：賃也，音子就翻。輕重各有差品，則用便而民樂。」樂，音洛。於是更作金、銀、龜、貝、錢、布之品，名曰寶貨。更，工衡翻。錢貨六品，小錢徑六分，重一銖，名曰小錢直一；次七分，三銖，曰幺錢一十；次八分，五銖，曰幼錢二十；次九分，七[02247]銖，曰中錢三十；次一寸，九銖，曰壯錢四十；因前大錢五十，爲六品。師古曰：幺，音一遙翻。金貨一品，黃金一斤，直錢萬，是爲一品。銀貨品，朱提銀重八兩，爲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他銀一流，直千：是爲二品。師古曰：朱，音殊。提，音上支翻。龜貨四品，元龜，岠冉長尺二寸，直二千六百一十；公龜九寸，直五百；侯龜七寸以上，直三百；子龜五寸以上，直百：是爲四品。孟康曰：冉，龜甲緣也。岠，至也。度背兩邊緣，尺二寸也。元者，大也。貝貨五品，大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爲一朋，直二百一十六；壯貝，三寸六分以上，一朋直五十；幺貝，二寸四分以上，一朋直三十；小貝，寸二分以上，一朋直十；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爲朋，率枚直錢三，是爲五品。貝，紫貝也。布貨十品，大布、次布、弟布、壯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幺布、小布。小布長寸五分，重十五銖，文曰小布一百。自小布以上各相長一分，相重一銖，文各爲其布名，直各加一百。上至大布，長二寸四分，重一兩，而直千錢矣。師古曰：布亦錢耳；謂之布者，言其分布流行也。凡寶貨五物、六名、十八品。鑄作錢布，皆[02248]用銅，殽以連、錫。百姓潰亂，「潰」，漢書作「憒」。其貨不行。莽知民愁，乃但行錢直一與錢五十，品並行；龜、貝、布屬且寢。盜鑄錢者不可禁，乃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奴婢。吏民出入持錢，以副符傳，不持者廚傳勿舍，關津苛留。師古曰：舊法，行者持符傳，卽不稽留。今更令持錢，與符相副，乃得過也。廚，行道飲食處。傳，置驛之舍也。苛，問也。傳，音張戀翻。苛，音何。公卿皆持以入宮殿門，欲以重而行之。是時百姓便安五銖錢，以莽錢兩行，難知，數變改，不信，數，所角翻。皆私以五銖錢市買；訛言錢當罷，莫肯挾。莽患之，復下：「諸挾五銖錢、言錢當罷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及坐賣[02249]買田宅、奴婢、鑄錢，自諸侯、卿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勝，音升。於是農商失業，食貨俱廢，民人至涕泣於市道。 莽之謀篡，吏民爭符命，皆得封侯。其不者相戲曰：「獨無天帝除乎？」司命陳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尙夫趙並驗治，莽分九卿，每一卿置三大夫。尙書大夫，蓋屬共工也。治，直之翻。非五威將帥所班，皆下獄。下，遐稼翻。初，甄豐、劉秀、王舜莽腹心，唱導在位，褒揚功德；安、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兄，事並見上卷。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秀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欲令莽居攝。復，扶又翻；下同。[02250]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煇光謝囂、事見上卷元始五年。周申伯邑於謝，其後子孫以謝爲氏。長安令田終術。事不見於史。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輒復封舜、秀、豐等孫以報之。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旣滿，實畏宗室、天下豪桀；而疏遠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卽眞，謂哀章等也。疏，與疎同。舜、秀內懼而已。豐素剛強，莽覺其不說，故託符命文，徙豐更始將軍，說，讀曰悅。更，工衡翻。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默默。時尋侍中、京兆尹、茂德侯，卽作符命：新室當分陝，立伯，以豐右伯，太傅平晏左伯，如周、召故。師古曰：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02251]之。陝，卽今陝州，是其地也。伯，長也。陝，音式冉翻。召，讀曰邵。莽卽從之，拜豐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復作符命，言故氏平帝后黃皇室主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收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華山，在華陰縣南。華，戶化翻。歲餘，捕得，辭連國師公秀隆威侯棻、師古曰：棻，亦分字也；音扶云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司空邑弟左關將軍·掌威侯奇莽置左關將軍，主函谷。及秀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尋于危，殛隆于羽山，師古曰：放舜之罰共工等也。皆[02252]驛車傳致其屍云。傳，知戀翻。 是歲，莽始興神仙，以方士蘇樂言，起八風臺，臺成萬金；師古曰：費直萬金也。種五粱禾於殿中，師古曰：五色禾也。谷永所云耕耘五德者也。晉灼曰：翼氏風角：五德，東方甲，南方丙，西方庚，北方壬，中央戊。種五色禾於此地而耕耘也。氾勝之曰：粱，是秫粟。先以寶玉漬種，煮鶴髓、瑇瑁、犀、玉二十餘物，取汁以漬種。種，章勇翻。計粟斛成一金。
年遣田禾將軍趙並發戍卒屯田五原、北假，以助軍糧。 莽遣中郎將藺苞、副校尉戴級將兵萬騎，多齎珍寶至雲中塞下，招誘呼韓邪諸，欲以次拜十五單于。苞、級使譯出塞，誘呼左犂汙王咸、咸登、助人至。誘，音酉。至則脅拜咸孝單于，助順單于，[02253]皆厚加賞賜；傳送助、登長安。傳，張戀翻。莽封苞宣威公，拜虎牙將軍；封級揚威公，拜虎賁將軍。單于聞之，怒曰：「先單于受宣帝恩，不可負。先單于，謂呼韓邪單于。今天非宣帝孫，何以得立！」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盧訾及左賢王樂將兵入雲中益壽塞，殺吏民。訾，子斯翻。是後，單于歷告左右部都尉、卽左右大都尉也。諸邊王諸王庭近漢邊者。入塞寇盜，輩萬餘，中輩數千，少者數百，殺鴈門、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產，不可勝數，勝，音升。緣邊虛耗。是時諸將在邊，以衆未集，未敢出擊匈奴。討濊將軍嚴尤諫曰：濊，音穢。「臣聞匈奴害，[02254]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後世家周、秦、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周得中策，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內侵，至于涇陽；地理志，安定郡有涇陽縣。賢曰：涇陽故城，在今原州平涼縣南。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蟁蝱，敺之而已，蟁，古蚊字。蝱，音盲。敺，與驅同。故天下稱明，是中策。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師古曰：約，少也。少齎衣裝。深入遠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艾，師古曰：罷，讀曰疲；耗，損也。創，音初向翻。艾，讀曰乂。而天下稱武，是下策。秦始皇不忍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師古曰：袤，長也，音茂。轉輸之[02255]行，起於負海；疆境旣完，中國內竭，以喪社稷，是無策。喪，息浪翻。今天下遭陽九之厄，比年饑饉，比，毗至翻。西北邊尤甚。發十萬衆，具百日糧，東援海、代，師古曰：援，音爰，引也。余謂「代」，當作「岱」，岱山也。南取江、淮，然後乃。計其道里，一年尙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邊旣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難。師古曰：調，發也，音徒釣翻。屬，音之欲翻。計一人百日食，用糒十八斛，糒，音備，乾飯也。非牛力不能勝；勝，音升。牛自當齎食，加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尙多，人不能負，[02256]此難。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釜鍑、薪炭，重不可勝，師古曰：鍑，釜之大口者也，音富。勝，音升。食糒飲水，以歷四時，糒，音備。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勢力不能，此四難。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勢不能及。幸而逢虜，累輜重；謂幸而逢虜，得與之戰，又爲輜重所累也。重，直用翻。累，力瑞翻。如遇險阻，銜尾相隨，師古曰：銜，馬銜也。尾，馬尾也。言前後單行，不得並驅。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要，讀曰邀。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旣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且以創艾胡虜。」師古曰：請率見到之兵且以擊虜。艾，音乂。莽不聽尤言，轉兵穀如故，天下[02257]騷動。咸旣受莽孝單于之號，馳出塞庭，具以脅狀白單于；單于更以於栗置支侯，匈奴賤官。漢書，「栗」作「粟」。後助病死，莽以登代助順單于。吏士屯邊者所在放縱，而內郡愁於徵發，民棄城郭，始流亡盜賊，幷州、平州尤甚。幷州部太原、上黨、上郡、西河、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鴈門等郡。余按此時未有平州；漢末公孫度自號平州牧，魏始分幽州置平州。「平」字誤也。莽令七公、六卿號皆兼稱將軍，七公，四輔及三公也。六卿，羲和、作士、秩宗、典樂、共工、予虞。遣著武將軍逯並等鎭名都，中郎將、繡衣執法各五十五人，分鎭緣邊郡。督姦猾擅弄兵者。皆乘便姦於外，撓亂州郡，師古曰：撓，音火高翻；其字從手，下同。貨賂市，侵漁百姓。[02258]莽下切責之曰：「自今以來，敢犯此者，輒捕繫，以名聞！」然猶放縱自若。北邊自宣帝以來，數世不煙火之警，謂匈奴款塞之後也。人民熾盛，牛馬布野；及莽撓亂匈奴，與之搆難，難，乃旦翻。邊民死亡係獲，數年之間，北邊虛空，野有暴骨矣。暴，步卜翻。 太師王舜自莽篡位後，病悸寖劇，死。師古曰：心動曰悸。寖，漸也。悸，音葵季翻。 莽太置師、友各四人，秩以夫。以故司徒馬宮等師疑、傅丞、阿輔、保拂，是四師；馬宮爲師疑，宗伯鳳爲傅丞，袁聖爲阿輔，王嘉爲保拂也。師古曰：拂，讀曰弼。故尙令唐林等胥附、奔走、先後、禦侮，是四友。唐林爲胥附，李充爲奔走，趙襄爲先後，廉丹爲禦侮。走，讀曰奏。先，悉薦翻。後，胡茂翻。置師友、[02259]侍中、諫議、六經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皆上卿。師友、侍中、諫議三祭酒，幷六經六祭酒，爲九祭酒。遣使者奉璽、印綬、安車、駟馬迎龔勝，卽拜師友祭酒。師古曰：就家迎之，因拜官。璽，斯氏翻。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里致詔。龔勝，楚人，史逸其所居縣。百官表：縣令、丞、尉爲長吏。師古曰：行義，謂鄕邑有行義之人。諸生，學徒也。行，下孟翻。使者欲令勝起迎，久立門外。勝稱病篤，牀室中戶西、南牖下，師古曰：牖，窗也。於戶之西，室之南牖下也。東首加朝服拖紳。師古曰：拖，引也。臥著朝衣，故云加。引大帶於體也。論語稱孔子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故放之也。首，守又翻。拖，音吐賀翻。使者付璽，奉印綬，內安車、駟馬，進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制作未定，待君政；思[02260]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內。」勝對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師古曰：示若尊敬使者，故謂之使君。被，皮義翻。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說，師古曰：要，音一遙翻。說，音式芮翻。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輒推不受。推，吐雷翻。使者上言：「方盛夏暑熱，勝病少氣，少，詩沼翻。可須秋涼乃發。」師古曰：須，待也。有詔許之。使者五日壹與太守俱問起居，勝兩及門人高暉等言：爲，于僞翻。「朝廷虛心待君以茅土之封，雖疾病，宜移動至傳舍，傳，知戀翻。示有行意；必孫遺業。」大業，謂封邑也。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聽，卽謂暉等：「吾受家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誼豈以一身[02261]姓，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敕，誡也。師古曰：棺，音工喚翻。斂，音力贍翻。「衣周於身，棺周於衣。勿隨俗動吾冢、種柏、作祠堂！」師古曰：若葬多設器備，則恐被掘，故云動吾冢也。亦不得種柏及作祠堂，皆不隨俗。貢父曰：勝意謂一葬之後，更不隨俗動冢土，種柏、作祠堂。語畢，遂不復開口飲食。復，扶又翻。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是時清名之士，有琅邪紀逡、齊薛方、太原郇越、郇相、師古曰：逡，音千旬翻。郇，音荀，又音胡頑翻。今郇、荀二姓並有之，俱稱周武王之後也。沛唐林、唐尊，皆以明經飭行顯名於世。師古曰：飭，謹也。行，下孟翻。紀逡、兩唐皆仕莽，封侯，貴重，歷公卿位。唐林數上疏諫正，有忠直節。唐尊衣敝、履空，師古曰：衣，音於旣翻。著敝衣，躡空履也。空，穿也。被虛僞名。師古曰：被，音皮義翻。郇相[02262]莽太四友，病死，莽太遣使裞以衣衾，師古曰：贈喪衣服曰裞；音式芮翻；其字從衣。其攀棺不聽，曰：「死父遺言：『師友之送，勿有所受！』今於皇太得託友官，故不受。」京師稱之。莽以安車迎薛方，方因使者辭謝曰：「堯、舜在上，下有巢、由。巢父、許由也。今明主方隆唐、虞之德，臣欲守箕山之節。」張晏曰：許由隱於箕山，在陽城，有許由祠。使者以聞。莽說其言，說，讀曰悅。不強致。強，其兩翻。初，隃麋郭欽南郡太守，師古曰：隃麋，扶風之縣也。隃，音踰。杜陵蔣詡兗州刺史，姓譜：周公之子封於蔣，後以爲氏。亦以廉直名。莽居攝，欽、詡皆以病免官，鄕里，臥不出戶，卒於家。哀、平之際，沛國陳咸以律令尙。中興[02263]之後，沛方爲國。此由范史以後來所見書之也。陳咸，後漢陳寵之曾祖也。莽輔政，多改制，咸心非之；及何武、鮑宣死，事見上卷平帝元始三年。咸歎曰：「易稱『幾而作，不俟終日。』易·下繫之辭也。幾，居希翻。吾可以逝矣！」卽乞骸骨去職。及莽篡位，召咸掌寇夫；掌寇大夫，當屬作士。咸謝病不肯應。時參、欽、豐皆在位，咸悉令解官鄕里，閉門不出入，猶用家祖臘。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悉收斂其家律令、文，壁藏之。按三十二卷成帝綏和元年，陳咸以淳于長事，廢歸故郡，以憂死。咸，沛郡相人也。此書沛國陳咸，本之後漢書陳寵傳。光武始改沛郡爲沛國，二陳咸雖同居沛，各是一人。，齊栗融、北海禽慶、蘇章、禽，姓也。墨子弟子有禽滑釐，又有碎首禽息。山陽曹竟，皆儒生，去[02264]官，不仕於莽。
班固贊曰：春秋列國卿夫及至興將相名臣，耽寵以失其世者多矣，師古曰：言不能去。是故清節之士，於是貴；然率多能自治而不能治人。治，直之翻。王、貢之材，優於龔、鮑。守死善道，勝實蹈焉。師古曰：論語孔子曰：守死善道。今龔勝不受莽官，蹈斯迹也。貞而不諒，薛方近之。師古曰：論語孔子曰：君子貞而不諒。謂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信也。薛方引避亂朝，詭引巢、許爲諭，近此義。近，其靳翻。郭欽、蔣詡，好遯不汙，絕紀、唐矣。師古曰：欽、詡不仕於莽，遯逃濁亂，不汙其節；殊於紀逡及兩唐。好，呼到翻。通鑑書龔勝之死，遂及一時人士，又書班固之論，其爲監也，不亦昭乎！
是歲，瀕河郡蝗生。 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郡。先是，莽恐河決元城冢墓害；莽曾祖賀以下冢墓在魏郡元[02265]城。先，悉薦翻。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塞，悉則翻。
四年春，月，赦天下。 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上言：「捕得虜生口驗問，言虜犯邊者皆孝單于咸角所。」莽乃會諸夷，斬咸登於長安市。 司馬甄邯死。甄，之人翻。邯，戶甘翻。 莽至明堂，下：「以洛陽東都，常安西都。邦畿連體，各有采、任。男食邑於畿內曰采；女食邑於畿內曰任。師古曰：采，采服也。任，男服也。州從禹貢九；爵從周氏五。禹貢冀、兗、青、徐、揚、豫、荊、雍、梁，凡九州。周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諸侯之員千有八百，八州，州二百一十國，幷畿內凡千七百七十三國。言千八百國，舉成數也。附城之數亦如之，以俟有功。諸公一同，地方百里曰同。有衆萬戶；其餘以是[02266]差。今已受封者，公侯以下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五十一人；以圖簿未定，未授國邑，且令受奉都內，奉，讀曰俸。都內，積錢之府，屬大司農。月錢數千。」諸侯皆困乏，至有傭作者。 莽性躁擾，不能無，躁，則到翻。每有所興造，動欲慕古，不度時宜，度，徒洛翻。制度不定；吏緣姦，天下謷謷，陷刑者衆。師古曰：謷謷，衆口愁聲，音敖。莽知民愁怨，乃下詔：「諸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治，直之翻。然他政誖亂，刑罰深刻，賦斂重數，猶如故焉。誖，蒲內翻。數，所角翻。 初，五威將帥出西南夷，改句町王侯，王邯怨怒不附。師古曰：邯，句町王之名也，音下甘翻。莽諷牂柯[02267]尹周歆詐殺邯。牂柯，音臧哥。考異曰：西南夷傳作「周欽」。莽傳作「周歆」，今從之。邯弟承起兵殺歆，州郡擊之，不能服。莽發高句驪兵擊匈奴；高句驪不欲行，郡強迫，皆亡出塞，因犯法寇。強，其兩翻。遼西尹田譚追擊之，所殺。州郡咎於高句驪侯騶，嚴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貉，與貊同，莫百翻。後漢書，句驪，一名貊耳。正有他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師古曰：假令騶有惡心，亦當且慰安。今猥被以罪，師古曰：猥，多也，厚也。被，加也，音皮義翻。余謂猥，積也，曲也。恐其遂畔，夫餘之屬必有和者。和，胡臥翻。匈奴未克，夫餘、濊貉復起，此憂。」後漢書：濊與句驪同種，言語法俗大抵相類，各有部界。復，扶又翻。莽不尉安，濊貉遂反；詔尤擊之。尤誘高句驪侯[02268]騶至而斬焉，傳首長安。騶，側尤翻。莽說，更名高句驪下句驪。說，讀曰悅。更，工衡翻；下同。於是貉人愈犯邊，東、北與西南夷皆亂。東，濊貊；北，匈奴也。莽志方盛，以四夷不足吞滅，專念稽古之，復下：「以此年月東巡狩，具禮儀調度。」復，扶又翻。調，徒弔翻。旣而以文母太后體不安，且止待後。 初，莽安公時，欲諂太皇太后以斬郅支功，奏尊元帝廟高宗；事見上卷元始四年。太后晏駕後，當以禮配食云。及莽改號太后新室文母，絕之於，不令得體元帝，墮壞孝元廟。師古曰：夫婦一體也。墮，毀也，音火規翻。壞，音怪。更文母太后起廟；獨置孝元廟故殿以文母篹食堂，置，捨也，留[02269]也。孟康曰：篹，音撰。晉灼曰：篹，具也。旣成，名曰長壽宮；以太后在，故未謂之廟，莽置酒長壽宮，請太后。旣至，孝元廟廢徹塗地，太后驚泣曰：「此家宗廟，皆有神靈，與何治而壞之！師古曰：與，讀曰預。言此何罪於汝，無所干預，何爲毀壞之！壞，音怪。且使鬼神無知，何用廟！如令有知，我乃人之妃妾，豈宜辱帝之堂以陳饋食哉！」釋名：吳人謂祭爲饋。私謂左右曰：「此人慢神多矣，能久得祐乎！」祐，福也。神，助也。飲酒不樂而罷。樂，音洛。自莽篡位後，知太后怨恨，求所以媚太后者無不，然愈不說。說，讀曰悅。莽更家黑貂著黃貂；孟康曰：侍中所著貂也，莽改漢制服黃。更，音工衡翻。著，音陟略翻。改正朔、伏臘曰。太后令其官屬[02270]黑貂；至家正、臘日，獨與其左右相對飲食。
五年春，月，文母皇太后崩，年八十四；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絕之。如淳曰：葬於司馬門內，作溝絕之。新室世世獻祭其廟；元帝配食，坐於牀下。莽太后服喪年。爲，于僞翻。 烏孫、昆彌遣使貢獻。莽以烏孫國人多親附昆彌，匈奴諸邊並侵，意欲得烏孫心，乃遣使者引昆彌使坐昆彌使上。使，疏吏翻；下同。師友祭酒滿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國有禮誼，故詘而服從。劾，戶槩翻。詘，與屈同。昆彌，君。今序臣使於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奉使不敬！」莽怒，免昌官。師友祭酒，龔勝不肯就而滿昌爲之。鳳皇[02271]翔于千仞，烏鳶彈射不去，非虛言也。 西域諸國以莽積失恩信，焉耆先叛，焉耆國，治員渠城，去長安七千三百里。殺都護但欽；西域遂瓦解。 十一月，彗星出；十餘日，不。彗，祥歲翻，旋芮翻，又徐醉翻。見，賢遍翻。 是歲，以挾銅炭者多，除其法。 匈奴烏珠留單于死，用臣右骨都侯須卜當，史記正義：匈奴須卜氏，掌獄訟。卽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壻。云常欲與中國和親，素與伊栗置支侯咸厚善，云於咸，咸季父也。咸前後莽所拜，故遂立咸烏累若鞮單于。師古曰：累，音力追翻。烏累單于咸立，以弟輿右谷蠡王。谷，音鹿。蠡，鹿奚翻。烏珠留單于蘇屠胡本左賢王，後更謂之護于，烏珠留單于以左賢[02272]王數死，不詳，更易命左賢王爲護于。欲傳以國。咸怨烏珠留單于貶己號，乃貶護于左屠耆王。
天鳳元年春，正月，赦天下。 莽下詔：「將以是歲四仲月徧行巡狩之禮，太官齎糒、乾肉，內者行張坐臥；乾，音干。內者令，時屬共工。續漢志：內者令，掌布張諸衣物。師古曰：張坐臥者，謂帷帳茵席也。所過毋得有所給。師古曰：言自齎食及帷帳，以行在路所經過，不須供費也。俟畢北巡狩之禮，卽于土中居洛陽之都。」羣公奏言：「皇帝至孝，新遭文母之喪，顏色未復，飲食損少；今一歲四巡，道路萬里，春秋尊，非糒、乾肉之所能堪。糒，音備。乾，音干。且無巡狩，須闋服，以安聖體。」師古曰：闋，盡也；音口決翻。莽從之，要期以天[02273]鳳七年巡狩；厥明年，卽土之中，遣太傅平晏、司空王邑之洛陽營相宅兆，相，息亮翻。宅，居也。壇域、塋界皆曰兆。圖起宗廟、社稷、郊兆云。 月，壬申晦，日有食之。赦天下。以災異策司馬逯並就侯氏朝位，免官，以侯爵就朝位。朝，直遙翻。太傅平晏勿領尙。以利苗男訢司馬。如淳曰：利苗，邑名。訢，音欣。莽卽眞，尤臣，抑奪下權，朝臣有言其過失者，輒拔擢。孔仁、趙博、費興等以敢擊臣，故信任，洪氏隸釋曰：余家所收姓氏文字粗備；以諸書參攷，頗多牴牾不合。姓苑云：費氏，禹後，音父位翻。李利涉編古命氏云：費氏出自魯桓公少子季友，受邑於費。元和姓纂：費氏，亦音祕。姓林云：費氏，音蜚；夏禹之後。余嘗攷之，此字有兩姓，音讀不同，源流亦異。有一音蜚，嬴姓，出於伯益之後，史記所載費昌、費中、楚費無[02274]極、漢費將軍、費直、費長房、費禕之徒，是其後也。其一音祕，姬姓，出於魯季友，姓苑所載琅邪費氏，是其後也。然則姓苑、姓林、姓纂皆云夏禹之後，姓纂又云亦音祕，及謂琅邪費氏爲直之後，皆其差誤；而編古命氏以費將軍、費禕之徒出於魯季友，亦非也。師古曰：費，音扶味翻。擇名官而居之。國將哀章頗不清，莽選置和叔，師古曰：特爲置此官。余謂莽以國將主冬，故置和叔之官。將，卽亮翻；下同。敕曰：「非但保國將閨門，當保親屬在西州者。」章，梓潼人，其親屬在西州。諸公皆輕賤，而章尤甚。言十一公皆爲莽所輕賤，而章尤甚也。 夏，四月，隕霜殺草木，海瀕尤甚。師古曰：邊海之地也。六月，黃霧四塞。塞，悉則翻。秋，七月，風拔樹，飛北闕直城門屋瓦。直城門，長安城西出南頭第二門。雨雹，殺牛羊。雨，于具翻。 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連率、尹，職如太守；王制：[02275]三十國爲卒，卒有正。十國有連，連有率。率，所類翻。守，式又翻。置州牧、部監十五人。分長安城旁六鄕，置帥各一人。分輔六尉郡；師古曰：三輔黃圖云：渭城、安陵以西，北至栒邑、義渠十縣，屬京尉大夫府，居故長安寺；高陵以北十縣，屬師尉大夫府，居故廷尉府；新豐以東，至湖十縣，屬翊尉大夫府，居城東；霸陵、杜陵，東至藍田，西至武功、郁夷十縣，屬光尉大夫府，居城南；茂陵、槐里，至汧十縣，屬扶尉大夫府，居城西；長陵、池陽以北，至雲陽、祋祤十縣，屬烈尉大夫府，居城北。帥，所類翻。河內、河東、弘農、河南、潁川、南陽六隊郡。師古曰：隊，音遂。仲馮曰：河南，當爲滎陽，莽所分爲六隊之一也。下文自有河南大尹更爲保忠信卿。河東兆隊，河內後隊，弘農右隊，滎陽祈隊，潁川左隊，南陽前隊。更名河南尹曰保忠信卿。更，工衡翻；下同。益河南屬縣滿十，置六郊州長各一人，人主五縣。及他官名悉改。郡至分[02276]五，合百十有五郡。九州之內，縣千百有。倣古六服惟城、惟寧、惟翰、惟屏、惟垣、惟藩，各以其方稱，公作甸服，是爲惟城；諸在侯服，是爲惟寧；在采、任諸侯，是爲惟翰；在賓服，是爲惟屏；在揆文敎、奮武衞，是爲惟垣；在九州之外，是爲惟藩。屏，必郢翻。稱，尺證翻。總萬國焉。其後，歲復變更，一郡至五易名，而還復其故。吏民不能紀，每下詔，輒繫其故名云。按莽傳：詔曰：「祈隊，故滎陽，」是也。 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伊墨居次云勸單于和親，遣人之西虎猛制虜塞下，漢書作「西河虎猛制虜塞下。」師古曰：虎猛，縣名。制虜塞，在其界。此逸「河」字。之，往也。告塞吏云：「欲和親侯。」和親侯者，王昭君兄歙。師古曰：歙，音翕。中部都尉以聞，漢邊郡置五部都尉，分治屬縣。莽遣[02277]歙、歙弟騎都尉、展德侯颯使匈奴，師古曰：颯，音立。賀單于初立，賜黃金、衣被、繒帛；紿言侍登在，因購求陳良、終帶等。單于盡收陳良等十七人，皆械檻付使者，遣廚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歙、颯。莽作焚如之刑，燒殺陳良等。應劭曰：易有焚如、死如、棄如之言，莽依此作刑名也。如淳曰：焚如、死如、棄如者，謂不孝子也。不畜於父母，不容於朋友，故燒殺棄之。莽依此作刑名也。 緣邊饑，人相食。諫夫如普行邊兵還，言「軍士久屯寒苦，邊郡無以相贍。今單于新和，宜因是罷兵。」校尉韓威進曰：「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虜，無異口中蚤蝨。臣願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齎斗糧，飢食虜肉，渴飲其血，可以橫行！」[02278]莽壯其言，以威將軍。然采普言，徵還諸將在邊者，免陳欽等十八人，罷四關鎭都尉諸屯兵。莽置四關，各有鎭都尉，領屯兵。單于貪莽賂遺，遺，于季翻。故外不失故，然內利寇掠；使還，知登前死，怨恨，使，疏吏翻。還，從宣翻；又如字。寇虜從左地入不絕。師古曰：入爲寇而虜掠。使者問單于，輒曰：「烏桓與匈奴無狀黠民共寇入塞，譬如中國有盜賊耳！黠，下八翻。咸初立持國，威信尙淺，盡力禁止，不敢有心！」莽復發軍屯。復，扶又翻；下同。 益州蠻夷愁擾，盡反，復殺益州尹程降。武帝開滇國爲益州郡，屬益州；莽屬梁州。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之。犍，居言翻。[02279]斂，力贍翻。 莽復申下金、銀、龜、貝之貨，頗增減其賈直，賈，讀曰價。而罷、錢，改作貨布、貨泉品並行。貨布，長三寸五分，廣一寸；首長八分有奇，廣八分；其圜好，徑二分半；足枝長八分，閒廣二分；其文右曰「貨」，左曰「布」，重二十五銖，直貨泉二十五。貨泉，徑一寸，重五銖；文右曰「貨」，左曰「泉」；文直一。孔穎達曰：案食貨志，今世謂之「笇錢」，是也；邊猶爲貨泉之字。大泉，卽今四文錢也，四邊並有文也。貨布之形，今世難識；世人耕地猶有得者，古時一箇準二十五錢也。余按古所謂泉布者，其藏曰泉，其行曰布，取名於水泉，其流行無不徧；無不徧則布之義也。王莽以爲貨二品，非古義。考異曰：食貨志，改作貨布在天鳳元年。莽傳在地皇元年，蓋以大錢盡之年；至地皇元年乃絕不行耳，非其年始作貨布也。以錢行久，罷之恐民挾不止，乃令民且獨行錢；盡六年，毋得復挾錢矣。每一易錢，民用破業而陷刑。[02280]
資治通鑑卷第十七終[02281] [022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