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王㌗曰都廣州南海縣。尉佗者，真定人，㌖曰尉，官也；佗，名也；姓趙。佗音徒河反。又十三州記云「大郡曰守，小郡曰尉」。韋昭曰：「故郡名，後更爲縣，在常山也。」姓趙氏。秦時已并天下，畧定楊越，㌕張晏曰：「楊州之南越也。」㌖曰案：戰國策云吳起爲楚收楊越。㌗曰夏禹九州本屬楊州，故云楊越。置桂林、南海、象郡，㌖曰地理志武帝更名桂林曰鬱林。秦本紀始皇三十三年畧陸梁地，以爲南海、鬱林、象郡。地理志云「武帝更名日南」。以謫徙民，㌖曰謫音涉革反。與越雜處十歲。㌕徐廣曰：「秦并天下，至二丗元年十三年。并天下八歲，乃平越地，至二丗元年六年耳。」佗，秦時用南海龍川令。㌖曰地理志縣名，屬南海也。㌗曰顏師古云：「龍川南海縣也，即今之循州也。」裴氏廣州記云：「本博羅縣之東鄉，有龍穿地而出，即穴流泉，因以爲號也。」至丗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04147]㌕徐廣曰：「爾時未言都尉也。」㌖曰囂音五刀反。召龍川令趙佗語曰：「聞陳勝等作亂，秦無道，天下苦之，項羽、劉季、陳勝、吳廣等州郡各共興軍聚衆，虎爭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傑畔秦相立。南海僻遠，吾恐盜兵侵地至此，吾欲興兵絕新道，㌖曰案：蘇林云「秦所通越道」。自，待諸侯變，會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韋昭曰：「被之以書。音『光被』之『被』。」㌖曰被音皮義反。行南海尉。㌖曰服虔云：「囂詐作詔書，使爲南海尉。」囂死，佗即移檄告橫浦、陽山、[04148]湟谿關曰：㌕徐廣曰：「在桂陽，通四會也。」㌖曰案：南康記云「南野縣大庾嶺三十里至橫浦，有秦時關，其下謂爲『塞上』」。姚氏案：地理志云桂陽有陽山縣。今此縣上流百餘里有騎田嶺，當是陽山關。鄒氏、劉氏本湟並作「涅」，音年結反。漢書作「湟谿」，音皇。又衞青傳云「出桂陽，下湟水」是。而姚察云史記作「匯」，今本有「湟」，涅及匯不同，蓋由隨聞則輒改故也。水經云含匯縣南有匯浦關，未知孰是。然鄒誕作「涅」，漢書作「湟」，蓋近於古。「盜兵且至，急絕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假守。㌖曰案：謂佗立其所親黨爲郡縣之職或假守也。秦已破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南越武王。㌕韋昭曰：「生以『武』爲號，不稽於古也。」高帝已定天下，中國勞苦，故釋佗弗誅。十一年，遣陸賈因立佗南越王，與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南邊患害，與長沙接境。高后時，有[04149]司請禁南越關市鐵器。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聽讒臣，别異蠻夷，隔絕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并王之，自功。」於是佗乃自尊號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邊邑，敗數縣而去焉。高后遣將軍隆慮侯竈徃擊之。㌖曰韋昭云：「竈姓周。隆慮，縣名，屬河內。音林閭。」會暑溼，士卒疫，兵不能踰嶺。㌖曰案：即陽山嶺也。歲餘，高后崩，即罷兵。佗因此以兵威邊，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漢書音義曰：「駱越也。」㌖曰姚氏案：廣州記云「交趾有駱田，仰潮水上下，人食其田，名爲『駱人』。有駱王、駱侯。諸縣自名爲『駱將』，銅印青綬，即今之令長也。後蜀王子將兵討駱侯，自稱爲安陽王，治封溪縣。後南越王尉他攻破安陽王，令二使典主交阯、九真二[04150]郡」。即甌駱也。東西萬餘里。迺乘黄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及孝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位意，喻盛德焉。乃佗親冢在真定，置守邑，歲時奉祀。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寵之。詔丞相陳平等舉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陸賈，先帝時習使南越。迺召賈以太中夫，徃使。因讓佗自立帝，曾無一介之使報者。陸賈至南越，王甚恐，謝，稱曰：「蠻夷長老夫臣佗，前日高后隔異南越，竊疑長沙王讒臣，遙聞高后盡誅佗宗族，掘燒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長[04151]沙邊境。且南方卑溼，蠻夷中間，其東閩越千人衆號稱王，其西甌駱裸國亦稱王。㌖曰裸音和寡反。裸，露形也。老臣妄竊帝號，聊以自娛，豈敢以聞天王哉！」乃頓首謝，願長藩臣，奉貢職。於是乃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丗。皇帝，賢天。自今以後，去帝制黄屋左纛。」陸賈還報，孝文帝說。遂至孝景時，稱臣，使人朝請。然南越其居國竊如故號名，其使天，稱王朝命如諸侯。至建元四年卒。佗孫胡南越王。㌕徐廣曰：「皇甫謐曰越王趙佗以建元四年卒，爾時漢興七十年，佗蓋百歲矣。」此時閩越王郢興兵擊南越[04152]邊邑，胡使人上曰：「兩越俱藩臣，毋得擅興兵相攻擊。今閩越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詔之。」於是天多南越義，守職約，興師，遣兩將軍徃討閩越。㌖曰王恢、韓安國。兵未踰嶺，閩越王弟餘善殺郢以降，於是罷兵。天使莊助徃諭意南越王，胡頓首曰：「天乃臣興兵討閩越，死無以報德！」遣太嬰齊入宿衞。謂助曰：「國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裝入天。」助去後，其臣諫胡曰：「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越。且先王昔言，天期無失禮，要之不可以說好[04153]語入。㌖曰漢書悅作「怵」。韋昭云「誘怵好語」。入則不得復，亡國之勢。」於是胡稱病，竟不入。後十餘歲，胡實病甚，太嬰齊請。胡薨，諡文王。嬰齊代立，即藏其先武帝璽。㌖曰李郃云「藏其僭號之璽也」。嬰齊其入宿衞在長安時，取邯鄲樛氏女，生興。㌕徐廣曰：「一作『典』。」㌖曰樛音紀虬反。樛姓出邯鄲。及即位，上請立樛氏女后，興嗣。數使使者風諭嬰齊，嬰齊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要用法，比內諸侯，固稱病，遂不入。遣次公入宿衞。嬰齊薨，諡明王。太興代立，其母太后。太后自未嬰齊姬時，嘗[04154]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曰安國，姓也；少季，名也。及嬰齊薨後，元鼎四年，使安國少季徃諭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內諸侯；令辯士諫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缺，㌕徐廣曰：「一作『決』。」衞尉路博德將兵屯桂陽，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國人，嘗與安國少季通，其使復私焉。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亦欲倚威，數勸王及羣臣求內屬。即因使者上，請比內諸侯，歲一朝，除邊關。於是天許之，賜其丞相呂嘉銀印，及內史、中尉、太傅印，餘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法，[04155]比內諸侯。使者皆留填撫之。王、王太后飭治行裝重齎，入朝具。其相呂嘉年長矣，相王，宗族官仕長吏者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兄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漢書音義曰：「蒼梧，越中王，自名爲秦王。連，親婚也。」㌖曰案：蒼梧秦王即下趙光是也，有連者，連姻也。趙與秦同姓，故稱秦王。其居國中甚重，越人信之，多耳目者，得衆心愈於王。王之上，數諫止王，王弗聽。有畔心，數稱病不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勢未能誅。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發，乃置酒，介使者權，㌕韋昭曰：「恃使者爲介冑也。」㌖曰志林云「介者因也，欲因使者權誅呂嘉」，然二家之說皆通。韋昭以介爲恃。介者間也，以言間恃漢使者之權，意即得矣；然云[04156]恃爲介冑，則非也。虞喜以介爲因，亦有所由。案：介者，賓主所由也。謀誅嘉等。使者皆東鄉，太后南鄉，王北鄉，相嘉、臣皆西鄉，侍坐飲。嘉弟將，將卒居宮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內屬，國之利，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發。嘉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韋昭曰：「鏦，撞也。」㌖曰案：字林七凶反。又吳王濞傳「鏦殺吳王」，與此同。王止太后。嘉遂出，分其弟兵就舍，㌖曰案：謂分取其兵也。漢書作「介」。介，被也，恃也。稱病，不肯王及使者。乃隂與臣作亂。王素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太后有淫行，國人不附，欲獨誅嘉[04157]等，力不能。天聞嘉不聽王，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無決。以王、王太后已附，獨呂嘉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參以千人徃使。參曰：「以好徃，數人足矣；以武徃，千人無足以。」辭不可，天罷參。郟壯士㌕徐廣曰：「縣屬潁川，音古洽反。」㌗曰今汝州郟城縣。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之越，有王、太后應，獨相呂嘉害，願得勇士百人，必斬嘉以報。」於是天遣千秋㌕徐廣曰：「爲校尉。」與王太后弟樛樂將千人徃，入越境。呂嘉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國人，與[04158]使者亂，專欲內屬，盡持先王寶器入獻天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僮僕。取自脱一時之利，無顧趙氏社稷、萬丗慮計之意。」乃與其弟將卒攻殺王、太后及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越妻術陽侯建德王。㌕徐廣曰：「元鼎四年，以南越王兄越封高昌侯。」㌖曰案功臣表，術陽屬下邳。而韓千秋兵入，破數邑。其後越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擊千秋等，遂滅之。使人函封使者節置塞上，㌖曰案：南康記以爲大庾名「塞上」也。好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於是天曰：「韓千秋[04159]雖無成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延年成安侯。㌖曰案功臣表，成安屬郟。樛樂，其姊王太后，首願屬，封其廣德龍亢侯。㌖曰案：龍亢屬譙國。漢書作「龒侯」，服虔音卭，晉灼云古「龍」字。乃下赦曰：「天微，諸侯力政，譏臣不討賊。今呂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令罪人及江淮以南㌕徐廣曰：「淮，一作『匯』也。」樓船十萬師㌕應劭曰：「時欲擊越，非水不至，故作大船。船上施樓，故號曰『樓船』也。」徃討之。」元鼎五年秋，衞尉路博德伏波將軍，出桂陽，下匯水；㌕徐廣曰：「一作『湟』。」駰案︰地理志曰桂陽有匯水，通四會。或作「淮」字。㌖曰劉氏云「匯當作『湟』」。漢書云「下湟水」也。主爵都尉楊僕樓船將軍，出豫章，下橫浦；故義越侯人㌕張晏曰：「故越人，降爲侯。」戈船、下厲[04160]將軍，㌕徐廣曰：「厲，一作『瀨』。」駰案：張晏曰「越人於水中負人船，又有蛟龍之害，故置戈於船下，因以爲名也」。應劭曰「瀨，水流涉上也」。瓉曰「伍子胥書有戈船，以載干戈，因謂之『戈船』也」。出零陵，或下離水，㌕徐廣曰：「在零陵，通廣信。」㌗曰地理志云零陵縣有離水，東至廣信入鬱林，九百八十里。或柢蒼梧；使馳義侯㌕徐廣曰：「越人也，名遺。」因巴蜀罪人，發夜郎兵，㌗曰曲州、協州以南是夜郎國。下牂柯江：㌗曰江出南徼外，東通四會，至番禺入海也。咸會番禺。元鼎六年冬，樓船將軍將精卒先陷尋陜，破石門，㌖曰姚氏云：「尋陜在始興西三百里，近連口也。」廣州記「在番禺縣北三十里。昔呂嘉拒漢，積石鎮江，名曰石門。又俗云石門水名曰『貪泉』，飲之則令人變。故吳隱之至石門，酌水飲，乃爲歌也」。得越船粟，因推而前，挫越鋒，以數萬人待伏波。伏波將軍將罪人，道遠，會期後，與樓船會乃有千餘人，遂[04161]俱進。樓船居前，至番禺。建德、嘉皆城守。樓船自擇便處，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會暮，樓船攻敗越人，縱火燒城。越素聞伏波名，日暮，不知其兵多少。伏波乃營，遣使者招降者，賜印，復縱令相招。樓船力攻燒敵，反驅而入伏波營中。犂旦，城中皆降伏波。㌕徐廣曰：「呂靜云犂，結也，音力奚反。結，猶連及、逮至也。」漢書「犂旦」爲「遲旦」，謂待明也。㌖曰鄒氏云「犂，一作『比』，比音必至反」。然犂即比義，不煩更釋。又解犂，黑也，天未明尚黑時也。漢書亦作「遲明」。遲音稚。遲，待也，亦犂之義也。呂嘉、建德已夜與其屬數百人亡入海，以船西去。伏波因問所得降者貴人，以知呂嘉所之，遣人追之。以其故校尉司馬蘇[04162]弘得建德，封海常侯；㌕徐廣曰：「在東萊。」越郎㌕徐廣曰：「南越之郎官。」都稽㌕徐廣曰：「表曰孫都。」得嘉，封臨蔡侯。㌖曰案：表屬河內。
蒼梧王趙光者，越王同姓，聞兵至，及越揭陽令定㌕韋昭曰：「揭音其逝反。」㌖曰地理志揭陽縣屬南海。揭音桀。韋昭音其逝反，劉氏音求例反。定者，令之名也。案：漢功臣表云「定揭陽令」，意又别。自定屬；越桂林監居翁㌕漢書音義曰：「桂林郡中監，姓居名翁也。」諭甌駱屬：㌖曰案漢書，甌駱三十餘萬口降漢。皆得侯。㌖曰案：漢書云「光聞漢兵至，降，封爲隨桃侯。揭陽令史定爲安道侯，越將畢取爲膫侯，桂林監居翁爲湘城侯」。韋昭云「湘城屬堵陽。隨桃、安道、膫三縣皆屬南陽。膫音遼也」。戈船、下厲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九郡。㌕徐廣曰：「儋耳，珠崖，南海，蒼梧，九真，鬱林，日南，合浦，交阯。」㌖曰徐廣皆據漢書爲說。伏波將軍益封。[04163]樓船將軍兵以陷堅將梁侯。自尉佗初王後，五丗九十歲而國亡焉。
太史公曰：尉佗之王，本由任囂。遭初定，列諸侯。隆慮離溼疫，佗得以益驕。甌駱相攻，南越動搖。兵臨境，嬰齊入朝。其後亡國，徵自樛女；呂嘉忠，令佗無後。樓船從欲，怠傲失惑；伏波困窮，智慮愈殖，因禍福。成敗之轉，譬若糾墨。
索隱述贊曰：
中原鹿走，羣雄莫制。西驅，越權南裔。陸賈騁說，尉他去帝。[04164]嫪后內朝，呂嘉狼戾。君臣不協，卒從剿弃。
南越尉佗列傳第五十 史記一百一十終[04165] [041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