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駰㌕司馬貞索隱曰：駰字龍駒，河東聞喜人，宋中郎外兵參軍。父松之，字丗期，太中大夫。注：三國志、宋書父子同傳。㌗曰裴駰採九經諸史并漢書音義及衆書之目而解史記，故題史記集解序。序，緒也。孫炎云：謂端緒也。孔子作易卦，子夏作詩序，序之義其來尚矣。
班固有言曰：㌖曰固撰漢書，作司馬遷傳，評其作史記所採之書，兼論其得失，故裴駰此序先引之爲說也。案：固字孟堅，扶風人，後漢明帝時仕至中護軍。祖穉，頴川太守。父彪，徐令，續太史公書。「司馬遷㌗曰字子長，左馮翊人也，漢武帝時爲太史令，撰史記百三十篇。父談，亦爲太史令。據左氏、國語，㌖曰仲尼作春秋經，魯史左丘明作傳，合三十篇，[00001]故曰左氏傳。國語亦丘明所撰。上起周穆王，下訖敬王。其諸侯之事，起魯莊公迄春秋末，凡二十一篇。采丗本、戰國策，㌖曰劉向云：「丗本，古史官明於古事者之所記也。録黄帝已來帝王諸侯及卿大夫系諡名號，凡十五篇也。」戰國策，高誘云六國時縱橫之說也，一曰短長書，亦曰國事，劉向撰爲三十三篇，名曰戰國策。案：此是班固取其後名而書之，非遷時已名戰國策。述楚春秋，㌖曰漢太中大夫楚人陸賈所撰，記項氏與漢高祖初起及說惠文間事。接其後，訖于天。㌖曰武帝年號。言太史公所記迄至武帝天漢之年也。其言秦詳矣。至於采經摭傳，㌖曰案字書，摭，拾也，音之赤反。分散數家之，甚多疏畧，或有抵捂。㌖曰抵音丁禮反。梧音吾故反。抵者，觸也。捂亦斜相抵觸之名。案：今屋梁上斜柱是也。[00002]斜觸謂之捂，下觸謂之抵。抵捂，言其參差也。以言彼此二文同出一家，而自相乖舛。亦其所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已勤矣。㌗曰言作史記採經傳百家之事上下二千餘年，此其甚勤於撰録也。其是非頗謬於聖人，㌖曰聖人謂周公、孔子也。言周孔之教皆宗儒尚德，今太史公乃先黄老，崇勢利，是謬于聖人。㌗曰太史公史記各顯六家之宗，黄老道家之宗，六經儒家之首，序游俠則退處士，述貨殖則崇勢利，處士賤貧，原憲非病。夫作史之體，務涉多時，有國之規，備陳臧否，天人地理咸使該通，而遷天縱之才，述作無滯，故異周孔之道。班固詆之，裴駰引序，亦通人之蔽也。而固作漢書，與史記同者五十餘卷，謹寫史記，少加異者，不弱即劣，何更非剥史記，乃是後士妄非前賢。又史記五十二萬六千五百言，叙二千四百一十三年事，漢書八[00003]十一萬言，敍二百二十五年事；司馬遷引父致意，班固父修而蔽之，優劣可知矣。論道則先黄老而後六經，㌗曰大道者，皆稟乎自然，不可稱道也。道在天地之前，先天地生，不知其名，字之曰「道」。黄帝、老子遵崇斯道，故太史公論大道，須先黄老而後六經。序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曰游俠，謂輕死重氣，如荊軻、豫讓之輩也。游，從也，行也。俠，挾也，持也。言能相從游行挾持之事，又曰，同是非曰俠。㌗曰㛑：姦雄，姦猾雄豪之人。述貨殖㌗曰殖，生也。言貨物滋生也。則崇勢利，㌗曰趨利之人。此其所蔽。㌗曰此三者是司馬遷不達理也。然自劉向、楊雄博極羣，皆稱遷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曰俚音里。[00004]劉德曰「俚即鄙也」，崔浩云「丗有鄙俚之語」，則俚亦野也。謂詞不鄙樸。其文直，其核，不虚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録。」駰以固之所言，丗稱其當。㌗曰駰音因。當音丁浪反。裴駰以班固所論司馬遷史記是非，丗人稱班固之言。雖時有紕繆，㌖曰紕音匹之反。紕猶錯也。亦作「悂」。字書云織者兩絲同齒曰悂。繆亦與「謬」同。實勒成一家，㌗曰雖有小紕繆，實編勒成一家之書矣。緫其較，㌖曰較音角。較猶畧也，則大較猶言大畧也。㌗曰較，明也。信命丗之宏才。㌖曰案：孟子云「五百年生一賢，其間必有名丗者」。趙岐曰「名丗，次聖之才，物來能名。此言命者名也，言賢人有名於丗也」。宏才，大才，謂史遷。考較此，文句不同，有多有少，莫辯其實，[00005]而丗之惑者，定彼從此，是非相貿，真僞舛雜。㌗曰貿音茂。舛音昌轉反。言丗之迷惑淺識之人，或定彼從此，本更相貿易，真僞雜亂，不能辯其是非。故中散夫東莞徐廣研核衆本，音義，㌗曰徐作音義十三卷，裴駰爲注，散入百三十篇。具列異同，兼述訓解，㌗曰徐作音義，具列異同之本，兼述訓解釋也。粗有所發明，而殊恨省畧。㌖曰殊，絕也。左傳曰「斬其木不殊」，言絕恨其所撰大省畧。㌗曰省音山景反。聊以愚管，㌖曰案：東方朔云「以管窺天，以蠡測海，皆俞小也」。然此語本出莊子文，今云「愚管」者，是駰謙言己愚陋管見，所識不能遠大也。增演徐氏。㌗曰演音羊善反。增，益也。言裴駰更增益演徐氏之說。采經傳百家并先[00006]儒之說，㌗曰採，取也。或取傳說，採諸子百家，兼取先儒之義。先儒謂孔安國、鄭玄、服虔、賈逵等是也。言百家，廣其非一。豫是有益，悉皆抄內。㌗曰並採經傳之說，有裨益史記，盡抄內其中。抄音楚交反。刪其游辭，取其要實，㌗曰刪音師顏反。刪，除也。去經傳諸家浮游之辭，取其精要之實。或義在可疑，則數家兼列。㌗曰兼列數家之說不同，各有道理，致生疑惑，不敢偏棄，故皆兼列。音義稱「臣瓉」者，莫知氏姓，㌖曰案：即傅瓉，而劉孝標以爲于瓉，非也。據何法盛晉書，于瓉以穆帝時爲大將軍，誅死，不言有註漢書之事。又其註漢書有引禄秩令及茂陵書，然彼二書亡於西晉，非于所見也。必知是傅瓉者。案：穆天子傳目録云傅瓉爲校書郎，與荀勗同校定穆天子傳，即當西晉之朝，在于之前，尚見茂陵等書。又稱「臣」者，以其職典秘書故也。瓉[00007]音殘岸反。今直云「瓉曰」。都無姓名者，但云「音義」。㌗曰漢書音義中有全無姓名者，裴氏注史記直云「漢書音義」。案：大顏以爲無名義，今有六卷，題云孟康，或云服虔，蓋後所加，皆非其實，未詳指歸也。時微意，有所裨補。㌗曰見音賢見反。裨音卑，又音頻移反。裨，益也。裴氏云時見己之微意，亦有所補益也。譬嘒星之繼朝陽，㌖曰嘒，微小貌也。詩云：「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言衆無名微小之星，各隨三心五噣出在東方，亦能繼朝陽之光。嘒音火慧反。朝陽，日也。嘒星繼朝陽，喻己淺薄而註史記也。飛塵之集華嶽。㌗曰西岳華山極高大。裴氏自喻材藻輕小，如飛塵之集華岳，亦能成其高大。管子云：「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故能成其高。」華音胡化反，又如字。以徐本，㌗曰徐廣音義辨諸家異同，故以徐爲本也。號曰集[00008]解。未詳則闕，弗敢臆說。㌗曰有未詳審之處則闕而不論，不敢以𦙄臆之中而妄解說也。人心不同，㌗曰言人心旣不同，所見亦殊别也。聞異辭，㌗曰耳聞目見，心意旣乖，其辭所以各異也。班氏所謂「疏畧抵捂」者，依違不悉辯。㌖曰裴氏言今或依違，不復更辯明之也。案：周公丗家叙傳曰：「依之違之，周公綏之。」愧非𦙃?臣之多聞，㌖曰晉大夫臼季名曰胥臣。案：國語稱晉文公使趙衰爲卿，辭曰：「欒枝貞慎，先軫有謀，胥臣多聞，皆可以爲輔。」又胥臣對文公黄帝二十五子及屯豫皆八等事，是多聞也。產之博物，㌖曰鄭卿公孫僑，字子產。案：左氏傳子產聘晉，言晉侯之疾非實沈、臺駘之祟，乃說飲食哀樂及內官不及同姓，則能生疾。晉侯聞子產之言，曰「博物君子也」。妄言末學，蕪穢舊史，[00009]豈足以關諸畜德，庶賢無所用心而已。㌖曰關，預也。畜德，謂積德多學之人也。裴氏謙言己今此集解豈足關預於積學多識之士乎！正是冀望聖賢，勝於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愈於論語「不有博弈者乎」之人耳。[00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