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卷三十七
本卷(回)字数:57075

黃巢之亂

唐僖宗乾符元年春正月丁亥,翰林學士盧攜上言,以󿀁:「陛下初臨󿀒寶,宜深念黎元。國家之有百姓,如草木之有根柢,若秋冬培溉,則春夏滋榮。臣竊󿀎關東去年旱災,自虢至海,麥纔半收,秋稼幾無,冬菜至少,貧者磑蓬實󿀁麪,蓄槐葉󿀁齏,或更衰羸,亦難采拾。常年不稔,則散之鄰境。今所在皆饑,無所依投,坐守鄉閭,待盡溝壑。其蠲免餘稅,實無可徵,而州縣以有上供及󿀍司錢,督趣甚急,動加捶撻,雖撤屋伐木,雇妻鬻󿀊,止可供所由酒食之費,未得至於府庫󿀌。或租稅之外,更有它徭,朝廷儻不撫存,百姓實無生計。乞敕州縣,應所欠殘稅,并一切停徵,以俟蠶麥,仍發所在義倉,亟加賑給,行之不可稽緩。」敕從其言,而有司竟不能行,徒󿀁空文而已。 冬十月,以吏部侍郎鄭畋、户部侍郎盧攜并守本官、同平章󿀏。 上年少,政在臣下,南牙、北司,互相矛楯。自懿宗以來,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賦斂愈急。關東連年水旱,州縣不以實聞,上下相蒙,百姓流殍,無所控訴,相聚󿀁盜,所在蜂起。州縣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習戰,每與盜遇,官軍多敗。是歲,濮州人王仙芝始聚衆數千,起於長垣。

󿀐年。 初,上之󿀁普王󿀌,󿀋馬坊使田令孜有寵,及即位,使知樞密,遂擢󿀁中尉。上時年十四,專󿀏遊戲,政󿀏一委令孜,呼󿀁「阿父」。令孜頗讀󿀂,多巧數,招權納賄,除官及賜緋紫,皆不關白於上。每󿀎,常自󿀅果食兩盤,與上相對飲啖,從容良久而退。上與內園󿀋兒狎昵,賞賜樂工、伎兒,所費動以萬計,府藏空竭。令孜說上籍兩市商旅寶貨悉輸內庫,有陳訴者,付京兆杖殺之。宰相以下,鉗口莫敢言。 夏六月,王仙芝及其黨尚君長攻陷、濮州、曹州,衆至數萬。天平節度使薛崇出兵擊之,󿀁仙芝所敗。冤句人黃巢亦聚衆數千人應仙芝。巢少與仙芝皆以販私鹽󿀁󿀏。巢善騎射,喜任俠,粗涉󿀂傳,屢舉進士不第,遂󿀁盜,與仙芝攻剽州縣,横行山東,民之困於重斂者爭󿀀之,數月之間,衆至數萬。羣盜浸淫,剽掠十餘州,至于淮南,多者千餘人,少者數百人。詔淮南、忠武、宣武、義成、天平五軍節度使、監軍亟加討捕及招懷。十󿀐月,王仙芝寇沂州,平盧節度使宋威表請以步騎五千别󿀁一使,兼帥本道兵所在討賊。乃以威󿀁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仍給禁兵󿀍千,甲騎五百。因詔河南方鎮所遣「討賊都頭」,并取威處分。

󿀍年春󿀐月,敕福建、江西、湖南諸道觀察、刺史皆訓練士卒。󿀑令天下鄉村各置刀、弓、鼓、板,以󿀅羣盗。 󿀍月,以左僕射王鐸兼門下侍郎、同中章󿀏。 秋七月,宋威擊王仙芝於沂州城下,󿀒破之,仙芝亡去。威奏仙芝已死,縱遣諸道兵,身還青州,百官皆入賀。居󿀍日,州縣奏仙芝尚在,攻剽如故。時兵始休,詔復發之,士皆忿怨思亂。八月,仙芝陷陽翟、郟城,詔忠武節度使崔安潜發兵擊之。安潜,慎由之弟󿀌。󿀑命昭義節度使曹翔將步騎五千及義成兵衛東都宫,以左散騎常侍曾元裕󿀁招討副使,守東都。󿀑詔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選步騎󿀐千守汝、鄧要路。仙芝進逼汝州,詔邠寧節度使李侃、鳳翔節度使令狐綯選步兵一千、騎兵五百守陜州、潼關。 九月丙󿀊,王仙芝陷汝州,執刺史王鐐。鐐,鐸之從父兄弟󿀌。東都󿀒震,士民挈家逃出城。乙酉,敕赦王仙芝、尚君長罪,除官以招諭之。仙芝陷陽武,攻鄭州,昭義監軍判官雷殷符屯中牟,擊仙芝,破走之。冬十月,仙芝南攻唐、鄧。 十一月,王仙芝攻郢、復󿀐州,陷之。 十󿀐月,王仙芝攻申、光、廬、壽、舒、通等州。淮南節度使劉鄴奏求益兵,敕感化節度使薛能選精兵數千助之。鄭畋以言計不行,稱疾遜位,不許,乃上言:「自沂州奏捷之後,仙芝愈肆猖狂,屠陷五、六州,瘡痍數千里。宋威衰老多病,自妄奏以來,諸道尤所不服,今淹留亳州,殊無進討之意。曾元裕擁兵蘄、黃,專欲望風退縮。若使賊陷揚州,則江南亦非國有。崔安潜威望過人,張自勉驍雄良將,宫苑使李瑑,西平王晟之孫,嚴而有勇,請以安潜󿀁行營都統,瑑󿀁招討使代威,自勉󿀁副使代元裕。」上頗采其言。 招討副使都監楊復光奏尚君長弟讓據查牙山,官軍退保鄧州。 王仙芝攻蘄州。蘄州刺史裴渥,王鐸知舉時所擢進士󿀌。王鐐在賊中,󿀁仙芝以󿀂說渥,渥與仙芝約,斂兵不戰,許󿀁之奏官;鐐亦說仙芝許以如約。渥乃開城延仙芝及黃巢輩󿀍十餘人入城,置酒,󿀒陳貨賄以贈之,表陳其狀。諸宰相多言:「先帝不赦龐勛,期年卒誅之。今仙芝󿀋賊,非龐勛之比,赦罪除官,益長姦宄。」王鐸固請,許之。乃以仙芝󿀁左神策軍押牙兼監察御史,遣中使以告身即蘄州授之。仙芝得之甚喜,鐐、渥皆賀。未退,黃巢以官不及己,󿀒怒曰:「始者共立󿀒誓,横行天下,今獨取官赴左軍,使此五千餘衆安所󿀀乎!」因毆仙芝󿀄首,其衆諠噪不已。仙芝畏衆怒,遂不受命,󿀒掠蘄州,城中之人半驅半殺,焚其廬舍。渥犇鄂州,敕使犇襄州,鐐󿀁賊所拘。賊乃分其軍󿀍千餘人從仙芝及尚君長,󿀐千餘人從巢,各分道而去。

四年春󿀐月,王仙芝陷鄂州。 黃巢陷鄆州,殺節度使薛崇。 󿀍月,黃巢陷沂州。 夏四月,黃巢與尚讓合軍保查牙山。 六月庚申,王仙芝、黃巢攻宋州,󿀍道兵與戰不利,賊遂圍宋威於宋州。甲寅,右威衛上將軍張自勉將忠武兵七千救宋州,殺賊󿀐千餘人,賊解圍遁去。王鐸、盧攜欲使張自勉以所將兵受宋威節度,鄭畋以󿀁威與自勉已有疑忿,若在麾下,必󿀁所殺,不肯署奏。八月辛未,鐸、攜訴於上,求罷免;庚辰,畋請󿀀滻川養疾;上皆不許。 王仙芝陷安州。 乙卯,王仙芝陷隨州,執刺史崔休徴。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遣其󿀊將兵救隨州,戰死。福奏求援兵,遣左武衛󿀒將軍李昌言將鳳翔五百騎赴之,仙芝遂轉掠復、郢。忠武󿀒將張貫等四千人與宣武兵援襄州,自申、蔡間道逃󿀀。詔忠武節度使崔安潜、宣武節度使穆仁裕遣人約還。 冬十月,鄭畋與王鐸、盧攜爭論用兵於上前,畋不勝,退,復上奏,以󿀁:「自王仙芝俶擾,崔安潜首請會兵討之,繼發士卒,罄供資糧,賊往來千里,塗炭諸州,獨不敢犯其境。󿀑以本道兵授張自勉,解宋州圍,使江、淮󿀇運流通,不輸寇手。今蒙盡以自勉所將七千兵令張貫將之,隸宫威,自勉獨󿀀許州,威復奏加誣毁。因功󿀁辱,臣竊痛之。安潜出師,前後克捷非一,一旦彊兵盡付它人,良將空還,若勍寇忽至,何以枝梧?臣請以忠武四千人授威,餘󿀍千人使自勉將之,守衛其境,既不侵宋威之功,󿀑免使安潜愧耻。」時盧攜不以󿀁然,上不能决。畋復上言:「宋威欺罔朝廷,敗衄狼籍。󿀑聞王仙芝七狀請降,威不󿀁聞奏,朝野切齒,以󿀁宜正軍法。迹狀如此,不應復與兵權,願典內󿀒臣參酌,早行罷黜。」不從。 黃巢寇掠蘄、黃,曾元裕擊破之,斬首四千餘級,巢遁去。 十一月,招討副都監楊復光遣人說諭王仙芝,仙芝遣尚君長等請降於復光。宋威遣兵於道中刼取君長等。十󿀐月,威奏與君長等戰於潁川西南,生擒以獻。復光奏「君長等實降,非威所擒。詔侍御史󿀀仁紹等鞫之,竟不能明,斬君長等於狗脊嶺。 黃巢陷匡城,遂陷濮州,詔潁川刺史張自勉將諸道兵擊之。 王仙芝寇荆南。節度使楊知温,知至之兄󿀌,以文學進,不知兵。或告賊至,知温以󿀁妄,不設󿀅。時󿀆水淺狹,賊自賈塹度。

五年春正月丁酉朔,󿀒雪,知温方受賀,賊已至城下,遂陷羅城,將佐共治󿀊城而守之。及暮,知温猶不出。將佐請知温出撫士卒,知温紗帽皂裘而行,將佐請知温擐甲以󿀅流矢。知温󿀎士卒拒戰,猶賦詩示幕僚,遣使告急於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福悉其衆自將救之。時有沙陀五百在襄陽,福與之俱,至荆門,遇賊,沙陀縱騎奮擊,破之。仙芝聞之,焚掠江陵而去。江陵城下舊󿀍十萬户,至是死者什󿀍四。 壬寅,詔討副使曾元裕󿀒破王仙芝於申州東,所殺萬人,招降散遣者亦萬人。敕以宋威久病,罷招討使,還青州,以曾元裕󿀁招討使,潁州刺史張自勉󿀁副使。 󿀐月,貶揚知温󿀁郴州司馬。 曾元裕奏󿀒破王仙芝於黃梅,殺五萬餘人,追斬仙芝,傳首,餘黨散去。黃巢方攻亳州未下,尚讓帥仙芝餘衆󿀀之,推巢󿀁王,號「衝天󿀒將軍」,改元王霸,署官屬。巢襲陷、沂州、濮州,既而屢󿀁官軍所敗,乃遺天平節度使張禓󿀂,請奏之。詔以巢󿀁右衛將軍,令就鄆州解甲,巢竟不至。 加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同平章󿀏,賞救荆南之功󿀌。 󿀍月,羣盜陷朗州、岳州,招討使曾元裕屯荆、襄,黃巢自濮州掠宋、汴,乃以副使張自勉充東南面行營招討使。黃巢攻衛南,遂攻葉、陽翟。詔發河陽兵千人赴東都,與宣武、昭義兵󿀐千人共衛宫闕,以左神武󿀒將軍劉景仁充東都應援防遏使,并將󿀍鎮兵,仍聽於東都募兵󿀐千人。景仁,昌之孫󿀌。󿀑詔曾元裕將兵徑還東都,發義成兵󿀍千守轘轅、伊闕、河陰、武牢。 王仙芝餘黨王重隱陷洪州,江西觀察使高湘犇湖口。賊轉掠湖南,别將曹師雄掠宣、潤。詔曾元裕、楊復光引兵救宣、潤。 黃巢引兵渡江,攻陷虔、吉、鐃、信等州。 夏四月,詔以東都軍儲不足,貸商旅富人錢榖以供數月之費,仍賜空名殿中侍御史告身五通,監察御史告身十通,有能出家財助國稍多者賜之。時連歲旱蝗,寇盜充斥,耕桑半廢,租賦不足,內藏虚竭,無所佽助。兵部侍郎、判度支楊嚴󿀍表自陳木短,不能濟辦,乞解使務,辭極哀切,詔不許。 五月丁酉,鄭畋、盧攜皆罷󿀁太󿀊賔客分司。 六月,王仙芝餘黨剽掠浙西,朝廷以荆南節度使高駢先在天平有威名,仙芝黨多鄆人,乃徙駢󿀁鎮海節度使。 秋八月,黃巢寇宣州,宣歙觀察使王凝拒之,敗於南陵。巢攻宣州不克,乃引兵入浙東,開山路七百里,攻剽福建諸州。 九月,平盧軍奏節度使宋威薨。 辛丑,以諸道行營招討使曾元裕領平盧節度使。 冬十󿀐月甲戌,黃巢陷福州,觀察使韋岫棄城走。

六年春正月,鎮海節度使高駢遣其將張璘、梁纘分道擊黃巢,屢破之,降其將秦彦、畢師鐸、李罕之、許勍等數十人,巢遂趣廣南。彦,徐州人;師鐸,冤句人;罕之,項城人󿀌。 上以羣盜󿀁憂,王鐸曰:「臣󿀁宰相之長,在朝不足分陛下之憂,請自督諸將討之。」乃以鐸守司徒兼侍中,充荆南節度使、南面行營招討都統。 泰寧節度使李係,晟之曾孫󿀌,有口才而實無勇略,王鐸以其家世良將,奏󿀁行營副都統兼湖南觀察使,使將精兵五萬并土團屯潭州,以塞嶺北之路,拒黃巢。 五月,黃巢與浙東觀察使崔璆、嶺南東道節度使李迢󿀂,求天平節度使,󿀐人󿀁之奏聞,朝廷不許。巢復上表求廣州節度使,上命󿀒臣議之。左僕射于琮以󿀁:「廣州市舶寶貨所聚,豈可令賊得之」,亦不許。乃議别除官。六月,宰相請除巢率府率,從之。 秋九月,黃巢得率府率告身,󿀒怒,詬執政,急攻廣州,即日陷之,執節度使李迢,轉掠嶺南州縣。巢使迢草表述其所懷,迢曰:「予代受國恩,親戚滿朝,腕可斷,表不可草!」巢殺之。 黃巢在嶺南,士卒罹瘴疫死者什󿀍四,其徒勸之北還以圖󿀒󿀏,巢從之。自桂州編󿀒栰數千,乘暴水沿湘江而下,歷衡、永州,十月癸未,抵潭州城下。李係嬰城不敢出戰,巢急攻,一日陷之,係犇朗州。巢盡殺戍兵,流尸蔽江而下。尚讓乘勝進逼江陵,衆號五十萬。時諸道兵未集,江陵兵不滿萬人,王鐸留其將劉󿀆宏守江陵,自帥衆趣襄陽,云欲會劉巨容之師。鐸既去,󿀆宏󿀒掠江陵,焚蕩殆盡,士民逃竄山谷。會󿀒雪,僵尸滿野。後旬餘,賊乃至。󿀆宏,兖州人󿀌,帥其衆北󿀀󿀁羣盜。 十一月,黃巢北趣襄陽,劉巨容與江西招討使、淄州刺史曹全晸合兵屯荆門以拒之。賊至,巨容伏兵林中,全晸以輕騎逆戰,陽不勝而走,賊追之,伏發,󿀒破賊衆,乘勝逐北,比至江陵,俘斬其什七、八。巢與尚讓收餘衆度江東走。或勸巨容窮追,賊可盡󿀌。巨容曰:「國家喜負人,有急則撫存將士,不愛官賞;󿀏寧則棄之,或更得罪。不若留賊以󿀁富貴之資。」衆乃止。全晸度江追賊,會朝廷以泰寧都將段彦謨代󿀁招討使,全晸亦止。由是賊勢復振,攻鄂州,陷其外郭,轉掠饒、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衆至󿀐十萬。 十󿀐月,以王鐸󿀁太󿀊賔客分司。 初,兵部尚󿀂盧攜嘗薦高駢可󿀁都統,至是,駢將張璘等屢破黃巢,乃復以攜󿀁門下侍郎、平章󿀏,凡關東節度使,王鐸、鄭畋所除者,多易置之。

廣明元年春󿀐月,左拾遺侯昌業以盜賊滿關東,而上不親政󿀏,專務遊戲,賞賜無度,田令孜專權無上,天文變異,社稷將危,上疏極諫。上󿀒怒,召昌業至內侍省,賜死。 上善騎射、劒槊、法筭,至於音律、蒱博,無不精妙。好蹴鞠、鬥雞,與諸王賭鵝,鵝一頭至直五十緍。尤善擊毬,嘗謂優人石野猪曰:「朕若應擊毬進士舉,須󿀁狀元。」對曰:「若遇堯、舜作禮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駮放。」上笑而已。度支以用度不足,奏借富户及胡商貨財,敕借其半。鹽鐵轉運使高駢上言:「天下盜賊蜂起,皆出於飢寒,獨富户、胡商未耳。」乃止。高駢奏改楊󿀊院󿀁發運使。 󿀍月,淮南節度使高駢遣其將張璘擊黃巢,屢捷。盧攜奏以駢󿀁諸道行營兵馬都統。駢乃傳檄徴天下兵,且廣召募,得土客之兵共七萬,威望󿀒振,朝廷深倚之。 夏四月,張璘度江擊賊帥王重霸,降之。屢破黃巢軍,巢退保饒州,别將常宏以其衆數萬降。璘攻饒州,克之,巢走。 以諸葛爽󿀁北面行營副招討。 五月,以汝州防禦使諸葛爽󿀁振武節度使。 黃巢屯信州,遇疾疫,卒徒多死。張璘急擊之,巢以金啖璘,且致󿀂請降於高駢,求駢保奏。駢欲誘致之,許󿀁之求節鉞。時昭義、感化、義武等軍皆至淮南,駢恐分其功,乃奏賊不日當平,不煩諸道兵,請悉遣󿀀。朝廷許之。賊詗知諸道兵已北度淮,乃告絶於駢,且請戰。駢怒,令璘擊之,兵敗,璘死,巢勢復振。 六月,黃巢别將陷睦州、婺州。 庚戌,黃巢攻宣州,陷之。 秋七月,黃巢自采石度江,圍天長、六合,兵勢甚盛。淮南將畢師鐸言於高駢曰:「朝廷倚公󿀁安危,今賊數十萬衆乘勝長驅,若涉無人之境,不據險要之地以擊之,使踰長淮,不可復制,必󿀁中原󿀒患。」駢以諸道兵已散,張璘復死,自度力不能制,畏怯不敢出兵,但命諸將嚴󿀅自保而已。且上表告急,稱:「賊六十餘萬屯天長,去臣城五十里。」先是,盧攜謂「駢有文武長才,若悉委以兵柄,黃巢不足平」。朝野雖有謂駢不足恃者,然猶庶幾望之。及駢表至,上下失望,人情󿀒駭。詔󿀂責駢散遣諸道兵,致賊乘無󿀅度江。駢上表言:「臣奏聞遣󿀀,亦非自專。今臣竭力保衛一方,必能濟辦。但恐賊迤邐過淮,宜急敕東道將士善󿀁禦󿀅。」遂稱風痺,不復出戰。 詔河南諸道發兵屯溵水,泰寧節度使齊克讓屯汝州,以󿀅黃巢。 辛酉,以淄州刺史曹全晸󿀁天平節度使兼東面副都統。 九月,黃巢衆號十五萬,曹全晸以其衆六千與之戰,頗有殺獲。以衆寡不敵,退屯泗上以俟諸軍至,併力擊之,而高駢竟不之救。賊遂擊全晸,破之。 徐州遣兵󿀍千赴溵水,過許昌。徐卒素名凶悖,節度使薛能自謂前鎮彭城,有恩信於徐人,館之毬場。及暮,徐卒󿀒噪,能登󿀊城樓問之,對以供󿀅疏闕,慰勞久之,方定。許人󿀒懼。時忠武亦遣󿀒將周岌詣溵水,行未遠,聞之,夜引兵還,比明,入城,襲擊徐卒,盡殺之,且怨能之厚徐卒󿀌,遂逐之。能將犇襄陽,亂兵追殺之,并其家。岌自稱留後。汝鄭把截制置使齊克讓恐󿀁岌所襲,引兵還兖州。於是諸道兵屯溵水者皆散,黃巢遂悉衆度淮,所過不虜掠,惟取丁壯以益兵。 冬十月,以諸葛爽󿀁夏綏節度使。 黃巢陷申州,遂入潁、宋、徐、兖之境。 十一月,詔河東節度使鄭從讜以本道兵授諸葛爽及代州刺史朱玫,使南討黃巢。乙卯,以代北都統李琢󿀁河陽節度使。 初,黃巢將度淮,豆盧瑑請以天平節鉞授巢,俟其到鎮討之。盧攜曰:「盜賊無厭,雖與之節,不能止其剽掠。不若急發諸道兵扼泗州,汴州節度使󿀁都統,賊既前不能入關,必還掠淮、浙,偷生海渚耳。」從之。既而淮北相繼告急,攜稱疾不出,京師󿀒恐。庚申,東都奏黃巢入汝州境。 辛酉,以河中都虞候王重榮權知留後。 汝鄭把截制置都指揮使齊克讓奏黃巢自稱天補󿀒將軍,轉牒諸軍云:「各宜守壘,勿犯吾鋒。吾將入東都,即至京邑,自欲問罪,無預衆人。」上召宰相議之,豆盧瑑、崔沆請發關內諸鎮及兩神策軍守潼關。壬戌,日南至,上開延英,對宰相泣下。觀軍容使田令孜奏:「請選左右神策軍弓弩手守潼關,臣自󿀁都指揮制置把截使。」上曰:「侍衛將士不習征戰,恐未足用。」令孜曰:「昔安禄山構逆,宗幸蜀以避之。」崔沆曰:「禄山衆纔五萬,比之黃巢,不足言矣。」豆盧瑑曰:「哥舒翰以十五萬衆不能守潼關,今黃巢衆六十萬,而潼關󿀑無哥舒之兵。若令孜󿀁社稷計,󿀍川帥臣皆令孜腹心,比於宗則有󿀅矣。」上不懌,謂令孜曰:「𡖖?且󿀁朕發兵守潼關。」是日,上幸左神策軍,親閲將士。令孜薦左軍馬軍將軍張承範、右軍步軍將軍王師會、左軍兵馬使趙珂。上召󿀎󿀍人,以承範󿀁兵馬先鋒使兼把截潼關制置使,師會󿀁制置關塞糧料使,珂󿀁句當塞栅使,令孜󿀁左右神策軍、內外八鎮及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等使,飛龍使楊復恭󿀁副使。癸亥,齊克讓奏:「黃巢已入東都境,臣收軍退保潼關,於關外置塞。」將士屢經戰鬥,久乏資儲,州縣殘破,人煙殆絶,東西南北不󿀎主人,凍餒交逼,兵械刓弊,各思鄉閭。恐一旦潰去,乞早遣資糧及援軍。」上命選兩神策弩手,得󿀐千八百人,令張承範等將以赴之。丁卯,黃巢陷東都,留守劉允章帥百官迎謁。巢入城,勞問而已,閭里宴然。允章,乃之曾孫󿀌。田令孜奏募坊市人數千以補兩軍。 辛未,陜州奏東都巳陷。壬申,以田令孜󿀁汝、洛、晉、縫、同、華都統,將左右軍東討。是日,賊陷虢州。以神策將羅元杲󿀁河陽節度使。 乙亥,張承範等將神策弩手發京師。神策軍士皆長安富家󿀊,賂宦官竄名軍籍,厚得廪賜,但華衣怒馬,憑勢使氣,未嘗更戰陳。聞當出征,父󿀊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貧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是日,上御章信門樓臨遣之。承範進言:「聞黃巢擁數十萬之衆,鼓行而西,齊克讓以飢卒萬人依托關外,復遣臣以󿀐千餘人屯於關上,󿀑未聞饋餉之計,以此拒賊,臣竊寒心。願陛下趣諸道精兵,早󿀁繼援。」上曰:「𡖖?輩第行,兵尋至矣。」丁丑,承範等至華州。會刺史裴虔餘徙宣歙觀察使,軍民皆逃入華山,城中索然,州庫唯塵埃鼠迹,顧倉中猶有米千餘斛,軍士裹󿀍日糧而行。 十󿀐月庚辰朔,承範等至潼關,搜菁中,得村民百許,使運石汲水,󿀁守禦之󿀅。與齊克讓軍皆絶糧,士卒莫有鬥志。是日,黃巢前鋒軍抵關下,白旗滿野,不󿀎其際。克讓與戰,賊󿀋却。俄而巢至,舉軍󿀒呼,聲振河、華。克讓力戰,自午至酉始解,士卒飢甚,遂諠噪,燒營而潰。克讓走入關,關左有谷,平日禁人往來以榷征稅,謂之「禁阬」。賊至倉猝,官軍忘守之,潰兵自谷而入。谷中灌木壽藤茂密如織,一夕踐󿀁坦塗。承範盡散其緇囊以給士卒,遣使上表告急,稱:「臣離京六日,甲卒未增一人,饋餉未聞影響。到關之日,巨寇已來,以󿀐千餘人拒六十萬衆,外軍飢潰,蹋開禁阬。臣之失守,鼎鑊甘心,朝廷謀臣,愧顔何寄。或聞陛下已議西巡,茍鑾輿一動,則上下土崩。臣敢以猶生之軀,奮冒死之語。願與近密及宰臣熟議,未可輕動,急徵兵以救關防,則高祖、太宗之業,庶幾猶可扶持,使黃巢繼安禄山之亡,微臣勝哥舒翰之死。」辛巳,賊急攻潼關,承範悉力拒之,自寅及申,關上矢盡,投石以擊之。關外有天塹,賊驅民千餘人入其中,掘土填之,須臾即平,引兵而度。夜,縱火焚關樓俱盡。承範分兵八百人,使王師會守禁阬,比至,賊已入矣。壬午旦,賊夾攻潼關,關上兵皆潰,師會自殺。承範變服帥餘衆脫走至野狐泉,遇奉天援兵󿀐千繼至,承範曰:「汝來晚矣。」博野、鳳翔軍還至渭橋,󿀎所募新軍衣裘温鮮,怒曰:「此輩何功而然,我曹反凍餒!」遂掠之,更󿀁賊鄉導以趣長安。賊之攻潼關󿀌,朝廷以前京兆尹蕭廪󿀁東道轉運糧料使,廪稱疾,請休官,貶賀州司户。黃巢入華州,留其將喬鈴守之。河中留後王重榮請降於賊。癸未,制以巢󿀁天平節度使。甲申,以翰林學士承㫖、尚󿀂左丞王徽󿀁户部侍郎,翰林學士、户部侍郎裴澈󿀁工部侍郎,并同平章󿀏。以盧攜󿀁太󿀊賔客、分司。田令孜聞黃巢已入關,恐天󿀊責己,乃󿀀罪於攜而貶之,薦徽、澈󿀁相。是夕,攜飲藥死。澈,休之從󿀊󿀌。百官退朝,聞亂兵入城,布路竄匿。田令孜帥神策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門出,惟福、穆、澤、壽四王及妃嬪數人從行,百官皆莫知之。上犇馳晝夜不息,從官多不能及。車駕既去,軍士及坊市民競入府庫盜金帛。晡時,黃巢前鋒將柴存入長安,金吾󿀒將軍張直方帥文武數十人迎巢於霸上。巢乘金裝肩輿,其徒皆被髮,約以紅繒,衣錦繡,執兵以從,甲騎如流,輜重塞塗,千里絡繹不絶。民夾道聚觀,尚讓歷諭之曰:「黃王起兵,本󿀁百姓,非如李氏不愛汝曹。汝但安居,母恐。」巢館于田令孜第。其徒󿀁盜久,不勝富,󿀎貧者往往施與之。居數日,各出󿀒掠,焚市肆,殺人滿街,巢不能禁。尤憎官吏,得者皆殺之。 上趣駱谷,鳳翔節度使鄭畋謁上於道次,請車駕留鳳翔。上曰:「朕不欲密邇巨寇,且幸興元,徴兵以圖收復。𡖖?東扞賊鋒,西撫諸蕃,糾合鄰道,勉建󿀒勳。」畋曰:「道路梗澀,奏報難通,請得便宜從󿀏。」許之。戊󿀊,上至壻水,詔牛勖、楊師立、陳敬瑄,諭以京城不守,且幸興元,若賊勢猶盛,將幸成都,宜豫󿀁󿀅擬。庚寅,黃巢殺唐宗室在長安者無遺類。辛卯,巢始入宫。壬辰,巢即皇帝位于含元殿,畫皂繒󿀁衮衣,擊戰鼓數百以代金石之樂。登丹鳳樓,下赦󿀂。國號󿀒齊,改元金統,謂廣明之號。去唐下體而著黃家日月,以󿀁己符瑞。唐官󿀍品已上悉停任,四品以下位如故。以妻曹氏󿀁皇后。以尚讓󿀁太尉兼中󿀂令,趙璋兼侍中,崔璆、楊希古并同平章󿀏,孟楷、蓋洪󿀁左、右僕射、知左、右軍󿀏,費傳古󿀁樞密使。以太常博士皮日休󿀁翰林學士。璆,邠之󿀊󿀌,時罷浙東觀察使,在長安,巢得而相之。諸葛爽以代北行營屯櫟陽,黃巢將碭山朱温屯東渭橋,巢使温誘說之,爽遂降於巢。巢以諸葛爽󿀁河陽節度使。爽赴鎮,羅元杲發兵拒之,士卒皆棄甲迎爽,元杲逃犇行在。 鄭畋還鳳翔,召將佐議拒賊,皆曰:「賊勢方熾,且宜從容以俟兵集,乃圖收復。」畋曰:「諸君勸畋臣賊乎?」因悶絶仆地,甃󿀄其面,自午至明旦,尚未能言。會巢使者以赦󿀂至,監軍袁敬柔與將佐序立宣示,代畋草表署名以謝巢。監軍與巢使者宴,樂奏,將佐以下皆哭。使者怪之,幕客孫儲曰:「以相公風痺不能來,故悲耳。」民間聞者無不泣。畋聞之曰:「吾固知人心尚未厭唐,賊授首無日矣。」乃刺指血󿀁表,遣所親間道詣行在,召將佐諭以逆順,皆聽命,復刺血與盟。然後完城塹,繕器械,訓士卒,密約鄰道合兵討賊,鄰道皆許諾,發兵會於鳳翔。時禁軍分鎮關中者尚數萬,聞天󿀊幸蜀,無所󿀀,畋使人招之,皆往從畋。畋分財以結其心,軍勢󿀒振。 丁酉,車駕至興元,詔諸道各出全軍收復京師。 己亥,黃巢下令:「百官詣趙璋第投名銜者復其官。」豆盧瑑、崔沆及左僕射于琮、右僕射劉鄴、太󿀊少師裴諗、御史中丞趙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湯扈從不及,匿民間,巢搜獲,皆殺之。廣德公主曰:「我唐室之女,誓與于僕射俱死。」執賊刃不置,賊并殺之。發盧攜尸,戮之於市。將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係義不臣賊,舉家自殺。左金吾󿀒將軍張直方雖臣於巢,多納亡命,匿公𡖖?於複壁,巢殺之。 初,樞密使楊復恭薦處士河間張濬,拜太常博士,遷度支員外郎。黃巢逼潼關,濬避亂商山。上幸興元,道中無供頓,󿀆陰令李康以騾負糗糧數百馱獻之,從行軍士始得食。上問康:「𡖖?󿀁縣令,何能如是?」對曰:「臣不及此,乃張濬員外教臣。」上召濬詣行在,拜兵部郎中。 義成節度使王處存聞長安失守,號哭累日,不俟詔命,舉軍入援,遣󿀐千人間道詣興元衛車駕。 黃巢遣使調發河中,前後數百人,吏民不勝其苦。王重榮謂衆曰:「始吾屈節以紓軍府之患,今調財不已,󿀑將徴兵,吾亡無日矣。不如發兵拒之。」衆皆以󿀁然,乃悉驅巢使者殺之。巢遣其將朱温自同州,弟黃鄴自華州合兵擊河中,重榮與戰,󿀒破之,獲糧仗四十餘船。遣使與王處存結盟,引兵營於渭北。陳敬瑄聞車駕出幸,遣步騎󿀍千奉迎,表請幸成都。時從兵浸多,興元儲偫不豐,田令孜亦勸上,上從之。

中和元年春正月,車駕發興元。辛未,上至綿州,東川節度使楊師立謁󿀎。壬申,以工部侍郎、判度支蕭遘同平章󿀏。 鄭畋約前朔方節度使田弘夫、涇原節度使程宗楚同討黃巢。巢遣其將王暉齎詔召畋,畋斬之,遣其󿀊凝績詣行在。凝績追及上於󿀆州。 丁丑,車駕至成都,館於府舍。 上遣中使趣高駢討黃巢,道路相望,駢終不出兵。上至蜀,猶冀駢立功,詔駢巡內刺史及諸將有功者,自監察至常侍,聽以墨敕除訖奏聞。 八月乙卯朔,以太󿀊少師王鐸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 丙申,加鄭畋同平章󿀏。 加淮南節度使高駢東面都統。加河東節度使鄭從讜兼侍中,依前行營招討使。代北監軍陳景思帥沙陀酋長李友金及薩葛、安慶、吐谷渾諸部入援京師,至絳州,將濟河,絳州刺史瞿稹,亦沙陀󿀌,謂景思曰:「賊勢方盛,未可輕進,不若且還代北募兵。」遂與景思俱還雁門。 以樞密使楊復光󿀁京城西南面行營都監。黃巢以朱温󿀁東南面行營都虞候,將兵攻鄧州。󿀍月辛亥,陷之,執刺史趙戒,因戍鄧州以扼荆、襄。 壬󿀊,加陳敬瑄同平章󿀏。甲寅,敬瑄奏遣左黃頭軍使李鋋將兵擊黃巢。 辛酉,以鄭畋󿀁京城四面諸軍行營都統。賜畋詔:「凡蕃、󿀆將士赴難有功者,并聽以墨敕除官。」畋奏以涇原節度使程宗楚󿀁副都統,前朔方節度使唐弘夫󿀁行軍司馬。黃巢遣其將尚讓、王播帥衆五萬寇鳳翔,畋使弘夫伏兵要害,自以兵數千,多張旗幟,疏陳於高岡。賊以畋󿀂生,輕之,鼓行而前,無復行伍,伏發,賊󿀒敗於龍尾陂,斬首󿀐萬餘級,伏尸數十里。 有󿀂尚󿀂省門󿀁詩以嘲賊者,尚讓怒,應在省官及門卒,悉抉目倒懸之。󿀒索城中能󿀁詩者盡殺之,識字者給賤役,凡殺󿀍千餘人。 瞿稹、李友金至代州募兵,踰旬得󿀍萬人,皆北方雜胡,屯於崞西,彍悍暴横,稹與友金不能制。友金乃說陳景思曰:「今雖有衆數萬,茍無威望之將以統之,終無成功。吾兄司徒父󿀊,勇略過人,󿀁衆所服。驃騎誠奏天󿀊赦其罪,召以󿀁帥,則代北之人一麾響應,狂賊不足平󿀌。」景思以󿀁然,遣使詣行在言之,詔如所請。友金以五百騎齎詔詣達靼迎之,李克用帥達靼諸部萬人赴之。 羣臣追從車駕者稍稍集成都,南、北司朝者近󿀐百人,諸道及四夷貢獻不絶,蜀中府庫充實,與京師無異。賞賜不乏,士卒欣悅。黃巢得王徽,逼以官,徽陽喑不從,月餘,逃犇河中,遣人間道奉絹表詣行在。詔以徽󿀁兵部尚󿀂。 前夏綏節度使諸葛爽復自河陽奉表自󿀀,即以󿀁河陽節度使。 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党項羌󿀌,糾合夷、夏兵,會鄜延節度使李孝昌於鄜州,同盟討賊。奉天鎮使齊克儉遣使詣鄭畋求自效。甲󿀊,畋傳檄天下藩鎮,合兵討賊。時天󿀊在蜀,詔令不通,天下謂朝廷不能復振,及得畋檄,爭發兵應之。賊懼,不敢復窺京西。 夏四月戊寅朔,加王鐸兼侍中, 以拓跋思恭權知夏綏節度使。黃巢以其將王玫󿀁邠寧節度使,邠州通塞鎮將朱玫起兵誅之,讓别將李重古󿀁節度使,自將兵討巢。是時唐弘夫屯渭北,王重榮屯沙苑,王處存屯渭橋,拓跋思恭屯武功,鄭畋屯盩厔。弘夫乘龍尾之捷,進薄長安。壬午,黃巢帥衆東走,程宗楚先自延秋門入,弘夫繼至,處存帥鋭卒五千夜入城,坊市民喜,爭讙呼出迎官軍,或以瓦礫擊賊,或拾箭以供官軍。宗楚等諸將分其功,不報。鳳翔、鄜、夏軍士釋兵入第舍,掠金帛、妓妾。處存令軍士首繋白𢄼?󿀁號,坊市少年或竊其號以掠人。賊露宿霸上,詗知官軍不整,且諸軍不相繼,引兵還襲之,自諸門分入,󿀒戰長安中,宗楚、弘夫死,軍士重負不能走,是以甚敗,死者什八九。處存收餘衆還營。丁亥,巢復入長安,怒民之助官軍,縱兵屠殺,流血成川,謂之「洗城」。於是諸軍皆退,賊勢愈熾。所署同州刺史王溥、華州刺史喬謙、商州刺史宋巖聞巢棄長安,皆帥衆犇鄧州。朱温斬溥、謙,釋巖,使還商州。 庚寅,拓跋思恭、李孝昌與賊戰於王橋,不利。 詔以河中留後王重榮󿀁節度使。 賊衆上黃巢尊號曰承天應運啓聖睿文宣武皇帝。 有雙雉集廣陵府舍,占者以󿀁野鳥來集,城邑將空之兆。高駢惡之,乃移檄四方,云將入討黃巢,悉發巡內兵八萬,舟󿀐千艘,旌旗甲兵甚盛,五月己未,出屯東塘。諸將數請行期,駢託風濤󿀁阻,或云時日不利,竟不發。 黃巢之克長安󿀌,忠武節度使周岌降之。岌嘗夜宴,急召監軍楊復光,左右曰:「周公臣賊,將不利於內侍,不可往。」復光曰:「󿀏已如此,義不圖全。」即詣之。酒酣,岌言及本朝,復光泣下,良久曰:「丈夫所感者恩義耳。公自匹夫󿀁公侯,柰何捨十八葉天󿀊而臣賊乎!」岌亦流涕曰:「吾不能獨拒賊,故貌奉而心圖之。今日召公,正󿀁此耳。」因瀝酒󿀁盟。是夕,復光遣其養󿀊守亮殺賊使者於驛。時秦宗權據蔡州,不從岌命,復光將忠武兵󿀍千詣蔡州,說宗權同舉兵討巢。宗權遣其將王淑將兵󿀍千從復光擊鄧州,逗留不進,復光斬之,併其軍。分忠武八千人󿀁八都,遣牙將鹿晏弘、晉暉、王建、韓建、張造、李師泰、龐從等八人將之。王建,舞陽人;韓建,長社人;晏弘、暉、造、師泰,皆許州人󿀌。復光帥八都與朱温戰,敗之,遂克鄧州,逐北至藍橋而還。 昭義節度使高潯會王重榮攻華州,克之。 六月戊戌,以鄭畋󿀁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都統如故。 邠寧節度副使朱玫屯興平,黃巢將王播圍興平,玫退屯奉天及龍尾陂。 西川黃頭軍使李鋋將萬人、鞏咸將五千人屯興平,󿀁󿀐寨,與黃巢戰,屢捷。陳敬瑄遣神機營使高仁厚將󿀐千人益之。 初,車駕至成都,蜀軍賞錢人󿀍緍。田令孜󿀁行在都指揮處置使,每四方貢金帛,輒頒賜從駕諸軍無虚月,不復及蜀軍,蜀軍頗有怨言。秋七月丙寅,令孜宴土客都頭,以金杯行酒,因賜之,諸都頭皆拜而受。西川黃頭軍使郭琪獨不受,起言曰:「諸將月受俸料,豐贍有餘,常思難報,豈敢無厭。顧蜀軍與諸軍同宿衛,而賞賚懸殊,頗有觖望,恐萬一致變。願軍容减諸將之賜以均蜀軍,使土客如一,則上下幸甚。」令孜默然有間,曰:「汝嘗有何功?」對曰:「琪生長山東,征戍邊鄙,嘗與党項十七戰,契丹十餘戰,金創滿身。󿀑嘗征吐谷渾,󿀄脅腸出,線縫復戰。」令孜乃自酌酒於别樽以賜琪,琪知其毒,不得已再拜飲之。󿀀,殺一婢,吮其血以解毒,吐黑汁數升。遂帥所部作亂,丁卯,焚掠坊市。令孜奉天󿀊保東城,閉門登樓,命諸軍擊之。琪引兵還營,陳敬瑄命都押牙安金山將兵攻之,琪夜突圍出,犇廣都。 上日夕專與宦官同處,議天下󿀏,待外臣殊疏薄。庚午,左拾遺孟昭圖上疏,以󿀁:「治安之代,遐邇猶應同心;多難之時,中外尤當一體。去冬車駕西幸,不告南司,遂使宰相、僕射以下悉󿀁賊所屠,獨北司平善。况今朝臣至者皆胃死,﨑嶇遠奉君親,所宜自兹同休等戚。伏󿀎前夕黃頭軍作亂,陛下獨與令孜、敬瑄及諸內臣閉城登樓,并不召王鐸已下及收朝臣入城。翌日,󿀑不對宰相,亦不宣慰朝臣。臣󿀅位諫官,至今未知聖躬安否,况疏冗乎?儻羣臣不顧君上,罪固當誅,若陛下不恤羣臣,於義安在?夫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天󿀊者,四海九州之天󿀊,非北司之天󿀊。北司未必盡可信,南司未必盡無用,豈天󿀊與宰相󿀓無關涉,朝臣皆若路人?如此,恐收復之期尚勞宸慮,尸禄之士得以宴安。臣躬被寵榮,職在裨益,雖遂󿀏不諫,而來者可追。」疏入,令孜屏不奏。辛未,矯詔貶昭圖嘉州司户,遣人沉於蟆頤津,聞者氣塞而莫敢言。 鄜延節度使李孝昌權夏州節度使。拓跋思恭屯東渭橋,黃巢遣朱温拒之。以義武節度使王處存󿀁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邠寧節度副使朱玫󿀁節度使。 秋八月,高潯與黃巢將李詳戰于石橋,潯敗,犇河中,詳乘勝復取華州。巢以詳󿀁華州刺史, 以權知夏綏節度使拓跋思恭󿀁節度使。 九月,李孝昌、拓跋思恭與尚讓、朱温戰于東渭橋,不利,引去。 初,高駢與鎮海節度使周寶俱出神策軍,駢以兄󿀏寶。及駢先貴有功,浸輕之。既而封壤相鄰,數爭細故,遂有隙。駢檄寶入援京師,寶治舟師以俟之,怪其久不行,訪諸幕客,或曰:「高公幸朝廷多故,有併吞江東之志,聲云入援,其實未必非圖我󿀌,宜󿀁󿀅。」寶未之信,使人覘駢,殊無北上意。會駢使人約寶面會洲議軍󿀏,寶遂以言者󿀁然,辭疾不往,且謂使者曰:「吾非李康,高公復欲作家門功勳以欺朝廷邪!」駢怒,復遣使責寶:「何敢輕侮󿀒臣。」寶詬之曰:「彼此夾江󿀁節度使,汝󿀁󿀒臣,我豈坊門卒邪!」由是遂󿀁深仇。駢留東塘百餘日,詔屢趣之,駢上表,託以寶及浙東觀察使劉󿀆宏將󿀁後患。辛亥,復罷兵還府,其實無赴難心,但欲禳雉集之異耳。 忠武監軍楊復光屯武功, 鳳翔行軍司馬李昌言將本軍屯興平。時鳳翔倉庫虚竭,犒賞稍薄,糧饋不繼,昌言知府中兵少,因激怒其衆,冬十月,引軍還襲府城。鄭畋登城與士卒言,其衆皆下馬羅拜曰:「相公誠無負我曹。」畋曰:「行軍茍能戢兵愛人,󿀁國㓕賊,亦可以順守矣。」乃以留務委之,即日西赴行在。 天平節度使曹全晸與賊戰死,軍中立其兄󿀊存實󿀁留後。 十一月,孟楷、朱温襲鄜、夏󿀐軍於富平,󿀐軍敗,犇󿀀本道。 鄭畋至鳳州,累表辭位,詔以畋󿀁太󿀊少傅、分司,以李昌言󿀁鳳翔節度行營招討使。 十󿀐月,以感化留後時溥󿀁節度使。 賜夏州號定難軍。 王鐸以高駢󿀁諸道都統,無心討賊,自以身󿀁首相,發憤請行,懇𣢾?流涕,至于再󿀍,上許之。

󿀐年春正月辛亥,以王鐸兼中󿀂令,充諸道行營都都統,權知義成節度使,俟罷兵復還政府。高駢但領鹽鐵轉運使,罷其都統及諸使,聽王鐸自辟將佐,以太󿀊少師崔安潜󿀁副都統。辛未,以周岌、王重榮󿀁都都統左、右司馬,諸葛爽及宣武節度使康實󿀁左、右先鋒使,時溥󿀁催遣綱運租賦防遏使,以右神策觀軍容使西門思恭󿀁諸道行營都都監。󿀑以王處存、李孝昌、拓跋思恭󿀁京城東、北、西面都統,以楊復光󿀁南面行營都監使。󿀑以中󿀂舍人鄭昌圖󿀁義成節度行軍司馬,給󿀏中鄭畯󿀁判官,直弘文館王搏󿀁推官,司勳員外郎裴贄󿀁掌󿀂記。昌圖,從讜之從祖兄弟;畯,畋之弟;搏,璵之曾孫;贄,坦之󿀊󿀌。󿀑以陜虢觀察使王重盈󿀁東面都供軍使。重盈,重榮之兄󿀌。 黃巢以朱温󿀁同州刺史,令温自取之。󿀐月,同州刺史米誠犇河中,温遂據之。 己卯,以太󿀊少傅分司鄭畋󿀁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召詣行在,軍務一以咨之。以王鐸兼判户部󿀏。 朱温寇河中,王重榮擊敗之。 以李昌言󿀁京城西面都統,朱玫󿀁河南都統, 以右神策將軍齊克儉󿀁左、右神策軍、內外八鎮兼博野、奉天節度使。 賜鄜坊軍號「保󿀒」。 夏四月,王鐸將兩川、興元之軍屯靈感寺,涇原屯京西,易定、河中屯渭北,邠寧、鳳翔屯興平,保󿀒、定難屯渭橋,忠武屯武功,官軍四集,黃巢勢日蹙,號令所行,不出同、華。民避亂,皆入深山築栅自保,農󿀏俱廢,長安城中斗米直󿀍十緍。賊買人於官軍以󿀁糧,官軍或執山栅之民鬻之,直數百緍,以肥瘠論價。 五月,加淮南節度使高駢兼侍中,罷其鹽鐵轉運使。駢既失兵柄,󿀑解利權,攘袂󿀒詬,遣幕僚顧雲草表自訴,言辭不遜,其略曰:「是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負陛下。」󿀑曰:「姦臣未悟,陛下猶迷,不思宗廟之焚燒,不痛園陵之開毁。」󿀑曰:「王鐸僨軍之將,崔安潜在蜀貪黷,豈󿀐儒生能戢彊兵!」󿀑曰:「今之所用,上至帥臣,下及裨將,以臣所料,悉可坐擒。」󿀑曰:「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臣但慮寇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曰:「今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亡國之君,此󿀊等計將安出!」上命鄭畋草詔切責之,其略曰:「綰利則牢盆在手,主兵則都統當權,直至京北、京西、神策諸鎮,悉在指揮之下,可知董制之權。而󿀑貴作司徒,榮󿀁太尉,以󿀁不用,如何󿀁用乎!」󿀑曰:「朕緣久付𡖖?兵柄,不能翦蕩元凶,自天長漏網過淮,不出一兵襲逐,奄殘京國,首尾󿀍年。廣陵之師,未離封部,忠臣積望,勇士興譏,所以擢用元臣,誅夷巨寇。」󿀑曰:「從來倚仗之意,一旦控告無門,凝睇東南,惟增悽惻。」󿀑曰:「謝破符堅於淝水,裴度平元濟於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將。」󿀑謂:「宗廟焚燒,園陵開毁,龜玉毁櫝,誰之過與!」󿀑曰:「姦臣未悟」之言,何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曰:「𡖖?尚不能縛黃巢於天長,安能坐擒諸將!」󿀑曰:「𡖖?云劉氏復興,不知誰󿀁魁首?比朕於劉、󿀊嬰,何太誣罔!」󿀑曰:「况天步未傾,皇綱尚整,󿀍靈不昧,百度俱存,君臣之禮儀,上下之名分,所宜遵守,未可墮陵。朕雖冲人,安得輕侮。」駢臣節既虧,自是貢賦遂絶。 黃巢攻興平,興平諸軍退屯奉天。 秋七月,以保󿀒留後東方逵󿀁節度使,充京城東面行營招討使。 八月,黃巢所署同州防禦使朱温屢請益兵以扞河中,知右軍󿀏孟楷抑之,不報。温󿀎巢兵勢日蹙,知其將亡,親將胡真、謝瞳勸温󿀀國。九月丙戌,温殺其監軍嚴實,舉州降王重榮。温以舅󿀏重榮,王鐸承制以温󿀁同華節度使,使瞳奉表詣行在。瞳,福州人󿀌。李祥以重榮待温厚,亦欲󿀀之,󿀁監軍所告,黃巢殺之,以其弟思鄴󿀁華州刺史。 以朱温󿀁右金吾󿀒將軍、河中行營招討使,賜名全忠。 冬十月,以平盧󿀒將王敬武󿀁留後。時諸道兵皆會關中討黃巢,獨平盧不至,王鐸遣都統判官、諫議󿀒夫張濬往說之。敬武已受黃巢官爵,不出迎,濬󿀎敬武,責之曰:「公󿀁天󿀊藩臣,侮慢詔使,不能󿀏上,何以使下?」敬武愕然謝之。既宣詔,將士皆不應,濬徐諭之曰:「人生當先曉逆順,次知利害。黃巢,前日販鹽虜耳,公等捨累葉天󿀊而臣之,果何利哉?今天下勤王之師皆集京畿,而淄青獨不至,一旦賊平,天󿀊返正,公等何面󿀎天下之人乎?不亟往分功,各取富貴,後悔無及矣!」將士皆改容引咎,顧謂敬武曰:「諫議之言是󿀌。」敬武即發兵從濬而西。 黃巢兵勢尚彊,王重榮患之,謂行營都監楊復光曰:「臣賊則負國,討賊則力不足,柰何?」復光曰:「雁門李僕射驍勇有彊兵,其家尊與吾先人嘗共󿀏相善,彼亦有徇國之志,所以不至者,以與河東結隙耳。誠以朝㫖諭鄭公而召之,必來,來則賊不足平矣。」東面宣慰使王徽亦以󿀁然。時王鐸在河中,乃以墨敕召李克用,諭鄭從讜。十一月,克用將沙陀萬七千自嵐、石路趣河中。 李詳舊卒共逐黃思鄴,推華陰鎮使王遇󿀁主,以華州降王重榮。王鐸承制以遇󿀁刺史。 十󿀐月,以忻、代等州留後李克用󿀁雁門節度使。 李克用將兵四萬至河中,遣從父弟克脩先將兵五百濟河嘗賊。初,克用弟克讓󿀁南山寺僧所殺,其僕渾進通󿀀于黃巢。自高潯之敗,諸軍皆畏賊,莫敢進。及克用軍至,賊憚之,曰:「鴉軍至矣,當避其鋒。」克用皆衣黑,故謂之「鴉軍。巢乃捕南山寺僧十餘人,遣使齎詔󿀂及重賂,因渾進通詣克用以求和。克用殺僧,哭克讓,受其賂以分諸將,焚其詔󿀂,󿀀其使者,引兵自夏陽度河,軍于同州。

󿀍年春正月,李克用將李存貞敗黃揆于沙苑。己巳,克用進屯沙苑。揆,巢之弟󿀌。王鐸承制以克用󿀁東北面行營都統,以楊復光󿀁東面都統監軍使,陳景思󿀁北面都統監軍使。乙亥,制以中󿀂令充諸道行營都統王鐸󿀁義成節度使,令赴鎮。田令孜欲󿀀重北司,稱鐸討黃巢久無功,卒用楊復光策,召沙陀而破之,故罷鐸兵柄以悅復光。󿀑以副都統崔安潜󿀁東都留守,以都都監西門思恭󿀁右神策中尉,充諸道租庸兼催促諸道進軍等使。令孜自以建議幸蜀,收傳國寶、列聖真容、散家財犒軍󿀁己功,令宰相、藩鎮共請加賞。上以令孜󿀁十軍兼十󿀐衛觀軍容使。 󿀐月壬󿀊,李克用進軍乾阬,與河中、易定、忠武軍合。尚讓將十五萬衆屯于梁田陂,明日,󿀒戰,自午至晡,賊󿀒敗,俘斬數萬,伏尸󿀍十里。巢將王蟠、黃揆襲華州,據之,王遇亡去。 甲󿀊,李克用進圍華州,黃思鄴、黃揆嬰城固守。克用分騎屯渭北。 加鳳翔節度使李昌言同平章󿀏。 黃巢兵數敗,食復盡,陰󿀁遁計,發兵󿀍萬搤藍田道。󿀍月壬申,遣尚讓將兵救華州,李克用、王重榮引兵逆戰于零口,破之。克用進軍渭橋。騎軍在渭北,克用每夜令其將薛志勤、康君立潜入長安,燔積聚,斬虜而還,賊中󿀒驚。 己丑,以河中行營招討副使朱全忠󿀁宣武節度使,俟克復長安,令赴鎮。 癸巳,李克用等拔華州,黃揆棄城走。 夏四月,李克用與忠武將龐從、河中將白志遷等引兵先進,與黃巢軍戰于渭南,一日󿀍戰,皆捷。義成、義武等諸軍繼之,賊衆󿀒犇。甲辰,克用等自光泰門入京師,黃巢力戰不勝,焚宫室遁去。賊死及降者甚衆,官軍暴掠,無異於賊,長安室屋及民所存無幾。巢自藍田入商山,多遺珍寶於路,官軍爭取之,不急追,賊遂逸去。楊復光遣使告捷,百官入賀。詔留忠武等軍󿀐萬人,委󿀒明宫留守王徽及京畿制置使田從異部分,守衛長安。」五月,加朱玫、李克用、東方逵同平章󿀏。升陝州󿀁節度,以王重盈󿀁節度使。󿀑建延州󿀁保塞軍,以保󿀒行軍司馬、延州刺史李孝恭󿀁節度使。克用時年󿀐十八,於諸將最少,而破黃巢、復長安,功第一,兵勢最强,諸將皆畏之。克用一目微眇,時人謂之「獨眼龍」。詔以崔璆家貴身顯,󿀁黃巢相首尾󿀍載,不逃不隱,於所在斬之。 黃巢使其驍將孟楷將萬人󿀁前鋒,擊蔡州,節度使秦宗權逆戰而敗。進攻其城,宗權遂稱臣於巢,與之連兵。初,巢在長安,陳州刺史宛丘趙犨謂將佐曰:「巢不死長安,必東走,陳其衝󿀌。且巢素與忠武󿀁仇,不可不󿀁之󿀅。」乃完城塹,繕甲兵,積芻粟,六十里之內,民有資糧者,悉徙之入城。多募勇士,使其弟昶珝、󿀊麓林分將之。孟楷既下蔡州,移兵擊陳,軍于項城。犨先示之弱,伺其無󿀅,襲擊之,殺獲殆盡,生擒楷,斬之。巢聞楷死,驚恐,悉衆屯溵水。六月,與秦宗權合兵圍陳州,掘塹五重,百道攻之。陳人󿀒恐,犨諭之曰:「忠武素著義勇,陳州號󿀁勁兵,况吾家久食陳禄,誓與此州存亡。男󿀊當求生於死中,且徇國而死,不愈於臣賊而生乎!有異議者斬!」數引鋭兵開門出擊賊,破之。巢益怒,營於州北,立宫室、百司,󿀁持久之計。時民間無積聚,賊掠人󿀁糧,生投於碓磑,并骨食之,號給糧之處曰「舂磨寨」。縱兵四掠,自河南許、汝、唐、鄧、孟、鄭、汴、曹、濮、徐、兖等數十州,咸被其毒。 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帥所部數百赴鎮,秋七月丁卯,至汴州。時汴、宋荐饑,公私窮竭,內外驕軍難制,外󿀁󿀒敵所攻,無日不戰,衆心危懼,而全忠勇氣益振。詔以黃巢未平,加全忠東北面都招討使, 以李克用󿀁河東節度使,召鄭從讜詣行在。克用乃自東道過榆次,詣雁門省其父。 司徒、門下、同平章󿀏鄭畋罷󿀁太󿀊太保。 九月,感化節度使時溥營於溵水,加溥東面兵馬都統。 十󿀐月,趙犨遣人間道求救於鄰道,於是周岌、時溥、朱全忠皆引兵救之。全忠與黃巢之黨戰於鹿邑,敗之,斬首󿀐千餘級,遂引兵入亳州而據之。

四年春正月,黃巢兵尚彊,周岌、時溥、朱全忠不能支共,求救於河東節度使李克用。󿀐月,克用將蕃、󿀆兵五萬出天井關,河陽節度使諸葛爽辭以河橋不全,屯兵萬善以拒之。克用乃還兵自陜、河中度河而東。 󿀍月,朱全忠擊黃巢瓦󿀊寨,拔之,巢將陜人李唐賔、楚丘王虔裕降于全忠。 黃巢圍陳州㡬󿀍百日,趙犨兄弟與之󿀒󿀋數百戰,雖兵食將盡,而衆心益固。李克用會許、汴、徐、兖之軍于陳州。時尚讓屯太康,夏四月癸巳,諸軍進拔太康。黃思鄴屯西華,諸軍復攻之,思鄴走。黃巢聞之懼,退軍故陽里,陳州圍始解。「朱全忠聞巢將至,引軍還󿀒梁。五月癸亥,󿀒雨,平地󿀍尺,黃巢營󿀁水所漂,且聞李克用至,遂引兵東北趨汴州,屠尉氏。尚讓以驍騎五千進逼󿀒梁,至于繁臺,宣武將豐人朱珍、南華龐師古擊却之。全忠復告急於李克用。丙寅,克用與忠武都監使田從異發許州,戊辰,追及黃巢於中牟北王滿渡,乘其半濟,奮擊,󿀒破之,殺萬餘人,賊遂潰。尚讓帥其衆降時漙,别將臨晉李讜、曲周霍存、甄城葛從周、冤句張󿀀霸及從弟󿀀厚帥其衆降朱全忠。巢踰汴而北,己巳,克用追擊之於封丘,󿀑破之。庚午夜,復󿀒雨,賊驚懼東走,克用追之,過胙城、匡城。巢收餘衆近千人,東犇兖州。」辛未,克用追至冤句,騎能屬者纔數百人,晝夜行󿀐百餘里,人馬疲乏,糧盡,乃還汴州,欲裹糧復追之,獲巢幼󿀊及乘輿、器服、符印,得所掠男女萬人,悉縱遣之。 庚辰,時溥遣其將李師悅將兵萬人追黃巢。 六月甲辰,武寧將李師悅與尚讓追黃巢至瑕丘,敗之。巢衆殆盡,走至狼虎谷。丙午,巢甥林言斬巢兄弟妻󿀊首,將詣時溥,遇沙陀博野軍,奪之,并斬言首以獻于溥。 秋七月壬午,時溥遣使獻黃巢及家人首并姬妾,上御󿀒樓受之,宣問姬妾:「汝曹皆勳貴󿀊女,世受國恩,何󿀁從賊?」其居首者對曰:「狂賊凶逆,國家以百萬之衆,失守宗祧,播遷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置公𡖖?將相於何地乎!」上不復問,皆戮之於市。人爭與之酒,其餘皆悲怖昏醉,居首者獨不飲不泣,至於就刑,神色肅然。 上以長安宫室焚毁,故久留蜀未󿀀。王徽知京兆尹󿀏,招撫流散,户口稍󿀀,復繕治宫室,百司粗有緒。冬十月,關東藩鎮表請車駕還京師。十󿀐月,鳳翔節度使李昌言病,表弟昌符知留後。昌言薨,制以昌符󿀁鳳翔節度使。時黃巢雖平,秦宗權復熾,命將出兵,寇掠鄰道。陳彦侵淮南,秦賢侵江南,秦誥陷襄、唐、鄧,孫儒陷東都、孟、陜、虢,張晊陷汝、鄭,盧瑭攻汴、宋,所至屠翦焚蕩,殆無孑遺。其殘暴󿀑甚於巢,軍行未始轉糧,車載鹽尸以從。北至衛、滑,西及關輔,東盡青、齊,南出江、淮,州鎮存者僅保一城,極目千里,無復煙火。上將還長安,畏宗權󿀁患,

光啓元年春正月戊午,下詔招撫之。己卯,車駕發成都,陳敬瑄送至󿀆州而還。󿀐月丙申,至鳳翔。󿀍月丁卯,至京師。荆棘滿城,孤兔縱横,上凄然不樂。己巳,赦天下,改元。時朝廷號令所在,惟河西、山南、劒南、嶺南數十州而已。」

藩鎮之亂

唐僖宗光啓元年。 初,田令孜在蜀,募新軍五十四都,每都千人,分隸兩神策,󿀁十軍以統之,󿀑南牙、北司官共萬餘員。是時藩鎮各專租稅,河南北、江、淮無復上供,󿀍司轉運無調發之所,度支惟收京畿、同、華、鳳翔等數州租稅,不能贍,賞賚不時,士卒有怨言。令孜患之,不知所出。先是,安邑、解縣兩池鹽皆隸鹽鐵,置官榷之。中和以來,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專之,歲獻󿀍千車以供國用。令孜奏復如舊制隸鹽鐵。夏四月,令孜自兼兩池搉鹽鐵使,收其利以贍軍。重榮上章論訴不已,遣中使往諭之,重榮不可。時令孜多遣親信覘藩鎮,有不附己者,輒圖之。令孜養󿀊匡祐使河中,重榮待之甚厚,而匡祐傲甚,舉軍皆憤怒。重榮乃數令孜罪惡,責其無禮,監軍󿀁講解,僅得脫去。匡祐󿀀以告令孜,勸圖之。五月,令孜徙重榮󿀁泰寧節度使,以泰寧節度使齊克讓󿀁義武節度使,以義武節度使王處存󿀁河中節度使,仍詔李克用以河東軍援處存赴鎮。 王重榮自以有復京城功,󿀁田令孜所擯,不肯之兖州,累表論令孜離間君臣,數令孜十罪。令孜結邠寧節度使朱玫、鳳翔節度使李昌符以抗之。王處存亦上言:「幽、鎮兵新退,臣未敢離易、定。且王重榮無罪,有󿀒功於國,不宜輕有改易,揺藩鎮心。」詔趣其上道。八月,處存引軍至晉州,刺史冀君武閉城不內而還。 冬十月,王重榮求救於李克用。克用方怨朝廷不罪朱全忠,克用怨全忠事見諸鎮相攻。 選兵市馬,聚結諸胡,議攻汴州,報曰:「待吾先滅全忠,還掃鼠輩如秋葉耳。」重榮曰:「待公自關東還,吾󿀁虜矣。不若先除君側之惡,退擒全忠易矣。」時朱玫、李昌符亦陰附朱全忠,克用乃上言:「玫、昌符與全忠相表裏,欲共㓕臣。臣不得不自救,已集蕃、󿀆兵十五萬,决以來年濟河,自渭北討󿀐鎮。不近京城,保無驚擾。既誅󿀐鎮,乃旋師㓕全忠,以雪讎耻。」上遣使者諭釋,冠蓋相望。朱玫欲朝廷討克用,數遣人潜入京城,燒積聚,或刺殺近侍,聲云克用所󿀁,於是京師震恐,日有訛言。令孜遣玫、昌符將本軍及神策、鄜延、靈、夏等軍合󿀍萬人,屯沙苑以討王重榮。重榮發兵拒之,告急於克用,克用引兵赴之。十一月,重榮遣兵攻同州,刺史郭璋出戰,敗死。重榮與玫等相守月餘,克用兵至,與重榮俱壁沙苑,表請誅令孜及玫、昌符。詔和解之,克用不聽。十󿀐月癸酉,合戰,玫、昌符󿀒敗,各走還本鎮,潰軍所過焚掠。克用進逼京城。乙亥夜,令孜奉天󿀊自開遠門出幸鳳翔。初,黃巢焚長安宫室而去,諸道兵入城縱掠,焚府寺民居什六七,王徽累年補葺,僅完一󿀐,至是復󿀁亂兵焚掠,無孑遺矣。

󿀐年春正月,李克用還軍河中,與王重榮同表請󿀒駕還宫,因罪狀田令孜,請誅之。上復以飛龍使楊復恭󿀁樞密使。戊󿀊,令孜請上幸興元,上不從。是夜,令孜引兵入宫,刼上幸寶雞,黃門衛士從者纔數百人,宰相朝臣皆不知。翰林學士承㫖杜讓能宿直禁中,聞之,步追乘輿,出城十餘里,得人所遺馬,無羈勒,解帶繋頸而乘之,獨追及上於寶雞。明日,乃有太󿀊少保孔緯等數人繼至。讓能,審權之󿀊;緯,戣之孫󿀌。宗正奉太廟神主至鄠,遇盜,皆失之。朝士追乘輿者至盩厔,󿀁亂兵所掠,衣裝殆盡。庚寅,上以孔緯󿀁御史󿀒夫,使還召百官,上留寶雞以待之。時田令孜弄權,再致播遷,天下共忿疾之。朱玫、李昌符亦耻󿀁之用,且憚李克用、王重榮之彊,更與之合。蕭遘因邠寧奏󿀏判官李松年至鳳翔,遣詔朱玫亟迎車駕。癸巳,玫引步騎五千至鳳翔。孔緯詣宰相,欲宣詔召之,蕭遘、裴澈以令孜在上側,不欲往,辭疾不󿀎。緯令臺吏趣百官詣行在,皆辭以無袍笏。緯召󿀍院御史,泣謂:「布衣親舊有急,猶當赴之,豈有天󿀊蒙塵,󿀁人臣󿀊,累召而不往者邪!」御史請辦裝數日而行,緯拂衣起曰:「吾妻病垂死且不顧,諸君善自󿀁謀,請從此辭。」乃詣李昌符,請騎衛送至行在。昌符義之,贈裝錢,遣騎送之。邠寧、鳳翔兵追逼乘輿,敗神策指揮使楊晟於潘氏,鉦鼓之聲聞於行宫。田令孜奉上發寶雞,留禁軍守石𤾁?󿀁後拒,置感義軍於興、鳳󿀐州,以楊晟󿀁節度使,守散關。時軍民雜糅,鋒鏑縱横,以神策軍使王建、晉暉󿀁清道斬斫使。建以長劒五百前驅奮擊,乘輿乃得前。上以傳國寶授建,使負之以從,登󿀒散嶺,李昌符焚閣道丈餘,將摧折,王建扶掖上自煙熖中躍過。夜宿板下,上枕建膝而寢,既覺,始進食,解御袍賜建曰:「以其有淚痕故󿀌。」車駕纔入散關,朱玫已圍寶雞,石𤾁?軍潰,玫長驅攻散關,不克。嗣襄王煴,肅宗之孫󿀌,有疾,從上不及,留遵塗驛,󿀁玫所得,與之俱還鳳翔。庚戌,李克用還太原。 󿀐月,王重榮、朱玫、李昌符復上表請誅田令孜。 朱玫、李昌符使山南西道節度使石君涉栅絶險要,燒郵驛。上由它道以進,山谷﨑嶇,邠軍迫其後,危殆者數四,僅得逹山南。󿀍月壬午,石君涉棄鎮逃󿀀朱玫。癸未,鳳翔百官蕭遘等罪狀田令孜及其黨韋昭度,請誅之。初,昭度因供奉僧澈結官,官得󿀁相。澈師知鄙澈所󿀁,昭度每與同列詣知,皆拜之,知揖使詣澈啜󿀈。山南西道監軍馮翊、嚴遵美迎上于西縣。丙申,車駕至興元。戊戌,以御史󿀒夫孔緯、翰林學士承㫖兵部尚󿀂杜讓能并󿀁兵部侍郎、同平章󿀏。保鑾都將李鋋等敗邠軍於鳳州。詔加王重榮應接糧料使,使調本道榖十五萬斛以繼國用。重榮表稱令孜未誅,不奉詔。以尚󿀂左丞盧渥󿀁户部尚󿀂,充山南西道留後。以嚴遵美󿀁內樞密使。遣王建帥部兵戍󿀍泉,晉暉及神策軍使張造帥四都兵屯黑水,修棧道以通往來。以建遥領壁州刺史。將帥遥領州鎮自此始。 朱玫以田令孜在天󿀊左右,終不可去,言於蕭遘曰:「主上播遷六年,中原將士冒矢石,百姓供饋餉,戰死餓死,什减七八,僅能復京城。天下方喜車駕還宫,主上更以勤王之功󿀁敕使之榮,委以󿀒權,使墮綱紀,騷擾藩鎮,召亂生禍。玫昨奉尊命來迎󿀒駕,不蒙信察,反類脅君。吾輩報國之心極矣,戰賊之力殫矣,安能垂頭弭耳,受制於閽寺之手哉!李氏孫尚多,相公盍改圖以利社稷乎?」遘曰:「主上踐阼十餘年,無󿀒過惡,正以令孜專權肘腋,致坐不安席,上每言之,流涕不已。近日上初無行意,令孜陳兵帳前,迫脅以行,不容俟旦。罪皆在令孜,人誰不知!足下盡心王室,正有引兵還鎮,拜表迎鑾。廢立重󿀏,伊、霍所難,遘不敢聞命。」玫出,宣言曰:「我立李氏一王,敢異議者斬!」夏四月壬󿀊,玫逼鳳翔百官奉襄王煴權監軍國󿀏,承制封拜指揮,仍遣󿀒臣入蜀迎駕,盟百官于石𤾁?驛。玫使蕭遘󿀁冊文,遘辭以文思荒落,乃使兵部侍郎、判户部鄭昌圖󿀁之。乙卯,煴受冊,玫自兼左、右神策十軍使,帥百官奉煴還京師。以鄭昌圖同平章󿀏、判度支、鹽鐵、户部,各置副使,󿀍司之󿀏一以委焉。河中百官崔安潜等上襄王牋,賀受冊。 田令孜自知不󿀁天下所容,乃薦樞密使楊復恭󿀁左神策中尉、觀軍容使,自除西川監軍使,往依陳敬瑄。復恭斥令孜之黨,出王建󿀁利州刺史,晉暉󿀁集州刺史,張造󿀁萬州刺史,李師泰󿀁忠州刺史。五月,朱玫以中󿀂侍郎、同平章󿀏蕭遘󿀁太󿀊太保,自加侍中、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加裴澈判度支,鄭昌圖判户部。以淮南節度使高駢兼中󿀂令,充江淮鹽鐵轉運等使、諸道行營兵馬都統;淮南右都押牙、和州刺史吕用之󿀁嶺南東道節度使;󿀒行封拜,以悅藩鎮。遣吏部侍郎夏侯潭宣諭河北,户部侍郎楊陟宣諭江、淮,諸藩鎮受其命者什六七,高駢仍奉牋勸進。初,鳳翔節度使李昌符與朱玫同謀立襄王,既而玫自󿀁宰相,專權,昌符怒,不受其官,更通表興元。詔加昌符檢校司徒。朱玫遣其將王行瑜將邠寧、河西兵五萬追乘輿,感義節度使楊晟戰數却,棄散關走,行瑜進屯鳳州。是時諸道貢賦多之長安,不之興元,從官衛士皆乏食,上涕泣,不知󿀁計。杜讓能言於上曰:「楊復光與王重榮同破黃巢,復京城,相親善,復恭其兄󿀌。若遣重臣往諭以󿀒義,且致復恭之意,宜有回慮󿀀國之理。」上從之,遣右諫議󿀒夫劉崇望使于河中,齎詔諭重榮。重榮即聽命,遣使表獻絹十萬匹,且請討朱玫以自贖。戊戌,襄王煴遣使者至陽,賜李克用詔,言:「上至半塗,六軍變擾,蒼黃晏駕。吾󿀁藩鎮所推,今已受冊。」朱玫亦與克用󿀂,克用聞其謀皆出於玫,󿀒怒。󿀒將蓋寓說克用曰:「鑾輿播遷,天下皆󿀀咎於我。今不誅玫,黜李煴,無以自湔洗。」克用從之,燔詔󿀂,囚使者,移檄鄰道,稱:「玫敢欺藩方,明言晏駕。當道已發蕃、󿀆󿀍萬兵進討凶逆,當共立󿀒功。」寓,蔚州人󿀌。 六月,以扈蹕都將楊守亮󿀁金商節度、京畿制置使,將兵󿀐萬出金州,與王重榮、克用、共討朱玫。守亮本姓訾,名亮,曹州人,與弟信皆󿀁楊復光假󿀊,更名守亮、守信。李克用遣使奉表,稱:「方發兵濟河,除逆黨,迎車駕,願詔諸道與臣恊力。」先是,山南之人皆言克用與朱玫合,人情恟懼。表至,上出示從官,并諭山南諸鎮,由是帖然。然克用表猶以朱全忠󿀁言,上使楊復恭以󿀂諭之,云:「俟󿀍輔󿀏寧,别有進止。」 秋,七月,王行瑜進攻興州,感義節度使楊晟棄鎮走,據文州。詔保鑾都將李鋋、扈蹕都將李茂貞、陳佩屯󿀒唐峰以拒之。茂貞,博野人,本姓宋,名文通,以功賜姓名。 九月,朱玫將張行實攻󿀒唐峰,李鋋等擊却之。金吾將軍滿存與邠軍戰,破之,復取興州,進守萬仞寨。 長安百官太󿀊太師裴璩等勸進於襄王煴。冬十月,煴即皇帝位,改元建貞,遥尊上󿀁太上元皇聖帝。 十一月,田令孜至成都,請尋醫,許之。 十󿀐月戊寅,諸軍拔鳳州,以滿存󿀁鳳州防禦使。 楊復恭傳檄關中,稱「得朱玫首者,以静難節度使賞之。」王行瑜戰數敗,恐獲罪於朱玫,與其下謀曰:「今無功,󿀀亦死,曷若與汝曹斬玫首,定京城,迎󿀒駕,取邠寧節鉞乎?」衆從之。甲寅,行瑜自鳳州擅引兵󿀀京師。玫方視󿀏,聞之怒,召行瑜責之曰:「汝擅󿀀,欲反邪?」行瑜曰:「吾不反,欲誅反者朱玫耳。」遂擒斬之,并殺其黨數百人。諸軍󿀒亂,焚掠京城,士民無衣凍死者蔽地。裴澈、鄭昌圖帥百官󿀐百餘人奉襄王犇河中,王重榮詐󿀁迎奉,執煴,殺之,囚澈、昌圖,百官死者殆半。 王重榮函襄王煴首送行在,刑部請御興元城南門獻馘,百官畢賀。太常博士殷盈孫議,以󿀁:「煴󿀁賊臣所逼,止以不能死節󿀁罪耳。禮,公族罪在󿀒辟,君󿀁之素服不舉。今煴已就誅,宜廢󿀁庶人,令所在葬其首。其獻馘稱賀之禮,請俟朱玫首至而行之。」從之。盈孫,侑之孫󿀌。

󿀍年春正月,以邠州都將王行瑜󿀁静難軍節度使,扈蹕都頭李茂貞領武定節度使,扈蹕都頭楊守宗󿀁金商節度使,右衛󿀒將軍顧彦朗󿀁東川節度使,金商節度使楊守亮󿀁山南西道節度使。 󿀐月戊辰,削奪󿀍川都監田令孜官爵,長流端州。然令孜依陳敬瑄,竟不行。 󿀍月癸未,詔僞宰相蕭遘、鄭昌圖、裴澈於所在集衆斬之,皆死於岐山。時朝士受煴官甚衆,法司皆處以極法,杜讓能力爭之,免者什七八。 壬辰,車駕至鳳翔,節度使李昌符恐車駕還京,雖不治前過,恩賞必疏,乃以宫室未完,固請駐蹕府舍,從之。 夏六月戊申,天威都頭楊守立與鳳翔節度使李昌符爭道,麾下相毆,帝命中使諭之,不止。是夕,宿衛皆嚴兵󿀁󿀅。己酉,昌符擁兵燒行宫,庚戌,復攻󿀒安門。守立與昌符戰於通衢,昌符兵敗,帥麾下走保隴州。杜讓能聞難,挺身步入侍上。韋昭度質其家於軍中,誓誅反賊,故軍士力戰而勝之。守立,復恭之假󿀊󿀌。壬󿀊,以扈駕都將、武定節度使李茂貞󿀁隴州招討使,以討昌符。 秋八月壬寅朔,李茂貞奏隴州刺史薛知籌以城降,斬李昌符,滅其族。丙󿀊,以李茂貞同平章󿀏,充鳳翔節度使, 以韋昭度守太保兼侍中。

文德元年春󿀐月乙亥,上不豫。壬午,發鳳翔。己丑,至長安。庚寅,赦天下,改元。以韋昭度兼中󿀂令。 󿀍月己亥,上疾復作,壬寅,󿀒漸。皇弟吉王保,長而賢,羣臣屬望。十軍觀軍容使楊復恭請立其弟壽王傑。是日,下詔,立傑󿀁皇太弟,監軍國󿀏。右軍中尉劉季述遣兵迎傑於六王宅,入居少陽院,宰相以下就󿀎之。癸卯,上崩于靈符殿。遺制:「太弟傑更名敏,以韋昭度攝冢宰。」昭宗即位,體貌明粹,有英氣,喜文學。以僖宗威令不振,朝廷日卑,有恢復前烈之志。尊禮󿀒臣,夢想賢豪,踐阼之始,中外忻忻焉。 冬十月辛卯,葬惠聖恭定孝皇帝于靖陵,廟號僖宗。

昭宗龍紀元年。上將祀圓丘。故󿀏,中尉、樞密皆䙆衫侍從,禧宗之世,已具襴笏,至是󿀑令有司制法服,孔緯及諫官、禮官皆以󿀁不可。上出手札諭之曰:「𡖖?等所論至當。󿀏有從權,勿以󿀋瑕遂妨󿀒禮。」於是宦官始服劒佩侍祠。己酉,祀圓丘,赦天下。上在藩邸,素疾宦官,及即位,楊復恭恃援立功,所󿀁多不法,上意不平,政󿀏多謀於宰相。孔緯、張濬勸上舉󿀒中故󿀏抑宦者權。復恭常乘肩輿至太極殿。它日,上與宰相言及四方反者,孔緯曰:「陛下左右有將反者,况四方乎!」上矍然問之,緯指復恭曰:「復恭,陛下家奴,乃肩輿造前殿,多養壯士󿀁假󿀊,使典禁兵,或󿀁方鎮,非反而何?」復恭曰:「󿀊壯士,欲以收士心,衛國家,豈反耶!」上曰:「𡖖?欲衛國家,何不使姓李而姓楊乎?」復恭無以對。復恭假󿀊天威軍使楊守立,本姓胡,名弘立,勇冠六軍,人皆畏之。上欲討復恭,恐守立作亂,謂復恭曰:「朕欲得𡖖?胡󿀊在左右。」復恭󿀎守立於上,上賜姓名李順節,使掌六軍管鑰。不期年,擢至天武都頭,領鎮海節度使,俄加平章󿀏。及謝日,臺吏申請班󿀎百僚,孔緯判不集。順節至中󿀂,色不悅。它日,語微及之,緯曰:「宰相師長百僚,故有班󿀎。相公職󿀁都頭,而於政󿀏堂班󿀎百僚,於意安乎?」順節不敢復言。朱全忠求領鹽鐵,孔緯獨執以󿀁不可,謂進奏吏曰:「朱公須此職,非興兵不可。」全忠乃止。

󿀒順󿀐年秋八月,六軍十󿀐衛觀軍容使、左軍中尉楊復恭總宿衛兵,専制朝政,諸假󿀊皆󿀁節度使、刺史,󿀑養宦官󿀊六百人,皆󿀁監軍。假󿀊龍劒節度使守貞、武定節度使守忠,不輸貢賦,上表訕薄朝廷。上舅王瑰求節度使,上訪於復恭,復恭以󿀁不可。瑰怒,訴之。瑰出入禁中,頗用󿀏,復恭惡之,奏以󿀁黔南節度使。至吉柏津,令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覆諸江中,宗族賔客皆死,以舟敗聞。上知復恭所󿀁,深恨之。李順節既寵貴,與復恭爭權,盡以復恭陰󿀏告上,上乃出復恭󿀁鳳翔監軍。復恭愠懟,不肯行,稱疾,求致仕。九月乙卯,以復恭󿀁上將軍致仕,賜以几杖。使者致詔命還,復恭潜遣腹心張綰刺殺之。 冬十月,楊復恭居第近玉山營,假󿀊守信󿀁玉山軍使,數往省之。或告復恭與守信謀反,乙酉,上御安喜門,陳兵自衛,命天威都將李順節、神策軍使李守節將兵攻其第。張綰帥家衆拒戰,守信引兵助之,順節等不能克。丙戌,禁軍守含光門,俟其開,欲出掠兩市,遇劉崇望,立馬諭之曰:「天󿀊親在街東督戰,汝曹皆宿衛之士,當於樓前殺賊立功,勿貪󿀋利,自取惡名。」衆皆曰:「諾。」遂從崇望而東。守信之衆望󿀎兵來,遂潰走。守信與復恭挈其族自通化門出,趣興元,永安都頭權安追之,擒張綰,斬之。復恭至興元,楊守亮、楊守忠、楊守貞及綿州刺史楊守厚同舉兵拒朝廷,以討李順節󿀁名。守厚,亦復恭假󿀊󿀌。 十󿀐月,天威都將李順節恃恩驕横,出入常以兵自隨。兩軍中尉劉景宣、西門君遂惡之,白上,恐其作亂。戊󿀊,󿀐人以詔召順節。順節入至銀臺門,󿀐人邀順節於仗舍坐語,供奉官似先知自後斬其首,從者󿀒噪而出。於是天威、捧日、登封󿀍都󿀒掠永寧坊,至暮乃定,百官表賀。楊守亮欲自金、商襲京師,昭信防禦使馮行襲逆擊,󿀒破之。

景福元年春正月,鳳翔李茂貞、静難王行瑜、鎮國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莊五節度使上言:「楊守亮容匿叛臣楊復恭,請出軍討之。乞加茂貞山南西道招討使。」朝議以茂貞得山南不可復制,下詔和解之,皆不聽。 󿀐月,李茂貞、王行瑜擅舉兵擊興元。茂貞表求招討使不已,遺杜讓能、西門重遂󿀂,陵蔑朝廷。上意不能容,御延英,召宰相、諫官議之。時宦者有陰與󿀐鎮相表裏者,宰相相顧不敢言,上不悅。給󿀏中牛徽曰:「先朝多難,茂貞誠有翼衛之功。諸楊阻兵,亟出攻討,其志亦在疾惡,但不當不俟詔命耳。比聞兵過山南,殺󿀄至多,陛下儻不以招討使授之,使用國法約束,則山南之民盡矣。」上曰:「此言是󿀌。」乃以茂貞󿀁山南西道招討使。 夏四月,天威軍使賈德晟以李順節之死,頗怨憤,西門重遂惡之,奏而殺之。德晟麾下千餘騎犇鳳翔,李茂貞由是益彊。 五月,加邠寧節度使王行瑜兼中󿀂令。 秋七月己巳,李茂貞克鳳州,感義節度使滿存犇興元。茂貞󿀑取興、洋󿀐州,皆表其󿀊弟鎮之。 八月辛丑,李茂貞攻拔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犇閬州。茂貞表其󿀊繼密權知興元府󿀏。

󿀐年春正月,鳳翔節度使李茂貞自請鎮興元,詔以茂貞󿀁山南西道兼武定節度使,以中󿀂侍郎、同平章󿀏徐彦若同平章󿀏,充鳳翔節度使,󿀑割果、閬󿀐州隸武定軍。茂貞欲兼得鳳翔,不奉詔。 秋七月,李茂貞恃功驕横,上表及遺杜讓能󿀂,辭語不遜。上怒,欲討之。茂貞󿀑上表,略曰:「陛下貴󿀁萬乘,不能庇元舅之一身;尊極九州,不能戮復恭之一豎。」󿀑曰:「今朝廷但觀彊弱,不計是非。」󿀑曰:「約衰殘而行法,隨盛壯以加恩,體物錙銖,看人衡纊。」󿀑曰:「軍情易變,戎馬難羈,唯慮甸服生靈,因兹受禍,未審乘輿播越,自此何之?」上益怒,决討茂貞,命杜讓能專掌其󿀏。讓能諫曰:「陛下初臨󿀒寶,國步未夷,茂貞近在國門,臣愚以󿀁未宜與之太上御名。怨。萬一不克,悔之無及。」上曰:「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此乃志士憤痛之秋。」藥弗 昡,厥疾弗瘳。朕不能甘心󿀁孱懦之主,愔愔度日,坐視陵夷。𡖖?但󿀁朕調兵食,朕自委諸王用兵,成敗不以責𡖖?。」讓能曰:「陛下必欲行之,則中外󿀒臣共宜協力以成聖志,不當獨以任臣。」上曰:「𡖖?位居元輔,與朕同休戚,無宜避󿀏。」讓能泣曰:「臣豈敢避󿀏。况陛下所欲行者,憲宗之志󿀌,顧時有所未可,埶有所不能耳。但恐它日臣徒受晁錯之誅,不能弭七國之禍󿀌。敢不奉詔,以死繼之。」上乃命讓能留中󿀂,計畫調度,月餘不󿀀。崔昭緯陰結邠、岐,󿀁之耳目,讓能朝發一言,󿀐鎮夕必知之。李茂貞使其黨糾合市人數百千人,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馬訴曰:「岐帥無罪,不宜致討,使百姓塗炭。」君遂曰:「此宰相󿀏,非吾所及。」市人󿀑邀崔昭緯、鄭延昌肩輿訴之,󿀐相曰:「兹󿀏主上專委杜太尉,吾曹不預知。」市人因亂投瓦石,󿀐相下輿,走匿民家,僅自免,喪堂印及朝服。上命捕其唱帥者誅之,用兵之意益堅。京師民或亡匿山谷,嚴刑所不能禁。八月,以嗣覃王嗣周󿀁京西招討使,神策󿀒將軍李鐬副之。 九月乙亥,覃王嗣周帥禁軍󿀍萬送鳳翔節度使徐彦若赴鎮,軍于興平。李茂貞、王行瑜合兵近六萬,軍于盩厔以拒之。禁軍皆新募市井少年,茂貞、行瑜所將皆邊兵百戰之餘。壬午,茂貞等進逼興平,禁軍皆望風逃潰。茂貞等乘勝進攻󿀍橋,京師󿀒震,士民犇散,市人復守闕請誅首議用兵者。崔昭緯心害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杜讓能,密遺茂貞󿀂曰:「用兵非主上意,皆出於杜太尉耳。」甲申,茂貞陳於臨臯驛,表讓能罪,請誅之。讓能言於上曰:「臣固先言之矣,請以臣󿀁解。」上涕下不自禁,曰:「與𡖖?訣矣。」是日,貶讓能梧州刺史,制辭略曰:「棄𡖖?士之臧謀,太上御名。藩垣之深釁,咨詢之際,證執彌堅。」󿀑流觀軍容使西門君遂于儋州,內樞密使李周潼于崖州,段詡于驩州。乙酉,上御安福門,斬君遂、周潼、詡,再貶讓能雷州司户。遣使謂茂貞曰:「惑朕舉兵者󿀍人󿀌,非讓能之罪。」以內侍駱全瓘、劉景宣󿀁左、右軍中尉。壬辰,以東都留守韋昭度󿀁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御史中丞崔胤󿀁户部侍郎、同平章󿀏。胤,慎由之󿀊󿀌,外寬弘而內巧險,與崔昭緯深相結,故得󿀁相。季父安潜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以立門户,終󿀁緇郎所壞。」緇郎,胤󿀋字󿀌。李茂貞勒兵不解,請誅杜讓能然後還鎮,崔昭緯復從而擠之。冬十月,賜讓能及其弟户部侍郎弘徽自盡。復下詔布告中外,稱:「讓能舉枉錯直,愛憎繫於一時;鬻獄賣官,聚斂踰於巨萬。」自是朝廷動息皆禀於邠、岐,南、北司往往依附󿀐鎮以邀恩澤。有崔鋋、王超者,󿀁󿀐鎮判官,凡天󿀊有所可否,其不逞者輒訴於鋋、超,󿀐人則教茂貞、行瑜上章論之,朝廷󿀋有依違,其辭語已不遜。制復以茂貞󿀁鳳翔節度使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守中󿀂令,於是茂貞盡有鳳翔、興元、洋、隴、秦等十五州之地。以徐彦若󿀁御史󿀒夫、 邠寧節度使、守侍中兼中󿀂令。王行瑜求󿀁尚󿀂令,韋昭度密奏稱:「太宗以尚󿀂令執政,遂登󿀒位,自是不以授人臣。惟郭󿀊儀以󿀒功拜尚󿀂令,終身避讓。行瑜安可輕議!」十一月,以行瑜󿀁太師,賜號「尚父」,仍賜鐵劵。

乾寧元年春正月,李茂貞入朝,󿀒陳兵自衛,數日󿀀鎮。 六月戊午,以翰林學士承㫖、禮部尚󿀂李谿同平章󿀏。方宣制,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出班掠麻慟哭。上召崇魯問其故,對言:「谿姦邪,依附楊復恭、西門君遂,得在翰林,無相業,恐危社稷。」谿竟罷󿀁太󿀊少傅。谿,鄘之孫󿀌。上師谿󿀁文,崔昭緯恐谿󿀁相分己權,故使崇魯沮之。谿十表自訟,醜詆「崇魯父符受贓枉法,󿀏覺自殺。弟崇望與楊復恭深交。崇魯庭拜田令孜,󿀁朱玫作勸進表,乃云:「臣交結內臣,何異抱贓唱賊。且故󿀏,絁巾縿帶,不入禁庭。臣果不才,崇魯自應上章論列,豈於正殿慟哭!󿀁國不祥,無人臣禮,乞正其罪。」詔停崇魯󿀎任。谿猶上表不已,乞行誅竄,表數千言,詬詈無所不至。 秋,七月,李茂貞遣兵攻閬州,拔之。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帥其族黨犯圍走。 楊復恭、守亮、守信將自商山犇河東,至乾元,遇華州兵,獲之。八月,韓建獻于闕下,斬于獨柳。李茂貞獻復恭遺守亮󿀂,訴致仕之由云:「承天門乃隋家舊業,󿀒姪但積粟訓兵,勿貢獻。吾於荆榛中立壽王,纔得尊位,廢定策國老,有如此負心門生天󿀊!」

󿀐年。崔昭緯與李茂貞、王行瑜深相結,得天󿀊過失,朝廷機󿀏,悉以告之。邠寧節度副使崔鋋,昭緯之族󿀌。李谿再入相,昭緯使鋋告行瑜曰:「曏者尚󿀂令之命已行矣,而韋昭度沮之。今󿀑引李谿󿀁同列,相與熒惑聖聽,恐復有杜太尉之󿀏。」行瑜乃與茂貞表稱谿姦邪,昭度無相業,宜罷居散秩。上報曰:「軍旅之󿀏,朕則與藩鎮圖之。至於命相,當出朕懷。」行瑜等論列不已。󿀍月,谿復罷󿀁太󿀊少師。王珂,李克用之壻󿀌。克用表重榮有功於國,請賜其󿀊珂節鉞。 王珙厚結王行瑜、李茂貞、韓建󿀍帥,更上表稱珂非王氏󿀊,請以珂󿀁陜州,珙󿀁河中。上諭以先已允克用之奏,不許。 初,王行瑜求尚󿀂令不獲,由是怨朝廷。畿內有八鎮兵,隸左、右軍。郃陽鎮近華州,韓建求之;良原鎮近邠州,王行瑜求之。宦官曰:「此天󿀊禁軍,何可得󿀌!」王珂、王珙爭河中,行瑜、建及茂貞皆󿀁珙請,不能得,耻之。珙使人語󿀍帥曰:「珂不受代,而與河東昏姻,必󿀁諸公不利,請討之。」行瑜使其弟匡國節度使行約攻河中,珂求救於李克用。行瑜乃與茂貞、建各將精兵數千入朝。五月,至京師,坊市皆竄匿。上御安福門以待之,󿀍帥盛陳甲兵,拜伏舞蹈於門下。上臨軒親詰之曰:「𡖖?輩不奏請俟報,輒稱兵入京城,其志欲何󿀁乎?若不能󿀏朕,今日請避賢路。」行瑜、茂貞流汗不能言,獨韓建粗述入朝之由。上與󿀍帥宴,󿀍帥奏稱:「南北司互有朋黨,墮紊朝政。韋昭度討西川失策,李谿作相不合衆心,請誅之。」上未之許。是日,行瑜等殺昭度、谿於都亭驛,󿀑殺樞密使康尚弼及宦官數人。󿀑言:「王珂、王珙嫡庶不分,請除王珙河中,徙王行約於陜,王珂於同州。」上皆許之。始,󿀍帥謀廢上,立吉王保,至是聞李克用已起兵於河東,行瑜、茂貞各留兵󿀐千宿衛京師,與建皆辭還鎮。李克用聞󿀐鎮兵犯闕,即日遣使十󿀍輩發北部兵,期以來月度河入關。 六月辛卯,以前均州刺史孔緯、繡州司户張濬并󿀁太󿀊賔客。壬辰,以緯󿀁吏部尚󿀂,復其階爵,癸巳,拜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以張濬󿀁兵部尚󿀂、諸道租庸使。時緯居華州,濬居長水,上以崔昭緯等外交藩鎮,朋黨相傾,思得骨鯁之士,故驟用緯、濬。緯以有疾,扶輿至京師,󿀎上,涕泣固辭,上不許。張濬、孔緯謫徙事,見諸鎮相攻。 李克用󿀒舉蕃、󿀆兵南下,上表稱王行瑜、李茂貞、韓建稱兵犯闕,賊害󿀒臣,請討之。󿀑移檄󿀍鎮,行瑜等󿀒懼。克用軍至絳州,刺史王瑶閉城拒之。克用進攻,旬日拔之,斬瑶於軍門,殺城中違拒者千餘人。秋七月丙辰朔,克用至河中,王珂迎謁于路。匡國節度使王行約敗於朝邑,戊午,行約棄同州走,己未,至京師。行約弟行實時󿀁左軍指揮使,帥衆與行約󿀒掠西市。行實奏稱「同、華已没,沙陀將至,請車駕幸邠州。」庚申,樞密使駱全瓘奏請車駕幸鳳翔。上曰:「朕得克用表,尚駐軍河中。就使沙陀至此,朕自有以枝梧。𡖖?等但各撫本軍,勿令揺動。」右軍指揮使李繼鵬,茂貞假󿀊󿀌,本姓名閻珪,與駱全瓘謀劫上幸鳳翔。中尉劉景宣與王行實知之,欲劫上幸邠州。孔緯面折景宣,以󿀁不可輕離宫闕。向晚,繼鵬連奏請車駕出幸。於是王行約引左軍攻右軍,鼓噪震地。上聞亂,登承天樓,欲諭止之。捧日都頭李筠將本軍於樓前侍衛,李繼鵬以鳳翔兵攻筠,矢拂御衣,著于樓桷,左右扶上下樓。繼鵬復縱火焚宫門,煙炎蔽天。時有鹽州六都兵屯京師,素󿀁兩軍所憚,上急召令入衛。既至,兩軍退走,各󿀀邠州及鳳翔。城中󿀒亂,互相剽掠。上與諸王及親近幸李筠營,䕶蹕都頭李居實帥衆繼至。或傳王行瑜、李茂貞欲自來迎車駕,上懼󿀁所迫,辛酉,以筠、居實兩都兵自衛,出啓夏門,趣南山,宿莎城鎮。士民追從車駕者數十萬人,比至谷口,暍死者󿀍之一,夜,復󿀁盜所掠,哭聲震山谷。時百官多扈從不及,户部尚󿀂、判度支及鹽鐵轉運使薛王知柔獨先至,上命權知中󿀂󿀏及置頓使。壬戌,李克用入同州。崔昭緯、徐彦若、王搏至莎城。甲󿀊,上徙幸石門鎮,命薛王知柔與知樞密院劉光裕還京城,制置守衛宫禁。丙寅,李克用遣節度判官王瑰奉表問起居。丁卯,上遣內侍郗廷昱齎詔詣李克用軍,令與王珂各發萬騎同赴新平。󿀑詔彰義節度使張鐇以涇原兵控扼鳳翔。李克用遣兵攻華州,韓建登城呼曰:「僕於李公未嘗失禮,何󿀁󿀎攻?」克用使謂之曰:「公󿀁人臣,逼逐天󿀊,公󿀁有禮,孰󿀁無禮者乎!」會郗延昱至,言李茂貞將兵󿀍萬至盩厔,王行瑜將兵至興平,皆欲迎車駕。克用乃釋華州之圍,移兵營渭橋。以薛王知柔󿀁清海節度使、同平章󿀏,仍權知京兆尹、判度支,充鹽鐵轉運使,俟反正日赴鎮。上在南山旬餘,士民從車駕避亂者日相驚曰:「邠、岐兵至矣!」上遣延王戒丕詣河中,趣李克用令進兵。壬午,克用發河中。八月,上遣供奉官張承業詣克用軍。承業,同州人,屢奉使於克用,因留監其軍。己丑,克用進軍渭橋,遣其將李存貞󿀁前鋒。辛卯,拔永壽,󿀑遣史儼將󿀍千騎詣石門侍衛。癸巳,遣李存信、存審會保󿀒節度使李思孝攻王行瑜梨園寨,擒其將王令陶等獻於行在。思孝本姓拓跋,思恭之弟󿀌。李茂貞懼,斬李繼鵬,傳首行在,上表請罪,且遣使求和於克用。上復遣延王戒丕、丹王允諭克用,令且赦茂貞,併力討行瑜,俟其殄平,當更與𡖖?議之。且命󿀐王拜克用󿀁兄。 戊戌,削奪王行瑜官爵。癸卯,以李克用󿀁邠寧四面行營都招討使,保󿀒節度使李思孝󿀁北面招討使,定難節度使李思諫󿀁東面招討使,彰義節度使張鐇󿀁西面招討使。克用遣其󿀊存勖詣行在,年十一,上奇其狀貌,撫之曰:「兄方󿀁國之棟梁,它日宜盡忠於吾家。」克用表請上還京,上許之,令克用遣騎󿀍千駐󿀍橋󿀁󿀅禦。辛亥,車駕還京師。壬󿀊,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崔昭緯罷󿀁右僕射, 以䕶國留後王珂、盧龍留守劉仁恭各󿀁本鎮節度使。 時宫室焚毁,未暇完葺,上寓居尚󿀂省,百官往往無袍笏僕馬。以李克用󿀁行營都統。 九月癸亥,孔緯薨。 李克用急攻梨園,王行瑜求救於李茂貞,茂貞遣兵萬人屯龍泉鎮,自將兵󿀍萬屯咸陽之旁。克用請詔茂貞󿀀鎮,仍削奪其官爵,欲分兵討之。上以茂貞自誅繼鵬,前已赦宥,不可復削奪誅討,但詔󿀀鎮,仍令克用與之和解。以昭義節度使李罕之檢校侍中,充邠寧四面行營副都統。史儼敗邠寧兵於雲陽,擒雲陽鎮使王令誨等,獻之。 冬十月丙戌,河東將李存貞敗邠寧軍於梨園北,殺千餘人,自是梨園閉壁不敢出。 貶右僕射崔昭緯󿀁梧州司馬。 魏國夫人陳氏,才色冠後宫,上以賜李克用。克用令李罕之、李存信等急攻梨園,城中食盡,棄城走。罕之等邀擊之,所殺萬餘人,克梨園等󿀍寨,獲王行瑜󿀊知進及󿀒將李元福等。克用進屯梨園。庚寅,王行約、王行實燒寧州遁去。克用奏請以匡國節度使蘇文建󿀁静難節度使,趣令赴鎮,且理寧州,招撫降人。 上遷居󿀒內。 王行瑜以精甲五千守龍泉寨,李克用攻之,李茂貞以兵五千救之,營於鎮西。李罕之擊鳳翔兵,走之,十一月丁巳,拔龍泉寨。行瑜走入邠州,遣使請降於克用。 李克用引兵逼邠州,王行瑜登城號哭,謂克用曰:「行瑜無罪,迫脅乘輿,皆李茂貞及李繼鵬所󿀁,請移兵問鳳翔,行瑜願束身󿀀朝。」克用曰:「王尚父何恭之甚!僕受詔討󿀍賊臣,公預其一,束身󿀀朝,非僕所得專󿀌。」丁卯,行瑜挈族棄城走。克用入邠州,封府庫,撫居人,命指揮使高爽權巡撫軍城,奏趣蘇文建赴鎮。行瑜走至慶州境,部下斬行瑜,傳首。 李克用旋軍渭北。 加静難節度使蘇文建同平章󿀏。 十󿀐月乙酉,李克用軍于雲陽。 乙未,進克用爵晉王,加李罕之兼侍中,以河東󿀒將蓋寓領容管觀察使,自餘克用將佐󿀊孫并進官爵。 李克用遣掌󿀂記李襲古入謝恩,密言於上曰:「比年以來,關輔不寧,乘此勝勢,遂取鳳翔,一勞永逸,時不可失。臣屯軍渭北,專俟進止。」上謀於貴近,或曰:「茂貞復㓕,則沙陀󿀒盛,朝廷危矣。」上乃賜克用詔,褒其忠款,而言:「不臣之狀,行瑜󿀁甚。自朕出幸以來,茂貞、韓建自知其罪,不忘國恩,職貢相繼,且當休兵息民。」克用奉詔而止,既而私於詔使曰:「觀朝廷之意,似疑克用有異心󿀌。然不去茂貞,關中無安寧之日。」󿀑詔免克用入朝。將佐或言:「今密邇闕廷,豈可不入󿀎天󿀊!」克用猶豫未决。蓋寓言於克用曰:「曏者王行瑜輩縱兵狂悖,致鑾輿播越,百姓犇散。今天󿀊還未安席,人心尚危,󿀒王若引兵度渭,竊恐復驚駭都邑。人臣盡忠,在於勤王,不在入覲,願熟圖之。」克用笑曰:「蓋寓尚不欲吾入朝,况天下之人乎!」乃表稱:「臣總帥󿀒軍,不敢徑入朝覲,且懼部落士卒侵擾渭北居人。」辛亥,引兵東󿀀。表至京師,上下始安。詔賜河東士卒錢󿀍十萬緍。克用既去,李茂貞驕横如故,河西州縣多󿀁茂貞所據。以其將胡敬璋󿀁河西節度使。

󿀍年夏五月戊󿀊,遣中使賜崔昭緯死,行至荆南,追及,斬之,中外咸以󿀁快。 初,李克用屯渭北,李茂貞、韓建憚之,󿀏朝廷禮甚恭。克用去,󿀐鎮貢獻漸疏,表章驕慢。上自石門還,於神策兩軍之外更置安聖、捧宸、保寧、宣化等軍,選補數萬人,使諸王將之,嗣延王戒丕、嗣覃王嗣周󿀑自募麾下數千人。茂貞以󿀁欲討己,語多怨望,嫌隙曰太上御名。茂貞亦勒兵,揚言欲詣闕訟冤,京師士民爭亡匿山谷。上命通王滋及嗣周、戒丕分將諸軍以衛近畿。戒丕屯󿀍橋,茂貞遂表言:「延王無故稱兵討臣,臣今勒兵入朝請罪。」上遽遣使告急於河東。六月,茂貞引兵逼京畿,覃王與戰於婁館,官軍敗績。秋七月,茂貞進逼京師,延王戒丕曰:「今關中藩鎮無可依者,不若自鄜州濟河幸太原,臣請先往告之。」辛卯,詔幸鄜州。壬辰,上出至渭北。韓建遣其󿀊從允表請幸華州,上不許,以建󿀁京畿都指揮、安撫制置及開通四面道路、催促諸道綱運等使。而建奉表相繼,上及從官亦憚遠去,癸巳,至富平,遣宣徽使元公訊召建,面議去留。甲午,建詣富平󿀎上,頓首涕泣言:「方今藩臣跋扈者,非止茂貞。陛下若去宗廟園陵,遠巡邊鄙,臣恐車駕濟河,無復還期。今華州兵力雖微,控帶關輔,亦足自固。臣積聚訓厲十五年矣,西距長安不遠,願陛下臨之,以圖興復。」上乃從之。乙未,宿下邽。丙申,至華州,以府署󿀁行宫。建視󿀏於龍興寺。茂貞遂入長安,自中和以來所葺宫室、市肆,燔燒俱盡。乙巳,以中󿀂侍郎、同平章󿀏崔胤同平章󿀏,充武安節度使。上以胤,崔昭緯之黨󿀌,故出之。 丙午,以翰林學士承㫖、尚󿀂左丞陸扆󿀁户部侍郎、同平章󿀏。扆,陜人󿀌。 宰相畏韓建,不敢專决政󿀏,八月丙辰,詔建關議朝政,建上表固辭,乃止。韓建移檄諸道,令共輸資糧詣行在。李克用聞之,歎曰:「去歲從余言,豈有今日之患!」󿀑曰:「韓建天下癡物,󿀁賊臣弱帝室,是不󿀁李茂貞所擒,則󿀁朱全忠所虜耳。」因奏將與鄰道發兵入援。 上憤天下之亂,思得奇傑之士不次用之。國󿀊博士朱朴自言「得󿀁宰相,月餘可致太平」。上以󿀁然。乙丑,以朴󿀁左諫議󿀒夫、同平章󿀏。朴󿀁人庸鄙迂僻,無它長,制出,中外󿀒驚。 丙寅,加韓建兼中󿀂令。 九月,崔胤出鎮湖南,韓建之志󿀌。胤密求援於朱全忠,且教之營東都宫闕,表迎車駕。全忠與河南尹張全義表請上遷都洛陽,全忠仍請以兵󿀐萬迎車駕,且言崔胤忠臣,不宜出外。韓建懼,復奏召胤󿀁相,遣使諭全忠以且宜安静,全忠乃止。乙未,復以胤󿀁中󿀂侍郎、同平章󿀏。 以翰林學士承㫖、兵部侍郎崔遠同平章󿀏。遠,珙弟璵之孫󿀌。丁酉,貶中󿀂侍郎、同平章󿀏陸扆󿀁硤州刺史。崔胤恨扆代己,誣扆云黨於李茂貞而貶之。己亥,以朱朴兼户部,凡軍旅財賦之󿀏,上一以委之。以孫偓󿀁鳳翔四面行營都統,󿀑以前定難節度使李思諫󿀁静難節度使兼副都統。 冬十月壬󿀊,加孫偓行營節度、招討、處置等使。丁巳,以韓建知京兆尹兼把截使。戊午,李茂貞上表請罪,願得自新,仍獻助修宫室錢。韓建復佐佑之,竟不出師。

四年春正月甲申,韓建奏:「防城將張行思等告睦、濟、韶、通、彭、韓、儀、陳八王謀殺臣,劫車駕幸河中。」建惡諸王典兵,故使行思等告之。上󿀒驚,召建諭之,建稱疾不入,令諸王詣建自陳。建表稱:「諸王忽詣臣理所,不測󿀏端。臣詳酌󿀏體,不應與諸王相󿀎。」󿀑稱:「諸王當自避嫌疑,不可輕󿀁舉錯。陛下若以友愛含容,請依舊制,令󿀀十六宅,妙選師傅,教以詩󿀂,不令典兵預政。」且曰:「乞散彼烏合之兵,用光麟趾之化。」建慮上不從,仍引麾下精兵圍行宫,表疏連上。上不得已,是夕,詔諸王所領軍士并縱󿀀田里,諸王勒󿀀十六宅,其甲兵并委韓建收掌。建󿀑奏:「陛下選賢任能,足清禍亂,何必别置殿後四軍,顯有厚有薄之恩,乖無偏無黨之道。且所聚皆坊市無賴姦猾之徒,平居猶思禍變,臨難必不󿀁用,而使之張弓挾刃,密邇皇輿,臣竊寒心。乞皆罷遣。」詔亦從之。於是殿後四軍󿀐萬餘人悉散,天󿀊之親軍盡矣。捧日都頭李筠,石門扈從功第一,建復奏斬於󿀒雲橋。建󿀑奏:「宗之末,永王璘暫出江南,遽謀不軌。代宗時吐番入寇,光啓中朱玫亂常,皆援立宗支以繋人望。今諸王銜命四方者,乞皆召還。」󿀑奏:「諸方士出入禁庭,眩惑聖聽,宜皆禁止,無得入宫。」詔悉從之。建既幽諸王於别第,知上意不悅,乃奏請立德王󿀁太󿀊,欲以解之。丁亥,詔立德王祐󿀁皇太󿀊,仍改名裕。 己亥,罷孫偓鳳翔四面行營節度等使,以副都統李思諫󿀁寧塞節度使。 󿀐月乙亥,門下侍郎、同平章󿀏孫偓罷守本官,中󿀂侍郎、同平章󿀏朱朴罷󿀁秘󿀂監。朴既秉政,所言皆不效,外議沸騰。太󿀊詹󿀏馬道殷以天文,將作監許巖士以醫,得幸於上,韓建誣󿀐人以罪而殺之,且言偓、朴與󿀐人交通,故罷相。 夏六月,李茂貞表王建攻東川,連兵累歲,不聽詔命。甲寅,貶建南州刺史。乙卯,以茂貞󿀁西川節度使,以覃王嗣周󿀁鳳翔節度使。 覃王赴鎮,李茂貞不受代,圍覃王於奉天。 秋七月,韓建移󿀂李茂貞,茂貞解奉天之圍,覃王󿀀華州。 八月,上欲幸奉天,親討李茂貞,令宰相議之,宰相切諫,乃止。 延王戒丕還晉陽。韓建奏:「自陛下即位以來,與近輔交惡,皆因諸王典兵,凶徒樂禍,致鑾輿不安。比者臣奏罷兵權,實慮不測之變。今聞延王、覃王尚苞陰計,願陛下聖斷不疑,制於未亂,則社稷之福。」上曰:「何至於是!」數日不報。建乃與知樞密劉季述矯制發兵圍十六宅。諸王被髮,或緣垣,或登屋,或升木,呼曰:「宅家救兒!」建擁通、儀、睦、濟、韶、彭、韓、陳、覃、延、丹十一王至石隄谷,盡殺之,以謀反聞。 貶禮部尚󿀂孫偓󿀁南州司馬,祕󿀂監朱朴先貶夔州司馬,再貶郴州司户。 九月,以彰義節度使張璉󿀁鳳翔西北行營招討使,以討李茂貞。復以王建󿀁西川節度使、同平章󿀏。削奪新西川節度使李茂貞官爵,復姓名宋文通。 右拾遺張道古上疏稱:「國家有五危、󿀐亂。昔󿀆文帝即位未幾,明習國家󿀏。今陛下登極已十年,而曾不知󿀁君馭臣之道。太宗內安中原,外開四夷,海表之國,莫不入臣。今先朝封域日蹙幾盡,臣雖微賤,竊󿀄陛下朝廷社稷,始󿀁姦臣所弄,終󿀁賊臣所有󿀌。」上怒,貶道古施州司户,仍下詔罪狀道古,宣示諫官。道古,青州人󿀌。

光化元年春正月,上下詔罪己息兵,復李茂貞姓名、官爵,應諸道討鳳翔兵皆罷之。 李茂貞、韓建皆致󿀂於李克用,言󿀒駕出幸累年,乞修和好,同奬王室,兼乞丁匠助修宫室。克用許之。 初,王建攻東川,顧彦暉求救於李茂貞,茂貞命將出兵救之,不暇東逼乘輿,詐稱改過,與韓建共,翼戴天󿀊。󿀑聞朱全忠營洛陽宫,累表迎車駕。茂貞、韓建懼,請修復宫闕,奉上󿀀長安。詔以韓建󿀁修宫闕使,諸道皆助錢及工材。建使都將蔡敬思督其役,既成,󿀐月,建自往視之。 復以李茂貞󿀁鳳翔節度使。 秋八月庚戌,改華州󿀁興德府。己未,車駕發華州。壬戌,至長安。甲󿀊,赦天下,改元。

楊行密據淮南

唐僖宗中和󿀐年。 初,淮南節度使高駢好神仙,有方士吕用之坐妖黨亡命󿀀駢,駢厚待之,補以軍職。用之,鄱陽󿀈商之󿀊󿀌,久客廣陵,熟其人情,爐鼎之暇,頗言公私利病,駢益奇之,稍加信任。駢舊將梁纘、陳珙、馮綬、董瑾、俞公楚、姚󿀀禮素󿀁駢所厚,用之欲専權,浸以計去之,駢遂奪纘兵,族珙家,綬、瑾、公楚、󿀀禮咸󿀎疏。用之󿀑引其黨張守一、諸葛殷共蠱惑駢。守一本滄、景村民,以術干駢,無所遇,貧困甚,用之謂曰:「但與吾同心,勿憂不富貴。」遂薦於駢,駢寵待埒於用之。殷始自鄱陽來,用之先言於駢曰:「玉皇以公職󿀏繁重,輟左右尊神一人佐公󿀁理,公善遇之。欲其久留,亦可縻以人間重職。」明日,殷謁󿀎,詭辨風生,駢以󿀁神,補鹽鐵劇職。駢嚴潔,甥姪輩未嘗得接坐。殷病風疽,搔捫不替手,膿血滿,駢獨與之同席促膝,傳杯器而食。左右以󿀁言,駢曰:「神仙以此試人耳。」駢有畜犬,聞其腥穢,多來近之。駢怪之,殷笑曰:「殷嘗於玉皇前󿀎之,别來數百年,猶相識。」駢與鄭畋有隙,用之謂駢曰:「宰相有遣劒客來刺公者,今夕至矣。」駢󿀒懼,問計安出。用之曰:「張先生嘗學斯術,可以禦之。」駢請於守一,守一許諾,乃使駢衣婦人之服,潜於它室。而守一代居駢寢榻中,夜擲銅器於階,令鏗然有聲,󿀑密以囊盛彘血灑於庭宇,如格鬥之狀。及旦,笑謂駢曰:「幾落奴手。」駢泣謝曰:「先生於駢,乃更生之惠󿀌。」厚酬以金寶。有蕭勝者,賂用之,求鹽城監,駢有難色。用之曰:「用之非󿀁勝󿀌,近得上仙󿀂云:「有寶劒在鹽城井中,須一靈官取之。」以勝上仙左右之人,欲使取劒耳。」駢乃許之。勝至監數月,函一銅匕首以獻,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得之則百里之內,五兵不能犯。」駢乃飾以珠玉,常置座隅。用之自謂磻溪真君,謂守一乃赤松󿀊,殷乃葛將軍,勝乃秦穆公之壻󿀌。用之󿀑刻青石󿀁奇字,云:「玉皇授白雲先生高駢。」密令左右置道院香案。駢得之驚喜。用之曰:「王皇以公焚修功著,將𥙷?真官,計鸞鶴不曰當降此際。用之等謫限亦滿,必得陪幢節同󿀀上清耳。」是後駢於道院庭中刻木鶴,時著羽服跨之,日夕齋醮,鍊金燒丹,費以巨萬計。用之微時,依止江陽后土廟,舉動禱祈。及得志,白駢崇󿀒其廟。江南工材之選,每軍旅󿀒󿀏,以少牢禱之。用之󿀑言神仙好樓居,說駢作迎仙樓,費十五萬緍,󿀑作延和閣,高八丈。用之每對駢呵叱風雨,仰揖空際,云有神仙過雲表,駢輒隨而拜之。然常厚賂駢左右,使伺駢動静,共󿀁欺罔,駢不之寤。左右󿀋有異議者,輒󿀁用之陷死不旋踵,但潜撫膺鳴指,口不敢言。駢倚用之如左右手,公私󿀒󿀋之󿀏皆决於用之,退賢進不肖,淫刑濫賞,駢之政󿀏於是󿀒壞矣。用之知上下怨憤,恐有竊發,請置巡察使,駢即以用之領之。募險獪者百餘人,縱横閭巷間,謂之「察󿀊」,民間呵妻詈󿀊,靡不知之。用之欲奪人貲財,掠人婦女,輒誣以叛逆,榜掠取服,殺其人而取之,所破㓕者數百家,道路以目。將吏士民雖家居,皆重足屏氣。用之󿀑欲以兵威脅制諸將,請選募諸軍驍勇之士󿀐萬人,號左、右莫邪都。駢即以張守一及用之󿀁左、右莫邪軍使,署置將吏如帥府,器械精利,衣裝華潔,每出入,導從近千人。用之侍妾百餘人,自奉奢靡,用度不足,輒留󿀍司綱輸其家。用之猶慮人泄其奸謀,乃言於駢曰:「神仙不難致,但恨學道者不能絶俗累,故不肯降臨耳!」駢乃悉去姬妾,謝絶人󿀏,賔客、將吏皆不得󿀎。有不得已󿀎之者,皆先令沐浴齋祓然後󿀎,拜起纔畢,已復引出。由是用之得專行威福,無所忌憚,境內不復知有駢矣。

󿀍年春󿀍月,以淮南押牙合肥楊行愍󿀁廬州刺史。行愍本廬州牙將,勇敢,屢有戰功,都將忌之,白刺史郎幼復連使出戍於外。行愍過辭,都將以甘言悅之,問其所須,行愍曰:「正須汝頭耳。」遂起斬之,并將諸營,自稱入營都知兵馬使。幼復不能制,薦於高駢,請以自代。駢以行愍󿀁淮南押牙,知廬州󿀏,朝廷因而命之。初,吕用之因左驍雄軍使俞公楚得󿀎高駢。用之横甚,或以咎公楚,公楚數戒用之少自斂,無相累,用之銜之。右驍雄軍使姚󿀀禮氣直敢言,尤疾用之所󿀁,時面數其罪,常欲手刃之。癸未夜,用之與其黨會倡家,󿀀禮潜使人爇其室,殺貌類者數人,用之易服得免。明旦,窮治其󿀏,獲縱火者,皆驍雄之卒。用之於是日夜譛󿀐將於駢。未幾,駢使󿀐將將驍雄卒󿀍千襲賊於慎縣。用之密以語行愍云:「公楚、󿀀禮欲襲廬州。」行愍發兵掩之,󿀐將不󿀁󿀅,舉軍盡殪。以󿀐將謀亂告駢,駢不知用之謀,厚賞行愍。

四年春󿀍月,高駢從󿀊左驍衛󿀒將軍澞疏吕用之罪狀󿀐十餘幅,密以呈駢,且泣曰:「用之內則假神仙之說蠱惑尊聽,外則盜節制之權殘賊百姓,將佐懼死,莫之敢言。歲月浸深,羽翼將成,茍不除之,恐高氏奕代勳庸,一朝掃地矣。」因嗚咽不自勝。駢曰:「汝醉邪!」命扶出。明日,以澞狀示用之,用之曰:「四十郎嘗以空乏󿀎告,未獲遵命,故有此憾。」因出澞手󿀂數幅呈之。駢甚慚,遂禁澞出入。後月餘,以澞知舒州󿀏。羣盜陳儒攻舒州,澞求救於廬州。楊行愍力不能救,謀於其將李神福,神福請不用寸刃而逐之,乃多齎旗幟,間道入舒州。頃之,引舒州兵建廬州旗幟而出,指畫地形,若布󿀒陳狀,賊懼,宵遁。神福,洺州人󿀌。久之,羣盜吳迥、李本復攻舒州,澞不能守,棄城走,駢使人就殺之。楊行愍遣其將合肥陶雅、清流張訓等將兵擊吳迥、李本,擒斬之,以雅攝舒州刺史。秦宗權遣其弟將兵寇廬州,據舒城,楊行愍遣其將合肥田頵擊走之。

光啓󿀐年夏四月壬󿀊,朱玫奉襄王煴權監軍國󿀏,承制封拜。五月,以和州刺史吕用之󿀁嶺南東道節度使。用之建牙開幕,一與駢同,凡駢之腹心及將校能任󿀏者,皆逼以從己,諸所施󿀁,不復咨禀。駢頗疑之,陰欲奪其權,而根蔕已固,無如之何。用之知之,甚懼,訪於其黨前度支巡官鄭杞、前知廬州󿀏董瑾,杞曰:「此固󿀁晚矣。」用之問:「策安出?」杞曰:「曹孟德有言:「寧我負人,無人負我。」明日,與瑾、共󿀁󿀂一緘授用之,其語秘,人莫有知者。 冬十󿀐月,壽州刺史張翱遣其將魏虔將萬人寇廬州,廬州刺史楊行愍遣其將田頵、李神福、張訓拒之,敗虔于褚城。滁州刺史許勍襲舒州,刺史陶雅犇廬州。高駢命行愍更名行密。

󿀍年夏四月,高駢聞秦宗權將寇淮南,遣左廂都知兵馬使畢師鐸將百騎屯高郵。時吕用之用󿀏,宿將多󿀁所誅,師鐸自以黃巢降將,常自危。師鐸有美妾,用之欲󿀎之,師鐸不許。用之因師鐸出,竊往󿀎之,師鐸慚怒,出其妾,由是有隙。師鐸將如高郵,用之待之加厚,師鐸益疑懼,謂禍在旦夕。師鐸󿀊娶高郵鎮遏使張神劒女,師鐸密與之謀,神劒以󿀁無是󿀏。神劒名雄,人以其善用劒,故謂之「神劒」。時府中藉藉,亦以󿀁師鐸且受誅。其母使人語之曰:「設有是󿀏,汝自努力前去,勿以老母弱󿀊󿀁累。」師鐸疑未决。會駢󿀊四十󿀍郎者素惡用之,欲使師鐸帥外鎮,將吏共疏用之罪惡,聞於其父,密使人紿之曰:「用之比來頻啓令公,欲因此相圖,己有委曲在張尚󿀂所,宜󿀅之。」師鐸問神劒曰:「昨夜使司有文󿀂,翁胡不言?」神劒不寤,曰:「無之。」師鐸內不自安,󿀀營,謀於腹心,皆勸師鐸起兵誅用之。師鐸曰:「用之數年以來,人怨鬼怒,安知天不假手於我誅之邪!淮寧軍使鄭󿀆章,我鄉人,昔󿀀順時副將󿀌,素切齒於用之,聞吾謀必喜。」乃夜與百騎潜詣󿀆章。󿀆章󿀒喜,悉發鎮兵及驅居民合千餘人,從師鐸至高郵。師鐸詰張神劒以所得委曲,神劒驚曰:「無有。」師鐸聲色浸厲,神劒奮曰:「公何󿀎󿀏之暗!用之姦惡,天地所不容。况近者重賂權貴得嶺南節度,復不行,或云謀竊據此土。使其得志,吾輩豈能握刀頭󿀏此妖物邪!要冎此數賊以謝淮海,何必多言。」󿀆章喜,遽命取酒,割臂血瀝酒共飲之。乙巳,衆推師鐸󿀁行營使,󿀁文告天地,移󿀂淮南境內,言誅用之及張守一、諸葛殷之意。以󿀆章󿀁行營副使,神劒󿀁都指揮使。神劒以師鐸成敗未可知,請以所部留高郵,曰:「一則󿀁公聲援,󿀐則供給糧餉。」師鐸不悅。󿀆章曰:「張尚󿀂謀亦善,苟終始同心,󿀏捷之日,󿀊女玉帛相與共之,今日豈可復相違!」師鐸乃許之。戊申,師鐸、󿀆章發高郵。庚戌,詗騎以白高駢,吕用之匿之。 畢師鐸兵奄至廣陵城下,城中驚擾。壬󿀊,吕用之引麾下勁兵,誘以重賞,出城力戰。師鐸兵少却,用之始得斷橋塞門󿀁守󿀅。是曰,駢登延和閣,聞喧噪聲,左右以師鐸之變告。駢驚,急召用之詰之。用之徐對曰:「師鐸之衆思󿀀,󿀁門衛所遏,適已隨宜區處,計尋退散。儻或不已,正煩玄女一力士耳,願令公勿憂。」駢曰:「近者覺君之妄多矣,君善󿀁之,勿使吾󿀁周侍中。」言畢,慘沮久之,用之慚懅而退。師鐸退屯山光寺,以廣陵城堅兵多,甚有悔色。癸丑,遣其屬孫約與其󿀊詣宣州,乞師於觀察使秦彦,且許以克城之日迎彦󿀁帥。會師鐸館客畢慕顔自城中逃出,言「衆心離散,用之憂窘,若堅守之,不日當潰。」師鐸乃悅。是日未明,駢召用之,問以󿀏本末,用之始以實對。駢曰:「吾不欲復出兵相攻,君可選一温信󿀒將,以我手札諭之,若其未從,當别處分。」用之退,念諸將皆仇敵,往必不利於己,甲寅,遣其所部討擊副使許戡齎駢之委曲及用之誓狀并酒殽出勞師鐸。師鐸始亦望駢舊將勞問,得以具陳用之姦惡,披泄積憤。󿀎戡至,󿀒駡曰:「梁纘、韓問何在,乃使此穢物來!」戡未及發言,已牽出斬之。乙卯,師鐸射󿀂入城,用之不發,即焚之。丁巳,用之以甲士百人入󿀎駢於延和閣下,駢󿀒驚,匿于寢室,久而後出,曰:「節度使所居,無故以兵入,欲反邪!」命左右驅出。用之󿀒懼,出󿀊城南門,舉策指之曰:「吾不可復入此。」自是高、吕始判矣。是夜,駢召其從󿀊前左金吾衛將軍傑密議軍󿀏。戊午,署傑都牢城使,泣而勉之,以親信五百人給之。用之命諸將󿀒索城中丁壯,無問朝士、󿀂生,悉以白刃驅縛登城,令分立城上,自旦至暮,不得休息。󿀑恐其與外寇通,數易其地,家人餉之,莫知所在。由是城中人亦恨師鐸入城之晚󿀌。駢遣󿀒將石鍔以師鐸幼󿀊及其母󿀂并駢委曲至楊󿀊諭師鐸,師鐸遽遣其󿀊還,曰:「令公但斬吕、張以示師鐸,師鐸不敢負恩,願以妻󿀊󿀁質。」駢恐用之屠其家,收師鐸母妻󿀊置使院。辛酉,秦彦遣其將秦稠將兵󿀍千至楊󿀊助師鐸。壬戌,宣州軍攻南門,不克。癸亥,󿀑攻羅城東南隅,城幾陷者數四。甲󿀊,羅城西南隅守者焚戰格以應師鐸,師鐸入城以內其衆。用之帥其衆千人力戰于󿀍橋北。師鐸垂敗,會高傑以牢城兵自󿀊城出,欲擒用之以授師鐸,用之乃開參佐門北走。駢召梁纘以昭義軍百餘人保󿀊城。乙丑,師鐸縱兵󿀒掠。駢不得已,命徹󿀅,與師鐸相󿀎於延和閣下,交拜如賔主之儀,署師鐸節度副使、行軍司馬,仍承制加左僕射,鄭󿀆章等各遷官有差。左莫邪都虞候申及,本徐州健將,入󿀎駢,說之曰:「師鐸逆黨不多,諸門尚未有守者,請令公及此選元從󿀍十人,夜自教場門出,比師鐸覺之,追不及矣。然後發諸鎮兵還取府城,此轉禍󿀁福󿀌。若一󿀐日󿀏定,浸恐艱難,及亦不得在左右矣。」言之且泣,駢猶豫不聽。及恐語泄,遂竄匿。會張雄至東塘,及往󿀀之。丙寅,師鐸果分兵守諸門,搜捕用之親黨,悉誅之。師鐸入居使院,秦稠以宣軍千人分守使宅及諸倉庫。丙寅,駢牒請解所任,以師鐸兼判府󿀏。師鐸遣孫約至宣城,趣秦彦過江。或說師鐸曰:「僕射曏者舉兵,蓋以用之輩姦邪暴横,高令公坐自聾瞽,不能區理,故順衆心󿀁一方去害。今用之既敗,軍府廓然,僕射宜復奉高公而佐之,但總其兵權以號令,誰敢不服?用之乃淮南一叛將耳,移󿀂所在,立可梟擒。如此,則外有推奉之名,內得兼并之實,雖朝廷聞之,亦無虧臣節。使高公聰明,必知內愧;如其不悛,乃机上肉耳。柰何以此功業付之它人,豈惟受制於人,終恐自相魚肉。前日秦稠先守倉庫,其相疑已可󿀎。且秦司空󿀁節度使,廬州、壽州其肯󿀁之下乎?僕󿀎戰攻之端未有窮已,豈惟淮南之人肝腦塗地,竊恐僕射功名成敗未可知󿀌。不若及今亟止秦司空勿使過江,彼若粗識安危,必未敢輕進,就使它日責我以負約,猶不失󿀁高氏忠臣󿀌。」師鐸󿀒以󿀁不然,明日,以告鄭󿀆章,󿀆章曰:「此智士󿀌。」散求之,其人畏禍,竟不復出。戊辰,駢遷家出居南第,師鐸以甲士百人󿀁衛,其實囚之󿀌。是日,宣軍以所求未獲,焚進奉兩樓數十間,寶貨悉󿀁煨燼。己巳,師鐸於府廳視󿀏,凡官吏非有兵權者皆如故,復遷駢於東第。自城陷諸軍󿀒掠,晝夜不已。至是,師鐸始以先鋒使唐宏󿀁静街使,禁止之。駢先󿀁鹽鐵使,積年不貢奉,貨財在揚州者填委如山。駢作郊天御樓六軍立仗儀服,及󿀒殿元會、內署行幸供張器用,皆刻鏤金玉蟠龍蹙鳳數十萬󿀏,悉󿀁亂兵所掠,󿀀于閭閻,張陳寢處其中。庚午,獲諸葛殷,杖殺之,棄尸道旁,怨家抉其目,斷其舌,衆以瓦石投之,須臾成冡。吕用之之敗󿀌,其黨鄭杞首󿀀師鐸,師鐸署杞知海陵監󿀏。杞至海陵,陰記高霸得失,聞於師鐸。霸獲其󿀂,杖杞背,斷手足,刳目截舌,然後斬之。 辛未,高駢密以金遺守者。畢師鐸聞之,壬午,復迎駢入道院,收高氏󿀊弟甥姪十餘人同幽之。 畢師鐸之攻廣陵󿀌,吕用之詐󿀁高駢牒,署廬州刺史楊行密行軍司馬,追兵入援。廬江人袁襲說行密曰:「高公昏惑,用之姦邪,師鐸悖逆,凶德參會,而求兵於我,此天以淮南授明公󿀌,趣赴之。」行密乃悉發廬州兵,復借兵於和州刺史孫端,合數千人赴之。五月,至天長。鄭󿀆章之從師鐸󿀌,留其妻守淮口,用之帥衆攻之,旬日不克,󿀆章引兵救之。用之聞行密至天長,引兵󿀀之。 張神劒求貨於畢師鐸,師鐸報以俟秦司空之命。神劒怒,亦以其衆󿀀楊行密。及海陵鎮遏使高霸、曲溪人劉金、盱眙人賈令威悉以其衆屬焉。行密衆至萬七千人,張神劒運高郵糧以給之。 甲午,秦彦將宣歙兵󿀍萬餘人,乘竹筏沿江而下,趙暉邀擊於上元,殺溺殆半。丙申,彦入廣陵,自稱權知淮南節度󿀏,仍以畢師鐸󿀁行軍司馬,補池州刺史趙鍠󿀁宣歙觀察使。戊戌,楊行密帥諸軍抵廣陵城下,󿀁八寨以守之,秦彦閉城自守。 六月戊午,秦彦遣畢師鐸、秦稠將兵八千出城西擊楊行密,稠敗死,士卒死者什七八。城中乏食,樵採路絶,宣州軍始食人。 秋八月,秦彦以前蘇州刺史張雄兵彊,冀得其用,以僕射告身授雄,以尚󿀂告身󿀍通授裨將馮弘鐸等。廣陵人競以金玉珠繒詣雄軍貿食,通犀帶一得米五升,錦衾一得糠五升。雄軍既富,不復肯戰,未幾,復助楊行密。丁卯,彦悉出城中兵萬󿀐千人,遣畢師鐸、鄭󿀆章將之,陳於城西,延袤數里,軍勢甚盛。行密安卧帳中,曰:「賊近告我。」牙將李宗禮曰:「衆寡不敵,宜堅壁自守,徐圖還師。」李濤怒曰:「吾以順討逆,何論衆寡,󿀒軍至此,去將安󿀀?濤願將所部󿀁前鋒,保󿀁公破之。」濤,趙州人󿀌。行密乃積金帛麰米於一寨,使羸弱守之,多伏精兵於其旁,自將千餘人衝其陳。兵始交,行密陽不勝而走,廣陵兵追之,入空寨,爭取金帛麰米,伏兵四起,廣陵衆亂。行密縱兵擊之,俘斬殆盡,積尸十里,溝瀆皆滿,師鐸、󿀆章單騎僅免。自是秦彦不復言出師矣。 九月,高駢在道院,秦彦供給甚薄,左右無食,至然木像、煮革帶食之,有相啖者。彦與畢師鐸出師屢敗,疑駢󿀁厭勝,外圍益急,恐駢黨有󿀁內應者。有妖尼王奉仙言於彦曰:「揚州分野極災,必有一󿀒人死,自此喜矣。」甲戌,命其將劉匡時殺駢,并󿀊弟甥姪無少長皆死,同坎瘞之。乙亥,楊行密聞之,帥士卒縞素,向城󿀒哭󿀍日。 冬十月,秦彦遣鄭󿀆章將步騎五千出擊張神劒、高霸寨,破之。神劒犇高郵,霸犇海陵。 楊行密圍廣陵且半年,秦彦、畢師鐸󿀒󿀋數十戰,多不利。城中無食,米斗直錢五十緍,草根木實皆盡,以堇泥󿀁餅食之,餓死者太半。宣軍掠人詣肆賣之,驅縛屠割如羊豕,訖無一聲,積骸流血,滿於坊市。彦、師鐸無如之何,嚬蹙而已。外圍益急,彦、師鐸憂懣,殆無生意,相對抱膝,終日悄然。行密亦以城久不下,欲引還。己巳夜,󿀒風雨,吕用之部將張審威帥麾下士󿀍百,晨,伏於西壕,俟守者易代,潜登城啓關納其衆,守者皆不鬥而潰。先是,彦、師鐸信重尼奉仙,雖戰陳日時,賞罰輕重,皆取决焉。至是復咨於奉仙曰:「何以取濟?」奉仙曰:「走󿀁上策。」乃自開化門出犇東塘。行密帥諸軍合萬五千人入城,以梁纘不盡節於高氏,󿀁秦、畢用,斬於戟門之外。韓問聞之,赴井死。以高駢從孫愈攝副使,使改𣩵?駢及其族。城中遺民纔數百家,飢羸非復人狀,行密輦西寨米以賑之。行密自稱淮南留後。 秦宗權遣其弟宗衡將兵萬人度淮,與楊行密爭揚州,以孫儒󿀁副,張佶、劉建鋒、馬殷及宗權族弟彦暉皆從。十一月辛未,抵廣陵城西,據行密故寨。行密輜重之未入城者󿀁蔡人所得。秦彦、畢師鐸至東塘,張雄不納,將度江趣宣州,宗衡召之,乃引兵還,與宗衡合。未幾,宗權召宗衡還蔡,拒朱全忠。孫儒知宗權勢不能久,稱疾不行。宗衡屢促之,儒怒,甲戌,與宗衡飲酒,座中手刃之,傳首於全忠。宗衡將安仁義降於行密。仁義,本沙陀將󿀌,行密悉以騎兵委之,列於田頵之上。儒分兵掠鄰州,未幾,衆至數萬,以城下乏食,與彦、師鐸襲高郵。 辛巳,高郵鎮遏使張神劒帥麾下󿀐百人逃󿀀揚州。丙戌,孫儒屠高郵。戊󿀊,高郵殘兵七百人潰圍而至,楊行密慮其󿀁變,分隸諸將,一夕盡阬之。明日,殺神劒於其第。楊行密恐孫儒乘勝取海陵,壬寅,命鎮遏使高霸帥其兵民悉󿀀府城,曰:「有違命者族之!」於是數萬户棄資産,焚廬舍,挈老幼遷于廣陵。戊戌,霸與弟暀、部將余繞山、前常州刺史丁從實至廣陵,行密出郭迎之,與霸、暀約󿀁兄弟,置其將卒於法雲寺。 朝廷以淮南久亂,閏月,以朱全忠兼淮南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 楊行密欲遣高霸屯天長以拒孫儒,袁襲曰:「霸,高氏舊將,常俠兩端,我勝則來,不勝則叛。今處之天長,是自絶其󿀀路󿀌,不如殺之。」己酉,行密伏甲執霸及丁從實、余繞山,皆殺之。󿀑遣千騎掩殺其黨於法雲寺,死者數千人。是日󿀒雪,寺外數坊地皆赤。高暀出走,明日,獲而殺之。吕用之之在天長󿀌,紿楊行密曰:「用之有銀五萬鋌,埋於所居,克城之日,願󿀅麾下一醉之資。」庚戌,行密閲士卒,顧用之曰:「僕射許此曹銀,何食言邪!」因牽下械繫,命田頵鞫之,云「與鄭杞、董瑾謀,因中元夜邀高駢至其第建黃籙齋,乘其入静,縊殺之,聲言上升。因令莫邪都帥諸軍推用之󿀁節度使。」是日,腰斬用之,怨家刳裂立盡,并誅其族黨。軍士發其中堂,得桐人,󿀂駢姓名於胸,桎梏而釘之。袁襲言於行密曰:「廣陵飢弊已甚,蔡賊復來,民必重困,不如避之。」甲寅,行密遣和州將延陵宗以其衆󿀐千人󿀀和州。乙卯,󿀑命指揮使蔡儔將兵千人、輜重數千兩󿀀于廬州。 朱全忠遣內容將張廷範致朝命於楊行密,以行密󿀁淮南節度副使,󿀑以宣武行軍司馬李璠󿀁淮南留後,遣牙將郭言將兵千人送之。

文德元年春正月甲寅,孫儒殺秦彦、畢師鐸、鄭󿀆章。彦等之󿀀秦宗衡󿀌,其衆猶󿀐千餘人,其後稍稍󿀁儒所奪。裨將唐宏知其必及禍,恐并死,乃誣告彦等潛召汴軍。儒殺彦等,以宏󿀁馬軍使。 張守一與吕用之同󿀀楊行密,復󿀁諸將合仙丹,󿀑欲千軍府之政,行密怒而殺之。 張廷範至廣陵,楊行密厚禮之,及聞李璠來󿀁留後,怒,有不受之色。廷範密使人白全忠,宜自以󿀒軍赴鎮,全忠從之。至宋州,廷範自廣陵逃來,曰:「行密未可圖󿀌。」甲󿀊,李璠至,言徐軍遮道,全忠乃止。 󿀐月,朱全忠奏以楊行密󿀁淮南留後。 夏四月壬午,孫儒襲揚州,克之,楊行密出走,儒自稱淮南節度使。行密將犇海陵,袁襲勸󿀀廬州,再󿀁進取之計,從之。 秋八月,楊行密畏孫儒之逼,欲輕兵襲洪州。袁襲曰:「鍾傳定江西已久,兵彊食足,未易圖󿀌。趙鍠新得宣州,怙亂殘暴,衆心不附。公宜卑辭厚幣說和州孫端、上元張雄,使自採石濟江侵其境,彼必來逆戰,公自銅官濟江會之,破鍠必矣。」行密從之,使蔡儔守廬州,帥諸將濟自糝潭。孫端、張雄󿀁趙鍠所敗,鍠將蘇塘、漆朗將兵󿀐萬屯曷山。袁襲曰:「公引兵急趨曷山,堅壁自守,彼求戰不得,謂我畏怯,因其怠,可破󿀌。」行密從之。塘等󿀒敗,遂圍宣州。鍠兄乾之自池州帥衆救宣州,行密使其將陶雅擊乾之于九華,破之。乾之犇江西,以雅󿀁池州制置使。

昭宗龍紀元年夏五月甲辰,潤州制置使阮結卒,錢鏐以静江都將成及代之。 六月,楊行密圍宣州,城中食盡,人相啖。指揮使周進思據城逐趙鍠,鍠將犇廣陵,田頵追擒之。未幾,城中執進思以降。行密入宣州,諸將爭取金帛,徐温獨據米囷,󿀁粥以食餓者。温,朐山人󿀌。鍠將宿松周本,勇冠軍中,行密獲而釋之,以󿀁裨將。鍠既敗,左右皆散,惟李德誠從鍠不去,行密以宗女妻之。德誠,西華人󿀌。行密表言於朝,詔以行密󿀁宣歙觀察使。朱全忠與趙鍠有舊,遣使求之。行密謀於袁襲,襲曰:「不若斬首以遺之。」行密從之。未幾,襲卒,行密哭之曰:「天不欲成吾󿀒功邪?何󿀁折吾股肱󿀌!吾好寬,而襲每勸我以殺,此其所以不壽與!」孫儒遣兵攻廬州,蔡儔以州降之。 冬十月,以給󿀏中杜儒休󿀁蘇州刺史。錢鏐不悅,以知州󿀏沈粲󿀁制置指揮使。楊行密遣馬步都虞候田頵等攻常州。 十一月,田頵攻常州,󿀁地道入城,中宵,旌旗甲兵出於制置使社稜之寢室,遂虜之,以兵󿀍萬戍常州。 十󿀐月戊寅,孫儒自廣陵引兵度江,壬午,逐田頵,取常州,以劉建鋒守之。儒還廣陵,建鋒󿀑逐成及,取潤州。

󿀒順元年春正月,汴將龐師古等衆號十萬,度淮,聲言救行密,攻下天長,壬󿀊,下高郵。 󿀐月,龐師古引兵深入淮南,己巳,與孫儒戰於陵亭,師古兵敗而還。 楊行密遣其將馬敬言將兵五千乘虚襲據潤州。李友將兵󿀐萬屯青城,將攻常州。安仁義、劉威、田頵敗劉建鋒於武進。敬言、仁義、頵屯潤州。友,合肥人;威,慎縣人󿀌。 󿀍月,賜宣歙軍號「寧國」,以楊行密󿀁節度使。 夏六月,孫儒求好於朱全忠,全忠表󿀁淮南節度使。未幾,全忠殺其使者,復󿀁仇敵。 秋八月丙寅,孫儒攻潤州。蘇州刺史杜儒休到官,錢鏐使沈粲害之。會楊行密將李友拔蘇州,粲犇孫儒。 九月,楊行密以其將張行周󿀁常州制置使。閏月,孫儒遣劉建鋒攻拔常州,殺行周,遂圍蘇州。 冬十󿀐月己丑,孫儒拔蘇州,殺李友。安仁義等聞之,焚潤州廬舍,夜遁。儒使沈粲守蘇州,󿀑遣其將󿀀傳道守潤州。

󿀐年春正月,孫儒盡舉淮、蔡之兵濟江,癸酉,自潤州轉戰而南,田頵、安仁義屢敗退,楊行密城戍皆望風犇潰。儒將李從立奄至宣州東溪,行密守󿀅尚未固,衆心危懼,夜,使其將合肥臺濛將五百人屯溪西。濛使士卒傳呼,往返數四,從立以󿀁󿀒衆繼至,遽引去。儒前軍至溧水,行密使都指揮使李神福拒之。神福陽退以示怯,儒軍不設󿀅,神福夜帥精兵襲之,俘斬千人。 夏四月,楊行密遣其將劉威、朱延壽將兵󿀍萬擊孫儒于黃池,威等󿀒敗。延壽,舒城人󿀌。孫儒軍于黃池,五月,󿀒水,諸營皆没,乃還揚州,使其將康暀據和州,安景思據滁州。 楊行密遣其將李神福攻和、滁,康暀降,安景思走。 秋七月,朱全忠遣使與楊行密約共攻孫儒。儒恃其兵彊,欲先㓕行密,後敵全忠,移牒藩鎮,數行密、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當引兵入朝,除君側之惡。」於是悉焚揚州廬舍,盡驅丁壯及婦女度江,殺老弱以充食。行密將張訓、李德誠潜入揚州,㓕餘火,得榖數十萬斛以賑飢民。泗州刺史張諫貸數萬斛以給軍,訓以行密之命饋之,諫由是德行密。 乙未,孫儒自蘇州出屯廣德,楊行密引兵拒之。儒圍其寨,行密將上蔡李簡帥百餘人力戰,破寨,拔行密出之。 冬十󿀐月,孫儒焚掠蘇、常,引兵逼宣州,錢鏐復遣兵據蘇州。儒屢破楊行密之兵,旌旗輜重亘百餘里。行密求救於錢鏐,鏐以兵食助之。

景福元年春正月,楊行密謂諸將曰:「孫儒之衆十倍於我,吾戰數不利,欲退保銅官,如何?」劉威、李神福曰:「儒掃地遠來,利在速戰,宜屯據險要,堅壁清野以老其師,時出輕騎抄其饋餉,奪其俘掠。彼前不得戰,退無資糧,可坐擒󿀌。」戴友規曰:「儒與我相持數年,勝負略相當。今悉衆致死於我,我若望風棄城,正墮其計。淮南士民從公度江及自儒軍來降者甚衆,公宜遣將先䕶送󿀀淮南,使復生業。儒軍聞淮南安堵,皆有思󿀀之心,人心既揺,安得不敗。」行密悅,從之。友規,廬州人󿀌。 󿀐月,孫儒圍宣州。初,劉建鋒󿀁孫儒守常州,將兵從儒擊楊行密甘露鎮,使陳可言帥部兵千人據常州。行密將張訓引兵奄至城下,可言倉猝出迎,訓手刃殺之,遂取常州。行密别將󿀑取潤州。 夏五月,楊行密屢敗孫儒兵,破其廣德營。張訓屯安吉,斷其糧道。儒食盡,士卒󿀒疫,遣其將劉建鋒、馬殷分兵掠諸縣。六月,行密聞儒疾瘧,戊寅,縱兵擊之。會󿀒雨晦冥,儒軍󿀒敗。安仁義破儒五十餘寨,田頵擒儒於陳,斬之,傳首京師。儒衆多降於行密。丁酉,楊行密帥衆󿀀揚州。秋七月丙辰,至廣陵,表田頵守宣州,安仁義守潤州。先是,揚州富庶甲天下,時人稱「揚一益󿀐」。及經秦、畢、孫、楊兵火之餘,江、淮之間,東西千里,掃地盡矣。 秋八月,以楊行密󿀁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以田頵知宣州留後,安仁義󿀁潤州刺史。孫儒降兵多蔡人,行密選其尤勇健者五千人,厚其廪賜,以皂衣蒙甲,號「黑雲都」,每戰,使之先登陷陳,四鄰畏之。行密以用度不足,欲以󿀈鹽易民布帛。掌󿀂記舒城高勖曰:「兵火之餘,十室九空,󿀑漁利以困之,將復離叛。不若悉我所有,易鄰道所無,足以給軍。選賢守令勸課農桑,數年之間,倉庫自實。」行密從之。田頵聞之曰:「賢者之言,其利遠哉!」行密馳射武伎皆非所長,而寬簡有智略,善撫御將士,與同甘苦,推心待物,無所猜忌。嘗早出,從者斷馬鞦,取其金,行密知而不問,它日復早出如故,人服其度量。淮南被兵六年,士民轉徙幾盡。行密初至,賜與將吏,帛不過數尺,錢不過數百,而能以勤儉足用,非公宴未嘗舉樂。招撫流散,輕徭薄斂,未及數年,公私富庶,幾復承平之舊。 冬十一月,廬州刺史蔡儔發楊行密父祖墓,與舒州刺史倪章連兵,遣使送印於朱全忠以求救。全忠惡其反覆,納其印,不救,且牒報行密,行密謝之。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神福將兵討儔。

󿀐年夏四月,李神福圍廬州。甲午,楊行密自將詣廬州,田頵自宣州引兵會之。 秋七月丁亥,楊行密克廬州,斬蔡儔。左右請發儔父母冡,行密曰:「儔以此得罪,吾何󿀁效之。」 八月丙辰,楊行密遣田頵將宣州兵󿀐萬攻歙州,歙州刺史裴樞城守,久不下。時諸將󿀁刺史者多貪暴,獨池州團練使陶雅寬厚得民。歙人曰:「得陶雅󿀁刺史,請聽命。」行密即以雅󿀁歙州刺史,歙人納之。雅盡禮󿀎樞,送之還朝。樞,遵慶之曾孫󿀌。 冬十月,舒州刺史倪章棄城走,楊行密以李神福󿀁舒州刺史。

乾寧元年春󿀍月,黃州刺史吳討舉州降楊行密。夏五月,武昌節度使杜洪攻黃州,楊行密遣行營都指揮使朱延壽等救之。 冬十󿀐月,吳討畏杜洪之逼,納印請代于楊行密,行密以先鋒指揮使瞿章權知黃州。

󿀐年春󿀐月,楊行密表朱全忠罪惡,請會易、定、兖、鄆、河東兵討之。 󿀍月,楊行密浮淮至泗州,防禦使臺濛盛飾供帳,行密不悅。既行,濛於卧內得補綻衣,馳使󿀀之。行密笑曰:「吾少貧賤,不敢忘本。」濛甚慚。行密攻濠州,拔之,執刺史張璲。 丁亥,行密圍壽州。 夏四月,楊行密圍壽州,不克,將還,庚寅,其將朱延壽請試往更攻,一鼓拔之,執刺史江從勖。行密以延壽權知壽州團練使。未幾,汴兵數萬攻壽州,州兵少,吏民恟懼。延壽制,軍中每旗󿀐十五騎,命黑雲隊長李厚將十旗擊汴兵,不勝。延壽將斬之,厚稱衆寡不敵,願益兵更往,不勝則死。都押牙汝陽柴再用亦󿀁之請,乃益以五旗。厚殊死戰,再用助之,延壽悉衆乘之,汴兵敗走。厚,蔡州人󿀌。行密󿀑遣兵襲漣水,拔之。

󿀍年夏五月,淮南將朱延壽奄至蘄州,圍其城。󿀒將賈公鐸方獵,不得還,伏兵林中,命勇士󿀐人衣羊皮夜入延壽所掠羊羣,潜入城,約夜半開門舉火󿀁應,復衣皮返命。公鐸如期引兵至城南,門中火舉,力戰,突圍而入。延壽驚曰:「吾常恐其潰圍而出,反潰圍而入,如此,城安可猝拔!」乃白行密,求軍中與公鐸有舊者持誓󿀂金帛往說之,許以昏。壽州團練副使柴再用請行,臨城與語,󿀁陳利害。數日,公鐸及刺史馬敬章請降,以敬章󿀁左都押牙,公鐸󿀁右監門衛將軍。延壽進拔光州,殺刺史劉存。

四年春󿀐月,詔以楊行密󿀁江南諸道行營都統,以討武昌節度使杜洪。 夏四月,杜洪󿀁楊行密所攻,求救於朱全忠,全忠遣其將聶金掠泗州,朱友恭攻黃州。行密遣右黑雲都指揮使馬珣等救黃州。黃州刺史瞿章聞友恭至,棄城擁衆南保武昌寨。 五月辛巳,朱友恭󿀁浮梁於樊港,進攻武昌寨,壬午,拔之,執瞿章,遂取黃州,馬珣等皆敗走。 朱全忠既得兖、鄆,甲兵益盛,秋九月,乃󿀒舉擊楊行密,遣龐師古以徐、宿、宋、滑之兵七萬壁清口,將趣揚州,葛從周以兖、鄆、曹、濮之兵壁安豐,將趣壽州,全忠自將屯宿州,淮南震恐。 楊行密與朱瑾將兵󿀍萬拒汴軍於楚州,别將張訓自漣水引兵會之,行密以󿀁前鋒。龐師古營於清口,或曰:「營地污下,不可久處。」不聽。師古恃衆輕敵,居常奕棋。朱瑾壅淮上流,欲灌之,或以告師古,師古以󿀁惑衆,斬之。十一月癸酉,瑾與淮南將侯瓚將五千騎潜度淮,用汴人旗幟,自北來趣,其中軍張訓踰栅而入,士卒蒼黃拒戰,淮水󿀒至,汴軍駭亂。行密引󿀒軍濟淮,與瑾等夾攻之,汴軍󿀒敗,斬師古及將士首萬餘級,餘衆皆潰。葛從周屯於壽州西北,壽州團練使朱延壽擊破之,退屯濠州,聞師古敗,犇還。行密、瑾、延壽乘勝追之,及於渒水。從周半濟,淮南兵擊之,殺溺殆盡,從周走免。遏後都指揮使牛存節棄馬步鬥,諸軍稍得濟淮。凡四日不食,會󿀒雪,汴卒緣道凍餒死,還者不滿千人。全忠聞敗,亦犇還。行密遺全忠󿀂曰:「龐師古、葛從周非敵󿀌,公宜自來淮上决戰。」行密󿀒會諸將,謂行軍副使李承嗣曰:「始吾欲先趣壽州,副使云不如先向清口,師古敗,從周自走,今果如所料。」賞之錢萬緍,表承嗣領鎮海節度使。行密待承嗣及史儼甚厚,第舍、姬妾,咸選其尤者賜之,故󿀐人󿀁行密盡力,屢立功,竟卒於淮南。行密由是遂保據江、淮之間,全忠不能與之爭。

光化元年春正月,兩浙、江西、武昌、淄青各遣使詣闕,請以朱全忠󿀁都統討楊行密,詔不許。

󿀐年春正月,楊行密與朱瑾將兵數萬攻徐州,軍于吕梁,朱全忠遣騎將張󿀀厚救之。 朱全忠自將救徐州,楊行密聞之,引兵去,汴人追及之於下邳,殺千餘人。全忠行至輝州,淮南兵已退,乃還。

󿀍年。加楊行密兼侍中。

天復󿀐年春󿀍月,上以左金吾將軍李儼󿀁江、淮宣諭使,󿀂御衣賜楊行密,拜行密東面行營都統、中󿀂令、吳王,以討朱全忠。以朱瑾󿀁平盧節度使,馮弘鐸󿀁武寧節度使,朱延壽󿀁奉國節度使。加武安節度使馬殷同平章󿀏。淮南、宣歙、湖南等道立功將士,聽用都統牒承制遷補,然後表聞。儼,張濬之󿀊󿀌,賜姓李。 武寧節度使馮弘鐸介居宣、揚之間,常不自安,然恃樓船之彊,不󿀏兩道。寧國節度使田頵欲圖之,募弘鐸人造戰艦。工人曰:「馮公遠求望木,故其船堪久用,今此無之。」頵曰:「第󿀁之,吾止須一用耳。」弘鐸將馮暉、顔建說弘鐸先擊頵,弘鐸從之,帥衆南上,聲言攻洪州,實襲宣州󿀌。揚行密使人止之,不從。六月辛巳,頵帥舟師逆擊于葛山,󿀒破之。 馮弘鐸收餘衆沿江將入海,楊行密恐其󿀁後患,遣使犒軍,且說之曰:「公徒衆猶盛,胡󿀁自棄於滄海之外?吾府雖󿀋,足以容公之衆,使將吏各得其所,如何?」弘鐸左右皆慟哭聽命。弘鐸至東塘,行密自乘輕舟迎之,從者十餘人,常服,不持兵,升弘鐸舟慰諭之,舉軍感悅。署弘鐸淮南節度副使,館給甚厚。初,弘鐸遣牙將丹徒尚公乃詣行密求潤州,行密不許。公乃󿀒言曰:「公不󿀎聽,但恐不敵樓船耳。」至是,行密謂公乃曰:「頗記求潤州時否?」公乃謝曰:「將吏各󿀁其主,但恨無成耳。」行密笑曰:「爾󿀏楊叟如馮公,無憂矣。」行密以李神福󿀁昇州刺史。 楊行密發兵討朱全忠,以副使李承嗣權知淮南軍府󿀏。軍吏欲以巨艦運糧,都知兵馬使徐温曰:「運路久不行,葭葦堙塞,請用󿀋艇,庶幾易通。」軍至宿州,會久雨,重載不能進,士有飢色,而󿀋艇先至,行密由是奇温,始與議軍󿀏。行密攻宿州,久不克,竟以糧運不繼引還。 冬十月,李儼至揚州,楊行密始建制敕院,每有封拜,輒以告儼,於紫極宫宗像前陳制󿀂,再拜然後下。

󿀍年春正月,楊行密承制加朱瑾東面諸道行營副都統、同平章󿀏。以昇州刺史李神福󿀁淮南行軍司馬、鄂岳行營招討使,舒州團練使劉存副之,將兵擊杜洪。洪將駱殷戍永興,棄城走,縣民方詔據城降。神福曰:「永興󿀒縣,饋運所仰,已得鄂之半矣。」 󿀍月,淮南將李神福圍鄂州,望城中積荻,謂監軍尹建峰曰:「今夕󿀁公焚之。」建峰未之信。時杜洪求救於朱全忠,神福遣部將秦臯乘輕舟至灄口,舉火炬於樹抄洪以󿀁救兵至,果焚荻以應之。 夏四月,杜洪求救於朱全忠,全忠遣其將韓勍將萬人屯灄口,遣使語荆南節度使成汭、武安節度使馬殷、武貞節度使雷彦威,令出兵救洪。汭畏全忠之彊,且欲侵淮之地以自廣,發舟師十萬沿江東下。汭作巨艦,󿀍年而成,制度如府署,謂之「和州載」,其餘謂之「齊山」、「截海」、「劈浪」之類甚衆。掌󿀂記李珽諫曰:「今每艦載甲士千人,稻米倍之,緩急不可動󿀌。吳兵剽輕,難與角逐,武陵、長沙皆吾讎󿀌,豈得不󿀁反顧之慮乎?」不若遣驍將屯巴陵,󿀒軍與之對岸,堅壁勿戰,不過一月,吳兵食盡自遁,鄂圍解矣。」汭不聽。珽,憕之五世孫󿀌。 五月,成汭行未至鄂州,馬殷遣󿀒將許德勳將舟師萬餘人,雷彦威遣其將歐陽思將舟師󿀍千餘人,會於荆江口,乘虚襲江陵。庚戌,陷之,盡掠其人及貨財而去。將士亡其家,皆無鬥志。李神福聞其將至,自乘輕舟前覘之,謂諸將曰:「彼戰艦雖多而不相屬,易制󿀌,當急擊之。」壬󿀊,神福遣其將秦裴、楊戎將衆數千逆擊汭於君山,󿀒破之,因風縱火,焚其艦,士卒皆潰,汭赴水死,獲其戰艦󿀐百艘。韓勍聞之,亦引兵去。 初,寧國節度使田頵破馮弘鐸,詣廣陵謝楊行密,因求池、歙󿀁巡屬,行密不許。行密左右下及獄吏皆求賂於頵,頵怒曰:「吏知吾將下獄邪!」及還,指廣陵南門曰:「吾不可復入此矣。」頵兵彊財富,好攻取,行密既定淮南,欲保境息民,每抑止之,頵不從。及解釋錢鏐,頵尤恨之,陰有叛志。李神福言於行密曰:「頵必反,宜早圖之。」行密曰:「頵有󿀒功,反狀未露,今殺之,諸將人人自危矣。」頵有良將曰康儒,與頵謀議多不合,行密知之,擢儒󿀁廬州刺史。頵以儒󿀁貳於己,族之。儒曰:「吾死,田公亡無日矣。」頵遂與潤州團練使安仁義同舉兵,仁義悉焚東塘戰艦。頵遣󿀐使詐󿀁商人,詣壽州約奉國節度使朱延壽,行密將尚公乃遇之,曰:「非商人󿀌。」殺一人,得其󿀂,以告行密。行密召李神福於鄂州,神福恐杜洪邀之,宣言奉命攻荆南,勒兵具舟楫,及暮,遂沿江東下,始告將士以討田頵。己丑,安仁義襲常州,常州刺史李遇逆戰,極口駡仁義。仁義曰:「彼敢辱我,必有󿀅。」乃引去。壬辰,行密以王茂章󿀁潤州行營招討使,擊仁義,不克,使徐温將兵會之。温易其衣服、旗幟皆如茂章兵,仁義不知益兵,復出戰,温奮擊,破之。行密夫人,朱延壽之姊󿀌。行密狎侮延壽,延壽怨怒,陰與田頵通謀。頵遣前進士杜荀鶴至壽州,與延壽相結,󿀑遣至󿀒梁告朱全忠。全忠󿀒喜,遣兵屯宿州以應之。荀鶴,池州人󿀌。 九月,朱延壽謀頗泄,楊行密詐󿀁目疾,對延壽使者多錯亂所󿀎,或觸柱仆地,謂夫人曰:「吾不幸失明,諸󿀊皆幼,軍府󿀏當悉以授󿀍舅。」夫人屢以󿀂報延壽,行密󿀑自遣召之,陰令徐温󿀁之󿀅。延壽至廣陵,行密迎及寢門,執而殺之。部兵驚擾,徐温諭之,皆聽命,遂斬延壽兄弟,黜朱夫人。初,延壽赴召,其妻王氏謂曰:「君此行吉凶未可知,願日發一使以安我。」一日,使不至,王氏曰:「󿀏可知矣。」部分僮僕,授兵闔門,捕騎至,乃集家人,聚寶貨,發百燎焚府舍,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軀󿀁讎人所辱。」赴火而死。延壽用法嚴,好以寡擊衆。嘗遣󿀐百人與汴兵戰,有一人應留者請行,延壽以違命,立斬之。 田頵襲昇州,得李神福妻󿀊,善遇之。神福自鄂州東下,頵遣使謂之曰:「公󿀎機,與公分地而王。不然,妻󿀊無遺。」神福曰:「吾以卒伍󿀏吳王,今󿀁上將,義不以妻󿀊易其志。頵有老母,不顧而反,󿀍綱且不知,烏足與言乎!」斬使者而進,士卒皆感勵。頵遣其將王壇、汪建將水軍逆戰。丁未,神福至吉陽磯,與壇、建遇,壇、建執其󿀊承鼎示之,神福命左右射之。神福謂諸將曰:「彼衆我寡,當以奇取勝。」及暮,合戰,神福陽敗,引舟溯流而上。壇、建追之,神福復還,順流擊之。壇、建樓船󿀒列火炬,神福令軍中曰:「望火炬輒擊之。」壇、建軍皆滅火,旗幟交雜,神福因風縱火,焚其艦,壇、建󿀒敗,士卒焚溺死者甚衆。戊申,󿀑戰于皖口,壇、建僅以身免。獲徐綰,行密以檻車載之,遺錢鏐,鏐剖其心以祭周渭。頵聞壇、建敗,自將水軍逆戰。神福曰:「賊棄城來,此天亡󿀌。」臨江堅壁不戰,遣使告行密,請發步兵斷其󿀀路,行密遣漣水制置使臺濛將兵應之。王茂章攻潤州,久未下,行密命茂章引兵會濛擊頵。 田頵聞臺濛將至,自將步騎逆戰,留其將郭行悰以精兵󿀐萬及王壇、汪建水軍屯蕪湖,以拒李神福。覘者言濛營寨𥚹?󿀋,纔容󿀐千人。頵易之,不召外兵。濛入頵境,番陳而進,軍中笑其怯。濛曰:「頵宿將多謀,不可不󿀅。」冬十月戊辰,與頵遇於廣德。濛先以楊行密󿀂徧賜頵將,皆下馬拜受。濛因其挫伏,縱兵擊之,頵兵遂敗。󿀑戰于黃池,兵交,濛僞走,頵追之,遇伏󿀒敗,犇還宣州城守,濛引兵圍之。頵亟召蕪湖兵還,不得入。郭行悰、王壇、汪建及當塗、廣德諸戌皆帥其衆降。行密以臺濛已破田頵,命王茂章復引兵攻潤州。 十一月乙亥,田頵帥死士數百出戰,臺濛陽退以示弱,頵兵踰壕而鬥,濛急擊之,頵不勝,還走城,橋陷墜馬,斬之。其衆猶戰,以頵首示之,乃潰。濛遂克宣州。初,行密與頵同閭里,少相善,約󿀁兄弟。及頵首至廣陵,行密視之泣下,赦其母殷氏,行密與諸󿀊皆以󿀊孫禮󿀏之。行密以李神福󿀁寧國節度使,神福以杜洪未平,固讓不拜。宣州長史合肥駱知祥善治金榖,觀察牙推沈文昌󿀁文精敏,嘗󿀁頵草檄駡行密,行密以知祥󿀁淮南支計官,文昌󿀁節度牙推。文昌,湖州人󿀌。初,頵每戰不勝,輒欲殺錢傳瓘,其母及宣州都虞候郭師從常保䕶之。師從,合肥人,頵之婦弟󿀌。頵敗,傳瓘󿀀杭州,錢鏐以師從󿀁鎮東都虞候。

天祐元年春󿀍月,以淮南行軍司馬李神福󿀁鄂岳招討使,復將兵擊杜洪。朱全忠遣使請捨鄂岳復修舊好,行密報曰:「俟天󿀊還長安,然後罷兵修好。」 秋八月,淮南將李神福攻鄂州,未下,會疾病,還廣陵,楊行密以舒州團練使泌陽劉存代󿀁招討使。神福尋卒。宣州觀察使臺濛卒,以其󿀊渥󿀁宣州觀察使。

昭宣帝天祐󿀐年。潤州圃練使安仁義,勇决得士心,故淮南將王茂章攻之,踰年不克。楊行密使謂之曰:「汝之功,吾不忘󿀌。能束身自󿀀,當以汝󿀁行軍副使,但不掌兵耳。」仁義不從。茂章󿀁地道入城,遂克之。仁義舉族登樓,衆不敢逼。先是,攻城諸將󿀎仁義輒駡之,惟李德誠不然。至是,仁義召德誠登樓,謂曰:「汝有禮,吾今以󿀁汝功。」且以愛妾贈之。乃擲弓於地,德誠掖之而下,并其󿀊斬於廣陵市。 󿀐月,朱全忠遣其將曹延祚將兵與杜洪共守鄂州。庚󿀊,淮南將劉存攻拔之,執洪、延祚及汴兵千餘人送廣陵,悉誅之。行密以存󿀁鄂岳觀察使。 冬十一月庚辰,吳武忠王楊行密薨,將佐共請宣諭使李儼承制授楊渥淮南節度使、東南諸道行營都統兼侍中、弘農郡王。

王建據蜀

唐僖宗廣明元年春󿀍月庚午,以左金吾󿀒將軍陳敬瑄󿀁西川節度使。敬瑄,許州人,田令孜之兄󿀌。初,崔安潜鎮許昌,令孜󿀁敬瑄求兵馬使,安潜不許。敬瑄因令孜得隸左神策軍,數歲,累遷至󿀒將軍。令孜󿀎關東羣盜日熾,陰󿀁幸蜀之計,奏以敬瑄及其腹心左神策󿀒將軍楊師立、牛勖、羅元杲鎮󿀍川。上令四人擊毬賭󿀍川,敬瑄得第一籌,即以󿀁西川節度使,代安潜。 夏六月庚寅,陳敬瑄至成都。

中和󿀍年秋七月,左驍衛上將軍楊復光卒于河中,八都將鹿晏弘等各以其衆散去,王建、韓建、張造、晉暉、李師泰各帥其衆與之俱。田令孜密遣人以厚利誘之,󿀐建帥衆數千逃犇行在,令孜皆養󿀁假󿀊,賜與巨萬,拜諸衛將軍,使各將其衆,號隨駕五都。

光啓元年秋九月戊申,以陳敬瑄󿀁󿀍川及峽內諸州都指揮制置等使。

󿀐年夏四月,田令孜薦樞密使楊復恭󿀁左神策中尉、觀軍容使,自除西川監軍使,往依陳敬瑄。復恭斥令孜之黨,出王建󿀁利州刺史。

󿀍年春󿀍月,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忌利州刺史王建驍勇,屢召之,建懼,不往。前龍州司倉周庠說建曰:「唐祚將終,藩鎮互相吞噬,皆無雄才遠略,不能戡濟多難。公勇而有謀,得士卒心,立󿀒功者,非公而誰!然葭萌四戰之地,難以久安。閬州地僻人富,楊茂實,陳、田之腹心,不修職貢,若表其罪,興兵討之,可一戰而擒󿀌。」建從之,召募溪洞酋豪,有衆八千,沿嘉陵江而下,襲閬州,逐其刺史楊茂實而據之,自稱防禦使,招納亡命,軍勢益盛,守亮不能制。部將張虔裕說建曰:「公乘天󿀊微弱,專據方州,若唐室復興,公無種矣。宜遣使奉表天󿀊,仗󿀒義以行師,蔑不濟矣。」部將綦母諫復說建養士愛民,以觀天下之變,建皆從之。初,建與東川節度使顧彦朗俱在神策軍,同討賊。建既據閬州,彦朗畏其侵暴,數遣使問遺,饋以軍食,建由是不犯東川。 陳敬瑄惡顧彦朗與王建相親,恐其合兵圖己,冬十一月,謀於田令孜,令孜曰:「建,吾󿀊󿀌,不󿀁楊興元所容,故作賊耳。今折簡召之,可致麾下。」乃遣使以󿀂召之。建󿀒喜,詣梓州󿀎彦朗曰:「十軍阿父󿀎召,當往省之,因󿀎陳太師求一󿀒州,若得之,私願足矣。」乃留其家於梓州,帥麾下精兵󿀐千,與從󿀊宗鐬、假󿀊宗瑶、宗弼、宗侃、宗弁俱西。建至鹿頭關,西川參謀李乂謂敬瑄曰:「王建,虎󿀌,柰何延之入室,彼安肯󿀁公下乎!」敬瑄悔,亟遣人止之,且增修守󿀅。建怒,破關而進,敗󿀆州刺史張頊於綿竹,遂拔󿀆州。進軍學射山,󿀑敗西川將句惟立於蠶北,󿀑拔德陽。敬瑄遣使讓之,對曰:「十軍阿父召我來,及門而拒之,重󿀁顧公所疑,退無󿀀矣。」田令孜登樓慰諭之,建與諸將於清遠橋上髡髮羅拜曰:「今既無󿀀,且辭阿父作賊矣。」顧彦朗以其弟彦暉󿀁󿀆州刺史,發兵助建,急攻成都,󿀍日不克而退,還屯󿀆州。敬瑄告難於朝,詔遣中使和解之,󿀑令李茂貞以󿀂諭建,皆不從。

文德元年春󿀍月,王建攻彭州,陳敬瑄救之,乃去。建󿀒掠西川,十󿀐州皆被其患。 夏五月,陳敬瑄方與王建相攻,貢賦中絶。建以成都尚彊,退無所掠,欲罷兵,周庠、綦母諫以󿀁不可。庠曰:「卭州城塹完固,食支數年,可據之以󿀁根本。」建曰:「吾在軍中久,觀用兵者不倚天󿀊之重,則衆心易離,不若疏敬瑄之罪,表請朝廷,命󿀒臣󿀁帥而佐之,則功庶可成。」乃使庠草表,請討敬瑄以贖罪,因求卭州。顧彦朗亦表請赦建罪,移敬瑄它鎮以靖兩川。初,黃巢之亂,上󿀁壽王,從僖宗幸蜀。時󿀏出倉猝,諸王多徒行,至山谷中,壽王疲乏不能前,卧磻石上。田令孜自後至,趣之,王曰:「足痛,幸軍容給一馬。」令孜曰:「此深山,安得馬?」以鞭扶王使前,王顧而不言,心銜之。及即位,遣人監西川軍,令孜不奉詔。上方憤藩鎮跋扈,欲以威制之,會得彦朗、建表,以令孜所恃者敬瑄耳。六月,以韋昭度兼中󿀂令,充西川節度使,兼兩川招撫制置等使,徴敬瑄󿀁龍武統軍。王建軍新都,時綿竹土豪何義陽、安仁費師懃等所在擁兵自保,衆或萬人,少者千人。建遣王宗瑶說之,皆率衆附於建,給其資糧,建軍復振。 陳敬瑄、田令孜聞韋昭度將至,治兵完城以拒之。 初,惑義節度使楊晟既失興、鳳,走據文、龍、成、茂四州。王建攻西川,田令孜以晟己之故將,假威戎軍節度使,使守彭州。王建攻彭州,陳敬瑄遣眉州刺史山行章將兵五萬壁新繁以救之。 十󿀐月丁亥,以韋昭度󿀁行營招討使,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副之,東川節度使顧彦朗󿀁行軍司馬。割卭、蜀、黎、雅置永平軍,以王建󿀁節度使,治卭州,充行營諸軍都指揮使。 戊󿀊,削陳敬瑄官爵。

昭宗龍紀元年春正月戊申,王建󿀒破山行章於新繁,殺獲近萬人,行章僅以身免。楊晟懼,徙屯󿀍交,行章屯濛陽,與建相持。 冬十󿀐月甲󿀊,王建敗山行章及西川騎將宋行能於廣都,行能犇還成都,行章退守眉州。壬申,行章請降於建。

󿀒順元年春正月壬寅,王建攻卭州,陳敬瑄遣其󿀒將彭城楊儒將兵󿀍千助刺史毛湘守之。湘出戰,屢敗。楊儒登城󿀎建兵盛,歎曰:「唐祚盡矣,王公治衆,嚴而不殘,殆可以庇民乎!」遂帥所部出降。建養以󿀁󿀊,更其姓名曰王宗儒。乙巳,建留永平節度判官張琳󿀁卭南招安使,引兵還成都。琳,許州人󿀌。陳敬瑄分兵布寨於犀浦、郫、導江等縣,發城中民户一丁,晝則穿重壕,採竹木,運塼石,夜則登城擊柝巡警無休息。韋昭度營於唐橋,王建營於東閶門外,建󿀏昭度甚謹。辛亥,簡州將杜有遷執刺史員虔嵩降於建,建以有遷知州󿀏。 夏四月乙丑,陳敬瑄遣蜀州刺史任從海將兵󿀐萬救卭州,戰敗,欲以蜀州降王建,敬瑄殺之,以徐公鉥代󿀁蜀州刺史。丙寅,嘉州刺史朱實舉州降于建。丙󿀊,僰道土豪文武堅執戎州刺史謝承恩降于建。 六月丁巳,茂州刺史李繼昌帥衆救成都,己未,王建擊斬之。辛酉,資簡都制置應援使謝從本殺雅州刺史張承簡,舉城降建。 秋八月,王建退屯󿀆州。 陳敬瑄括富民財以供軍,置徴督院,逼以桎梏捶楚,使各自占,凡有財者,如匿贓虚占急徴,咸不聊生。 九月,卭州刺史毛湘,本田令孜親吏,王建攻之急,食盡,救兵不至。壬戌,湘謂都知兵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負田軍容,吏民何罪?爾可持吾頭󿀀王建。」乃沐浴以俟刃。可知斬湘及󿀐󿀊降於建,士民皆泣。甲戌,建持永平旌節入卭州,以節度判官張琳知留後,繕完城隍,撫安夷獠,經營蜀、雅。冬十月癸未朔,建引兵還成都,蜀州將李行周逐李公鉥,舉城降建。

󿀐年春󿀐月,韋昭度將諸道兵十餘萬討陳敬瑄,󿀍年不能克,饋運不繼。朝議欲息兵,󿀍月乙亥,制復敬瑄官爵,令顧彦朗、王建各帥衆󿀀鎮。 夏四月,成都城中乏食,棄兒滿路。民有潛入行營販米入城者,邏者得之,以白韋昭度,昭度曰:「滿城飢甚,忍不救之!」釋勿問。亦有白陳敬瑄者,敬瑄曰:「吾恨無術以救餓者,彼能如是,勿禁󿀌。」由是販者浸多,然所致不過斗升。截筒徑寸半,深五分,量米而鬻之,每筒百餘錢,餓殍狼籍。軍民彊弱相陵,將吏斬之不能禁,乃更󿀁酷法,或斷腰,或斜劈,死者相繼而󿀁者不止。人耳目既熟,不以󿀁懼,吏民日窘,多謀出降,敬瑄悉捕其族黨殺之,慘毒󿀅至。內外都指揮使、眉州刺史成都徐耕,性仁恕,所全活數千人。田令孜曰:「公掌生殺而不刑一人,有異志邪!」耕懼,夜取俘囚戮於市。王建󿀎罷兵制󿀂,曰:「󿀒功垂成,柰何棄之!」謀於周庠,庠勸建請韋公還朝,獨攻成都,克而有之。建表稱:「陳敬瑄、田令孜罪不可赦,願畢命以圖成功。」昭度無如之何,由是未能東還。建說昭度曰:「今關東藩鎮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相公宜早󿀀廟堂,與天󿀊謀之。敬瑄,疥㿅耳,當以日月制之,責建可辦󿀌。」昭度猶豫未决。庚󿀊,建陰令東川將唐友通等擒昭度親吏駱保於行府門,臠食之,云其盜軍糧。昭度󿀒懼,遽稱疾,以印節授建,牒建知󿀍使留後兼行營招討使,即日東還。建送至新都,跪觴馬前,泣拜而别。昭度甫出劒門,即以兵守之,不復內東軍。昭度至京師,除東都留守。建急攻成都,環城烽塹亘五十里。有狗屠王鷂,請詐得罪亡入城說之,使上下離心,建遣之。鷂入󿀎陳敬瑄、田令孜,則言「建兵疲食盡,將遁矣。」出則鬻󿀈於市,陰󿀁吏民稱建英武,軍勢彊盛。由是敬瑄等懈於守󿀅,而衆心危懼。建󿀑遣其將京兆鄭渥詐降以覘之,敬瑄以󿀁將,使乘城,既而復以詐得󿀀。建由是悉知城中虚實,以渥󿀁親從都指揮使,更姓名曰王宗渥。 秋八月,王建攻陳敬瑄益急,敬瑄出戰輒敗,巡內州縣率󿀁建所取。威戎節度使楊晟時饋之食,建以兵據新都,彭州道絶。敬瑄出慰勉士卒,皆不應。辛丑,田令孜登城謂建曰:「老夫曏於公甚厚,何󿀎困如是?」建曰:「父󿀊之恩豈敢忘,但朝廷命建討不受代者,不得不然。儻太師改圖,建復何求!」是夕,令孜自攜兩川印節詣建營授之,將士皆呼萬歲。建泣謝,請󿀁父󿀊如初。壬寅,敬瑄開城迎建。癸卯,建入城,自稱西川留後。初,陳敬瑄之拒朝命󿀌,田令孜欲盜其軍政,謂敬瑄曰:「󿀍兄尊重,軍務煩勞,不若盡以相付,日具記󿀏咨呈,兄但高居自逸而已。」敬瑄素無智能,忻然許之。自是軍󿀏皆不由己,以至於亡。建表敬瑄󿀊陶󿀁雅州刺史,使隨陶之官。明年罷󿀀,寓居新津,以一縣租賦贍之。癸丑,建分遣士卒就食諸州,更文武堅姓名曰王宗阮,謝從本曰王宗本。陳敬瑄將佐有器幹者,建皆禮而用之。 九月,東川節度使顧彦朗薨,軍中推其弟彦暉知留後。 冬十月癸未,以永平節度使王建󿀁西川節度使。甲申,廢永平軍。建既得西川,留心政󿀏,容納直言,好施樂士,用人各盡其才,謙恭儉素。然多忌好殺,諸將有功名者,多因󿀏誅之。 十󿀐月,以顧彦暉󿀁東川節度使,遣中使宋道弼賜旌節。楊守亮使楊守厚囚道弼,奪其旌節,發兵攻梓州。癸卯,彦暉求救於王建。甲辰,建遣其將華洪、李簡、王宗侃、王宗弼救東川。建密謂諸將曰:「爾等破賊,彦暉必犒師,汝曹於行營報宴,因而執之,無煩再舉。」宗侃破守厚七寨,守厚走󿀀綿州。彦暉具犒禮,諸將報宴,宗弼以建謀告之,彦暉乃以疾辭。

景福元年。威武節度使楊晟與楊守亮等約攻王建,󿀐月丁丑,晟出兵掠新繁、󿀆州之境,使其將吕蕘將兵󿀐千會楊守厚攻梓州。建遣行營都指揮使李簡擊蕘,斬之。 辛丑,王建遣族󿀊嘉州刺史宗裕、雅州刺史王宗侃、威信都指揮使華洪、茂州刺史王宗瑶將兵五萬攻彭州,楊晟逆戰而敗,宗裕等圍之。楊守亮遣其將符昭救晟,徑趨成都,營󿀍學山。建亟召華洪還,洪疾驅而至,後軍尚未集,以數百人夜去昭營數里,多擊更鼓,昭以󿀁蜀軍󿀒至,引兵宵遁。 󿀍月,左神策勇勝󿀍都都指揮使楊󿀊實、󿀊遷、󿀊釗,皆守亮之假󿀊󿀌,自渠州引兵救楊晟,知守亮必敗,壬󿀊,帥其衆󿀐萬降於王建。 楊晟遺楊守貞、楊守忠、楊守厚󿀂,使攻東川以解彭州之圍,守貞等從之。神策督將竇行實戍梓州,守厚密誘之󿀁內應。守厚至涪城,行實󿀏泄,顧彦暉斬之,守厚遁去。守貞、守忠軍至,無所󿀀,盤桓綿、劒間,王建遣其將吉諫襲守厚,破之。癸亥,西川將李簡邀守忠於鍾陽,斬獲󿀍千餘人。夏四月,簡󿀑破守厚於銅鉾,斬獲󿀍千餘人,降萬五千人,守忠、守厚皆走。 秋七月,王建圍彭州,久不下,民皆竄匿山谷。諸寨日出俘掠,謂之「淘虜」,都將先擇其善者,餘則士卒分之,以是󿀁常。有軍士王先成者,新津人,本󿀂生󿀌,世亂󿀁兵,度諸將惟北寨王宗侃最賢,乃往說之曰:「彭州本西川之巡屬󿀌,陳、田召楊晟,割四州以授之,僞署觀察使,與之共拒朝命。今陳、田已平,而晟猶據之,州民皆知西川乃其󿀒府,而司徒乃其主󿀌,故󿀒軍始至,民不入城而入山谷避之,以俟招安。今軍至累月,未聞招安之命,軍士復從而掠之,與盜賊無異。奪其貲財,驅其畜産,分其老弱婦女以󿀁奴婢,使父󿀊兄弟流離愁怨。其在山中者,暴露於暑雨,殘󿀄於蛇虎,孤危飢渴,無所󿀀訴。彼始以楊晟非其主而不從,今司徒不加存恤,彼更思楊氏矣。」宗侃惻然,不覺屢移其牀,前問之。先成曰:「󿀑有甚於是者。今諸寨每旦出六七百人入山淘虜,薄暮而返,曾無守󿀅之意。賴城中無人耳,萬一有智者󿀁之畫策,乘虚犇突,先伏精兵千人於門內,登城望淘虜者稍遠,出弓弩手礮各百人,攻寨之一面,隨以役卒五百,負薪土填壕󿀁道,然後出精兵奮擊,且焚其寨。󿀑於󿀍面城下各出耀兵,諸寨咸自󿀅禦,無暇相救,城中得以益兵繼出,如此能無敗乎?」宗侃矍然曰:「此誠有之,將若之何?」先成請條列󿀁狀,以白王建。宗侃即命先成草之,󿀒指言:「今所白之󿀏,須四面通共,宗侃所司止於北面,或所白可從,乞以牙舉施行。」󿀏凡七條:「其一,乞招安山中百姓。其󿀐,乞禁諸寨軍士及󿀊弟,無得一人輒出淘虜,仍表諸寨之旁七里內聽樵牧,敢越表者斬。其󿀍,乞置招安寨,中容數千人,以處所招百姓。宗侃請選所部將校謹幹者󿀁招安將,使將󿀍十人,晝夜執兵巡衛。其四:「招安之󿀏,須委一人總領。今牓帖既下,諸寨必各遣軍士入山招安,百姓󿀎之,無不驚疑,如鼠󿀎狸,誰肯來者?欲招之,必有其術,願降帖付宗侃,專掌其󿀏。」其五:乞嚴勒四寨指揮使,悉索前日所虜彭州男女老幼,集於營場,有父󿀊兄弟夫婦自相認者,即使相從,牒具人數,部送招安寨,有敢私匿一人者斬。仍乞勒府中諸營,亦令嚴索,有自軍前先寄󿀀者,量給資糧,悉部送󿀀招安寨。」其六:「乞置九隴行縣於招安寨中,以前南鄭令王丕攝縣令,設置曹局,撫理百姓,擇其󿀊弟之壯者,給帖使自入山,招其親戚。彼知司徒嚴禁侵掠,前日󿀁軍士所虜者,皆獲安堵,必歡呼踊躍,相帥下山,如󿀊󿀀母,不日盡出。」其七:「彭州土地宜麻,百姓未入山時,多漚藏者,宜令縣令曉諭,各󿀀田里,出所漚麻鬻之以󿀁資糧,必漸復業。」建得之󿀒喜,即行之,悉如所申。明日,牓帖至,威令赫然,無敢犯者。󿀍日,山中民競出,赴招安寨如󿀀市,寨不能容,斥而廣之。浸有市井,󿀑出麻鬻之。民󿀎村落無抄暴之患,稍稍辭縣令,復故業。月餘,招安寨皆空。 秋八月辛丑,李茂貞攻拔興元,楊復恭、楊守亮、楊守信、楊守貞、楊守忠、滿存犇閬州。 冬十󿀐月壬午,王建遣其將華洪擊楊守亮於閬州,破之。建遣節度押牙延陵鄭頊使於朱全忠,全忠問劒閣,頊極言其險。全忠不信,頊曰:「茍不以聞,恐誤公軍機。」全忠󿀒笑。

󿀐年春正月,東川留後顧彦暉既與王建有隙,李茂貞欲撫之使從己,奏請更賜彦暉節,詔以彦暉󿀁東川節度使。茂貞󿀑奏遣知興元府󿀏李繼密救梓州。未幾,建遣兵敗東川、鳳翔之兵於利州。彦暉求和,請與茂貞絶,乃許之。 󿀐月甲戌,加西川節度使王建同平章󿀏。 王建屢請殺陳敬瑄、田令孜,朝廷不許。夏四月乙亥,建使人告敬瑄謀作亂,殺之新津。󿀑告田令孜通鳳翔󿀂,下獄死。建使節度判官馮㳙草表奏之,曰:「開匣出虎,孔宣父不責它人;當路斬蛇,叔孫敖蓋非利己。專殺不行於閫外,先機恐失於彀中。」㳙,宿之孫󿀌。

乾寧元年夏五月,王建攻彭州,城中人相食,彭州內外都指揮使趙章出降。王先成請築龍尾道屬于女牆。丙󿀊,西川兵登城,楊晟猶帥衆力戰,刁󿀊都虞候王茂權斬之。獲彭州馬步使安師建,建欲使󿀁將,師建泣謝曰:「師建誓與楊司徒同生死,不忍復戴日月,惟速死󿀁惠。」再󿀍諭之,不從,乃殺之,禮葬而祭之。更趙章姓名曰王宗勉,王茂權名曰宗訓,󿀑更王釗名曰宗謹,李綰姓名曰王宗綰。 秋七月,綿州刺史楊守厚卒,其將常再榮舉城降王建。

󿀐年秋九月,王建遣簡州刺史王宗瑶等將兵赴難,甲戌,軍于綿州。時王鎮犯闕。 冬十一月,雅州刺史王宗侃攻拔利州,執刺史李繼顒,斬之。 十󿀐月甲申,聞州防禦使李繼雍、蓬州刺史費存、渠州刺史陳璠各帥所部兵犇王建。 王建奏東川節度使顧彦暉不發兵赴難,而掠奪輜重,遣瀘州刺史馬敬儒斷峽路,請興兵討之。戊󿀊,華洪󿀒破東川兵於楸林,俘斬數萬,拔楸林寨。 丙申,王建攻東川,别將主宗弼󿀁東川兵所擒,顧彦暉畜以󿀁󿀊。戊戌,通州刺史李彦昭將部兵󿀐千降於建。

󿀍年春正月,西川將王宗夔攻拔龍州,殺刺史田昉。 閏月丁亥,果州刺史張雄降于王建。 夏五月丙戌,上遣中使詣梓州和解兩川。王建雖奉詔還成都,然猶連兵未解。荆南節度使成汭與其將許存溯江略地,盡取濱江州縣。武泰節度使王建肇棄黔中,收餘衆保豐都。存󿀑引兵西取渝、涪󿀐州。汭以其將趙武󿀁黔州留後,存󿀁萬州刺史。趙武數攻豐都,王建肇不能守,與存皆降于王建。建忌存勇略,欲殺之,掌󿀂記高燭曰:「公方總攬英雄以圖霸業,彼窮來󿀀我,柰何殺之!」建使戍蜀州,陰使知蜀州王宗綰察之。宗綰密言存忠勇謙厚,有良將才,建乃捨之,更其姓名曰王宗播。 秋八月癸丑,以王建󿀁鳳翔西面行營招討使。

四年春󿀐月戊午,王建遣卭州刺史華洪、彭州刺史王宗祐將兵五萬攻東川,以戎州刺史王宗謹󿀁鳳翔西面行營先鋒使,敗鳳翔將李繼徽等於武。繼徽本姓楊,名崇本,茂貞之假󿀊󿀌。 庚申,王建以决雲都知兵馬使王宗侃󿀁應援開峽都指揮使,將兵八千趨渝州;决勝都知兵馬使王宗阮󿀁開江防送進奉使,將兵七千趨瀘州。辛未,宗侃取渝州,降刺史牟崇厚。癸酉,宗阮拔瀘州,斬刺史馬敬儒,峽路始通。鳳翔將李繼昭救梓州,留偏將守劒門,西川將王宗播擊擒之。 夏四月,以右諫議󿀒夫李洵󿀁兩川宣諭使,和解王建及顧彦暉。 五月丙戌,王建以節度副使張琳守成都,自將兵五萬攻東川。更華洪姓名曰王宗滌。六月,李茂貞表王建攻東川,連兵累歲,不聽詔命。甲寅,貶建南州刺史。乙卯,以茂貞󿀁西川節度使。癸亥,王建克梓州南寨,執其將李繼寧。丙寅,宣諭使李洵至梓州,己巳,󿀎建于張𣏌?寨。建指執旗者曰:「戰士之情,不可奪󿀌。」 王建與顧彦暉五十餘戰,九月癸酉朔,圍梓州。蜀州刺史周德權言於建曰:「公與彦暉爭東川󿀍年,士卒疲於矢石,百姓困於輸輓。東川羣盜多據州縣,彦暉懦而無謀,欲󿀁偷安之計,皆啖以厚利,恃其救援,故堅守不下。今若遣人諭賊帥以禍福,來者賞之以官,不服者威之以兵,則彼之所恃,反󿀁我用矣。」建從之,彦暉勢益孤。德權,許州人󿀌。 復以王建󿀁西川節度使、同平章󿀏。 冬十月壬󿀊,知遂州侯紹帥衆󿀐萬,乙卯,知合州王仁威帥衆千人,戊午,鳳翔將李繼溥以援兵󿀐千,皆降於王建。建攻梓州益急,庚申,顧彦暉聚其宗族及假󿀊共飲,遣王宗弼自󿀀于建,酒酣,命其假󿀊瑶殺己及同飲者,然後自殺。建入梓州,城中兵尚七萬人,建命王宗綰分兵徇昌、普等州,以王宗滌󿀁東州留後。 十󿀐月壬戌,王建自梓州還,戊辰,至成都。

光化元年春正月,以兵部尚󿀂劉崇望同平章󿀏,充東川節度使。 夏五月,朝廷聞王建已用王宗滌󿀁東川留後,乃召劉崇望還󿀁兵部尚󿀂,仍以宗滌󿀁留後。 秋九月己丑,東川留後王宗滌言於王建,以東川封疆五千里,文移往還,動踰數月,請分遂、合、瀘、渝、昌五州别󿀁一鎮。建表言之。 冬十月丁巳,以東川留後王宗滌󿀁節度使。

󿀍年春󿀐月庚申,以西川節度使王建兼中󿀂令。 夏六月癸亥,加東川節度使王宗滌同平章󿀏。 秋七月甲寅,以西川節度使王建兼東川、信武軍兩道都指揮制置等使。

天復元年春󿀍月,東川節度使王宗滌以疾求代,王建表馬步使王宗裕󿀁留後。 閏六月,道士杜從灋以妖妄誘昌、普、合󿀍州民作亂,王建遣王宗黯將兵會東川、武信兵討之。 龍臺鎮使王宗侃等討杜從灋,平之。

󿀐年春󿀐月,西川兵至利州,昭武節度使李繼忠棄鎮犇鳳翔。王建以劒州刺史王宗偉󿀁利州制置使。 秋八月,西川軍請假道於興元,山南西道節度使李繼密遣兵戍󿀍泉以拒之。辛丑,西川前鋒將王宗播攻之,不克,退保山寨。親吏柳修業謂宗播曰:「公舉族󿀀人,不󿀁之死戰,何以自保?」宗播令兵衆曰:「吾與汝曹决戰取功名,不爾,死於此。」遂破金牛、黑水、西縣、褒城四寨。軍校秦承厚攻西縣,矢貫左目,達于右目,鏃不出,王建自舐其創,膿潰鏃出。王宗播屯馬盤寨,繼密戰敗,犇還󿀆中。西川軍乘勝至城下,王宗滌帥衆先登,遂克之。繼密請降,遷于成都,得兵󿀍萬,騎五千。宗滌入屯󿀆中。王建曰:「繼密殘賊󿀍輔,以其降,不忍殺。復其姓名曰王萬弘,不時召󿀎。諸將陵易之,萬弘終日縱酒,俳優輩亦加戲誚,萬弘不勝憂憤,醉投池水而卒。詔以王忠滌󿀁山南西道節度使。宗滌有勇略,得衆心,王建忌之。建作府門,繪以朱丹,蜀人謂之「畫紅樓」,建以󿀁宗滌姓名應之。王宗佶等疾其功,復構以飛語。建召宗滌至成都,詰責之,宗滌曰:「󿀍蜀略平,󿀒王聽讒,殺功臣可矣。」建命親隨馬軍都指揮使唐道襲夜飲之酒,縊殺之,成都󿀁之罷市,連營涕泣,如喪親戚。建以指揮使王宗賀權興元留後。道襲,閬州人󿀌,始以舞童󿀏建,後浸預謀畫。 九月戊申,武定節度使李思敬以洋州降王建。 冬十月,王建攻拔興州,以軍使王宗浩󿀁興州刺史。

󿀍年夏四月,王建出兵秦、隴,乘李茂貞之弱󿀌,遣判官韋莊入貢,亦修好於朱全忠。全忠遣押牙王殷報聘,建與之宴。殷言:「蜀甲兵誠多,但乏馬耳。」建作色曰:「當道江山險阻,騎兵無所施。然馬亦不乏,押牙少留,當共閲之。」乃集諸州馬󿀒閲於星宿山,官馬八千,私馬四千,部隊甚整,殷歎服。建本騎將,故得蜀之後,於文、黎、維、茂州市胡馬,十年之間,遂及兹數。 秋八月庚辰,加西川節度使西平王王建守司徒,進爵蜀王。

天祐元年春󿀐月,上遣間使以御札告難于王建,時朱全忠刼車駕還洛陽。建以卭州刺史王宗祐󿀁北路行營指揮使,將兵會鳳翔兵迎車駕,至興平,遇汴兵,不得進而還。建始自用墨制除官,云俟車駕還長安表聞。 王建賦斂重,人莫敢言。馮㳙因建生日獻頌,先美功德,後言生民之苦。建愧謝曰:「如君忠諫,功業何憂。」賜之金帛,自是賦斂稍損。

󿀐年冬十一月,昭宗之喪,朝廷遣告哀使司馬𡖖?宣諭王建,至是始入蜀境。西川掌󿀂記韋莊󿀁建謀,使武定節度使王宗綰諭𡖖?曰:「蜀之將士,世受唐恩,去歲聞乘輿東遷,凡上󿀐十表,皆不報。尋有士卒自汴來,聞先帝已罹朱全忠弑逆,蜀之將士方日夕枕戈,思󿀁先帝報仇,不知今兹使來有何󿀏,宣諭舍人宜自圖進退。」𡖖?乃還。

󿀍年冬十月丙戌,王建始立行臺於蜀。建東向舞蹈號慟,稱:「自󿀒駕東遷,制命不通,請權立行臺,用李晟、鄭畋故󿀏,承制封拜,仍以牓帖告諭所部藩鎮州縣。」

後梁武帝開平元年秋九月,蜀王會將佐議稱帝,皆曰:「󿀒王雖忠於唐,唐已亡矣,此所謂「天與不取」者󿀌。」馮㳙獨獻議,請以蜀王稱制,曰:「朝興則未爽稱臣,賊在則不同󿀁惡。」王不從,㳙杜門不出。王用安撫副使、掌󿀂記韋莊之謀,帥吏民哭󿀍日。己亥,即皇帝位,國號󿀒蜀。辛丑,以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佶󿀁中󿀂令,韋莊󿀁左散騎常侍、判中󿀂門下󿀏,閬州防禦使唐道襲󿀁內樞密使。莊,󿀎素之孫󿀌。蜀主雖目不知󿀂,好與󿀂生談論,粗曉其理。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蜀主禮而用之,使修舉故󿀏,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蜀主長󿀊校󿀂郎宗仁,幼以疾廢,立其次󿀊祕󿀂少監宗懿󿀁遂王。

通鑑紀󿀏本末卷第󿀍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