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曰：禹抑洪水十年，過家不入門。㌖曰抑音憶。抑者，遏也。洪水滔天，故禹遏之，不令害人也。漢書溝洫志作「堙」。堙，抑，皆塞也。陸行載車，水行載舟，泥行蹈毳，山行即橋。㌕徐廣曰：「橋，近遙反。一作『檋』。檋，直轅車也，音己足反。尸子曰『山行乘樏』。音力追反。又曰『行塗以楯，行險以樶，行沙以軌』。又曰『乘風車』。音去喬反。」㌖曰毳字亦作「橇」，同音昌芮反。注以樶，子芮反，又子絕反，與蕝音同也。以别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通九道，陂九澤，㌗曰顏師古云：「通九州之道，及障遏其澤也。」度九山。㌗曰度，田洛反。釋名云「山者，產也」。治水以志九州山澤所生物產，言於地所宜，商而度之，以制貢賦。然河菑衍溢，害中國尤甚。唯是務。故道河自積石歷龍門，㌗曰在同州韓城縣北五十里，爲鑿廣八十步。南到華隂，㌗[01731]曰華隂縣也。魏之隂晉，秦惠文王更名寧秦，漢高帝改曰華隂也。東下砥柱，㌗曰厎柱山俗名三門山，在硤石縣東北五十里，在河之中也。及孟津、㌗曰在洛州河陽縣南門外也。雒汭，至于邳。㌗曰孔安國云：「山再成曰邳。」按：在衞州黎陽縣南七里是也。於是禹以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韋昭曰：「湍，疾；悍，強也。」難以行平地，數敗，乃厮渠以引其河。㌕漢書音義曰：「厮，分也。二渠，其一出貝丘西南二折者也，其一則漯川。」㌖曰厮，漢書作「釃」，史記舊本亦作「灑」，字從水。按：韋昭云「䟽決爲釃」，字音䟽跬反。厮，即分其流泄其怒是也。又按：二渠，其一即漯川，其二王莽時遂空也。北載之高地，過降水，㌗曰降水源出潞州屯留縣西南方山東北。至于陸，㌗曰大陸澤在邢州及趙州界，一名廣河澤，一名鉅鹿澤也。播九河，㌗曰言過降水及大陸水之口，至冀州分爲九河。同逆河，入于勃海。㌕瓉曰：「禹貢云『夾石碣石入于海』，然則河口之入海乃在碣石也。武帝[01732]元光二年，河徙東郡，更注勃海。禹之時不注勃海也。」九川旣䟽，九澤旣灑，諸夏艾安，功施于代。自是之後，滎陽下引河東南鴻溝，㌖曰楚漢中分之界，文穎云即今官渡水也。蓋爲二渠：一南經陽武，爲官渡水；一東經大梁城，即鴻溝，今之汴河是也。以通宋、鄭、陳、蔡、曹、衞，與濟、汝、淮、泗會。于楚，西方則通渠水、雲夢之野，東方則通鴻溝江淮之間。於吳，則通渠江、五湖。㌕韋昭曰：「五湖，湖名耳，實一湖，今太湖是也，在吳西南。」㌖曰三江，按地理志北江從會稽毗陵縣北東入海，中江從丹陽蕪湖縣東北至會稽陽羨縣東入海，南江從會稽吳縣南東入海，故禹貢有北江、中江也。五湖者，郭璞江賦云具區、洮滆，彭蠡、青草、洞庭是也。又云太湖周五百里，故曰五湖也。於齊，則通菑濟之間。於蜀，蜀守冰㌕漢書曰：「冰姓李。」鑿離碓，㌕晉灼曰：「古『堆』字。」辟沫水之害，㌖[01733]曰辟音避。沫音末。按：說文云「沫水出蜀西南徼外，與青衣合，東南入江」也。穿江成都之中。㌗曰括地志云：「大江一名汶江，一名管橋水，一名清江，亦名水江，西南自温江縣界流來。」又云：「郫江一名成都江，一名市橋江，亦名中日江，亦曰內江，西北自新繁縣界流來。二江並在益州成都縣界。任豫益州記云『二江者，郫江、流江也』。風俗通云『秦昭王使李冰爲蜀守，開成都縣兩江，溉田萬頃。神須取女二人以爲婦，冰自以女與神爲婚，徑至祠勸神酒，酒杯澹澹，因厲聲責之，因忽不見。良久，有兩蒼牛鬭於江岸，有間，輒還，流汗謂官屬曰：「吾鬭疲極，不當相助耶？南向腰中正白者，我綬也。」主簿刺殺北面者，江神遂死』。華陽國志云『蜀時濯錦流江中，則鮮明也』。」此渠皆可行舟，有餘則用溉𣷽?，百姓饗其利。至于所過，徃徃引其水益用溉田疇之渠，以萬億計，然莫足數。西門豹引漳水溉鄴，㌗曰括地志云：「漳水一名濁漳水，源出潞州長子縣西力黄山。地理志云濁漳水在長子鹿谷山，東至鄴，入清漳。」按：力黄、鹿谷二山，北鹿也。鄴，相[01734]州之縣也。以富魏之河內。而韓聞秦之好興，欲罷之，毋令東伐，㌕如淳曰：「欲罷勞之，息秦伐韓之計。」乃使水工鄭國㌕韋昭曰：「鄭國能治水，故曰水工。」間說秦，令鑿涇水自中山西邸瓠口渠，㌖曰小顏云「中音仲，即今九嵏山之東仲山是也。邸，至也」。瓠口即谷口，乃郊祀志所謂「寒門谷口」是也。與池陽相近，故曰「田於何所，池陽谷口」也。㌗曰括地志云：「中山一名仲山，在雍州雲陽縣西十五里。又云焦穫藪，亦名瓠，在涇陽北城外也。」邸，至也。至渠首起雲陽縣西南二十五里，今枯也。並北山東注洛㌕徐廣曰：「出馮翊懷德縣。」百餘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覺，秦欲殺鄭國。鄭國曰：「始臣間，然渠成亦秦之利。」㌖曰溝洫志鄭國云「臣爲韓延數歲之命，爲秦建萬代之功」是也。秦以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填閼之水，溉澤鹵之地四萬餘[01735]頃，㌖曰溉音古代反。澤，一作「舄」，音昔，又並音尺。本或作「斥」，則如字讀之。收皆畝一鐘。於是關中沃野，無凶年，秦以富彊，卒并諸侯，因命曰鄭國渠。興十九年，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隄，㌗曰括地志云：「金隄一名千里隄，在白馬縣東五里。」於是東郡興卒塞之。其後四十有餘年，今天元光之中，而河決於瓠，東南注鉅野，㌗曰括地志云：「鄲州鉅野縣東北大澤是。」通於淮、泗。於是天使汲黯、鄭當時興人徒塞之，輒復壞。是時武安侯田蚡丞相，其奉邑食鄃。㌖曰音輸。韋昭云「清河縣也」。㌗曰貝州縣也。鄃居河北，河決而南則鄃無水菑，邑收多。蚡言於上曰：「江河之決皆天[01736]，未易以人力彊塞，塞之未必應天。」而望氣用數者亦以然。於是天久之不復塞。是時鄭當時農，言曰：「異時關東粟從渭中上，度六月而罷，而水道九百餘里，時有難處。引渭穿渠起長安，並南山下，至河百餘里，徑，易，度可令月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可得以溉田：此損省卒，而益肥關中之地，得穀。」天以然，令齊人水工徐伯表，㌖曰舊說，徐伯表水工姓名也。小顏以爲表者，廵行穿渠之處而表記之，若今竪標，表不是名也。悉發卒㌕徐廣曰：「一云『悉衆』。」數萬人穿渠，歲而通。通，以，便利。其[01737]後稍多，而渠下之民頗得以溉田矣。其後河東守番係㌖曰上音婆，又音潘。詩小雅云「番維司徒」，番，氏也。下音系也。言：「從山東西，㌖曰按：謂山東運漕而西入關也。歲百餘萬石，更砥柱之限，敗亡甚多，而亦煩費。穿渠引汾㌗曰括地志云：「汾水源出嵐州靜樂縣北百三十里管涔山北，東南流，入并州，即西南流，入至絳州、蒲州入河也。」溉皮氏、㌗曰括地志云：「皮氏故城在絳州龍門縣西百三十步。自秦、漢、魏、晉，皮氏縣皆治也。」汾隂㌗曰括地志云：「汾隂故城俗名殷湯城，在蒲汾隂縣北九里，漢汾隂縣。」下，引河溉汾隂、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頃。五千頃故盡河壖棄地，㌕韋昭曰：「壖音而緣反。謂緣河邊地也。」㌖曰又音人兖反。民茭牧其中耳，㌖曰茭，乾草也。謂人收茭及牧畜於中。今溉田之，度可得穀百萬石以上。穀從渭上，[01738]與關中無異，而砥柱之東可無復。」天以然，發卒數萬人作渠田。數歲，河移徙，渠不利，則田者不能償種。久之，河東渠田廢，予越人，令少府以稍入。㌕如淳曰：「時越人有徙者，以田與之，其租稅入少府。」㌖曰其田旣薄，越人徙居者習水利，故與之，而稍少其稅，入之於少府也。其後人有上欲通襃斜道㌕韋昭曰：「襃中縣也。斜，谷名，音邪。」瓉曰：「襃，斜，二水名。」㌗曰括地志云：「襃谷在梁州襃城縣北五十里。斜水源出襃城縣西北九十八里衙嶺山，與襃水同源而派流，漢書溝洫志云『襃水通沔，斜水通渭，皆以行船』是也。」按：襃城即襃中縣也。及，下御史夫張湯。湯問其，因言：「抵蜀從故道，㌗曰括地志云：「鳳州兩當縣，本漢故道縣也，在州西五十里。」故道多阪，回遠。今穿襃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襃水[01739]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從南陽㌗曰南陽縣即今鄧州。上沔入襃，襃之絕水至斜，間百餘里，以車轉，從斜下下渭。如此，中之穀可致，山東從沔無限，㌗曰無限，言多也。山東，謂河南之東，山南之東及江南、淮南，皆經砥柱主運，今並從沔，便於三門之漕也。便於砥柱之。且襃斜材木竹箭之饒，擬於巴蜀。」天以然，拜湯卬中守，發數萬人作襃斜道五百餘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徐廣曰：「湍，一本作『溲』。」不可。其後莊熊羆言：「臨晉㌗曰括地志云：「同州本臨晉城也。一名大荔城，亦曰馮翊城。」民願穿洛以溉重泉㌗曰洛，漆沮水也。括地志云：「重泉故城在同州蒲城縣東南四十五里，在同州西北亦四十五里。」以東萬餘頃[01740]故鹵地。誠得水，可令畝十石。」於是發卒萬餘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顏山下。㌕服虔曰：「顏音崖。」應劭曰：「徵在馮翊。或曰商顏，山名。」㌖曰徵音懲，縣名也。小顏云即今之澄城也。顏，又如字。岸善崩，㌕如淳曰：「洛水岸。」㌗曰言商原之崖岸，土性䟽，故善崩毀也。乃鑿井，深者四十餘丈。徃徃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頽以絕商顏，㌕瓉曰：「下流曰頽。」東至山嶺十餘里間。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龍骨，㌗曰括地志云：「伏龍祠在同州馮翊縣西北四十里。故老云漢時自徵穿渠引洛，得龍骨，其後立祠，因以伏龍爲名。今祠頗有靈驗也。」故名曰龍首渠。作之十餘歲，渠頗通，猶未得其饒。自河決瓠後十餘歲，歲因以數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天旣封禪廵[01741]祭山川，其明年，旱，乾封少雨。天乃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決。於是天已用萬里沙，㌗曰括地志云：「萬里沙在華州鄭縣東北二十里也。」則還自臨決河，沈白馬玉璧于河，令羣臣從官自將軍已下皆負薪窴決河。是時東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晉灼曰：「衞之苑也。多竹篠。」以楗。㌕如淳曰：「樹竹塞水決之口，稍稍布插接樹之，水稍弱，補令密，謂之楗。以草塞其裏，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爲之。音建。」㌖曰楗音其免反。楗者，樹於水中，稍下竹及土石也。天旣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決兮將柰何？晧晧旰旰兮閭殫河！㌕如淳曰：「殫，盡也。」駰謂州閭盡爲河。殫河兮地不得寧，功無已時兮吾山[01742]平。㌕徐廣曰：「東郡東阿有魚山，或者是乎？」駰按：如淳曰「恐水漸山使平也」。韋昭曰「鑿山以填河也」。吾山平兮鉅野溢，㌕如淳曰：「瓠子決，灌鉅野澤使溢也。」魚沸鬱兮柏冬日。㌕徐廣曰：「柏猶迫也，冬日行天邊，若與水相連矣。」駰按：漢書音義曰「鉅野滿溢，則衆魚沸鬱而滋長也。迫冬日乃止。」延道弛兮離常流，㌕徐廣曰：「延，一作『正』。」駰按：晉灼曰「言河道皆弛壞」。㌖曰言河之決，由其源道延長弛溢，故使其道皆離常流。故晉灼云「言河道皆弛壞」。蛟龍騁兮方遠遊。舊川兮神哉沛，㌕瓉曰：「水還舊道，則羣害消除，神祐滂沛。」不封禪兮安知外！我謂河伯兮何不仁，泛濫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滿，㌕張晏曰：「齧桑，地名也。」如淳曰：「邑名，爲水所浮漂。」久不反兮水維緩。」一曰：「河湯湯兮激潺湲，北渡迃兮浚流難。搴長茭兮沈美玉，㌕如淳曰：「搴，取也。茭，草也，音郊。一曰茭，竿也。取長竿樹之，用[01743]著石間，以塞決河。」瓉曰：「竹葦絚謂之茭，下所以引致土石者也。」㌖曰搴音己免反。茭音交，竹葦絚也。一作「茇」，音廢，鄒氏又音紼也。河伯許兮薪不屬。㌕如淳曰：「旱燒，故薪不足。」薪不屬兮衞人罪，燒蕭條兮噫乎何以禦水！頽林竹兮楗石菑，㌕如淳曰：「河決，楗不能禁，故言菑。」韋昭曰：「楗，柱也。木立死曰菑。」宣房塞兮萬福來。」於是卒塞瓠，築宮其上，名曰宣房宮。而道河北行渠，復禹舊迹，而梁、楚之地復寧，無水災。自是之後，用者爭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而關中輔渠、靈軹㌕如淳曰：「地理志盩厔有靈軹渠。」㌖曰按：溝洫志兒寛爲左內史，奏請穿六輔渠。小顏云「今尚謂之輔渠，亦曰六渠也」。引堵水；㌕徐廣曰：「一作『諸川』。」汝南、九江引淮；東海引鉅定；[01744]㌕瓉曰：「鉅定，澤名。」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溉田，各萬餘頃。佗渠披山通道者，不可勝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太史公曰：余南登廬山，觀禹䟽九江，遂至于會稽太湟，㌕徐廣曰：「一作『濕』。」上姑蘇，望五湖；東闚洛汭、邳，迎河，行淮、泗、濟、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離碓；北自龍門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利害！余從負薪塞宣房，悲瓠之詩而作河渠。㌕徐廣曰：「溝洫志行田二百畝，分賦田與一夫二百畝，以田惡，故更歲耕之。」
索隱述贊曰：
水之利害，自古而然。禹䟽溝洫，[01745]隨山濬川。爰洎後丗，非無聖賢。鴻溝旣劃，龍骨斯穿。填閼攸墾，黎蒸有年。宣房在詠，梁楚獲全。
河渠第七 史記十九終[017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