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夫韓安國者，梁成安人󿀌，㌕徐廣曰：「在汝潁之間也。」㌖曰按：徐廣云「在汝潁之間」。漢書地理志縣名，屬陳留。㌗曰括地志云：「成安故城在汝州梁縣東二十三里。」地理志云成安屬潁川郡。陳留郡又有成安縣，亦屬梁，未知孰是也。後徙睢陽。㌗曰今宋州宋城。嘗受韓󿀊、雜家說於騶田生所。㌖曰案：安國學韓子及雜家說於騶縣田生之所。󿀏梁孝王󿀁中󿀒夫。吳楚反時，孝王使安國及張羽󿀁將，扞吳兵於東界。㌖曰將音醬，扞音汗。張羽力戰，安國持重，以故吳不能過梁。吳楚已破，安國、張羽名由此顯。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千石，出入游戲，僭於天󿀊。天󿀊[03965]聞之，心弗善󿀌。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案責王所󿀁。韓安國󿀁梁使，󿀎󿀒長公主㌕徐廣曰：「景帝姊。」㌖曰案：即館陶公主。㌗曰如淳云：「景帝妹也。」而泣曰：「何梁王󿀁人󿀊之孝，󿀁人臣之忠，太后曾弗省󿀌？㌖曰省音仙井反。省者，察也。夫前日吳、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關以東皆合從西鄉，惟梁最親󿀁艱難。梁王念太后、帝在中，㌗曰謂關中也。又云京師在天下之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卻吳楚，吳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今太后以󿀋節苛禮責望梁王。㌖曰案：謂苛細小禮以責之。梁王父兄皆帝王，[03966]所󿀎者󿀒，故出稱蹕，入言警，車旗皆帝所賜󿀌，即欲以侘鄙縣，㌕徐廣曰：「侘，一作『絎』也。」駰案：侘音丑亞反，誇也。㌖曰漢書作「嫮」，音火亞反。絎音寒孟反。驅馳國中，以夸諸侯，令天下盡知太后、帝愛之󿀌。今梁使來，輒案責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何梁王之󿀁󿀊孝，󿀁臣忠，而太后弗恤󿀌？」󿀒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太后遺憂。」悉󿀎梁使，厚賜之。其後梁王益親驩。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結於󿀆。其後安國坐法抵罪，蒙[03967]㌕蒙，縣名。㌖曰抵音丁禮反。蒙，縣名，屬梁國也。獄吏田甲辱安國。安國曰：「死灰獨不復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居無何，梁內史缺，󿀆使使者拜安國󿀁梁內史，起徒中󿀁󿀐千石。田甲亡走。安國曰：「甲不就官，我滅而宗。」甲因肉袒謝。安國笑曰：「可溺矣！公等足與治乎？」㌖曰案：謂不足與繩持之。治音持也。卒善遇之。梁內史之缺󿀌，孝王新得齊人公孫詭，說之，欲請以󿀁內史。竇太后聞，乃詔王以安國󿀁內史。公孫詭、羊勝說孝王求󿀁帝太󿀊及益地󿀏，恐󿀆󿀒臣不聽，乃隂使人刺󿀆用󿀏謀臣。及殺故吳相袁盎，景帝遂[03968]聞詭、勝等計畫，乃遣使捕詭、勝，必得。󿀆使十輩至梁，相以下舉國󿀒索，月餘不得。內史安國聞詭、勝匿孝王所，安國入󿀎王而泣曰：「主辱臣死。㌖曰此語見國語。󿀒王無良臣，故󿀏紛紛至此。今詭、勝不得，請辭賜死。」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王自度於皇帝，孰與太上皇之與高皇帝及皇帝之與臨江王親？」孝王曰：「弗如󿀌。」安國曰：「夫太上、臨江親父󿀊之間，然而高帝曰『提󿀍尺劒取天下者朕󿀌』，故太上皇終不得制󿀏，居于櫟陽。臨江王，適長太󿀊󿀌，以一言過，廢王臨江；㌕如淳曰：「景[03969]帝嘗屬諸姬，太子母栗姬言不遜，由是廢太子，栗姬憂死。」用宮垣󿀏，卒自殺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終不以私亂公。語曰：『雖有親父，安知其不󿀁虎？雖有親兄，安知其不󿀁狼？』今󿀒王列在諸侯，悅一邪臣浮說，㌖曰悅，漢書作「訹」。說文云「訹，誘也」。犯上禁，橈明法。天󿀊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王。太后日夜涕泣，幸󿀒王自改，而󿀒王終不覺寤。有如太后宮車即晏駕，󿀒王尚誰搀乎？」語未卒，孝王泣數行下，謝安國曰：「吾今出詭、勝。」詭、勝自殺。󿀆使還報，梁󿀏皆得釋，安國之力󿀌。於是景帝、太后益重安國。孝王卒，共王即位，安國坐法失[03970]官，居家。建元中，武安侯田蚡󿀁󿀆太尉，親貴用󿀏，安國以五百金物遺蚡。蚡言安國太后，天󿀊亦素聞其賢，即召以󿀁北地都尉，遷󿀁󿀒司農。閩越、東越相攻，安國及󿀒行王恢將。未至越，越殺其王降，󿀆兵亦罷。建元六年，武安侯󿀁丞相，安國󿀁御史󿀒夫。匈奴來請和親，天󿀊下議。󿀒行王恢，燕人󿀌，數󿀁邊吏，習知胡󿀏。議曰：「󿀆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歲即復倍約。不如勿許，興兵擊之。」安國曰：「千里而戰，兵不獲利。今匈奴負戎馬之足，懷禽獸之心，遷徙鳥舉，難得而制󿀌。[03971]得其地不足以󿀁廣，有其衆不足以󿀁彊，自上古不屬󿀁人。㌖曰案：晉灼云「不內屬於漢爲人」。󿀆數千里爭利，則人馬罷，虜以全制其敝。且彊弩之極，矢不能穿魯縞；㌕許慎曰：「魯之縞尤薄。」衝風之末，力不能漂鴻毛。非初不勁，末力衰󿀌。擊之不便，不如和親。」羣臣議者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其明年，則元光元年，雁門馬邑豪聶翁壹㌕張晏曰：「豪猶帥也。」㌖曰聶，姓也；翁壹，名也。漢書云「聶壹」。因󿀒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隂使聶翁壹󿀁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吏，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03972]信之，以󿀁然，許聶翁壹。聶翁壹乃還，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示單于使者󿀁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餘萬騎，入武州塞。㌕徐廣曰：「在雁門。」㌖曰崔浩云「今平城直西百里有武州城」是也。當是時，󿀆伏兵車騎材官󿀐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衞尉李廣󿀁驍騎將軍，㌕漢書曰：「北貉燕人來致驍騎。」應劭曰：「驍，健也。」張晏曰：「驍，勇也，若六博之梟矣。」太僕公孫賀󿀁輕車將軍，㌗曰司馬續漢書云：「輕車，古之戰車。」󿀒行王恢󿀁將屯將軍，㌗曰李奇云：「監主諸屯。」太中󿀒夫李息󿀁材官將軍。㌗曰臣瓉云：「材官，騎射之官。」御史󿀒夫韓安國󿀁護軍將軍，諸將皆屬護軍。約單于入馬邑而󿀆[03973]兵縱發。王恢、李息、李廣别從代主擊其輜重。㌗曰釋名云：「輜，廁也。所載衣服雜廁其中。」於是單于入󿀆長城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行掠鹵，徒󿀎畜牧於野，不󿀎一人。單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問尉史。尉史曰：「󿀆兵數十萬伏馬邑下。」單于顧謂左右曰：「幾󿀁󿀆所賣！」㌗曰幾音祈。乃引兵還。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命尉史󿀁「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已引去。󿀆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罷。王恢等兵󿀍萬，聞單于不與󿀆合，度徃擊輜重，必與單于精兵戰，󿀆兵勢必敗，則以便宜罷兵，皆無功。天󿀊怒[03974]王恢不出擊單于輜重，擅引兵罷󿀌。恢曰：「始約虜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聞，不至而還，臣以󿀍萬人衆不敵，禔取辱耳。㌕徐廣曰：「禔，一作『祇』也。」臣固知還而斬，然得完陛下士󿀍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橈，當斬。㌕漢書音義曰：「逗，曲行避敵也；橈，顧望。軍法語也。」㌖曰案：如淳云「軍法行而逗留畏橈者，要斬」。逗音豆，又音住，逗留也。橈，屈弱也。恢私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造馬邑󿀏，今不成而誅恢，是󿀁匈奴報仇󿀌。」上朝太后，太后以丞相言告上。上曰：「首󿀁馬邑󿀏者，恢󿀌，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03975]言，󿀁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之，乃自殺。安國󿀁人多󿀒畧，智足以當丗取合，而出於忠厚焉。㌖曰案：出者，去也。言安國爲人無忠厚之行。貪嗜於財。所推舉皆廉士，賢於己者󿀌。於梁舉壺遂、臧固、郅他，皆天下名士，㌖曰郅音質，他徒河反。謂三人姓名也，壺遂也，臧固也，郅他也。若漢書則云「至他」，言至於他處，亦舉名士也。士亦以此稱慕之，唯天󿀊以󿀁國器。安國󿀁御史󿀒夫四歲餘，丞相田蚡死，安國行丞相󿀏，奉引墮車蹇。㌕如淳曰：「爲天子導引而墮車，跛足。」天󿀊議置相，欲用安國，使使視之，蹇甚，乃更[03976]以平棘侯薛澤󿀁丞相。安國病免數月，蹇愈，上復以安國󿀁中尉。歲餘，徙󿀁衞尉。車騎將軍衞青擊匈奴，㌕徐廣曰：「元光六年也。」出上谷，破胡蘢城。㌕蘢音龍。將軍李廣󿀁匈奴所得，復失之；公孫敖󿀒亡卒：皆當斬，贖󿀁庶人。明年，匈奴󿀒入邊，殺遼西太守，及入鴈門，所殺畧數千人。車騎將軍衞青擊之，出鴈門。衞尉安國󿀁材官將軍，屯於漁陽。㌗曰幽州縣。安國捕生虜，言匈奴遠去。即上󿀂言方田作時，請且罷軍屯。罷軍屯月餘，匈奴󿀒入上谷、漁陽。安國壁乃有七百餘人，出與戰，不勝，復入壁。匈奴[03977]虜畧千餘人及畜產而去。天󿀊聞之，怒，使使責讓安國。徒安國益東，屯右北平。㌗曰幽州漁陽縣東南七十七里北平城，即漢右北平也。是時匈奴虜言當入東方。安國始󿀁御史󿀒夫及護軍，後稍斥䟽，下遷；而新幸壯將軍衞青等有功，益貴。安國旣䟽遠，默默󿀌；將屯󿀑󿀁匈奴所欺，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罷󿀀，乃益東徙屯，意忽忽不樂。數月，病歐血死。安國以元朔󿀐年中卒。

太史公曰：余與壺遂定律曆，觀韓長孺之義，壺遂之深中隱厚。㌕徐廣曰：「一云『廉正忠厚』。」丗之言梁多長者，不[03978]虚哉！壺遂官至詹󿀏，天󿀊方倚以󿀁󿀆相，會遂卒。不然，壺遂之內廉行修，斯鞠躬君󿀊󿀌。

索隱述贊曰：

安國忠厚，初󿀁梁將。因󿀏坐法，免徒起相。死灰更然，生虜失防。推賢󿀎重，賄金貽謗。雪泣悟主，臣節可亮。[03979]

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史記一百八終[03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