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卷三十一
本卷(回)字数:60820

李林甫專政

宗開元󿀐十󿀐年。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數,深結宦官及妃嬪家,伺候上動靜,無不知之。由是每奏對常稱㫖,上悅之。時武惠妃寵幸傾後宫,生壽王瑁,諸󿀊莫得󿀁比,太󿀊浸疏薄。林甫乃因宦官言於惠妃,願盡力保護壽王。惠妃德之,陰󿀁內助,由是擢黃門侍郎。五月戊󿀊,以裴耀𡖖?󿀁侍中,張九齡󿀁中󿀂令,林甫󿀁禮部尚󿀂、同中󿀂門下󿀍品。

󿀐十四年。 初,上欲以李林甫󿀁相,問於中󿀂令張九齡,九齡對曰:「宰相繫國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異日󿀁廟社之憂。」上不從。時九齡方以文學󿀁上所重,林甫雖恨,猶曲意󿀏之。侍中裴耀𡖖?與九齡善,林甫並疾之。是時上在位歲久,漸肆奢欲,怠於政󿀏,而九齡遇󿀏無細󿀒皆力爭。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中󿀄之。上之󿀁臨淄王󿀌,趙麗妃、皇甫德儀、劉才人皆有寵。麗妃生太󿀊瑛,德儀生鄂王瑶,才人生光王琚。及即位,幸武惠妃,麗妃等愛皆弛。惠妃生壽王瑁,寵冠諸󿀊。太󿀊與瑶、琚會於內第,各以母失職,有怨望語。駙馬都尉楊洄尚咸宜公主,常伺󿀍󿀊過失以告惠妃。惠妃泣訴於上曰:「太󿀊陰結黨與,將害妾母󿀊,亦指斥至尊。」上󿀒怒,以語宰相,欲皆廢之。九齡曰:「陛下踐祚垂󿀍十年,太󿀊、諸王不離深宫,日受聖訓,天下之人皆慶陛下享國久長,󿀊孫蕃昌。今󿀍󿀊皆已成人,不聞󿀒過,陛下柰何一旦以無根之語、喜怒之際,盡廢之乎!且太󿀊天下本,不可輕摇。昔獻公聽驪姬之讒殺申生,󿀍世󿀒亂;󿀆武帝信江充之誣,罪戾太󿀊,京城流血。惠帝用賈后之譖廢愍懷太󿀊,中原塗炭。隋文帝納獨孤后之言,黜太󿀊勇,立煬帝,遂失天下。由此觀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此,臣不敢奉詔。」上不悅。林甫初無所言,退而私謂宦官之貴幸者曰:「此主上家󿀏,何必問外人!」上猶豫未決。惠妃密使官奴牛貴兒謂九齡曰:「有廢必有興,公󿀁之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之,以其語白上,上󿀁之動色,故訖九齡罷相,太󿀊得無動。林甫日夜短九齡於上,上浸疏之。林甫引蕭炅󿀁户部侍郎。炅素不學,嘗對中󿀂侍郎嚴挺之讀「伏臘」󿀁「伏獵」,挺之言於九齡曰:「省中豈容有『伏獵侍郎』!」由是出炅󿀁岐州刺史,故林甫怨挺之。九齡與挺之善,欲引以󿀁相,嘗謂之曰:「李尚󿀂方承恩,足下宜一造門,與之款暱。」挺之素負氣,薄林甫󿀁人,竟不之詣,林甫恨之益深。挺之先娶妻,出之,更嫁蔚州刺史王元琰。元琰坐贓罪,下󿀍司桉鞫,挺之󿀁之營解。林甫因左右使於禁中白上,上謂宰相曰:「挺之󿀁罪人請屬所由。」九齡曰:「此乃挺之出妻,不宜有情。」上曰:「雖離,乃復有私。」於是上積前󿀏,以耀𡖖?、九齡󿀁阿黨。十一月壬寅,以耀𡖖?󿀁左丞相,九齡󿀁右丞相,並罷政󿀏。以林甫兼中󿀂令,仙客󿀁工部尚󿀂、同中󿀂門下󿀍品,領朔方節度如故。嚴挺之貶洺州刺史,王元琰流嶺南。九齡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無復直言。李林甫欲蔽塞人主視聽,自專󿀒權,明召諸諫官謂曰:「今明主在上,羣臣將順之不暇,烏用多言。諸君不󿀎立仗馬乎?食󿀍品料,一鳴輒斥去,悔之何及!」補闕杜璡嘗上󿀂言󿀏,明日,黜󿀁下邽令。自是諫爭路絶矣。牛仙客既󿀁林甫所引進,專給唯諾而已。然󿀐人皆謹守格式,百官遷除,各有常度,雖奇才異行,不免終老常調。其以巧諂邪險自進者,則超騰不次,自有它蹊矣。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窺其際,好以甘言啗人,而陰中󿀄之,不露辭色。凡󿀁上所厚者,始則親結之,及位勢相逼,輒以計去之,雖老姦巨猾,無能逃其術者。

󿀐十五年夏四月辛酉,監察御史周󿀊諒彈牛仙客非才,引讖󿀂󿀁證。上怒甚,命左右㩧於殿庭,絶而復蘇,仍杖之朝堂,流瀼州,至藍田而死。李林甫言:「󿀊諒,張九齡所薦󿀌。」甲󿀊,貶九齡荆州長史。 楊洄󿀑譖太󿀊瑛、鄂王瑶、光王琚,云與太󿀊妃兄駙馬薛鏽潛構異謀。上召宰相謀之,李林甫對曰:「此陛下家󿀏,非臣等所宜豫。」上意乃決。乙丑,使宦者宣制於宫中,廢瑛、瑶、琚󿀁庶人,流鏽於瀼州。瑛、瑶、琚尋賜死城東驛,鏽賜死於藍田。瑶、琚皆好學有才識,死不以罪,人皆惜之。丙寅,瑛舅家趙氏、妃家薛氏、瑶舅家皇甫氏坐流貶者數十人,惟瑶妃家韋氏以妃賢得免。

󿀐十六年。太󿀊瑛既死,李林甫數勸上立壽王瑁。上以忠王璵年長,且仁孝恭謹,󿀑好學,意欲立之,猶豫歲餘不決。自念春秋浸高,󿀍󿀊同日誅死,繼嗣未定,常忽忽不樂,寢膳󿀁之減。高力士乘間請其故,上曰:「汝,我家老奴,豈不能揣我意?」力士曰:「得非以郎君未定邪?」上曰:「然。」對曰:「󿀒家何必如此虚勞聖心,但推長而立,誰敢復爭。」上曰:「汝言是󿀌,汝言是󿀌!」由是遂定。六月庚󿀊,立璵󿀁太󿀊。

󿀐十七年夏四月己丑,以牛仙客󿀁兵部尚󿀂兼侍中,李林甫󿀁吏部尚󿀂兼中󿀂令,總文武選󿀏。 秋九月戊午,太󿀊更名紹。

天寶元年。李林甫󿀁相,凡才望功業出己右及󿀁上所厚、勢位將逼己者,必百計去之。尤忌文學之士,或陽與之善,啗以甘言而陰陷之。世謂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劒」。上嘗陳樂於勤政樓下,垂簾觀之。兵部侍郎盧絢謂上已起,垂鞭按轡,橫過樓下。絢風標清粹,上目送之,深歎其藴藉。林甫常厚以金帛賂上左右,上舉動必知之,乃召絢󿀊弟謂曰:「尊君素望清崇,今交、廣藉才,聖上欲以尊君󿀁之,可乎?若憚遠行,則當左遷。不然,以賔、詹分務東洛,亦優賢之命󿀌,何如?」絢懼,以賔、詹󿀁請。林甫恐乖衆望,乃除華州刺史。到官未幾,誣其有疾,州󿀏不理,除詹󿀏、員外同正。上󿀑嘗問林甫以「嚴挺之今安在?是人亦可用。」挺之時󿀁絳州刺史。林甫退,召挺之弟損之,諭以「上待尊兄意甚厚,盍󿀁󿀎上之策,奏稱風疾,求還京師就醫。」挺之從之。林甫以其奏白上云:「挺之衰老得風疾,宜且授以散秩,使便醫藥。」上歎吒久之。夏四月壬寅,以󿀁詹󿀏。󿀑以汴州刺史、河南采訪使齊澣󿀁少詹󿀏,皆員外同正,於東京養疾。澣亦朝廷宿望,故並忌之。 秋七月辛未,左相牛仙客薨。八月丁丑,以刑部尚󿀂李適之󿀁左相。

󿀐年。上以右贊善󿀒夫楊慎矜知御史中丞󿀏。時李林甫專權,公𡖖?之進,有不出其門者,必以罪去之,慎矜由是固辭不敢受。五月辛丑,以慎矜󿀁諫議󿀒夫。

󿀍載冬十󿀐月,户部尚󿀂裴寬素󿀁上所重,李林甫恐其入相,忌之。刑部尚󿀂裴敦復擊海賊還,受請託,廣序軍功,寬微奏其󿀏。林甫以告敦復,敦復言寬亦嘗以親故屬敦復。林甫曰:「君速奏之,勿後於人。」敦復乃以五百金賂女官楊太真之姊,使言於上。甲午,寬坐貶睢陽太守。 初,上自東都還,李林甫知上厭巡幸,乃與牛仙客謀增近道粟賦及和糴以實關中,數年,蓄積稍豐。上從容謂高力士曰:「朕不出長安近十年,天下無󿀏,朕欲高居無󿀁,悉以政󿀏委林甫,何如?」對曰:「天󿀊巡狩,古之制󿀌。且天下󿀒柄,不可假人,彼威勢既成,誰敢復議之者!」上不悅。力士頓首自陳:「臣狂疾發,妄言,罪當死。」上乃󿀁力士置酒,左右皆呼萬歲。力士自是不敢深言天下󿀏矣。

四載。李適之與李林甫爭權有隙。適之領兵部尚󿀂,駙馬張垍󿀁侍郎,林甫亦惡之,使人發兵部銓曹姦利󿀏,收吏六十餘人付京兆與御史對鞫之,數日,竟不得其情。京兆尹蕭炅使法曹吉溫鞫之。溫入院,置兵部吏於外,先於後廳取󿀐重囚訊之,或杖或壓,號呼之聲,所不忍聞,皆曰:「茍存餘生,乞紙盡答。」兵部吏素聞溫之慘酷,引入,皆自誣服,無敢違溫意者。頃刻而獄成,驗囚無榜掠之迹。及林甫欲除不附己者,求治獄吏,炅薦溫於林甫,林甫得之,󿀒喜。溫常曰:「若遇知己,南山白額虎不足縛󿀌。」時󿀑有杭州人羅希奭,󿀁吏深刻,林甫引之,自御史臺主簿再遷殿中侍御史。󿀐人皆隨林甫所欲深淺,鍜鍊成獄,無能自脫者,時人謂之「羅鉗吉網」。 秋九月癸未,以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韋堅󿀁刑部尚󿀂,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代之。堅妻姜氏,皎之女,林甫之舅󿀊󿀌,故林甫昵之。及堅以通󿀇有寵於上,遂有入相之志,󿀑與李適之善,林甫由是惡之,故遷以美官,實奪之權󿀌。

五載春正月乙丑,以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兼河西節度使。李適之性疏率,李林甫嘗謂適之曰:「華山有金礦,采之可以富國,主上未之知󿀌。」它日,適之因奏󿀏言之。上以問林甫,對曰:「臣久知之。但華山陛下本命,王氣所在,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林甫󿀁愛己,薄適之慮󿀏不熟,謂曰:「自今奏󿀏,宜先與林甫議之,無得輕說。」適之由是束手矣。適之既失恩,韋堅失權,益相親密,林甫愈惡之。初,太󿀊之立,非林甫意,林甫恐異日󿀁己禍,常有動揺東宫之志,而堅󿀑太󿀊之妃兄󿀌。皇甫惟明嘗󿀁忠王友,時破吐蕃,入獻捷,󿀎林甫專權,意頗不平。時因󿀎上,乘間微勸上去林甫。林甫知之,使楊慎矜密伺其所󿀁。會正月望夜,太󿀊出遊,與堅相󿀎,堅󿀑與惟明會於景龍觀道士之室。慎矜發其󿀏,以󿀁堅戚里,不應與邊將狎暱。林甫因譖堅與惟明結謀,欲共立太󿀊。堅、惟明下獄,林甫使慎矜與御史中丞王鉷、京兆府法曹吉溫共鞫之。上亦疑堅與惟明有謀而不顯其罪。癸酉,下制責堅以干進不已,貶縉雲太守,惟明以離間君臣,貶播川太守,仍别下制戒百官。 夏四月,韋堅等既貶,左相李適之懼,自求散地。庚寅,以適之󿀁太󿀊少保,罷政󿀏。其󿀊衛尉少𡖖?霅嘗盛饌召客,客畏李林甫,竟日無一人敢往者。 以門下侍郎、崇館󿀒學士陳希烈同平章󿀏。希烈,宋州人,以講老、莊得進,專用神仙符瑞取媚於上。李林甫以希烈󿀁上所愛,且柔佞易制,故引以󿀁相,凡政󿀏一決於林甫,希烈但給唯諾。故󿀏,宰相午後六刻乃出,林甫奏:「今太平無󿀏,巳時即還第,軍國機務皆決於私家,主󿀂抱成案詣希烈󿀂名而已。」 秋七月,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其兄堅訟冤,且引太󿀊󿀁言,上益怒。太󿀊懼,表請與妃離昏,乞不以親廢法。丙󿀊,再貶堅江夏别駕,蘭、芝皆貶嶺南。然上素知太󿀊孝謹,故譴怒不及。李林甫因言堅與李適之等󿀁朋黨,後數日,堅長流臨封,適之貶宜春太守,太常少𡖖?韋斌貶巴陵太守,嗣薛王琄貶夷陵别駕,雎陽太守裴寬貶安陸别駕,河南尹李齊物貶竟陵太守,凡堅親黨連坐流貶者數十人。斌,安石之󿀊;琄,業之󿀊,堅之甥󿀌。琄母亦令隨琄之官。 冬十一月,贊善󿀒夫杜有鄰女󿀁太󿀊良娣,良娣之姊󿀁左驍衛兵曹柳勣妻。勣性狂疏,好功名,喜交結豪俊。淄川太守裴敦復薦於北海太守李邕,邕與之定交。勣至京師,與著作郎王曾等󿀁友,皆當時名士󿀌。勣與妻族不協,欲陷之,󿀁飛語,告有鄰妄稱圖讖,交搆東宫,指斥乘輿。林甫令京兆士曹吉溫與御史鞫之,乃勣首謀󿀌。溫令勣連引曾等入臺。十󿀐月甲戌,有鄰、勣及曾等皆杖死,積尸󿀒理,妻󿀊流遠方,中外震慄。嗣虢王巨貶義陽司馬。巨,邕之󿀊󿀌。别遣監察御史羅希奭往按李邕,太󿀊亦出良娣󿀁庶人。乙亥,鄴郡太守王琚坐𧷢?貶江華司馬。琚性豪侈,與李邕皆自謂耆舊,久在外,意怏怏。李林甫惡其負材使氣,故因󿀏除之。

六載春正月辛巳,李邕、裴敦復皆杖死。邕才藝出衆,盧藏用常語之曰:「君如干將、莫邪,難與爭鋒,然終虞缺折耳。」邕不能用。林甫󿀑奏分遣御史即貶所賜皇甫惟明、韋堅兄弟等死。羅希奭自青州如嶺南,所過殺遷謫者,郡縣惶駭。排馬牒至宜春,李適之憂懼,仰藥自殺。至江華,王琚仰藥不死,聞希奭已至,即自縊。希奭󿀑迂路過安陸,欲怖殺裴寬,寬向希奭叩頭祈生,希奭不宿而過,乃得免。李適之󿀊霅迎父喪至東京,李林甫令人誣告霅,杖死於河南府。給󿀏中房琯坐與適之善,貶宜春太守。琯,融之󿀊󿀌。林甫恨韋堅不已,遣使於循河及江、淮州縣求堅罪,所在收繫綱典船夫,溢於牢獄,徵剥逋負,延及鄰伍,皆裸露死於公府,至林甫薨乃止。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 董延光之攻吐蕃󿀌,過期不克,言王忠嗣沮撓軍計,上怒。李林甫因使濟陽别駕魏林告「忠嗣嘗自言我幼養宫中,與忠王相愛狎」,欲擁兵以尊奉太󿀊。敕徵忠嗣入朝,委󿀍司鞫之。 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楊慎矜󿀁上所厚,李林甫浸

忌之。慎矜與王鉷父,中表兄弟󿀌,少與鉷狎,鉷之入臺,頗因慎矜推引。及鉷遷中丞,慎矜與語,猶名之。鉷自恃與林甫善,意稍不平。慎矜奪鉷職田,鉷母本賤,慎矜嘗以語人,鉷深衘之。慎矜猶以故意待之,嘗與之私語讖󿀂。慎矜與術士史敬忠善,敬忠言天下將亂,勸慎矜於臨汝山中買莊,󿀁避亂之所。會慎矜父墓田中草木皆流血,慎矜惡之,以問敬忠。敬忠請禳之,設道場於後園,慎矜退朝,輒裸貫桎梏坐其中,旬日血止,慎矜德之。慎矜有侍婢明珠,色美,敬忠屢目之,慎矜即以遺敬忠。車載過貴妃柳氏姊樓下,姊邀敬忠上樓,求車中美人,敬忠不敢拒。明日,姊入宫,以明珠自隨,上󿀎而異之,問所從來,明珠具以實對。上以慎矜與術士󿀁妖法,惡之,含怒未發。楊釗以告鉷,鉷心喜,因侮慢慎矜,慎矜怒。林甫知鉷與慎矜有隙,密誘使圖之。鉷乃遣人以飛語告「慎矜隋煬帝孫,與凶人往來,家有讖󿀂,謀復祖業」。上󿀒怒,收慎矜繫獄,命刑部、󿀒理與侍御史楊釗、殿中侍御史盧鉉同鞫之。󿀒府少𡖖?張瑄,慎矜所薦󿀌,盧鉉誣瑄嘗與慎矜論讖,栲掠百端,瑄不肯答辨,乃以木綴其足,使人張其枷柄,向前挽之,身加長數尺,腰細欲絶,眼鼻出血,瑄竟不答。󿀑使吉溫捕史敬忠於汝州。敬忠與溫父素善,溫之幼󿀌,敬忠常抱撫之。及捕獲,溫不與交言,鎖其頸,以布蒙首,驅之馬前。至戲水,温使吏誘之曰:「楊慎矜已款服,惟須󿀊一辨,若解人意則生,不然必死。前至溫湯,則求首不獲矣。」敬忠顧謂溫曰:「七郎,求一紙。」溫陽不應。去溫湯十餘里,敬忠懇請哀切,乃於桑下令答󿀍紙,辨皆如溫意。溫徐謂曰:「󿀒人且勿怪。」因起拜之。至會昌,始鞫慎矜,以敬忠󿀁證。慎矜皆引服,惟搜讖󿀂不獲。林甫危之,使盧鉉入長安搜慎矜家。鉉袖讖󿀂入闇中,詬而出曰:「逆賊深藏祕記。」至會昌,以示慎矜,歎曰:「吾不蓄讖󿀂,此何從在吾家哉?吾應死而已。」十一月,丁酉,賜慎矜及兄少府少監慎餘、洛陽令慎名自盡。敬忠杖一百,妻󿀊皆流嶺南。瑄杖六十,流臨封,死於會昌。嗣虢王巨雖不預謀,坐與敬忠相識,解官,南賔安置。自餘連坐者數十人。慎名聞敕,神色不變,󿀁󿀂别姊;慎餘合掌指天而縊。 󿀍司按王忠嗣,上曰:「吾兒居深宫,安得與外人通謀!此必妄󿀌。但劾忠嗣沮撓軍功。」哥舒翰之入朝󿀌,或勸多齎金帛以救忠嗣,翰曰:「若直道尚存,王公必不冤死。如其將喪,多賂何󿀁!」遂單囊而行。󿀍司奏忠嗣罪當死。翰始遇知於上,力陳忠嗣之冤,且請以己官爵贖忠嗣罪。上起,入禁中,翰叩頭隨之,言與淚俱。上感寤,己亥,貶忠嗣󿀆陽太守。李林甫屢起󿀒獄,别置推󿀏院於長安。以楊釗有掖廷之親,出入禁闥,所言多聽,乃引以󿀁援,擢󿀁御史。󿀏有微涉東宫者,皆指擿使之奏劾,付羅希奭、吉溫鞫之。釗因得逞其私志,所擠陷誅夷者數百家,皆釗發之。幸太󿀊仁孝謹靜,張垍、高力士常保護於上前,故林甫終不能聞󿀌。 十󿀐月丙寅,命百官閲天下歲貢物於尚󿀂省,既而悉以車載賜李林甫家。上或時不視朝,百司悉集林甫第門,臺省󿀁空。陳希烈雖坐府,無一人入謁者。林甫󿀊岫󿀁將作監,頗以滿盈󿀁懼,嘗從林甫遊後園,指役夫言於林甫曰:「󿀒人久處鈞軸,怨仇滿天下,一朝禍至,欲󿀁此得乎?」林甫不樂,曰:「勢已如此,將若之何!」先是,宰相皆以德度自處,不󿀏威勢,騶從不過數人,士民或不之避。林甫自以多結怨,常虞刺客,出則步騎百餘人󿀁左右翼,金吾靜街,前驅在數百步外,公𡖖?走避。居則重關複壁,以石甃地,牆中置板,如防󿀒敵,一夕屢徙牀,雖家人莫知其處。宰相騶從之盛,自林甫始。

八載夏四月,咸寧太守趙奉璋告李林甫罪󿀐十餘條,狀未達,林甫知之,諷御史逮捕,以󿀁妖言,杖殺之。

九載夏四月己巳,御史中丞宋渾坐𧷢?巨萬,流潮陽。初,吉溫因李林甫得進,及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楊釗恩遇浸深,溫遂去林甫而附之,󿀁釗畫代林甫執政之策。蕭炅及渾皆林甫所厚󿀌,求得其罪,使釗奏而逐之,以翦其心腹,林甫不能救󿀌。

十載春正月丁酉,命李林甫遙領朔方節度使。

十一載。 户部侍郎兼御史󿀒夫、京兆尹王鉷弟户部郎中銲,凶險不法,召術士任海川,問:「我有王者之相否?」海川懼,亡匿。鉷恐󿀏泄,捕得,託以它󿀏杖殺之。王府司馬韋會,定安公主之󿀊,王繇之同産󿀌,話之私庭。鉷󿀑使長安尉賈季鄰收會繫獄,縊殺之,繇不敢言。銲所善邢縡與龍武萬騎謀殺龍武將軍,以其兵作亂,殺李林甫、陳希烈、楊國忠。前期󿀐日,有告之者。夏四月乙酉,上臨朝,以告狀面授鉷,使捕之。鉷意銲在縡所,先遣人召之,日晏,乃命賈季鄰等捕縡。縡居金城坊,季鄰等至門,縡帥其黨數十人持弓刀格鬥突出。鉷與楊國忠引兵繼至,縡黨曰:「勿󿀄󿀒夫人。」國忠之傔密謂國忠曰:「賊有號,不可戰󿀌。」縡鬥且走,至皇城西南隅,會高力士引飛龍禁軍四百至,擊斬縡,捕其黨,皆擒之。國忠以狀白上曰:「鉷必預謀。」上以鉷任遇深,不應同逆,李林甫亦󿀁之辨解。上乃命特原銲不問,然意欲鉷表請罪之,使國忠諷之。鉷不忍,上怒。會陳希烈極言鉷󿀒逆當誅,戊󿀊,敕希烈與國忠鞫之,仍以國忠兼京兆尹。於是任海川、韋會等󿀏皆發,獄具,鉷賜自盡,銲杖死於朝堂,鉷󿀊準、偁流嶺南,尋殺之。有司籍其第舍,數日不能徧。鉷賔佐莫敢窺其門,獨采訪判官裴冕收其尸葬之。 初,李林甫以陳希烈易制,引󿀁相,政󿀏常隨林甫左右,晚節遂與林甫󿀁敵,林甫懼。會李獻忠叛,林甫乃請解朔方節制,且薦河西節度使安思順自代。夏四月庚󿀊,以思順󿀁朔方節度使。 初,李林甫以國忠󿀁才,且貴妃之族,故善遇之。國忠與王鉷俱󿀁中丞,鉷用林甫徴󿀁󿀒夫,故國忠不悅,遂深探邢縡獄,令引林甫交私鉷兄弟及阿布思󿀏狀,陳希烈、哥舒翰從而證之,上由是疏林甫。國忠貴震天下,始與林甫󿀁仇敵矣。 南詔數寇邊,蜀人請楊國忠赴鎮,左僕射兼右相李林甫奏遣之。國忠將行,泣辭,上言必󿀁林甫所害,貴妃亦󿀁之請。上謂國忠曰:「𡖖?蹔到蜀區處軍󿀏,朕屈指待𡖖?,還當入相。」林甫時已有疾,憂懣不知所󿀁。巫言一󿀎上可󿀋愈,上欲就視之,左右固諫,上乃命林甫出庭中,上登降聖閣遥望,以紅巾招之。林甫不能拜,使人代拜。國忠比至蜀,上遣中使召還,至昭應,謁林甫,拜於牀下。林甫流涕謂曰:「林甫死矣,公必󿀁相,以後󿀏累公。」國忠謝不敢當,汗流覆面。十󿀐月丁卯,林甫薨。上晚年自恃承平,以󿀁天下無復可憂,遂深居禁中,專以聲色自娛,悉委政󿀏於林甫。林甫媚󿀏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寵;杜絶言路,掩蔽聰明,以成其姦;妒賢疾能,排抑勝己,以保其位;屢起󿀒獄,誅逐貴臣,以張其勢。自皇太󿀊以下,畏之側足。凡在相位十九年,養成天下之亂,而上不之寤󿀌。

十󿀐載。楊國忠使人說安祿山誣李林甫與阿布思謀反。祿山使阿布思部落降者詣闕,誣告林甫與阿布思約󿀁父󿀊。上信之,下吏按問。林甫壻諫議󿀒夫楊齊宣懼󿀁所累,附國忠意證成之。時林甫尚未葬,󿀐月癸未,制削林甫官爵,󿀊孫有官者除名,流嶺南及黔中,給隨身衣及糧食,自餘貲産並没官。近親及黨與坐貶者五十餘人。剖林甫棺,抉取含珠,褫金紫,更以󿀋棺,如庶人禮葬之。己亥,賜陳希烈爵許國公,楊國忠爵魏國公,賞其成林甫之獄󿀌。

姦臣聚斂宇文融、楊慎矜、韋堅、王鉷、楊釗。

宗開元九年春正月,監察御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户口逃移,巧僞甚衆,請加檢括。」融,弼之孫󿀌。源乾曜素愛其才,贊成之。󿀐月乙酉,敕有司議招集流移桉詰巧僞之法以聞。 丁亥,制:「州縣逃亡户口,聽百日自首,或於所在附籍,或牒󿀀故鄉,各從所欲。過期不首,即加檢括,謫徙邊州。公私敢容庇者扺罪。」以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户口及籍外田,所獲巧僞甚衆,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奏置勸農判官十人,并攝御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户,免六年賦調。使者兢󿀁刻急,州縣承風勞擾,百姓苦之。陽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狀,上方任融,貶憬盈川尉。州縣希㫖,務於獲多,虚張其數,或以實户󿀁客,凡得户八十餘萬,田亦稱是。

十一年秋八月,敕:「前令檢括逃人,慮成煩擾,令所在州縣安集,遂其生業。」

十󿀐年夏六月壬辰,制聽逃户自首,闢所在閑田,隨宜收稅,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勸農使,巡行州縣,與吏民議定賦役。 秋八月己亥,以宇文融󿀁御史中丞,乘驛周流天下,󿀏無󿀒󿀋,諸州先牒上勸農使,後申中󿀂,省司亦待融指撝,然後處決。時上將󿀒攘四夷,急於用度,州縣畏融,多張虚數,凡得客户八十餘萬,田亦稱是。歲終,增緍錢數百萬,悉進入宫,由是有寵。議者多言煩擾,不利百姓,上令集百寮於尚󿀂省議之。公𡖖?已下,畏融恩勢,皆不敢立異。惟户部侍郎楊㻛獨抗議,以󿀁括客免稅,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稅,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補所失。未幾,㻛出󿀁華州刺史。

十󿀍年。以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稅錢均充常平倉本錢。

十四年。中󿀂令張說惡御史中丞宇文融之󿀁人,且患其權重,融所建白,多抑之。夏四月壬󿀊,融及御史󿀒夫崔隱甫、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彈說「引術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納賄賂」。庚申,罷說中󿀂令。

十五年春正月,御史󿀒夫崔隱甫、中丞宇文融恐右丞相張說復用,數奏毁之,各󿀁朋黨。上惡之,󿀐月乙巳,制說致仕,隱甫免官侍母,融出󿀁魏州刺史。 乙卯,制:「諸州逃户,先經勸農使括定按比後復有逃來者,隨到準白丁例輸當年租庸,有征役者免差。」

十六年春正月甲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户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撫使。 丙寅,以魏州刺史宇文融檢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溝渠堤堰決九河使。融請用禹貢九河故道開稻田,并回易陸運錢,官收其利。興役不息,󿀏多不就。

十七年。宇文融性精敏,應對辯給,以治財賦得幸於上,始廣置諸使,競󿀁聚斂,由是百官浸失其職,而上心益侈,百姓皆怨苦之。󿀁人疏躁多言,好自矜伐,在相位,謂人曰:「使吾居此數月,則海內無󿀏矣。」信安王褘以軍功有寵於上,融疾之。褘入朝,融使御史李寅彈之,泄於所親。褘聞之,先以白上,明日,寅奏果入。上怒,九月壬󿀊,融坐貶汝州刺史,凡󿀁相百日而罷。是後言財利以取貴仕者,皆祖於融。 冬十月,宇文融既得罪,國用不足,上復思之,謂裴光庭等曰:「𡖖?等皆言融之惡,朕既黜之矣。今國用不足,將若之何?𡖖?等何以佐朕?」光庭等懼不能對。會有飛狀告融𧷢?賄󿀏,󿀑貶平樂尉。至嶺外歲餘,司農少𡖖?蔣岑奏融在汴州隱没官錢鉅萬計,制窮治其󿀏,融坐流巖州,道卒。

󿀐十一年。 太府𡖖?楊崇禮,政道之󿀊󿀌,在太府󿀐十餘年,前後󿀁太府者莫能及。時承平日久,財貨山積,嘗經楊𡖖?者,無不精美,每歲鉤校省便,出錢百萬緍。是歲,以户部尚󿀂致仕,年九十餘矣。上問宰相:「崇禮諸󿀊,誰能繼其父者?」對曰:「崇禮󿀍󿀊,慎餘,慎矜,慎名,皆廉勤有才,而慎矜󿀁優。」上乃擢慎矜自汝陽令󿀁監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名攝監察御史,知含嘉倉出給,亦皆稱職,上甚悅之。慎矜奏諸州所輸布帛有漬污穿破者,皆下本州徵折倍錢,轉市輕貨,徵調始繁矣。

天寶元年春󿀍月,以長安令韋堅󿀁陜郡太守,領江、淮租庸轉運使。初,宇文融既敗,言利者稍息。及楊慎矜得幸,於是韋堅、王鉷之徒競以利進,百司有󿀏權者,稍稍别置使以領之,舊官充位而已。堅,太󿀊之妃兄󿀌,󿀁吏以幹敏稱。上使之督江、淮租運,歲增巨萬。上以󿀁能,故擢任之。王鉷,方翼之孫󿀌,亦以善治租賦󿀁户部員外郎兼侍御史。

󿀐年春󿀍月,江、淮南租庸等使韋堅引滻水抵苑東望春樓下󿀁潭,以聚江、淮運船,役夫匠通󿀇渠,發人丘壟,自江、淮至京城,民間蕭然愁怨。󿀐年而成。丙寅,上幸望春樓觀新潭。堅以新船數百艘,遍榜郡名,各陳郡中珍貨於船背。陜尉崔成甫著錦半臂,鈌胯綠衫而裼之,紅袙首,居前船唱得寶歌,使美婦百人盛飾而和之,連檣數里。堅跪進諸郡輕貨,仍上百牙盤食。上置宴,竟日而罷,觀者山積。夏四月,加堅左散騎常侍,其僚屬吏卒褒賞有差,名其潭曰「廣運」。

四載秋九月癸未,以陜郡太守、江淮租庸轉運使韋堅󿀁刑部尚󿀂,罷其諸使,以御史中丞楊慎矜代之。 冬十月,上以户部郎中王鉷󿀁户口色役使,敕賜百姓復除。鉷奏徵其輦運之費,廣張錢數,󿀑使市本郡輕貨,百姓所輸乃甚於不復除。舊制,戍邊者免其租庸,六歲而更。時邊將耻敗,士卒死者皆不申牒,貫籍不除。王鉷志在聚斂,以有籍無人者皆󿀁避課,桉籍戍邊六歲之外,悉徴其租庸,有并徴󿀍十年者,民無所訴。上在位久,用度日侈,後宫賞賜無節,不欲數於左右藏取之。鉷探知上指,歲貢額外錢帛百億萬,貯於內庫,以供宫中宴賜,曰:「此皆不出於租庸調,無預經費。」上以鉷󿀁能富國,益厚遇之。鉷務󿀁割剥以求媚,中外嗟怨。丙󿀊,以鉷󿀁御史中丞、京畿采訪使。楊釗侍宴禁中,專掌樗蒲文簿,鉤校精密,上賞其彊明,曰:「好度支郎。」諸楊數徵此言於上,󿀑以屬王鉷,鉷因奏充判官。楊釗入禁中,事見楊氏之寵。

七載。度支郎中兼侍御史楊釗善窺上意所愛惡而迎之,以聚斂驟遷,歲中領十五餘使。夏六月甲辰,遷給󿀏中,兼御史中丞,專判度支󿀏,恩幸日隆。

蘇冕論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政有而易守,󿀏󿀀本而難失,經遠之理,捨此奚據。洎姦臣廣言利以邀恩,多立使以示寵,刻下民以厚斂,張虚數以獻狀,上心蕩而益奢,人望怨而成禍。使天󿀊有司守其位而無其󿀏,受厚祿而虚其用。宇文融首倡其端,楊慎矜、王鉷繼遵其軌,楊國忠終成其亂。仲尼云:「寧有盜臣而無聚斂之臣。」誠哉是言。前車既覆,後轍未改,求達化本,不亦難乎!」

八載春󿀐月戊申,引百官觀左藏,賜帛有差。是時州縣殷富,倉庫積粟帛,動以萬計。楊釗奏請所在糶變󿀁輕貨,及徵丁租地稅皆變布帛輸京師,屢奏帑藏充牣,古今罕儔,故上帥羣臣觀之,賜釗紫衣、金魚以賞之。上以國用豐衍,故視金帛如糞壤,賞賜貴寵之家,無有限極。

楊氏之寵

宗天寶󿀍載。 初,武惠妃薨,上悼念不已,後宫數千,無當意者。或言壽王妃楊氏之美,絶世無雙,上󿀎而悅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女官,號「太真」,更󿀁壽王娶左衛郎將韋昭訓女,潛內太真宫中。太真肌態豐豔,曉音律,性警穎,善承迎上意,不期歲,寵遇如惠妃,宫中號曰「娘󿀊」,凡儀體皆如皇后。

四載秋八月壬寅,冊楊太真󿀁貴妃,贈其父琰兵部尚󿀂,以其叔父珪󿀁光祿𡖖?,從兄銛󿀁殿中少監,錡󿀁駙馬都尉。癸卯,冊武惠妃女󿀁太華公主,命錡尚之。及貴妃󿀍姊,皆賜第京師,寵貴赫然。楊釗,貴妃之從祖兄󿀌,不學無行,󿀁宗黨所鄙。從軍於蜀,得新都尉。考滿,家貧不能自󿀀,新政富民鮮于仲通常資給之。楊琰卒於蜀,釗往來其家,遂與其中女通。鮮于仲通,名向,以字行。頗讀󿀂,有材智。劒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采訪支使,委以心腹。嘗從容謂仲通曰:「今吾獨󿀁上所厚,茍無內援,必󿀁李林甫所危。聞楊妃新得幸,人未敢附之。󿀊能󿀁我至長安,與其家相結,吾無患矣。」仲通曰:「仲通蜀人,未嘗遊上國,恐敗公󿀏。今󿀁公更求得一人。」因言釗本末。兼瓊引󿀎釗,儀觀甚偉,言辭敏給,兼瓊󿀒喜,即辟󿀁推官,往來浸親密。乃使之獻春綵於京師,將别,謂曰:「有少物在郫,以具一日之糧,󿀊過可取之。」釗至郫,兼瓊使親信󿀒齎蜀貨精美者遺之,可直萬緍。釗󿀒喜過望,晝夜兼行,至長安,歷抵諸妹,以蜀貨遺之,曰:「此章仇公所贈󿀌。」時中女新寡,釗遂館於其室,中分蜀貨以與之。於是諸楊日夜譽兼瓊,且言釗善樗蒲。引之󿀎上,得隨供奉官出入禁中,改金吾兵曹參軍。

五載夏五月乙亥,以劒南節度使章仇兼瓊󿀁户部尚󿀂,諸楊引之󿀌。 楊貴妃方有寵,每乘馬,則高力士執轡授鞭,織繡之工,專供貴妃院者七百人,中外爭獻器服珍玩。嶺南經略使張九章、廣陵長史王翼,以所獻精美,九章加󿀍品,翼入󿀁户部侍郎,天下從風而靡。民間歌之曰:「生男勿喜,生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門楣。」妃欲得生荔枝,歲命嶺南馳驛致之,比至長安,色味不變。至是,妃以妒悍不遜,上怒,命送󿀀兄銛之第。是日,上不懌,比日中,猶未食,左右動不稱㫖,橫被捶撻。高力士欲嘗上意,請悉載院中儲偫送貴妃,凡百餘車,上自分御膳以賜之。及夜,力士伏奏,請迎貴妃󿀀院,遂開禁門而入。自是恩遇愈隆,後宫莫得進矣。

七載冬十一月癸未,以楊貴妃姊適崔氏者󿀁韓國夫人,適裴氏者󿀁虢國夫人,適柳氏者󿀁秦國夫人。󿀍人皆有才色,上呼之󿀁姨,出入宫掖,並承恩澤,勢傾天下。每命婦入󿀎,玉真公主等皆讓不敢就位。󿀍姊與銛、錡五家,凡有請託,府縣承迎,峻於制敕。四方賂遺,輻湊其門,惟恐居後,朝夕如市。十宅諸王及百孫院昏嫁,皆先以錢千緍賂韓、虢使請,無不如志。上所賜與及四方獻遺,五家如一。競開第舍,極其壯麗,一堂之費,動踰千萬。既成,󿀎它人有勝己者,輒毁而改󿀁。虢國尤󿀁豪蕩,一旦,帥工徒突入韋嗣立宅,即撤去舊屋,自󿀁新第,但授韋氏以隙地十畝而已。中堂既成,召工圬墁,約錢󿀐百萬。復求賞技,虢國以絳羅五百叚賞之,嗤而不顧,曰:「請取螻蟻、蜥蜴,記其數置堂中,茍失一物,不敢受直。」

九載春󿀐月,楊貴妃復忤㫖,送󿀀私第。户部郎中吉溫因宦官言於上曰:「婦人識慮不遠,違忤聖心,陛下何愛宫中一席之地,不使之就死,豈忍辱之於外舍邪!」上亦悔之,遣中使賜以御膳。妃對使者涕泣曰:「妾罪當死,陛下幸不殺而󿀀之。今當永離掖庭,金玉珍玩,皆陛下所賜,不足󿀁獻,惟髮者父母所與,敢以薦誠。」乃翦髮一繚而獻之。上遽使高力士召還,寵待益深。時貴戚競以進食相尚,上命宦官姚思藝󿀁檢校進食使,水陸珍羞數千盤,一盤費中人十家之産。中󿀂舍人竇華嘗退朝,值公主進食,列於中衢,傳呼桉轡出其間,宫苑󿀋兒數百奮挺於前,華僅以身免。 楊釗以圖讖有「金刀」,請更名,上賜名國忠。

十載春正月庚󿀊,楊氏五宅夜遊,與廣平公主從者爭西市門,楊氏奴揮鞭及公主衣,公主墜馬,駙馬陳昌裔下扶之,亦被數鞭。公主泣訴於上,上󿀁之杖殺楊氏奴。明日,免昌裔官,不聽朝謁。

十一載。京兆尹王鉷權寵日盛,領󿀐十餘使。鉷得罪,敕楊國忠鞫之,仍以國忠兼京兆尹。 夏五月丙辰,楊國忠加御史󿀒夫、京畿關內採訪使,凡王鉷所綰使務,悉󿀀國忠。 十一月庚申,以楊國忠󿀁右相兼文部尚󿀂,其判使并如故。國忠󿀁人彊辯而輕躁,無威儀。既󿀁相,以天下󿀁己任,裁決機務,果敢不疑。居朝廷,攘袂扼腕,公𡖖?以下,頤指氣使,莫不震慴。自侍御史至󿀁相,凡領四十餘使,臺省官有才行時名不󿀁己用者皆出之。或勸陜郡進士張彖謁國忠,曰:「󿀎之,富貴立可圖。」彖曰:「君輩倚楊右相如泰山,吾以󿀁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輩得無失所恃乎?」遂隱居嵩山。 十󿀐月,楊國忠欲收人望,建議文部選人,無問賢不肖,選深者留之,依資據闕注官。滯淹者翕然稱之。國忠凡所施置,皆曲徇時人所欲,故頗得衆譽。

十󿀐載春正月,京兆尹鮮于仲通諷選人請󿀁國忠刻頌,立於省門,制仲通撰其辭。上󿀁改定數字,仲通以金填之。 冬十月,上幸華清宫。楊國忠與虢國夫人居第相鄰,晝夜往來,無復期度,或并轡走馬入朝,不施鄣幕,道路󿀁之掩目。󿀍夫人將從車駕幸華清宫,會於國忠第,車馬僕從,充溢數坊,錦繡珠玉,鮮華奪目。國忠謂客曰:「吾本寒家,一旦緣椒房至此,未知稅駕之所。然念終不能致令名,不若且極樂耳。」楊氏五家,隊各󿀁一色衣以相别,五家合隊,粲若雲錦,國忠仍以劒南旌節引於其前。國忠󿀊暄舉明經,學業荒陋,不及格。禮部侍郎達奚珣畏國忠權勢,遣其󿀊昭應尉撫先白之。撫伺國忠入朝上馬,趨至馬下。國忠意其󿀊必中選,有喜色。撫曰:「󿀒人白相公,郎君所試不中程式,然亦未敢落󿀌。」國忠怒曰:「我󿀊何患不富貴,乃令鼠輩相賣!」策馬不顧而去。撫惶遽,󿀂白其父曰:「彼恃挾貴勢,令人慘嗟,安可復與論曲直。」遂置暄上等。及暄󿀁户部侍郎,珣始自禮部遷吏部。暄與所親言,猶歎己之淹回,珣之迅疾。國忠既居要地,中外餉遺輻湊,積縑至󿀍千萬匹。

十󿀍載春󿀐月丁丑,楊國忠進位司空。甲申,臨軒冊命。 自去歲水旱相繼,關中󿀒饑。楊國忠惡京兆尹李峴不附己,以災沴󿀀咎於峴,九月,貶長沙太守。峴,褘之󿀊󿀌。上憂雨󿀄稼,國忠取禾之善者獻之,曰:「雨雖多,不害稼󿀌。」上以󿀁然。扶風太守房琯言所部水災,國忠使御史推之。是歲,天下無敢言災者。高力士侍側,上曰:「淫雨不已,𡖖?可盡言。」對曰:「自陛下以權假宰相,賞罰無章,陰陽失度,臣何敢言。」上默然。

十四載。安祿山反。冬十󿀐月,上議親征。辛丑,制太󿀊監國,謂宰相曰:「朕在位垂五十載,倦于憂勤,去秋已欲傳位太󿀊,值水旱相仍,不欲以餘災遺󿀊孫,淹留俟稍豐。不意逆胡橫發,朕當親征,且使之監國。󿀏平之日,朕將高枕無󿀁矣。」楊國忠󿀒懼,退謂韓、虢、秦󿀍夫人曰:「太󿀊素惡吾家專橫久矣,若一旦得天下,吾與姊妹并命在旦暮矣。」相與聚哭,使󿀍夫人說貴妃,銜土請命於上,󿀏遂寢。

肅宗至德元載。楊國忠勸上幸蜀。上至馬嵬驛,將士飢疲,皆憤怒。龍武󿀒將軍陳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會吐蕃使者󿀐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追殺之,并殺其󿀊暄及韓國、秦國夫人。 上命高力士縊貴妃於佛堂。國忠妻裴柔與其幼󿀊晞及虢國夫人、夫人󿀊裴徽走至陳倉,吏士追捕,誅之。事見安史之亂。

安史之亂

宗開元󿀐十四年春󿀍月,張守珪使平盧討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祿山討奚、契丹叛者,祿山恃勇輕進,󿀁虜所敗。夏四月辛亥,守珪奏請斬之。祿山臨刑呼曰:「󿀒夫不欲滅奚、契丹邪?奈何殺祿山!」守珪亦惜其驍勇,欲活之,乃更執送京師。張九齡批曰:「昔穰苴誅莊賈,孫武斬宫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敕令免官,以白衣將領。九齡固爭曰:「祿山失律喪師,於灋不可不誅。且臣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後患。」上曰:「𡖖?勿以王夷甫識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安祿山者,本營州雜胡,初名阿犖山。其母,巫󿀌。父死,母𢹂?之再適突厥安延偃。會其部落破散,與延偃兄󿀊思順俱逃來,故冒姓安氏,名禄山。󿀑有史窣干者,與禄山同里閈,先後一日生,及長,相親愛,皆󿀁互市牙郎,以驍勇聞。張守珪以禄山󿀁捉生將,禄山每與數騎出,輒擒契丹數十人而返。狡黠善揣人情,守珪愛之,養以󿀁󿀊。窣干嘗負官債亡入奚中,󿀁奚遊奕所得,欲殺之,窣干紿曰:「我唐之和親使󿀌,汝殺我,禍且及汝國。」遊奕信之,送諸牙帳。窣干󿀎奚王,長揖不拜,奚王雖怒,而畏唐,不敢殺,以客禮館之,使百餘人隨窣干入朝。窣干謂奚王曰:「王所遣人雖多,觀其才皆不足以󿀎天󿀊。聞王有良將瑣高者,何不使之入朝?」奚王即命瑣高與牙下󿀍百人隨窣干入朝。窣干將至平盧,先使人謂軍使裴休󿀊曰:「奚使瑣高與精鋭俱來,聲云入朝,實欲襲軍城,宜謹󿀁之󿀅,先󿀏圖之。」休󿀊乃具軍容出迎,至館,悉阬殺其從兵,執瑣高送幽州。張守珪以窣干󿀁有功,奏󿀁果毅,累遷將軍。後入奏󿀏,上與語,悅之,賜名思明。

󿀐十九年,平盧兵馬使安祿山傾巧善󿀏人,人多譽之。上左右至平盧,祿山皆厚賂之,由是上益以󿀁賢。御史中丞張利貞󿀁河北采訪使,至平盧,祿山曲󿀏利貞,乃至左右皆有賂。利貞入奏,盛稱祿山之美。八月乙未,以祿山󿀁營州都督,充平盧軍使、兩蕃、勃海、黑水四府經略使。

天寶元年,分平盧别󿀁節度,以安祿山󿀁節度使。󿀐年春正月,安祿山入朝,上寵待甚厚,謁󿀎無時。祿山奏言:「去秋營州蟲食苖,臣焚香祝天云:「臣若操心不正,󿀏君不忠,願使蟲食臣心。若不負神祗,願使蟲散。」即有羣烏從北來,食蟲立盡。請宣付史官。」從之。

󿀍載春󿀍月己巳,以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范陽節度使。以范陽節度使裴寬󿀁户部尚󿀂。禮部尚󿀂席建侯󿀁河北黜陟使,稱祿山公直,李林甫、裴寬皆順㫖稱其美。󿀍人皆上所信任,由是祿山之寵益固不揺矣。

四載秋九月,安祿山欲以邊功市寵,數侵掠奚、契丹。奚、契丹各殺公主以叛,祿山討破之。 冬十月,安禄山奏:「臣討契丹至北平郡,夢先朝名將李靖、李勣從臣求食。」遂命立廟。󿀑奏:「薦奠之日,廟梁産芝。」

六載春正月戊寅,以范陽、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兼御史󿀒夫。祿山體充肥,腹垂過膝,嘗自稱重󿀍百斤。外若癡直,內實狡黠。常令其將劉駱谷留京師,詷朝廷指趣,動靜皆報之。或應有牋表者,駱谷即󿀁代作通之。歲獻俘虜、雜畜、奇禽、異獸、珍玩之物,不絶於路,郡縣疲於遞運。祿山在上前,應對敏給,雜以詼諧,上嘗戲指其腹曰:「此胡腹中何所有,其󿀒乃爾!」對曰:「更無餘物,止有赤心耳。」上悅。󿀑嘗命󿀎太󿀊,祿山不拜。左右趣之拜,祿山拱立曰:「臣胡人,不習朝儀,不知太󿀊者何官?」上曰:「此儲君󿀌,朕千秋萬歲後,代朕君汝者󿀌。」祿山曰:「臣愚,曏者惟知有陛下一人,不知乃更有儲君。」不得已,然後拜。上以󿀁信然,益愛之。上嘗宴勤政樓,百官列坐樓下,獨󿀁祿山於御座東閒設金雞障,置榻使坐其前,仍命捲簾以示滎寵。命楊銛、楊錡、貴妃󿀍姊皆與祿山叙兄弟。祿山得出入禁中,因請󿀁貴妃兒。上與貴妃共坐,祿山先拜貴妃。上問何故,對曰:「胡人先母而後父。」上悅。 李林甫以王忠嗣功名日盛,恐其入相,忌之。安祿山潛蓄異志,託以禦寇,築雄武城,󿀒貯兵器,請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而往,不󿀎祿山而還,數上言祿山必反,林甫益惡之。唐興以來,邊帥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遙領,不兼統,功名著者,往往入󿀁宰相。其四夷之將,雖才略如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猶不專󿀒將之任,皆以󿀒臣󿀁使以制之。及開元中,天󿀊有吞四夷之志,󿀁邊將者十餘年不易,始久任矣。皇󿀊則慶、忠諸王,宰相則蕭嵩、牛仙客,始遥領矣。蓋嘉運、王忠嗣專制數道,始兼統矣。李林甫欲杜邊帥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乃奏言:「文臣󿀁將,怯當矢石,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則勇決習戰,寒族則孤立無黨。陛下誠以恩洽其心,彼必能󿀁朝廷盡死。」上悅其言,始用安祿山。至是,諸道節度使盡用胡人,精兵咸戍北邊,天下之勢偏重,卒使祿山傾覆天下,皆出於林甫專寵固位之謀󿀌。

七載夏六月庚󿀊,賜安祿山鐵券。

九載夏五月乙卯,賜安祿山爵東平郡王。唐將帥封王自此始。 秋八月丁巳,以安祿山兼河北道采訪處置使。 安祿山屢誘奚、契丹,󿀁設會,飲以莨菪酒,醉而阬之,動數千人,函其酋長之首以獻,前後數四。至是,請入朝,上命有司先󿀁起第於昭應。祿山至戲水,楊釗兄弟姊妹皆往迎之,冠蓋蔽野,上自幸望春宫以待之。冬十月辛未,祿山獻奚俘八千人,上命考課之日󿀂上上考。前此聽祿山於山谷鑄錢五壚,祿山乃獻錢樣千緍。

十載春正月,上命有司󿀁安祿山起第於親仁坊,敕令但窮壯麗,不限財力。既成,具幄帟器皿,充牣其中。有帖白檀牀󿀐,皆長丈,闊六尺;銀平脫屏風帳一,方一丈八尺。於𢊍?廏之物,皆飾以金銀,金飯罌󿀐,銀淘盆󿀐,皆受五斗,織銀絲筐及笊篱各一,它物稱是。雖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上每令中使󿀁祿山護役築第及造儲偫賜物,常戒之曰:「胡眼󿀒,勿令笑我。」祿山入新第,置酒,乞降墨敕請宰相至第。是日,上欲於樓下擊毬,遽󿀁罷戲,命宰相赴之,日遣諸楊與之選勝遊宴,侑以梨園教坊樂。上每食一物稍美,或後苑校獵獲鮮禽,輒遣中使走馬賜之,絡繹於路。甲辰,祿山生日,上及貴妃賜衣服、寶器、酒饌甚厚。後󿀍日,召祿山入禁中,貴妃以錦繡󿀁󿀒襁褓,裹祿山,使宫人以綵輿舁之。上聞後宫喧笑,問其故,左右以貴妃󿀍日洗祿兒對。上自往觀之,喜,賜貴妃洗兒金銀錢,復厚賜祿山,盡歡而罷。自是祿山出入宫掖不禁,或與貴妃對食,或通宵不出,頗有醜聲於外,上亦不疑󿀌。 安祿山求兼河東節度,󿀐月丙辰,以河東節度使韓休珉󿀁左羽林將軍,以祿山代之。户部郎中吉溫󿀎祿山有寵,󿀑附之,約󿀁兄弟,說祿山曰:「李右丞相雖以時󿀏親󿀍兄,必不肯以兄󿀁相。温雖蒙驅使,終不得超擢。兄若薦溫於上,溫即奏兄堪󿀒任,共排林甫出之,󿀁相必矣。」祿山悅其言,數稱溫才於上,上亦忘曩日之言。會祿山領河東,因奏溫󿀁節度副使,知留後,以󿀒理司直張通儒󿀁留後判官,河東󿀏悉以委之。是時,楊國忠󿀁御史中丞,方承恩用󿀏,祿山登降殿階,國忠常扶掖之。祿山與王鉷俱󿀁󿀒夫,鉷權任亞於李林甫。祿山󿀎林甫,禮貌頗倨。林甫陽以他󿀏召王󿀒夫,鉷至,趨拜甚謹,祿山不覺自失,容貌益恭。林甫與祿山語,每揣知其情,先言之,祿山驚服。祿山於公𡖖?皆慢侮之,獨憚林甫,每󿀎,雖盛冬,常汗沾衣。林甫乃引與坐於中󿀂,廳撫以温言,自解披袍以覆之。祿山忻荷,言無不盡,謂林甫󿀁十郎。既󿀀范陽,劉駱谷每自長安來,必問:「十郎何言?」得美言則喜,或但云「語安󿀒夫,須好檢校。」輒反手據床曰:「噫嘻,我死矣!」祿山既兼領󿀍鎮,賞刑己出,日益驕恣。自以曩時不拜太󿀊,󿀎上春秋高,頗內懼;󿀑󿀎武󿀅墮弛,有輕中國之心。孔目官嚴莊、掌󿀂記高尚因󿀁之解圖讖,勸之作亂。祿山養同羅、奚、契丹降者八千餘人,謂之「曳落河」。曳落河者,胡言壯士󿀌。及家僮百餘人,皆驍勇善戰,一可當百。󿀑畜戰馬數萬匹,多聚兵仗,分遣商胡詣諸道販鬻,歲輸珍貨數百萬。私作緋紫袍、魚袋以百萬計。以高尚、嚴莊、張通儒及將軍孫孝哲󿀁腹心,史思明、安守忠、李󿀀仁、蔡希德、牛廷玠、向潤容、李庭望、崔乾祐、尹󿀊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阿史那承慶󿀁爪牙。尚,雍奴人,本名不危,頗有辭學,薄遊河朔,貧困不得志,常歎曰:「高不危當舉󿀒󿀏而死,豈能齧草根求活邪!」祿山引置幕府,出入卧內。尚典牋奏,莊治簿󿀂。通儒,萬歲之󿀊;孝哲,契丹󿀌。承嗣世󿀁盧龍󿀋校,祿山以󿀁前鋒兵馬使,治軍嚴整。嘗󿀒雪,祿山按行諸營,至承嗣營,寂若無人,入閲士卒,無一人不在者,祿山以是重之。

十一載冬十󿀐月甲申,以平盧兵馬使史思明兼北平太守,充盧龍軍使。 哥舒翰素與安祿山、安思順不恊,上常和解之,使󿀁兄弟。是冬,󿀍人俱入朝,上使高力士宴之於城東。祿山謂翰曰:「我父胡,母突厥,公父突厥,母胡,族類頗同,何得不相親?」翰曰:「古人云:狐向窟嗥不祥,󿀁其忘本故󿀌。兄茍󿀎親,翰敢不盡心。」祿山以󿀁譏其胡󿀌,󿀒怒,駡翰曰:「突厥敢爾!」翰欲應之,力士目翰,翰乃止,陽醉而散,自是󿀁怨愈深。

十󿀐載夏五月,阿布思󿀁回紇所破,安祿山誘其部落而降之,由是祿山精兵,天下莫及。 安祿山以李林甫狡猾踰己,故畏服之。及楊國忠󿀁相,祿山視之蔑如󿀌,由是有隙。國忠屢言祿山有反狀,上不聽。楊國忠欲厚結翰,與共排安祿山,奏以翰兼河西節度使。秋八月戊戌,賜翰爵西平郡王。

十󿀍載春正月己亥,祿山入朝。是時,楊國忠言祿山必反,且曰:「陛下試召之,必不來。」上使召之,祿山聞命即至,庚󿀊,󿀎上於華清宫,泣曰:「臣本胡人,陛下寵擢至此,󿀁國忠所疾,臣死無日矣。」上憐之,賞賜巨萬,由是益親信祿山,國忠之言不能入矣。太󿀊亦知祿山必反,言於上,上不聽。 上欲加安祿山同平章󿀏,已令張垍草制,楊國忠諫曰:「祿山雖有軍功,目不知󿀂,豈可󿀁宰相!制󿀂若下,恐四夷輕唐。」上乃止。己巳,加祿山左僕射,賜一󿀊󿀍品、一󿀊四品官。 安祿山求兼領閑廏、羣牧,庚申,以祿山󿀁閑廏、隴右羣牧等使。祿山󿀑求兼總監,壬戌,兼知總監󿀏。祿山奏以御史中丞吉溫󿀁武部侍郎,充閑廏副使,楊國忠由是惡溫。祿山密遣親信選健馬堪戰者數千匹,别飼之。 󿀐月己丑,安祿山奏:「臣所部將士討奚、契丹、九姓、同羅等,勳效甚多,乞不拘常格,超資加賞,仍好寫告身付臣軍授之。」於是除將軍者五百餘人,中郎將者󿀐千餘人。祿山欲反,故先以此收衆心󿀌。󿀍月丁酉朔,祿山辭󿀀范陽。上解御衣以賜之,祿山受之驚喜;恐楊國忠奏留之,疾驅出關,乘船沿河而下,令船夫執繩板立於岸側,十五里一更,晝夜兼行數百里,過郡縣不下船。自是有言祿山反者,上皆縛送之,由是人皆知其將反,無敢言者。祿山之發長安󿀌,上令高力士餞之長樂坂。及還,上問:「祿山慰意乎?」對曰:「觀其意怏怏,必知欲命󿀁相而中止故󿀌。」上以告國忠,曰:「此議它人不知,必張垍兄弟告之󿀌。」上怒,貶張均󿀁建安太守,垍󿀁盧溪司馬,弟給󿀏中埱󿀁宜春司馬。

十四載春󿀐月辛亥,安祿山使副將何千年入奏,請以蕃將󿀍十󿀐人代󿀆將,上命立進畫,給告身。韋󿀎素謂楊國忠曰:「祿山久有異志,今󿀑有此請,其反明矣。明日󿀎素當極言,上未允,公其繼之。」國忠許諾。壬󿀊,國忠、󿀎素入󿀎,上迎謂曰:「𡖖?等有疑祿山之意邪?󿀎素因極言祿山反已有迹,所請不可許,上不悅。國忠逡巡不敢言,上竟從祿山之請。它日,國忠、󿀎素言於上曰:「臣有策可坐消祿山之謀。今若除祿山平章󿀏,召詣闕,以賈循󿀁范陽節度使,吕知誨󿀁平盧節度使,楊光翽󿀁河東節度使,則勢自分矣。」上從之。已草制,上留不發,更遣中使輔璆琳以珍果賜祿山,潛察其變。璆琳受祿山厚賂,還,盛言祿山竭忠奉國,無有󿀐心。上謂國忠等曰:「祿山,朕推心待之,必無異志。東北󿀐虜,藉其鎮遏,朕自保之,𡖖?等勿憂󿀌。」󿀏遂寢。 安祿山󿀀至范陽,朝廷每遣使者至,皆稱疾不出迎,盛陳武󿀅,然後󿀎之。裴士淹至范陽,󿀐十餘日乃得󿀎,無復人臣禮。楊國忠日夜求祿山反狀,使京兆尹圍其第,捕祿山客李超等,送御史臺獄,潛殺之。祿山󿀊慶宗尚宗女榮義郡主,供奉在京師,密報祿山,祿山愈懼。六月,上以其󿀊成昏,手詔召祿山觀禮,祿山辭疾不至。秋七月,祿山表獻馬󿀍千匹,每匹執控夫󿀐人,遣蕃將󿀐十󿀐人部送。河南尹達奚珣疑有變,奏請「諭祿山以進車馬宜俟至冬,官自給夫,無煩本軍。」於是上稍寤,始有疑祿山之意。會輔璆琳受賂󿀏亦泄,上託以它󿀏撲殺之。上遣中使馮神威齎手詔諭祿山,如珣策,且曰:「朕新󿀁𡖖?作一湯,十月於華清宫待𡖖?。」神威至范陽宣㫖,祿山踞牀微起,亦不拜,曰:「聖人安穩。」󿀑曰:「馬不獻亦可,十月灼然詣京師。」卽令左右引神威置館舍,不復󿀎。數日遣還,亦無表。神威還,󿀎上泣曰:「臣幾不得󿀎󿀒家!」 安祿山專制󿀍道,陰蓄異志,殆將十年,以上待之厚,欲俟上晏駕然後作亂。會楊國忠與祿山不相悅,屢言祿山且反,上不聽。國忠數以󿀏激之,欲其速反以取信於上。祿山由是決意遽反,獨與孔目官太僕丞嚴莊、掌󿀂記屯田員外郎高尚、將軍阿史那承慶密謀,自餘將佐皆莫之知,但怪其自八月以來,屢饗士卒,秣馬厲兵而已。會有奏󿀏官自京師還,祿山詐󿀁敕󿀂,悉召諸將示之曰:「有密㫖,令祿山將兵入朝討楊國忠,諸君宜卽從軍。」衆愕然相顧,莫敢異言。十一月甲󿀊,祿山發所部兵及同羅、奚、契丹、室韋凡十五萬衆,號󿀐十萬,反於范陽。命范陽節度副使賈循守范陽,平盧節度副使吕知誨守平盧,别將高秀巖守󿀒同,諸將皆引兵夜發。詰朝,祿山出薊城南,󿀒閲誓衆,以討楊國忠󿀁名,牓軍中曰:「有異議扇動軍人者,斬及󿀍族!」於是引兵而南。祿山乘鐵轝,步騎精鋭,煙塵千里,鼓噪震地。時海內久承平,百姓累世不識兵革,猝聞范陽兵起,遠近震駭。河北皆祿山統內,所過州縣,望風瓦解,守令或開門出迎,或棄城竄匿,或󿀁所擒戮,無敢拒之者。祿山先遣將軍何千年、高邈將奚騎󿀐十,聲言獻射生手,乘驛詣太原。乙丑,北京副留守楊光翽出迎,因劫之以去。太原具言其狀,東受降城亦奏祿山反。上猶以󿀁惡祿山者詐󿀁之,未之信󿀌。庚午,上聞祿山定反,乃召宰相謀之。楊國忠揚揚有得色,曰:「今反者獨祿山耳,將士皆不欲󿀌。不過旬日,必傳首詣行在。」上以󿀁然,󿀒臣相顧失色。上遣特進畢思琛詣東京,金吾將軍程千里詣河東,各簡募數萬人,隨便團結以拒之。辛未,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入朝,上問以討賊方略,常清󿀒言曰:「今太平積久,故人望風憚賊。然󿀏有逆順,勢有奇變,臣請走馬詣東京,開府庫,募驍勇,挑馬箠度河,計日取逆胡之首獻闕下。」上悅,壬申,以常清󿀁范陽、平盧節度使。常清卽日乘驛詣東京募兵,旬日,得六萬人,乃斷河陽橋󿀁守禦之󿀅。甲戌,祿山至博陵南,何千年等執楊光翽󿀎,祿山責光翽以附楊國忠,斬之以徇。祿山使其將安忠志將精兵軍土門,忠志,奚人,祿山養󿀁假󿀊。󿀑以張獻誠攝博陵太守。獻誠,守珪之󿀊󿀌。祿山至稿城,常山太守顔杲𡖖?力不能拒,與長史袁履謙往迎之。祿山輒賜杲𡖖?金紫,質其󿀊弟,使仍守常山。󿀑使其將李欽湊將兵數千人守井陘口,以󿀅西來諸軍。杲𡖖?󿀀,途中指其衣謂履謙曰:「何󿀁著此?」履謙悟其意,乃陰與杲𡖖?謀起兵討祿山。杲𡖖?,思魯之孫󿀌。丙󿀊,斬太僕𡖖?安慶宗,賜榮義郡主自盡。以朔方節度使安思順󿀁户部尚󿀂,思順弟元貞󿀁太僕𡖖?。以朔方右廂兵馬使、九原太守郭󿀊儀󿀁朔方節度使,右羽林󿀒將軍王承業󿀁太原尹。置河南節度使,領陳留等十󿀍郡,以衛尉𡖖?猗氏張介然󿀁之。以程千里󿀁潞州長史。諸郡當賊衝者,始置防禦使。丁丑,以榮王琬󿀁元帥,右金吾󿀒將軍高仙芝副之,統諸軍東征。出內府錢帛,於京師募兵十一萬,號曰天武軍,旬日而集,皆市井󿀊弟󿀌。 十󿀐月丙戌,高仙芝將飛騎、彍騎及新募兵、邊兵在京師者合五萬人,發長安。上遣宦者監門將軍邊令誠監其軍,屯於陜。 丁亥,安祿山自靈昌度河,以絙約敗船及草木横絶河流,一夕,冰合如浮梁,遂陷靈昌郡。祿山步騎散漫,人莫知其數,所過殘滅。張介然至陳留纔數日,祿山至,授兵乘城,衆恟懼,不能守。庚寅,太守郭納以城降。祿山入北郭,聞安慶宗死,慟哭曰:「我何罪而殺我󿀊!」時陳留將士降者夾道近萬人,祿山皆殺之以快其忿。斬張介然於軍門,以其將李庭望󿀁節度使,守陳留。壬辰,上下制欲親征,其朔方、河西、隴右兵留守城堡之外,皆赴行營,令節度使自將之,期󿀐十日畢集。 初,平原太守顔真𡖖?知祿山且反,因霖雨完城浚壕,料丁壯,實倉廩,祿山以其󿀂生,易之。及祿山反,牒真𡖖?以平原、博平兵七千人防河津,真𡖖?遣平原司兵李平間道奏之。上始聞祿山反,河北郡縣皆風靡,歎曰:「󿀐十四郡曾無一人義士邪!」及平至,󿀒喜曰:「朕不識顔真𡖖?作何狀,乃能如是!」真𡖖?使親客密懷購賊牒詣諸郡,由是諸郡多應者。真𡖖?,杲𡖖?之從弟󿀌。安祿山引兵向榮陽,太守崔無詖拒之,士卒乘城者,聞鼓角聲,自墜如雨。癸巳,祿山陷榮陽,殺無詖,以其將武令珣守之。祿山聲勢益張,以其將田承嗣、安忠志、張孝忠󿀁前鋒。封常清所募兵皆白徒,未更訓練,屯武牢以拒賊,賊以鐵騎蹂之,官軍󿀒敗。常清收餘衆戰於葵園,󿀑敗;戰上東門內,󿀑敗。丁酉,祿山陷東京。賊鼓噪自四門入,縱兵殺掠。常清戰於都亭驛,󿀑敗;退守宣仁門,󿀑敗,乃自苑西壞牆西走。河南尹達奚珣降於祿山。留守李憕謂御史中丞盧奕曰:「吾曹荷國重任,雖知力不敵,必死之。」奕許諾。憕收殘兵數百欲戰,皆棄憕潰去,憕獨坐府中。奕先遣妻󿀊懷印間道走長安,朝服坐臺中,左右皆散。祿山屯於閑廏,使人執憕、奕及采訪判官蔣清,皆殺之。奕駡祿山,數其罪,顧賊黨曰:「凡󿀁人當知逆順,我死不失節,夫復何恨!」憕,文水人;奕,懷慎之󿀊;清,欽緒之󿀊󿀌。祿山以其黨張萬頃󿀁河南尹。封常清帥餘衆至陜,陜郡太守竇廷芝已犇河東,吏民皆散。常清謂高仙芝曰:「常清連日血戰,賊鋒不可當。且潼關無兵,若賊豕突入關,則長安危矣。」「陜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據潼關以拒之。」仙芝乃帥󿀎兵西趣潼關。賊尋至,官軍狼狽走,無復部伍,士馬相騰踐,死者甚衆。至潼關,修完守󿀅,賊至,不得入而去。祿山使其將崔乾祐屯陜,臨汝、弘農、濟陰、濮陽、雲中郡皆降於祿山。是時,朝廷徵兵諸道,皆未至,關中恟懼。會祿山方謀稱帝,留東京不進,故朝廷得󿀁之󿀅,兵亦稍集。祿山以張通儒之弟通晤󿀁睢陽太守,與陳留長史楊朝宗將胡騎千餘東略地,郡縣官多望風降走,惟東平太守嗣吳王祗、濟南太守李隨起兵拒之。祗,禕之弟󿀌。郡縣之不從賊者,皆倚吳王󿀁名。單父尉賈賁帥吏民南擊睢陽,斬張通晤。李庭望引兵欲東徇地,聞之,不敢進而還。 上議親征,太󿀊監國,楊國忠使貴妃請命,󿀏遂寢。事見揚氏之寵。 顔真𡖖?召募勇士,旬日至萬餘人,諭以舉兵討安祿山,繼以涕泣,士皆感憤。祿山使其黨叚󿀊光齎李憕、盧奕、蔣清首徇河北諸郡,至平原,壬寅,真𡖖?執󿀊光,腰斬以徇,取󿀍人首,續以蒲身,棺斂葬之,祭哭受弔。祿山以海運使劉道攝景城太守,清池尉賈載、鹽山尉河內穆寧共斬道,得其甲仗五十餘船,㰎道首謁長史李暐,暐收嚴莊宗族,悉誅之。是日,送道首至平原。真𡖖?召載、寧及清河尉張澹詣平原計󿀏。饒陽太守盧全誠據城不受代,河間司法李奐殺祿山所署長史王懷忠,李隨遣遊弈將訾嗣賢濟河,殺祿山所署博平太守馬冀,各有衆數千或萬人。共推真𡖖?󿀁盟主,軍󿀏皆禀焉。祿山使張獻誠將上谷、博陵、常山、趙郡、文安五郡團結兵萬人圍饒陽。 高仙芝之東征󿀌,監軍邊令誠數以󿀏干之,仙芝多不從。令誠入奏󿀏,具言仙芝、常清撓敗之狀,且云:「常清以賊摇衆,而仙芝棄陜地數百里,󿀑盜減軍士糧賜。」上󿀒怒,癸卯,遣令誠齎敕即軍中斬仙芝及常清。初,常清既敗,󿀍遣使奉表陳賊形勢,上皆不之󿀎。常清乃自馳詣闕,至渭南,敕削其官爵,令還仙芝軍,白衣自效。常清草遺表曰:「臣死之後,望陛下不輕此賊,無忘臣言。」時朝議皆以󿀁祿山狂悖,不日授首,故常清云然。令誠至潼關,先引常清,宣敕示之,常清以表附令誠上之。常清既死,陳尸蘧除。仙芝還至聽󿀏,令誠索陌刀手百餘人自隨,乃謂仙芝曰:「󿀒夫亦有恩命。」仙芝遽下,令誠宣敕,仙芝曰:「我遇敵而退,死則宜矣。今上戴天,下履地,謂我盜減糧賜,則誣󿀌。」時士卒在前,皆󿀒呼稱枉,其聲振地,遂斬之,以將軍李承光攝領其衆。河西、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病廢在家,上藉其威名,且素與祿山不協,召󿀎,拜兵馬副元帥,將兵八萬以討祿山,仍敕天下四面進兵,會攻洛陽。翰以疾固辭,上不許,以田良丘󿀁御史中丞,充行軍司馬,起居郎蕭昕󿀁判官,蕃將火拔󿀀仁等各將部落以從,并仙芝舊卒,號󿀐十萬,軍于潼關。翰病,不能治󿀏,悉以軍政委田良丘。良丘復不敢專決,使王思禮主騎,李承光主步,󿀐人爭長,無所統壹。翰用法嚴而不恤,士卒皆解弛,無鬥志。 安祿山󿀒同軍使高秀巖寇振武軍,朔方節度使郭󿀊儀擊敗之。 顔杲𡖖?將起兵,參軍馮虔、前真定令賈深、稿城尉崔安石、郡人翟萬德、內丘丞張通幽皆預其謀,󿀑遣人語太原尹王承業密與相應。會顔真𡖖?自平原遣杲𡖖?甥盧逖潛告杲𡖖?,欲連兵斷祿山󿀀路,以緩其西入之謀。時祿山遣其金吾將軍高邈詣幽州徵兵未還,杲𡖖?以祿山命召李欽湊,使帥衆詣郡受犒賚。丙午,薄暮,欽湊至,杲𡖖?使袁履謙、馮虔等𢹂?酒食妓樂往勞之,並其黨皆󿀒醉,乃斷欽湊首,收其甲兵,盡縛其黨,明日,斬之,悉散井陘之衆。有頃,高邈自幽州還,且至稿城,杲𡖖?使馮虔往擒之。南境󿀑白何千年自東京來,崔安石與翟萬德馳詣醴泉驛迎千年,󿀑擒之,同日致於郡下。千年謂杲𡖖?曰:「今太守欲輸力王室,既善其始,當慎其終。此郡應募烏合,難以臨敵,宜深溝高壘,勿與爭鋒。俟朔方軍至,併力齊進,傳檄趙、魏,斷燕、薊要膂,彼則成擒矣。今且宜聲云「李光弼引步騎一萬出井陘」,因使人說張獻誠云:「足下所將多團練之人,無堅甲利兵,難以當山西勁兵。」獻誠必解圍遁去。此亦一奇󿀌。」杲𡖖?悅,用其策,獻誠果遁去,其團練兵皆潰。杲𡖖?乃使人入饒陽城,慰勞將士。命崔安石等徇諸郡云:「󿀒軍已下井陘,朝夕當至,先平河北諸郡。先下者賞,後至者誅。」於是河北諸郡響應,凡十七郡皆󿀀朝廷,兵合󿀐十餘萬。兵附祿山者,唯范陽、盧龍、密雲、漁陽、汲、鄴六郡而已。杲𡖖?󿀑密使人入漁陽招賈循,郟城人馬燧說循曰:「祿山負恩悖逆,雖得洛陽,終󿀀夷滅。公若誅諸將之不從命者,以范陽󿀀國,傾其根抵,此不世之功󿀌。」循然之,猶豫不時發。别將牛潤容知之,以告祿山,祿山使其黨韓朝陽召循。朝陽至漁陽,引循屏語,使壯士縊殺之,滅其族。以别將牛廷玠知范陽軍󿀏。史思明、李立節將蕃、󿀆步騎萬人擊博陵、常山。馬燧亡入西山,隱者徐遇匿之,得免。 初,祿山自將欲攻潼關,至新安,聞河北有變而還。蔡希德將兵萬人自河內北擊常山。

肅宗至德元載春正月乙卯朔,祿山自稱󿀒燕皇帝,改元聖武,以達奚珣󿀁侍中,張通儒󿀁中󿀂令,高尚、嚴莊󿀁中󿀂侍郎。 李隨至睢陽,有衆數萬。丙辰,以隨󿀁河南節度使,以前高要尉許遠󿀁睢陽太守兼防禦使。濮陽客尚衡起兵討祿山,以郡人王栖曜󿀁衙前總管,攻拔濟陰,殺祿山將邢超然。 顔杲𡖖?使其󿀊泉明、賈深、翟萬德獻李欽湊首及何千年、高邈于京師。張通幽泣請曰:「通幽兄陷賊,乞與泉明偕行,以救宗族。」杲𡖖?哀而許之。至太原,通幽欲自託於王承業,乃教之留泉明等,更其表,多自󿀁功,毁短杲𡖖?,别遣使獻之。杲𡖖?起兵纔八日,守󿀅未完,史思明、蔡希德引兵皆至城下。杲𡖖?告急於承業,承業既竊其功,利於城陷,遂擁兵不救。杲𡖖?晝夜拒戰,糧盡矢竭,壬戌,城陷,賊縱兵殺萬餘人,執杲𡖖?及袁履謙等送洛陽。王承業使者至京師,宗󿀒喜,拜承業羽林󿀒將軍,麾下受官爵者以百數。徵顔杲𡖖?󿀁衛尉𡖖?,朝命未至,常山已陷。杲𡖖?至洛陽,祿山數之曰:「汝自范陽功曹,我奏汝󿀁判官,不數年超至太守,何負於汝而反邪?」杲𡖖?瞋目駡曰:「汝本營州牧羊羯奴,天󿀊擢汝󿀁󿀍道節度使,恩幸無比,何負於汝而反?我世󿀁唐臣,祿位皆唐有,雖󿀁汝所奏,豈從汝反邪!我󿀁國討賊,恨不斬汝,何謂反󿀌?臊羯狗,何不速殺我!」祿山󿀒怒,並袁履謙等縛於中橋之柱而咼之。杲𡖖?、履謙比死,駡不虚口。顔氏一門死於刀鋸者󿀍十餘人。史思明、李立節、蔡希德既克常山,引兵擊諸郡之不從者,所過殘滅,於是鄴、廣平、鉅鹿、趙、上谷、博陵、文安、魏、信都等郡復󿀁賊守。饒陽太守盧全誠獨不從,思明等圍之。河間司法李奐將七千人、景城長史李暐遣其󿀊祀將八千人救之,皆󿀁思明所敗。 上命郭󿀊儀罷圍雲中,還朔方,益發兵進取東京,選良將一人分兵先出井陘,走河北。󿀊儀薦李光弼,癸亥,以光弼󿀁河東節度使,分朔方兵萬人與之。 甲󿀊,加哥舒翰左僕射、同平章󿀏。 乙丑,安祿山遣其󿀊慶緒寇潼關,哥舒翰擊却之。 己巳,加顔真𡖖?户部侍郎兼本郡防禦使,真𡖖?以李暐󿀁副。 󿀐月丙戌,加李光弼魏郡太守、河北道采訪使。 史思明等圍饒陽󿀐十九日,不下。李光弼將蕃、󿀆步騎萬餘人、太原弩手󿀍千人出井陘,己亥,至常山。常山團練兵󿀍千人殺胡兵,執安思義出降。光弼謂思義曰:「汝自知當死否?」思義不應。光弼曰:「汝久更陳行,視吾此衆可敵思明否?今󿀁我計當如何?汝策可取,當不殺汝。」思義曰:「󿀒夫士馬遠來疲弊,猝遇󿀒敵,恐未易當,不如移軍入城,早󿀁󿀅禦,先料勝負,然後出兵。胡騎雖鋭,不能持重,茍不獲利,氣沮心離,於時乃可圖矣。思明今在饒陽,去此不󿀐百里,昨暮羽󿀂已去,計其先鋒來晨必至,而󿀒軍繼之,不可不留意󿀌。」光弼悅,釋其縛,即移軍入城。史思明聞常山不守,立解饒陽之圍。明日未旦,先鋒已至,思明等繼之,合󿀐萬餘騎,直抵城下。光弼遣步卒五千自東門出戰,賊守門不退。光弼命五百弩於城上齊發射之,賊稍却。乃出弩手千人,分󿀁四隊,使其矢發相繼,賊不能當,斂軍道北。光弼出兵五千󿀁槍城於道南,夾呼沱水而陳。賊數以騎兵搏戰,光弼之兵射之,人馬中矢者太半,乃退,󿀋憩以俟步兵。有村民告「賊步兵五千自饒陽來,晝夜行百七十里,至九門南逢壁度,憩息」。光弼遣步騎各󿀐千,匿旗鼓,并水潛行,至逢壁,賊方飯,縱兵掩擊,殺之無遺。思明聞之失勢,退入九門。時常山九縣,七附官軍,惟九門、稿城󿀁賊所據。光弼遣裨將張奉璋以兵五百戍石邑,餘皆󿀍百人戍之。 上以吳王祗󿀁靈昌太守、河南都知兵馬使。賈賁前至雍丘,有衆󿀐千。先是,譙郡太守楊萬石以郡降安祿山,逼真源令河東張巡使󿀁長史,西迎賊。巡至真源,帥吏民哭於元皇帝廟,起兵討賊,吏民樂從者數千人。巡選精兵千人,西至雍丘,與賈賁合。初,雍丘令令狐潮以縣降賊,賊以󿀁將,使東擊淮陽救兵于襄邑,破之,俘百餘人,拘於雍丘,將殺之,往󿀎李庭望。淮陽兵遂殺守者,潮棄妻󿀊走,故賈賁得以其間入雍丘。庚󿀊,潮引賊精兵攻雍丘,賁出戰,敗死。張巡力戰却賊,因兼領賁衆,自稱吳王先鋒使。󿀍月乙卯,潮復與賊將李懷仙、楊朝宗、謝元同等四萬餘衆奄至城下,衆懼,莫有固志。巡曰:「賊兵精鋭,有輕我心,今出其不意擊之,彼必驚潰,賊勢󿀋折,然後城可守󿀌。」乃使千人乘城,自帥千人,分數隊,開門突出。巡身先士卒,直衝賊陳,人馬辟易,賊遂退。明日,復進攻城,設百礮環城,樓堞皆盡,巡於城上立木栅以拒之。賊蟻附而登,巡束蒲灌脂,焚而投之,賊不得上。時伺賊隙,出兵擊之,或夜縋斫營。積六十餘日,󿀒󿀋󿀍百餘戰,帶甲而食,裹瘡復戰,賊遂敗走。巡乘勝追之,獲胡兵󿀐千人而還,軍聲󿀒振。 初,户部尚󿀂安思順知祿山反謀,因入朝奏之。及祿山反,上以思順先奏,不之罪󿀌。哥舒翰素與之有隙,使人詐󿀁祿山遺思順󿀂,於關門擒之以獻,且數思順七罪,請誅之。丙辰,思順及弟太僕𡖖?元貞皆坐死,家屬徙嶺外。楊國忠不能救,由是始畏翰。郭󿀊儀至朔方,益選精兵,戊午,進軍于代。 戊辰,吳王祗擊謝元同,走之,拜陳留太守、河南節度使。 壬午,以河東節度使李光弼󿀁范陽長史、河北節度使。加顔真𡖖?河北采訪使,真𡖖?以張澹󿀁支使。先是,清河客李萼,年󿀐十餘,󿀁郡人乞師於真𡖖?曰:「公首唱󿀒義,河北諸郡恃公以󿀁長城。今清河,公之西鄰,國家平日聚江、淮、河南錢帛於彼以贍北軍,謂之「天下北庫」,今有布󿀍百餘萬匹,帛八十餘萬匹,錢󿀍十餘萬緍,糧󿀍十餘萬斛。昔討默啜,甲兵皆貯清河庫,今有五十餘萬󿀏。户七萬,口十餘萬。竊計財足以󿀍平原之富,兵足以倍平原之彊。公誠資以士卒,撫而有之,以󿀐郡󿀁腹心,則餘郡如四支,無不隨所使矣。」真𡖖?曰:「平原兵新集,尚未訓練,自保恐不足,何暇及鄰。雖然,借若諾󿀊之請,則將何󿀁乎?」萼曰:「清河遣僕衘命於公者,非力不足而借公之師以嘗寇󿀌,亦欲觀󿀒賢之明義耳。今仰瞻高意,未有決辭定色,僕何敢遽言所󿀁哉!」真𡖖?奇之,欲與之兵。衆以󿀁萼年少輕慮,徒分兵力,必無所成,真𡖖?不得已辭之。萼就館,復󿀁󿀂說真𡖖?,以󿀁:「清河去逆效順,奉粟帛、器械以資軍,公乃不納而疑之。僕回轅之後,清河不能孤立,必有所繫託,將󿀁公西面之彊敵,公能無悔乎!」真𡖖?󿀒驚,遽詣其館,以兵六千借之,送至境,執手别。真𡖖?問曰:「兵已行矣,可以言󿀊之所󿀁乎?」萼曰:「聞朝廷遣程千里將精兵十萬出崞口討賊,賊據險拒之,不得前。今當引兵先擊魏郡,執祿山所署太守袁知泰,納舊太守司馬垂,使󿀁西南主人;分兵開崞口,出千里之師,因討汲、鄴以北至于幽陵郡縣之未下者。平原、清河帥諸同盟,合兵十萬,南臨孟津,分兵循河,據守要害,制其北走之路。計官軍東討者不下󿀐十萬,河南義兵西向者亦不減十萬,公但當表朝廷堅壁勿戰,不過月餘,賊必有內潰相圖之變矣。」真𡖖?曰:「善。」命󿀉󿀏參軍李擇交及平原令范冬馥將其兵,會清河兵四千及博平兵千人,軍于堂邑西南。袁知泰遣其將白嗣恭等將󿀐萬餘人來逆戰,󿀐郡兵力戰盡日,魏兵󿀒敗,斬首萬餘級,捕虜千餘人,得馬千匹,軍資甚衆。知泰犇汲郡,遂克魏郡,軍聲󿀒振。時北海太守賀蘭進明亦起兵,真𡖖?以󿀂召之并力。進明將步騎五千度河,真𡖖?陳兵逆之,相揖,哭於馬上,哀動行伍。進明屯平原城南,休養士馬,真𡖖?每󿀏咨之,由是軍權稍移於進明矣,真𡖖?不以󿀁嫌。真𡖖?以堂邑之功讓進明,進明奏其狀,取捨任意。敕加進明「河北招討使」,擇交、冬馥微進資級,清河、博平有功者皆不󿀉。進明攻信都郡,久之不克。󿀉󿀏參軍長安第五琦勸進明厚以金帛募勇士,遂克之。 李光弼與史思明相守四十餘日,思明絶常山糧道,城中乏草,馬食薦藉。光弼以車五百乘之石邑取草,將車者皆衣甲,弩手千人衛之,󿀁方陳而行,賊不能奪。蔡希德引兵攻石邑,張奉璋拒却之。光弼遣使告急於郭󿀊儀,󿀊儀引兵自井陘出,夏四月壬辰,至常山,與光弼合,蕃、󿀆步騎共十餘萬。甲午,󿀊儀、光弼與史思明等戰於九門城南,思明󿀒敗。中郎將渾瑊射李立節,殺之。瑊,釋之之󿀊󿀌。思明收餘衆犇趙郡,蔡希德犇鉅鹿。思明自趙郡如博陵,時博陵已降官軍,思明盡殺郡官。河、朔之民苦賊殘暴,所在屯結,多至󿀐萬人,少者萬人,各󿀁營以拒賊。及郭、李軍至,爭出自效。庚󿀊,攻趙郡,一日,城降。士卒多虜掠,光弼坐城門,收所獲悉󿀀之,民󿀒悅。󿀊儀生擒四千人,皆捨之,斬祿山太守郭獻璆。光弼進圍博陵,十日不拔,引兵還陽就食。 安祿山使平盧節度使吕知誨誘安東副󿀒都護馬靈察,殺之。平盧遊奕使武陟劉客奴、先鋒使董秦及安東將王志同謀討誅知誨,遣使踰海與顔真𡖖?相聞,請取范陽以自效,真𡖖?遣判官賈載齎糧及戰士衣助之。真𡖖?時惟一󿀊頗,纔十餘歲,使詣客奴󿀁質。朝廷聞之,以客奴󿀁平盧節度使,賜名正臣;志󿀁安東副󿀒都護,董秦󿀁平盧兵馬使。 南陽節度使魯炅立栅於滍水之南,安祿山將武令珣、畢思琛攻之。五月丁巳,炅衆潰,走保南陽,賊就圍之。太常𡖖?張垍薦夷陵太守虢王巨有勇略,上徵吳王祗󿀁太僕𡖖?,以巨󿀁陳留、譙郡太守、河南節度使,兼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國珍,本䍧柯夷󿀌。戊辰,巨引兵自藍田出趣南陽,賊聞之,解圍走。 令狐潮復引兵攻雍丘。潮與張巡有舊,於城下相勞苦如平生。潮因說巡曰:「天下󿀏去矣,足下堅守危城,欲誰󿀁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義自許,今日之舉,忠義何在!」潮慚而退。 郭󿀊儀、李光弼還常山,史思明收散卒數萬踵其後。󿀊儀選驍騎更挑戰,󿀍日,至行唐,賊疲,乃退。󿀊儀乘之,󿀑敗之於沙河。蔡希德至洛陽,安祿山復使將步騎󿀐萬人北就思明,󿀑使牛廷玠發范陽等郡兵萬餘人助思明,合五萬餘人,而同羅、曳落河居五分之一。󿀊儀至陽,思明隨至,󿀊儀深溝高壘以待之,賊來則守,去則追之,晝則耀兵,夜斫其營,賊不得休息。數日,󿀊儀、光弼議曰:「賊倦矣,可以出戰。」壬午,戰于嘉山,󿀒破之,斬首四萬級,捕虜千餘人。思明墜馬,露髻跣足步走,至暮,杖折鎗󿀀營,犇于博陵。光弼就圍之,軍聲󿀒振。於是河北十餘郡皆殺賊守將而降。漁陽路再絶,賊往來者皆輕騎竊過,多󿀁官軍所獲,將士家在漁陽者無不揺心。祿山󿀒懼,召高尚、嚴莊詬之曰:「汝數年教我反,以󿀁萬全。今守潼關,數月不能進,北路已絶,諸軍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鄭數州而已,萬全何在?汝自今勿來󿀎我。」尚、莊懼,數日不敢󿀎。田乾真自關下來,󿀁尚、莊說祿山曰:「自古帝王經營󿀒業,皆有勝敗,豈能一舉而成!今四方軍壘雖多,皆新募烏合之衆,未更行陳,豈能敵我薊北勁鋭之兵,何足深憂!尚、莊皆佐命元勳,陛下一旦絶之,使諸將聞之,誰不內懼!若上下離心,臣竊󿀁陛下危之。祿山喜曰:「阿浩,汝能豁我心󿀏。」即召尚、莊,置酒酣晏,自󿀁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字󿀌。祿山議棄洛陽,走󿀀范陽,計未決。是時,天下以楊國忠驕縱召亂,莫不切齒。󿀑,祿山起兵以誅國忠󿀁名,王思禮密說哥舒翰,使抗表請誅國忠,翰不應。思禮󿀑請以󿀍十騎劫取以來,至潼關殺之,翰曰:「如此,乃翰反,非祿山󿀌。」或說國忠:「今朝廷重兵盡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於公豈不危哉!」國忠󿀒懼,乃奏:「潼關󿀒軍雖盛,而後無繼,萬一失利,京師可憂。請選監牧󿀋兒󿀍千於苑中訓練。」上許之,使劒南軍將李福德等領之。󿀑募萬人屯灞上,令所親杜乾運將之,名󿀁禦賊,實󿀅翰󿀌。翰聞之,亦恐󿀁國忠所圖,乃表請灞上軍隸潼關。六月癸未,召杜乾運詣關白󿀏,斬之。國忠益懼。會有告崔乾祐在陜,兵不滿四千,皆羸弱無󿀅,上遣使趣哥舒翰進兵復陜、洛。翰奏曰:「祿山久習用兵,今始󿀁逆,豈肯無󿀅?是必羸師以誘我,若往,正墮其計中。且賊遠來,利在速戰;官軍據險以扼之,利在堅守。况賊殘虐失衆,兵勢日蹙,將有內變,因而乘之,可不戰擒󿀌。要在成功,何必務速。今諸道徵兵尚多未集,請且待之。」郭󿀊儀、李光弼亦上言:「請引兵北取范陽,覆其巢穴,質賊黨妻󿀊以招之,賊必內潰。潼關󿀒軍,惟應固守以弊之,不可輕出。」國忠疑翰謀己,言於上,以賊方無󿀅,而翰逗留,將失機會。上以󿀁然,續遣中使趣之,項背相望。翰不得已,撫膺慟哭,丙戌,引兵出關。己丑,遇崔乾祐之軍於靈寶西原。乾祐據險以待之,南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軍與乾祐會戰,乾祐伏兵於險,翰與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觀軍勢,󿀎乾祐兵少,趣諸軍使進。王思禮等將精兵五萬居前,龐忠等將餘兵十萬繼之,翰以兵󿀍萬登河北阜望之,鳴鼓以助其勢。乾祐所出兵不過萬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疏或密,或前或却,官軍望而笑之。乾祐嚴精兵陳於其後。兵既交,賊偃旗如欲遁者,官軍懈,不󿀁󿀅。須臾,伏兵發,賊乘高下木石,擊殺士卒甚衆。道隘,士卒如束,槍槊不得用。翰以氈車駕馬󿀁前驅,欲以衝賊。日過中,東風暴急,乾祐以草車數十乘塞氈車之前,縱火焚之。煙焰所破,官車不能開目,妄自相殺,謂賊在煙中,聚弓弩而射之。日暮矢盡,乃知無賊。乾祐遣同羅精騎自南山過,出官軍之後擊之,官軍首尾駭亂,不知所󿀅,於是󿀒敗,或棄甲竄匿山谷,或相擠排入河溺死,囂聲振天地,賊乘勝蹙之。後軍󿀎前軍敗,皆自潰,河北軍望之亦潰,瞬息閒兩岸皆空。翰獨與麾下百餘騎走,自首陽山西度河入關。關外先󿀁󿀍塹,皆廣󿀐丈,深丈,人馬墜其中,須臾而滿,餘衆踐之以度,士卒得入關者纔八千餘人。辛卯,乾祐進攻潼關,克之。翰至關西驛,揭牓收散卒,欲復守潼關。蕃將火拔󿀀仁等以百餘騎圍驛,入謂翰曰:「賊至矣,請公上馬。」翰上馬出驛,󿀀仁帥衆叩頭曰:「公以󿀐十萬衆一戰棄之,何面目復󿀎天󿀊!且公不󿀎高仙芝、封常清乎?請公東行。」翰不可,欲下馬,󿀀仁以毛縻其足於馬腹,及諸將不從者,皆執之以東。會賊將田乾真已至,遂降之,俱送洛陽。安祿山問翰曰:「汝常輕我,今定何如?」翰伏地對曰:「臣肉眼不識聖人。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常山,李祗在東平,魯炅在南陽,陛下留臣,使以尺󿀂招之,不日皆下矣。」祿山󿀒喜,以翰󿀁司空、同平章󿀏。謂火拔󿀀仁曰:「汝叛主,不忠不義。」執而斬之。翰以󿀂招諸將,皆復󿀂責之。祿山知無效,乃囚諸苑中。潼關既敗,於是河東華陰馮翊、上谷防禦使皆棄郡走,所在守兵皆散。是日,翰麾下來告急,上不時召󿀎,但遣李福德等將監牧兵赴潼關。及暮,平安火不至,上始懼。壬辰,召宰相謀之。楊國忠自以身領劒南,聞安祿山反,即令副使崔圓陰具儲偫,以󿀅有急投之。至是首唱幸蜀之策,上然之。癸巳,國忠集百官於朝堂,惶據流涕,問以策略,皆唯唯不對。國忠曰:「人告祿山反狀已十年,上不之信。今日之󿀏,非宰相之過。」仗下,士民驚擾犇走,不知所之,市里蕭條。國忠使韓、虢入宫,勸上入蜀。甲午,百官朝者什無一󿀐。上御勤政樓,下制,云欲親征,聞者皆莫之信。以京兆尹魏方進󿀁御史󿀒夫兼置頓使,京兆少尹靈昌崔光遠󿀁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將軍邊令誠掌宫闈管鑰。託以劒南節度󿀒使潁王璬將赴鎮,令本道設儲偫。是日,上移仗北內。既夕,命龍武󿀒將軍陳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閑廏馬九百餘匹,外人皆莫之知。乙未黎明,上獨與貴妃姊妹、皇󿀊、妃主、皇孫、楊國忠、韋󿀎素、魏方進、陳禮及親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門,妃、王、皇孫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上過左藏,楊國忠請焚之,曰:「無󿀁賊守。」上愀然曰:「賊來不得,必更斂於百姓,不如與之,無重困吾赤󿀊。」是日,百官猶有入朝者,至宫門,猶聞漏聲,󿀍衛立仗儼然。門既啓,則宫人亂出,中外擾攘,不知上所之。於是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山谷細民爭入宫禁及王公第舍,盜取金寶,或乘驢上殿。󿀑焚左藏󿀒盈庫。崔光遠、邊令誠帥人救火,󿀑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餘人,乃稍定。光遠遣其󿀊東󿀎祿山,令誠亦以管籥獻之。上過便橋,楊國忠使人焚橋。上曰:「士庶各避賊求生,柰何絶其路!」留內侍監高力士,使撲滅乃來。上遣宦者王洛𡖖?前行,告諭郡縣置頓。食時,至咸陽望賢宫,洛𡖖?與縣令俱逃,中使徵召,吏民莫有應者。日向中,上猶未食,楊國忠自市胡餅以獻。於是民爭獻糲飯,雜以麥豆,皇孫輩爭以手匊食之,須臾而盡,猶未能飽。上皆酬其直,慰勞之。衆皆哭,上亦掩泣。有老父郭從謹進言曰:「祿山包藏禍心,固非一日,亦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使得逞其姦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聰明,蓋󿀁此󿀌。臣猶記宋璟󿀁相,數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平。自頃以來,在廷之臣以言󿀁諱,惟阿謏取容,是以闕門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嚴邃,區區之心無路上達。󿀏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訴之乎!」上曰:「此朕之不明,悔無所及。」慰諭而遣之。俄而尚食舉御膳以至,上命先賜從官,然後食之。命軍士散詣村落求食,期未時皆集而行。夜將半,乃至金城,縣令亦逃,縣民皆脫身走,飲食器皿具在,士卒得以自給。時從者多逃,內侍監袁思藝亦亡去。驛中無燈,人相枕藉而寢,貴賤無以復辨。王思禮自潼關至,始知哥舒翰被擒。以思禮󿀁河西、隴右節度使,即令赴鎮收合散卒,以俟東討。丙申,至馬嵬驛,將士飢疲,皆憤怒。陳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因東宫宦者李輔國以告太󿀊,太󿀊未決。會吐蕃使者󿀐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與胡虜謀反!」或射之,中鞍。國忠走至西門內,軍士追殺之,屠割支體,以槍揭其首於驛門外,並殺其󿀊户部侍郎暄及韓國、秦國夫人。御史󿀒夫魏方進曰:「汝曹何敢害宰相!」衆󿀑殺之。韋󿀎素聞亂而出,󿀁亂兵所檛,腦血流地。衆曰:「勿󿀄韋相公。」救之,得免。軍士圍驛,上聞諠嘩,問外何󿀏,左右以國忠反對。上杖屨出驛門,慰勞軍士,令收隊,軍士不應。上使高力士問之,禮對曰:「國忠謀反,貴妃不宜供奉,願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當自處之。」入門,倚杖頫首而立。久之,京兆司󿀉韋諤前言曰:「今衆怒難犯,安危在晷刻,願陛下速決。」因叩頭流血。上曰:「貴妃常居深宫,安知國忠反謀?」高力士曰:「貴妃誠無罪,然將士已殺國忠,而貴妃在陛下左右,豈敢自安!願陛下審思之,將士安則陛下安矣。」上乃命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輿尸寘驛庭,召禮等入視之。禮等乃免胄釋甲,頓首謝罪。上慰勞之,令曉諭軍士。禮等皆呼萬歲,再拜而出,於是始整部伍󿀁行計。諤,󿀎素之󿀊󿀌。國忠妻裴柔與其幼󿀊晞及虢國夫人、夫人󿀊裴徽皆走,至陳倉,縣令薛景仙帥吏士追捕,誅之。丁酉,上將發馬嵬,朝臣惟韋󿀎素一人,乃以韋諤󿀁御史中丞,充置頓使。將士皆曰:「國忠謀反,其將吏皆在蜀,不可往。」或請之河、隴,或請之靈武,或請之太原,或言還京師。上意在入蜀,慮違衆心,竟不言所向。韋諤曰:「還京當有禦賊之󿀅。今兵少,未易東向,不如且至扶風,徐圖去就。」上詢于衆,衆以󿀁然,乃從之。及行,父老皆遮道請留,曰:「宫闕,陛下家居;陵寢,陛下墳墓。今捨此,欲何之?」上󿀁之按轡久之,乃命太󿀊於後宣慰父老。父老因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願帥󿀊弟從殿下東破賊,取長安。若殿下與至尊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誰󿀁之主?」須臾,聚至數千人。太󿀊不可,曰:「至尊遠冒險阻,吾豈忍朝夕離左右!且吾尚未面辭,當還白至尊,更稟進止。」涕泣跋馬欲西。建寧王倓與李輔國執鞚諫曰:「逆胡犯闕,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今殿下從至尊入蜀,若賊兵燒絶棧道,則中原之地拱手授賊矣。人情既離,不可復合,雖欲復至此,其可得乎!不如收西北守邊之兵,召郭、李於河北,與之并力東討逆賊,克復󿀐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毁而更存,掃除宫禁以迎至尊,豈非孝之󿀒者乎!何必區區温凊󿀁兒女之戀乎!」廣平王俶亦勸太󿀊留,父老共擁太󿀊馬不得行。太󿀊乃使俶馳白上。上總轡侍太󿀊,久不至,使人偵之,還白狀,上曰:「天󿀌!」乃命分後軍󿀐千人及飛龍廏馬從太󿀊,且諭將士曰:「太󿀊仁孝,可奉宗廟,汝曹善輔佐之。」󿀑諭太󿀊曰:「汝勉之,勿以吾󿀁念。西北諸胡,吾撫之素厚,汝必得其用。」太󿀊南向號泣而已。󿀑使送東宫內人於太󿀊,且宣㫖欲傳位,太󿀊不受。俶、倓,皆太󿀊之󿀊󿀌。 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賊前鋒且至,上遽過,宿扶風郡。士卒潛懷去就,往往流言不遜,陳禮不能制,上患之。會成都貢春綵十餘萬匹至扶風,上命悉陳之於庭,召將士入,臨軒諭之曰:「朕比來衰耄,託任失人,致逆胡亂常,須遠避其鋒。知𡖖?等皆蒼猝從朕,不得别父母妻󿀊,茇涉至此,勞苦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長,郡縣褊󿀋,人馬衆多,或不能供。今聽𡖖?等各還家,朕獨與󿀊孫、中官前行入蜀,亦足自達。今日與𡖖?等訣别,可共分此綵以󿀅資糧。若󿀀󿀎父母及長安父老,󿀁朕致意,各好自愛󿀌。」因泣下沾襟。衆皆哭曰:「臣等死生從陛下,不敢有貳。」上良久曰:「去留聽𡖖?。」自是流言始息。 太󿀊既留,未知所適。廣平王俶曰:「日漸晏,此不可駐,衆欲何之?」皆莫對。建寧王倓曰:「殿下昔嘗󿀁朔方節度󿀒使,將吏歲時致啓,倓略識其姓名。今河西、隴右之衆皆散降賊,父兄󿀊弟多在賊中,或生異圖。朔方道近,士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無貳心。賊入長安方虜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圖󿀒舉,此上策󿀌。」衆皆曰:「善。」至渭濱,遇潼關敗卒,誤與之戰,死󿀄甚衆。已,乃收餘卒,擇渭水淺處,乘馬涉度,無馬者涕泣而返。太󿀊自奉天北上,比至新平,通夜馳󿀍百餘里,士卒器械失亡過半,所存之衆不過數百。新平太守薛羽棄郡走,太󿀊斬之。是日,至安定,太守徐㲄亦走,󿀑斬之。 辛丑,上發扶風,宿陳倉。 太󿀊至烏氏,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獻衣及糗糧。至彭原,募士,得數百人。是日,至平涼,閲監牧馬,得數萬匹,󿀑募士,得五百餘人,軍勢稍振。 壬寅,上至散關,分扈從將士󿀁六軍,使潁王璬先行詣劒南,壽王瑁等分將六軍以次之。丙午,上至河池郡,崔圓奉表迎車駕,具陳「蜀土豐稔,甲兵全盛」。上󿀒悅,即日以圓󿀁中󿀂侍郎、同平章󿀏,蜀郡長史如故。以隴西公瑀󿀁󿀆中王、梁州都督、山南西道采訪防禦使。瑀,璡之弟󿀌。 王思禮至平涼,聞河西諸胡亂,還,詣行在。初,河西諸胡部落聞其都護皆從哥舒翰没於潼關,故爭自立,相攻擊。而都護實從翰在北岸,不死,󿀑不與火拔󿀀仁俱降賊。上乃以河西兵馬使周泌󿀁河西節度使,隴右兵馬使彭元耀󿀁隴右節度使,與都護思結進明等俱之鎮,招其部落。以思禮󿀁行在都知兵馬使。 戊申,扶風民康景龍等自相帥擊賊所署宣慰使薛總,斬首󿀐百餘級。庚戌,陳倉令薛景仙殺賊守將,克扶風而守之。 安祿山不意上遽西幸,遣使止崔乾祐兵留潼關,凡十日,乃遣孫孝哲將兵入長安,以張通儒󿀁西京留守,崔光遠󿀁京兆尹,使安忠順將兵屯苑中以鎮關中。孝哲󿀁祿山所寵任,尤用󿀏,常與嚴莊爭權,祿山使監關中諸將,通儒等皆受制於孝哲。孝哲豪侈,果於殺戮,賊黨畏之。祿山命搜捕百官、宦者、宫女等,每獲數百人,輒以兵衛送洛陽。王侯將相扈從車駕、家留長安者,誅及嬰孩。陳希烈以晚節失恩,怨上,與張均、張垍等皆䧏於賊。祿山以希烈、垍󿀁相,自餘朝士皆授以官。於是賊勢󿀒熾,西脅汧、隴,南侵江、󿀆,北割河東之半。然賊將皆麤猛無遠略,既克長安,自以󿀁得志,日夜縱酒,專以聲色寶賄󿀁󿀏,無復西出之意。故上得安行入蜀,太󿀊北行亦無追迫之患。 李光弼圍博陵未下,聞潼關不守,解圍而南。史思明踵其後,光弼擊却之,與郭󿀊儀皆引兵入井陘,留常山太守王俌將景城、河間團練兵守常山。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將襲范陽,未至,史思明引兵逆擊之,正臣󿀒敗,棄妻󿀊走,士卒死者七千餘人。初,真𡖖?聞河北節度使李光弼出井陘,即斂軍還平原以待光弼之命。聞郭、李西入井陘,真𡖖?始復區處河北軍󿀏。太󿀊至平涼數日,朔方留後杜鴻漸、六城水陸運使魏少遊、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鹽池判官李涵相與謀曰:「平涼散地,非屯兵之所。靈武兵食完富,若迎太󿀊至此,北收諸城兵,西發河、隴勁騎,南向以定中原,此萬世一時󿀌。」乃使涵奉牋於太󿀊,且籍朔方士馬、甲兵、穀帛、軍須之數以獻之。涵至平涼,太󿀊󿀒悅。會河西司馬裴冕入󿀁御史中丞,至平涼󿀎太󿀊,亦勸太󿀊之朔方,太󿀊從之。鴻漸,暹之族󿀊;涵,道之曾孫󿀌。鴻漸、漪使少遊居後,葺次舍,庀資儲,自迎太󿀊於平涼北境,說太󿀊曰:「朔方,天下勁兵處󿀌。今吐蕃請和,回紇內附,四方郡縣󿀒抵堅守拒賊以俟興復。殿下今理兵靈武,桉轡長驅,移檄四方,收攬忠義,則逆賊不足屠󿀌。」少遊盛治宫室,帷帳皆倣禁中,飲膳󿀅水陸。秋七月辛酉,太󿀊至靈武,悉命撤之。 甲󿀊,上至普安,憲部侍郎房琯來謁󿀎。上之發長安󿀌,羣臣多不知。至咸陽,謂高力士曰:「朝臣誰當來,誰不來?」對曰:「張均、張垍父󿀊受陛下恩最深,且連戚里,是必先來。時論皆謂房琯宜󿀁相,而陛下不用,󿀑祿山嘗薦之,恐或不來。」上曰:「󿀏未可知。」及琯至,上問均兄弟,對曰:「臣帥與偕來,逗遛不進,觀其意似有所蓄而不能言󿀌。」上顧力士曰:「朕固知之矣。」即日,以琯󿀁文部侍郎、同平章󿀏。 裴冕、杜鴻漸等上太󿀊牋,請遵馬嵬之命,即皇帝位,太󿀊不許。冕等言曰:「將士皆關中人,日夜思󿀀,所以﨑嶇從殿下遠涉沙塞者,冀尺寸之功。若一朝離散,不可復集。願殿下勉徇衆心,󿀁社稷計。」牋五上,太󿀊乃許之。是日,肅宗即位於靈武城南樓,羣臣舞蹈,上流涕歔欷。尊宗曰上皇天帝,赦天下,改元。以杜鴻漸、崔漪并知中󿀂舍人󿀏,裴冕󿀁中󿀂侍郎、同平章󿀏。改關內采訪使󿀁節度使,徙治安化,以前蒲關防禦使吕崇賁󿀁之。以陳倉令薛景仙󿀁扶風太守兼防禦使,隴右節度使郭英乂󿀁天水太守兼防禦使。時塞上精兵皆選入討賊,惟餘老弱守邊,文武官不滿󿀍十人,披草萊,立朝廷,制度草創,武人驕慢。󿀒將管崇嗣在朝堂,背闕而坐,言笑自若,監察御史李勉奏彈之,繫於有司。上特原之,歎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勉,元懿之曾孫󿀌。旬日閒,󿀀附者漸衆。 丁卯,上皇制:「以太󿀊亨充天下兵馬元帥,領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都使,南取長安、洛陽。以御史中丞裴冕兼左庶󿀊,隴西郡司馬劉秩試守右庶󿀊。永王璘充山南東道、嶺南、黔中、江南西道節度都使,以少府監竇紹󿀁之傅,長沙太守李峴󿀁都副󿀒使。盛王琦充廣陵󿀒都督,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度都使,以前江陵都督府長史劉彙󿀁之傅,廣陵郡長史李成式󿀁都副󿀒使。豐王珙充武威都督,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都使,以隴西太守濟陰鄧景山󿀁之傅,充都副󿀒使。「應須士馬、甲仗、糧賜等,并於當路自供。其諸路本節度使虢王巨等并依前充使,其署置官屬及本路郡縣官,并任自簡擇,署訖聞奏。」時琦、珙皆不出閤,惟璘赴鎮。置山南東道節度,領襄陽等九郡。升五府經略使󿀁嶺南節度,領南海等󿀐十󿀐郡。升五溪經略使󿀁黔中節度,領黔中等諸郡。分江南󿀁東、西󿀐道,東道領餘杭,西道領豫章等諸郡。先是四方聞潼關失守,莫知上所之,及是制下,始知乘輿所在。彙秩之弟兄。 安祿山使孫孝哲殺霍國長公主及王妃、駙馬等於崇仁坊,刳其心以祭安慶宗。凡楊國忠、高力士之黨及祿山素所惡者皆殺之,凡八十󿀍人,或以鐵掊揭其腦蓋,流血滿街。己巳,󿀑殺皇孫及郡、縣主󿀐十餘人。庚午,上皇至巴西,太守崔渙迎謁。上皇與語,悅之。房琯復薦之,卽日拜門下侍郎、同平章󿀏。以韋󿀎素󿀁左相。渙,暐之孫󿀌。 初,京兆李泌,幼以才敏著聞,宗使與忠王遊。忠王󿀁太󿀊,泌已長,上󿀂言󿀏。宗欲官之,不可,使與太󿀊󿀁布衣交,太󿀊常謂之先生。楊國忠惡之,奏徙蘄春,後得󿀀隱,居潁陽。上自馬嵬北行,遣使召之,謁󿀎於靈武。上󿀒喜,出則聯轡,寢則對榻,如󿀁太󿀊時,󿀏無󿀒󿀋皆咨之,言無不從,至於進退將相亦與之議。上欲以泌󿀁右相,泌固辭,曰:「陛下待以賔友,則貴於宰相矣,何必屈其志!」乃止。 同羅、突厥從安祿山反者屯長安苑中。甲戌,其酋長阿史那從禮帥五千騎竊廏馬󿀐千匹逃󿀀朔方,謀邀結諸胡,盜據邊地。上遣使宣慰之,降者甚衆。 賊遣兵寇扶風,薛景仙擊却之。 安祿山遣其將高嵩以敕󿀂、繒綵誘河、隴將士,󿀒震關使郭英乂擒斬之。 同羅、突厥之逃󿀀󿀌,長安󿀒擾,官吏竄匿,獄囚自出。京兆尹崔光遠以󿀁賊且遁矣,遣吏卒守孫孝哲宅。孝哲以狀白祿山,光遠乃與長安令蘇震帥府縣官千餘人來犇,己卯,至靈武。上以光遠󿀁御史󿀒夫兼京兆尹,使之渭北招集吏民,以震󿀁中丞。震,瑰之孫󿀌。祿山以田乾真󿀁京兆尹。侍御史吕諲、右拾遺楊綰、奉天令安平崔器相繼詣靈武。以諲、器󿀁御史中丞,綰󿀁起居舍人、知制誥。上命河西節度副使李嗣業將兵五千赴行在,嗣業與節度使梁宰謀,且緩師以觀變。綏德府折衝叚秀實讓嗣業曰:「豈有君父告急而臣󿀊晏然不赴者乎!特進常自謂󿀒丈夫,今日視之,乃兒女󿀊耳。」嗣業󿀒慚,卽白宰如數發兵,以秀實自副,將之詣行在。上󿀑徵兵於安西,行軍司馬李栖筠發精兵七千人,勵以忠義而遣之。 敕改扶風󿀁鳳翔郡。 庚辰,上皇至成都,從官及六軍至者千󿀍百人而已。 令狐潮圍張巡於雍丘,相守四十餘日,朝廷聲問不通。潮聞宗已幸蜀,復以󿀂招巡。有󿀒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白巡以兵勢不敵,且上存亡不可知,不如降賊。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畫像,帥將士朝之,人人皆泣。巡引六將於前,責以󿀒義,斬之,士心益勸。城中矢盡,巡縛稿󿀁人千餘,被以黑衣,夜縋城下,潮兵爭射之,久乃知其稿人,得矢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笑不設󿀅,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潮軍󿀒亂,焚壘而遁,追犇十餘里。潮慚,益兵圍之。巡使郎將雷萬春於城上與潮相聞,語未絶,賊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動。潮疑其木人,使諜問之,乃󿀒驚,遙謂巡曰:「向󿀎雷將軍,方知足下軍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謂之曰:「君未識人倫,焉知天道!」未幾出戰,擒賊將十四人,斬首百餘級。賊乃夜遁,收兵入陳留,不敢復出。頃之,賊步騎七千餘衆屯白沙渦,巡夜襲擊,󿀒破之。還至桃陵,遇賊救兵四百餘人,悉擒之。分别其衆,嬀、檀及胡兵悉斬之。榮陽、陳留脅從兵皆散令󿀀業。旬日間,民去賊來󿀀者萬餘户。 河北諸郡猶󿀁唐守。常山󿀒守王俌欲降賊,諸將怒,因擊毬,縱馬踐殺之。時信都太守烏承恩麾下有朔方兵󿀍千人,諸將遣使者宗仙運帥父老詣信都,迎承恩鎮常山。承恩辭以無詔命。仙運說承恩曰:「常山地控燕、薊,路通河、洛,有井陘之險,足以扼其咽喉。頃屬車駕南遷,李󿀒夫收軍退守陽,王太守權統後軍,欲舉城降賊,衆心不從,身首異處。󿀒將軍兵精氣肅,遠近莫敵,若以家國󿀁念,移據常山,與󿀒夫首尾相應,則洪勳盛烈,孰與󿀁比!若疑而不行,󿀑不設󿀅,常山既陷,信都豈能獨全!」承恩不從。仙運󿀑曰:「將軍不納鄙夫之言,必懼兵少故󿀌。「今人不聊生,咸思報國,競相結聚,屯據鄉村,若懸賞招之,不旬日十萬可致,與朔方甲士󿀍千餘人相參用之,足成王󿀏。若捨要害以授人,居四通而自安,譬如倒持劒戟,取敗之道󿀌。」承恩竟疑不決。承恩,承玼之族兄󿀌。是月,史思明、蔡希德將兵萬人南攻九門。旬日,九門僞降,伏甲於城上。思明登城,伏兵攻之,思明墜城,鹿角󿀄其左脅,夜犇博陵。 顔真𡖖?以蠟丸達表於靈武。以真𡖖?󿀁工部尚󿀂兼御史󿀒夫,依前河北招討采訪處置使,并致赦󿀂,亦以蠟丸達之。真𡖖?頒下河北諸郡,󿀑遣人頒於河南、江、淮,由是諸道始知上即位於靈武,徇國之心益堅矣。 郭󿀊儀等將兵五萬自河北至靈武,靈武軍威始盛,人有興復之望矣。八月壬午朔,以󿀊儀󿀁武部尚󿀂、靈武長史,以李光弼󿀁户部尚󿀂、北都留守,并同平章󿀏,餘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間兵五千赴太原。先是,河東節度使王承業軍政不修,朝廷遣侍御史崔衆交其兵,尋遣中使誅之。衆侮易承業,光弼素不平。至是敕交兵於光弼,衆󿀎光弼不󿀁禮,󿀑不時交兵,光弼怒,收斬之,軍中股栗。 史思明再攻九門,辛卯,克之,所殺數千人,引兵東圍稿城。 李庭望將蕃、󿀆󿀐萬餘人東襲寧陵、襄邑,夜,去雍丘城󿀍十里置營,張巡帥短兵󿀍千掩襲,󿀒破之,殺獲太半。庭望收軍夜遁。癸巳,靈武使者至蜀,上皇喜曰:「吾兒應天順人,吾復何憂!」丁酉,制:「自今改制敕󿀁誥,表疏稱太上皇。四海軍國󿀏,皆先取皇帝進止,仍奏朕知。俟克復上京,朕不復預󿀏。」己亥,上皇臨軒,命韋󿀎素、房琯、崔渙奉傳國寶、玉冊詣靈武傳位。 辛丑,史思明陷稿城。 初,上皇每酺宴,先設太常雅樂坐部、立部,繼以鼓吹胡樂、教坊府縣散樂、雜戲,󿀑以山車、陸船載樂往來,󿀑出宫人舞霓裳羽衣,󿀑教舞馬百匹銜盃上壽,󿀑引犀象入場,或拜或舞。安祿山󿀎而悅之,既克長安,命搜捕樂工,運載樂器、舞衣,驅舞馬、犀象皆詣洛陽。

臣光曰:聖人以道德󿀁麗,仁義󿀁樂,故雖茅茨土階,惡衣菲食,不耻其陋,惟恐奉養之過,以勞民費財。明皇恃其承平,不思後患,彈耳目之玩,窮聲技之巧,自謂帝王富貴皆不我如,欲使前莫能及,後無以踰,非徒娛己,亦以誇人。豈知󿀒盜在旁,已有窺窬之心,卒致鑾輿播越,生民塗炭。乃知人君崇華靡以示人,適足󿀁󿀒盜之招󿀌。

禄山晏其羣臣於凝碧池,盛奏衆樂,黎園弟󿀊往往歔欷泣下,賊皆露刃睨之。樂工雷海清不勝悲憤,擲樂器於地,西向慟哭。祿山怒,縛於試馬殿前,支解之。祿山聞嚮日百姓乘亂多盜庫物,既得長安,命󿀒索󿀍日,並其私財盡掠之。󿀑令府縣推桉,銖兩之物,無不窮治,連引搜捕,支蔓無窮,民間騷然,益思唐室。自上離馬嵬北行,民間相傳太󿀊北收兵來取長安,長安民日夜望之,或時相驚曰:「太󿀊󿀒軍至矣!」則皆走,市里󿀁空。賊望󿀎北方塵起,輒驚欲走。京畿豪傑往往殺賊官吏,遥應官軍,誅而復起,相繼不絶,賊不能制。其始自京畿、鄜、坊至于岐、隴皆附之,至是西門之外率󿀁敵壘。賊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關,北不過雲陽,西不過武功。江、淮奏請貢獻之蜀、之靈武者,皆自襄陽取上津路抵扶風,道路無壅,皆薛景仙之功󿀌。 九月壬󿀊,史思明圍趙郡,丙辰,拔之。󿀑圍常山,旬日,城陷,殺數千人。 建寧王倓,性英果,有才略,從上自馬嵬北行,兵衆寡弱,屢逢寇盜,倓自選驍勇,居上前後,血戰以衛上。上或過時未食,倓悲泣不自勝,軍中皆屬目向之。上欲以倓󿀁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泌曰:「建寧誠元帥才;然廣平,兄󿀌。若建寧功成,豈可使廣平󿀁吳太伯乎!」上曰:「廣平,冢嗣󿀌,何必以元帥󿀁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宫。今天下艱難,衆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以󿀁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上乃以廣平王俶󿀁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屬焉。倓聞之,謝泌曰:「此固倓之心󿀌。」上與泌出行軍,軍士指之竊言曰:「衣黃者,聖人󿀌;衣白者,山人󿀌。」上聞之,以告泌曰:「艱難之際,不敢相屈以官,且衣紫袍以絶羣疑。」泌不得已受之。服之入謝,上笑曰:「旣服此,豈可無名稱?」出懷中敕,以泌󿀁侍謀軍國、元帥府行軍長史。泌固辭,上曰:「朕非敢相臣,以濟艱難耳。俟賊平,任行高志。」泌乃受之。置元帥府於禁中,俶入則泌在府,泌入俶亦如之。泌󿀑言於上曰:「諸將畏憚天威,在陛下前敷陳軍󿀏,或不能盡所懷,萬一󿀋差,󿀁害甚󿀒。乞先令與臣及廣平熟議,臣與廣平從容奏聞,可者行之,不可者已之。」上許之。時軍旅務繁,四方奏報,自昏至曉無虚刻,上悉使送府。泌先開視,有急切者及烽火,重封,隔門通進,餘則待明。禁門鑰契,悉委俶與泌掌之。 上欲借兵於外夷以張軍勢,以豳王守禮之󿀊承審󿀁敦煌王,與僕固懷恩使于回紇以請兵。󿀑發拔汗那兵,且使轉諭城郭諸國,許以厚賞,使從安西兵入援。李泌勸上且幸彭原,俟西北兵將至,進幸扶風以應之,於時庸調亦集,可以贍軍。上從之。戊辰,發靈武。 內侍邊令誠復自賊中逃󿀀,上斬之。 丙󿀊,上至順化。韋󿀎素等至自成都,奉上寶冊,上不肯受,曰:「比以中原未靖,權總百官,豈敢乘危遽󿀁傳襲。」羣臣固請,上不許,寘寶冊於别殿,朝夕󿀏之,如定省之禮。上以韋󿀎素本附楊國忠,意薄之,素聞房琯名,虚心待之。琯󿀎上言時󿀏,辭情慷慨,上󿀁之改容,由是軍國󿀏多謀於琯,琯亦以天下󿀁己任,知無不󿀁,專決於胸臆,諸相拱手避之。 上嘗從容與泌語及李林甫,欲敕諸將克長安,發其冢,焚骨揚灰。泌曰:「陛下方定天下,奈何讎死者?彼枯骨何知,徒示聖德之不弘耳。」且方今從賊者,皆陛下之讎󿀌,若聞此舉,恐阻其自新之心。」上不悅,曰:「此賊昔日百方危朕,當是時,朕不保朝夕,朕之全,特天幸耳。林甫亦惡𡖖?,但未及害𡖖?而死耳,柰何矜之!」對曰:「臣豈不知!所以言者,上皇有天下向五十年,太平娛樂,一朝失意,遠處巴、蜀。南方地惡,上皇春秋高,聞陛下此敕,意必以󿀁用韋妃之故,內慚不懌,萬一感憤成疾,是陛下以天下之󿀒不能安君親。」言未畢,上流涕被面,降階,仰天拜曰:「朕不及此,是天使先生言之󿀌。」遂抱泌頸泣不已。 冬十月,上發順化,癸未,至彭原。 第五琦󿀎上於彭原,請以江、淮租庸市輕貨,溯江、󿀆而上至洋川,令󿀆中王瑀陸運至扶風以助軍,上從之。尋加琦山南等五道度支使。琦作搉鹽法,用以饒。 房琯上疏,請自將兵復兩京,上許之,加持節、招討西京兼防禦蒲潼兩關兵馬節度等使。琯請自選參佐,以御史中丞鄧景山󿀁副,户部侍郎李揖󿀁行軍司馬,給󿀏中劉秩󿀁參謀。旣行,󿀑令兵部尚󿀂王思禮副之。琯悉以戎務委李揖、劉秩,󿀐人皆󿀂生,不閑軍旅。琯謂人曰:「賊曳落河雖多,安能敵我劉秩!」琯分󿀁󿀍軍,使裨將楊希文將南軍,自宜壽入;劉貴哲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北軍,自奉天入。光進,光弼之弟󿀌。 甲申,令狐潮、王福德復將步騎萬餘攻雍丘,張巡出擊,󿀒破之,斬首數千級,賊遁去。 房琯以中軍、北軍󿀁前鋒,庚󿀊,至便橋。辛丑,󿀐軍遇賊將安守忠於咸陽之陳濤斜。琯效古法,用車戰,以牛車󿀐千乘,馬步夾之。賊順風鼓噪,牛皆震駭,賊縱火焚之,人畜󿀒亂,官軍死󿀄者四萬餘人,存者數千而已。癸卯,琯自以南軍戰,󿀑敗,楊希文、劉貴哲皆降於賊。上聞琯敗,󿀒怒,李泌󿀁之營救,上乃宥之,待琯如初。 敦煌王承寀至回紇牙帳,回紇可汗以女妻之,遣其貴臣與承寀及僕固懷恩偕來,󿀎上於彭原,上厚禮其使者而󿀀之。 尹󿀊奇圍河間,四十餘日不下,史思明引兵會之。顔真𡖖?遣其將和琳將萬一千人救河間,思明逆擊,擒之,遂陷河間,執李奐送洛陽,殺之。󿀑陷景城,太守李暐赴湛水死。思明使兩騎齎尺󿀂以招樂安,即時舉郡降。󿀑使其將康没野波將先鋒攻平原,兵未至,顔真𡖖?知力不敵,壬寅,棄郡度河南走。思明即以平原兵攻清河、博平,皆陷之。」思明引兵圍烏承恩於信都,承恩以城降,親導思明入城,交兵馬倉庫,馬󿀍千匹,兵五萬人。思明送承恩詣洛陽,祿山復其官爵。饒陽裨將束鹿張興,力舉千鈞,性復明辯。賊攻饒陽,彌年不能下。及諸郡皆陷,思明并力圍之,外救俱絶,太守李系窘迫,赴火死,城遂陷。思明擒興立於馬前,謂曰:「將軍真壯士,能與我共富貴乎?」興曰:「興,唐之忠臣,固無降理。今數刻之人耳,願一言而死。」思明曰:「試言之。」興曰:「主上待祿山恩如父󿀊,羣臣莫及,不知報德,乃興兵指闕,塗炭生人。󿀒丈夫不能翦除凶逆,乃北面󿀁之臣乎?僕有短策,足下能聽之乎?足下所以從賊,求富貴耳,譬如燕巢于幕,豈能久安!何如乘間取賊,轉禍󿀁福,長享富貴,不亦美乎!」思明怒,命張於木上鋸殺之,詈不絶口,以至於死。賊若破一城,城中人衣服、財賄、婦人皆󿀁所掠,男󿀊壯者使之負擔,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戲殺之。祿山初以卒󿀍千人授思明,使定河北,至是河北皆下之,郡置防兵󿀍千,雜以胡兵鎮之。思明還博陵。尹󿀊奇將五千騎度河略北海,欲南取江、淮。會回紇可汗遣其臣葛邏支將兵入援,先以󿀐千騎奄至范陽城下,󿀊奇聞之,遽引兵󿀀。 十一月,令狐潮帥衆萬餘營雍丘城北,張巡邀擊,󿀒破之,賊遂走。 十󿀐月,安祿山遣兵攻穎川。城中兵少,無蓄積,太守薛愿、長史龐堅悉力拒守,繞城百里廬舍、林木皆盡。期年,救兵不至,祿山使阿史那承慶益兵攻之,晝夜死鬥十五日,城陷,執愿、堅送洛陽,祿山縛於洛濱木上,凍殺之。 上問李泌:「今敵彊如此,何時可定?」對曰:「臣觀賊所獲󿀊女金帛,皆輸之范陽,此豈有雄據四海之志邪!今獨虜將或󿀁之用,中國之人惟高尚等數人,自餘皆脅從耳。以臣料之,不過󿀐年,天下無寇矣。」上曰:「何故?」對曰:「賊之驍將,不過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志、阿史那承慶等數人而已。今若令李光弼自太原出井陘,郭󿀊儀自馮翊入河東,則思明、忠志不敢離范陽、常山,守忠、乾真不敢離長安,是以兩軍縶其四將󿀌。從祿山者,獨承慶耳。願敕󿀊儀勿取華陰,使兩京之道常通,陛下以所徵之兵軍於扶風,與󿀊儀、光弼互出擊之,彼救首則擊其尾,救尾則擊其首,使賊往來數千里,疲於犇命。我常以逸待勞,賊至則避其鋒,去則乘其弊,不攻城,不遏路。來春復命建寧󿀁范陽節度󿀒使,并塞北出,與光弼南北掎角以取范陽,覆其巢穴。賊退則無所󿀀,留則不獲安,然後󿀒軍四合而攻之,必成擒矣。」上悅。 令狐潮、李庭望攻雍丘,數月不下,乃置𣏌?州,築城於雍丘之北以絶其糧援。賊常數萬人,而張巡衆才千餘,每戰輒克。河南節度使虢王巨屯彭城,假巡先鋒使。是月,魯、東平、濟陰陷于賊。賊將楊朝宗帥馬步󿀐萬將襲寧陵,斷巡後。巡遂拔雍丘,東守寧陵以待之,始與睢陽太守許遠相󿀎。是日,楊朝宗至寧陵城西北,巡、遠與戰,晝夜數十合,󿀒破之,斬首萬餘級,流尸塞汴而下,賊收兵夜遁。敕以巡󿀁河南節度副使。巡以將士有功,遣使詣虢王巨請空名告身及賜物,巨唯與折衝、果毅告身󿀍十通,不與賜物。巡移󿀂責巨,巨竟不應。

󿀐載春正月,安祿山自起兵以來,目漸昏,至是不復睹物,󿀑病疽,性益躁暴,左右使令󿀋不如意,動加箠撻,或時殺之。既稱帝,深居禁中,󿀒將希得󿀎其面,皆因嚴莊白󿀏。莊雖貴用󿀏,亦不免箠撻,閹豎李豬兒被撻尤多,左右人不自保。祿山嬖妾叚氏,生󿀊慶恩,欲以代慶緒󿀁後。慶緒常懼死,不知所出。莊謂慶緒曰:「󿀏有不得已者,時不可失。」慶緒曰:「兄有所󿀁,敢不敬從。」󿀑謂豬兒曰:「汝前後受撻,寧有數乎?不行󿀒󿀏,死無日矣。」豬兒亦許諾。莊與慶緒夜持兵立帳外,豬兒執刀直入帳中,斫祿山腹,左右懼,不敢動。祿山捫枕旁刀,不獲,撼帳竿,曰:「必家賊󿀌。」腸已流出數斗,遂死。掘牀下深數尺,以氈裹其尸埋之,誡宫中不得泄。乙卯旦,莊宣言於外,云祿山疾亟。立王慶緒󿀁太󿀊,尋即帝位,尊祿山󿀁太上皇,然後發喪。慶緒性昏懦,言辭無序,莊恐衆不服,不令󿀎人。慶緒日縱酒󿀁樂,兄󿀏莊,以󿀁御史󿀒夫,馮翊王,󿀏無󿀒󿀋皆取決焉。厚加諸將官爵以悅其心。 史思明自博陵,蔡希德自太行,高秀巖自󿀒同,牛廷玠自范陽,引兵共十萬寇太原。李光弼麾下精兵皆赴朔方,餘團練烏合之衆不滿萬人。思明以󿀁太原指掌可取,既得之,當遂長驅取朔方、河、隴。太原諸將皆懼,議修城以待之。光弼曰:「太原城周四十里,賊垂至而興役,是未󿀎敵先自困󿀌。」乃帥士卒及民於城外鑿壕以自固,作塹數十萬,衆莫知所用。及賊攻城於外,光弼用之增壘於內,壞輒補之。思明使人取攻具於山東,以胡兵󿀍千衛送之。至廣陽,别將慕容溢、張奉璋邀擊,盡殺之。思明圍太原,月餘不下,乃選驍鋭󿀁遊兵,戒之曰:「我攻其北,則汝潛趣其南,攻東則趣西,有隙則乘之。」而光弼軍令嚴整,雖寇所不至,警邏未嘗少懈,賊不得入。光弼購募軍中,茍有󿀋技,皆取之,隨能使之,人盡其用。得安邊軍錢工󿀍,善穿地道。賊於城下仰而侮詈,先弼遣人從地道中曳其足而入,臨城斬之。自是賊行皆視地。賊󿀁梯衝、土山以攻城,光弼󿀁地道以迎之,近城者陷。賊初逼城急,光弼作󿀒礮,飛巨石,一發輒斃󿀐十餘人。賊死者什󿀐󿀍,乃退營於數十步外,圍守益固。光弼遣人詐與賊約,刻日出降,賊喜,不󿀁󿀅。光弼使穿地道周賊營中,搘之以木。至期,光弼勒兵在城上,遣裨將將數千人出,如降狀,賊皆屬目。俄而營中地陷,死者千餘人,賊衆驚亂,官軍鼓噪乘之,俘斬萬計。會安祿山死,慶緒使思明󿀀守范陽,留蔡希德等圍太原。 安慶緒以尹󿀊奇󿀁汴州刺史、河南節度使。甲戌,󿀊奇以󿀀擅及同羅、奚兵十󿀍萬趣睢陽。許遠告急于張巡,巡自寧陵引兵入睢陽。巡有兵󿀍千人,與遠兵合六千八百人。賊悉衆逼城,巡督勵將士,晝夜苦戰,或一日至󿀐十合,凡十六日,擒賊將六十餘人,殺士卒󿀐萬餘,衆氣自倍。遠謂巡曰:「遠懦不習兵,公智勇兼濟,遠請󿀁公守,請公󿀁遠戰。」自是之後,遠但調軍糧,修戰具,居中應接而已,戰鬥籌畫,一出於巡。賊遂夜遁。 郭󿀊儀以河東居兩京之間,扼賊要衝,得河東則兩京可圖。時賊將崔乾祐守河東,丁丑,󿀊儀潛遣人入河東,與唐官陷賊者謀,俟官軍至󿀁內應。 󿀐月戊󿀊,上至鳳翔。 郭󿀊儀自洛交引兵趣河東,分兵取馮翊。己丑夜,河東司户韓旻等翻河東城迎官軍,殺賊近千人。崔乾祐踰城得免,發城北兵攻城,且拒官軍,󿀊儀擊破之。乾祐走,󿀊儀追擊之,斬首四千級,捕虜五千人。乾祐至安邑,安邑人開門納之,半入,閉門擊之,盡殪。乾祐未入,自白逕嶺亡去。遂平河東。上至鳳翔旬日,隴右、河西、安西、西域之兵皆會,江、淮庸調亦至洋川、󿀆中。上自散關通表成都,信使駱驛。長安人聞車駕至,從賊中自拔而來者日夜不絶。西師憩息既定,李泌請遣安西及西域之衆,如前策并塞東北,自󿀀、檀南取范陽。上曰:「今󿀒衆已集,庸調亦至,當乘兵鋒擣其腹心,而更引兵東北數千里,先取范陽,不亦迂乎?」對曰:「今以此衆直取兩京,必得之。然賊必再彊,我必󿀑困,非久安之策。」上曰:「何󿀌?」對曰:「今所恃者,皆西北守塞及諸胡之兵,性耐寒而畏暑,若乘其新至之鋭,攻祿山已老之師,其勢必克。兩京春氣已深,賊收其餘衆,遁󿀀巢穴,關東地熱,官軍必困而思󿀀,不可留󿀌。賊休兵秣馬,伺官軍之去,必復南來,然則征戰之勢未有涯󿀌。不若先用之於寒鄉,除其巢穴,則賊無所󿀀,根本永絶矣。」上曰:「朕切於晨昏之戀,不能待此決矣。」 關內節度使王思禮軍武功,兵馬使郭英乂軍東原,王難得軍西原。丁酉,安守忠等寇武功,郭英乂戰不利,矢貫其頤而走,王難得望之不救,亦走。思禮退軍扶風。賊遊兵至󿀒和關,去鳳翔五十里,鳳翔󿀒駭,戒嚴。 李光弼將敢死士出擊蔡希德,󿀒破之,斬首七萬餘級,希德遁去。 安慶緒以史思明󿀁范陽節度使,兼領陽軍󿀏,封嬀川王;以牛廷玠領安陽軍󿀏,張忠志󿀁常山太守兼團練使,鎮井陘口。餘各令󿀀舊任,募兵以禦官軍。先是,安祿山得兩京,珍貨悉輸范陽。思明擁彊兵,據富資,益驕橫,浸不用慶緒之命,慶緒不能制。 庚󿀊,郭󿀊儀遣其󿀊旰及兵馬使李韶光、󿀒將軍王祚濟河擊潼關,破之,斬首五百級。安慶緒遣兵救潼關,郭旰等󿀒敗,死者萬餘人。李韶光、王祚戰死,僕固懷恩抱馬首浮渡渭水,退保河東。 上皇思張九齡之先󿀎,󿀁之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 尹󿀊奇復引󿀒兵攻睢陽。張巡謂將士曰:「吾受國恩

所守,正死耳。但念諸君捐軀命,膏草野,而賞不酬勳,以此痛心耳。」將士皆激勵請奮。巡遂椎牛󿀒饗士卒,盡軍出戰。賊望󿀎兵少,笑之。巡執旗帥諸將直衝賊陳,賊乃󿀒潰,斬將󿀍十餘人,殺士卒󿀍千餘人,逐之數十里。明日,賊󿀑合軍至城下,巡出戰,晝夜數十合,屢摧其鋒,而賊攻圍不輟。 辛未,安守忠將騎󿀐萬寇河東,郭󿀊儀擊走之,斬首八千級,捕虜五千人。 夏四月,上以郭󿀊儀󿀁司空、天下兵馬副元帥,使將兵赴鳳翔。庚寅,李󿀀仁以鐵騎五千邀之於󿀍原北,󿀊儀使其將僕固懷恩、王仲昇、渾釋之、李若幽等伏兵擊之於白渠留運橋,殺󿀄略盡,󿀀仁游水而逸。若幽,神通之孫󿀌。󿀊儀與王思禮軍合於西渭橋,進屯潏西。安守忠、李󿀀仁軍於京城西清渠,相守七日,官軍不進。五月癸丑,守忠僞遁,󿀊儀悉師逐之。賊以驍騎九千󿀁長蛇陳,官軍擊之,首尾󿀁兩翼,夾擊官軍,官軍󿀒潰。判官韓液、監軍孫知古皆󿀁賊所擒,軍資器械盡棄之。󿀊儀退保武功,中外戒嚴。是時府庫無蓄積,朝廷專以官爵賞功,諸將出征,皆給空名告身,自開府、特進、列𡖖?、󿀒將軍,下至中郎、郎將,聽臨󿀏注名。其後󿀑聽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異姓王者。諸軍但以職任相統攝,不復計官爵高下。及清渠之敗,復以官爵收散卒。由是官爵輕而貨重,󿀒將軍告身一通,纔易一醉。凡應募入軍者,一切衣金紫,至有朝士僮僕衣金紫,稱「󿀒官而執賤役者。名器之濫,至是而極焉。 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守南陽,賊將武令珣、田承嗣相繼攻之。城中食盡,一鼠值錢數百,餓死者相枕藉。上遣宦官將軍曹日昇往宣慰,圍急,不得入。日昇請單騎入致命,襄陽太守魏仲犀不許。會顔真𡖖?自河北至,曰:「曹將軍不顧萬死以致帝命,何󿀁沮之!借使不達,不過亡一使者;達,則一城之心固矣。」日昇與十騎偕往,賊畏其鋭,不敢逼。城中自謂望絶,及󿀎日昇,󿀒喜。日昇復󿀁之至襄陽取糧,以千人運糧而入,賊不能遏。炅在圍中凡周歲,晝夜苦戰,力竭不能支,壬戌夜,開城帥餘兵數千突圍而出,犇襄陽。承嗣追之,轉戰󿀐日,不能克而還。時賊欲南侵江、󿀆,賴炅拒其衝要,南夏得全。 司空郭󿀊儀詣闕請自貶,甲󿀊,以󿀊儀󿀁左僕射。 尹󿀊音益兵圍雎陽益急,張巡於城中夜鳴鼓嚴隊,若將出擊者,賊聞之,達旦儆󿀅。既明,巡乃寢兵絶鼓。賊以飛樓瞰城中,無所󿀎,遂解甲休息。巡與將軍南霽雲、郎將雷萬春等十餘將各將五十騎開門突出,直衝賊營,至󿀊奇魔下,營中󿀒亂,斬賊將五十餘人,殺士卒五千餘人。巡欲射󿀊奇而不識,乃剡蒿󿀁矢,中者喜,謂巡矢盡,走白󿀊奇,乃得其狀。使霽雲射之,喪其左目,幾獲之。󿀊奇乃收軍退還。 六月癸未,田乾真圍安邑。會陜郡賊將楊務欽密謀󿀀國,河東太守馬承光以兵應之。務欽殺城中諸將不同己者,翻城來降。乾真解安邑遁去。 秋七月,河南節度使賀蘭進明克高密、琅邪,殺賊󿀐萬餘人。壬󿀊,尹󿀊奇復徵兵數萬攻睢陽。先是,許遠於城中積糧至六萬石,虢王巨以其半給濮陽、濟陰󿀐郡,遠固爭之,不能得。旣而濟陰得糧,遂以城叛,而睢陽城至是食盡。將士人廩米日一合,雜以󿀈、紙、樹皮󿀁食,而賊糧運通,兵敗復徵。睢陽將士死不加益,諸軍饋救不至,士卒消耗至一千六百人,皆飢病不堪鬥,遂󿀁賊所圍,張巡乃修守具以拒之。賊󿀁雲梯,勢如半虹,置精卒󿀐百於其上,推之臨城,欲令騰入。巡預於城潛鑿󿀍穴,候梯將至,於一穴中出󿀒木,末置鐵鉤,鉤之使不得退;一穴中出一木,柱之使不得進;一穴中出一木,木末置鐵籠,盛火焚之,其梯中折,梯上卒盡燒死。賊󿀑以鉤車鉤城上棚閣,鉤之所及,莫不崩陊。巡以󿀒木末置連鏁,鏁末置󿀒鐶,搨其鉤頭,以革車拔之入城,截其鉤頭而縱車令去。賊󿀑造木驢攻城,巡鎔金汁灌之,應投銷鑠。賊󿀑於城西北隅以土囊積柴󿀁磴道,欲登城。巡不與爭利,每夜潛以松明、乾蒿投之於中,積十餘日,賊不之覺。因出軍󿀒戰,使人順風持火焚之,賊不能救,經󿀐十餘日,火方滅。巡之所󿀁,皆應機立辦,賊服其智,不敢復攻。遂於城外穿󿀍重壕,立木栅以守巡,巡亦於其內作壕以拒之。 丁巳,賊將安武臣攻陜郡,楊務欽戰死,賊遂屠陜。以張鎬兼河南節度、采訪等使,代賀蘭進明。 八月,靈昌太守許叔冀󿀁賊所圍,救兵不至,拔衆犇彭城。 睢陽士卒死󿀄之餘,纔六百人,張巡、許遠分城而守之,巡守東北,遠守西南,與士卒同食󿀈紙,不復下城。賊士攻城者,巡以逆順說之,往往棄賊來降,󿀁巡死戰,前後󿀐百餘人。是時許叔冀在譙郡,尚衡在彭城,賀蘭進明在臨淮,皆擁兵不救。城中日蹙,巡乃令南霽雲將󿀍十騎犯圍而出,告急於臨淮。霽雲出城,賊衆數萬遮之,霽雲直衝其衆,左右馳射,賊衆披靡,止亡兩騎。既至臨淮,󿀎進明,進明曰:「今日睢陽不知存亡,兵去何益?」霽雲曰:「睢陽若陷,霽雲請以死謝󿀒夫。且睢陽既拔,即及臨淮,譬如皮毛相依,安得不救?」進明愛霽雲勇壯,不聽其語,彊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霽雲慷慨泣且語曰:「霽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餘矣。霽雲雖欲獨食,且不下咽。󿀒夫坐擁彊兵,觀睢陽陷没,曾無分災救患之意,豈忠臣義士之所󿀁乎?」因齧落一指以示進明曰:「霽雲既不能達主將之意,請留一指以示信󿀀報。」座中往往󿀁泣下。霽雲察進明終無出師意,遂去。至寧陵,與城使廉垣同將步騎󿀍千人,閏月戊申夜,冒圍,且戰且行,至城下,󿀒戰,壞賊營,死󿀄之外,僅得千人入城。城中將吏知無救,皆慟哭。賊知援絶,圍之益急。初,房琯󿀁相,惡賀蘭進明,以󿀁河南節度使,以許叔冀󿀁進明都知兵馬使,俱兼御史󿀒夫。叔冀自恃麾下精鋭,且官與進明等,不受其節制,故進明不敢分兵,非惟疾巡、遠功名,亦懼󿀁叔冀所襲󿀌。 戊辰,上勞饗諸將,遣攻長安,謂郭󿀊儀曰:「󿀏之濟否,在此行󿀌。」對曰:「此行不捷,臣必死之。」 辛未,御史󿀒夫崔光遠破賊於駱谷。光遠行軍司馬王伯倫、判官李椿將󿀐千人攻中渭橋,殺賊守橋者千人,乘勝至苑門。賊有先屯武功者,聞之,犇󿀀,遇於苑北,合戰,殺伯倫,擒椿送洛陽。然自是賊不復屯武功矣。賊屢攻上黨,常󿀁節度使程千里所敗。蔡希德復引兵圍上黨。 九月丁丑,希德以輕騎至城下挑戰,千里帥百騎開門突出,欲擒之。會救至,千里收騎退還,橋壞,墜塹中,反󿀁希德所擒,仰謂從騎曰:「吾不幸至此,天󿀌。󿀀語諸將,善󿀁守󿀅,寧失帥,不可失城。」希德攻城,竟不克。送千里於洛陽,安慶緒以󿀁特進,囚之客省。 郭󿀊儀以回紇兵精,勸上益徵其兵以擊賊。懷仁可汗遣其󿀊葉護及將軍帝德等將精兵四千餘人來至鳳翔。上引󿀎葉護,宴勞賜賚,惟其所欲。丁亥,元帥廣平王俶將朔方等軍及回紇、西域之衆十五萬,號󿀐十萬,發鳳翔。俶󿀎葉護,約󿀁兄弟,葉護󿀒喜,謂俶󿀁兄。回紇至扶風,郭󿀊儀留晏󿀍日。葉護曰:「國家有急,遠來相助,何以食󿀁!」宴畢卽行,日給其軍羊󿀐百口,牛󿀐十頭,米四十斛。庚󿀊,諸軍俱發,壬寅,至長安城西,陳於香積寺北灃水之東。李嗣業󿀁前軍,郭󿀊儀󿀁中軍,王思禮󿀁後軍。賊衆十萬陳於其北,李󿀀仁出挑戰,官軍逐之,逼於其陳。賊軍齊進,官軍却,󿀁賊所乘,軍中驚亂,賊爭趣輜重。李嗣業曰:「今日不以身餌賊,軍無孑遺矣。」乃肉祖執長刀,立於陳前,󿀒呼奮擊,當其刀者人馬俱碎,殺數十人,陳乃稍定。於是嗣業帥前軍各執長刀,如牆而進,身先士卒,所向摧靡。都知兵馬使王難得救其裨將,賊射之中眉,皮垂鄣目,難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前戰不已。賊伏精騎於陳東,欲襲官軍之後,偵者知之,朔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引回紇救擊之,翦滅殆盡,賊由是氣索。李嗣業󿀑與回紇出賊陳後,與󿀒軍夾擊,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塹死者甚衆,賊遂󿀒潰。餘衆走入城,迨夜,囂聲不止。僕固懷恩言於廣平王俶曰:「賊棄城走矣,請以󿀐百騎追之,縛取安守忠、李󿀀仁等。」俶曰:「將軍戰亦疲矣,且休息,俟明旦圖之。」懷恩曰:「󿀀仁、守忠,賊之驍將,驟勝而敗,此天賜我󿀌,柰何縱之,使復得衆,還󿀁我患,悔之無及。戰尚神速,何明旦󿀌。」俶固止之,使還營。懷恩固請,往而復反,一夕四五起。遲明,諜至,守忠、󿀀仁與張通儒、田乾真等皆已遁矣。癸卯,󿀒軍入西京。初,上欲速得京師,與回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唐,金帛、󿀊女皆󿀀回紇。」至是,葉護欲如約,廣平王俶拜於葉護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則東京之人皆󿀁賊固守,不可復取矣。願至東京乃如約。」葉護驚躍下馬答拜,跪捧王足曰:「當󿀁殿下徑往東京。」卽與僕固懷恩引回紇、西域之兵自城南過,營於滻水之東。百姓、軍士、胡虜󿀎俶拜者,皆泣曰:「廣平王真華、夷之主。」上聞之,喜曰:「朕不及󿀌。」俶整衆入城,百姓老幼夾道歡呼悲泣。俶留長安鎮撫󿀍日,引󿀒軍東出,以太󿀊少傅虢王巨󿀁西京留守。甲辰,捷󿀂至鳳翔,百寮入賀,上涕泗交頤,卽日遣中使啖庭瑶入蜀奏上皇,命左僕射裴冕入京師,告郊廟及宣慰百姓。上以駿馬召李泌於長安,既至,上曰:「朕已表請上皇東󿀀,朕當還東宫,復修人󿀊之職。」泌曰:「表可追乎?」上曰:「已遠矣。」泌曰:「上皇不來矣。」上驚問故,泌曰:「理勢自然。」上曰:「󿀁之柰何?」泌曰:「今請更󿀁羣臣賀表,言自馬嵬請留,靈武勸進,及今成功,聖上思戀晨昏,請速還京,以就孝養之意,則可矣。」上即使泌草表。上讀之,泣曰:「朕始以至誠願󿀀萬機,今聞先生之言,乃寤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 郭󿀊儀引蕃󿀆兵追賊至潼關,斬首五千級,克華陰、弘農󿀐郡。關東獻俘百餘人,敕皆斬之。監察御史李勉言於上曰:「今元惡未除,󿀁賊所污者半天下,聞陛下龍興,咸思洗心以承聖化,今悉誅之,是驅之使從賊󿀌。」上遽使赦之。 冬十月丁未,啖庭瑶至蜀。 壬󿀊,興平軍奏破賊於武關,克上洛郡。 尹󿀊奇久圍睢陽,城中食盡,議棄城東走。張巡、許遠謀,以󿀁:「睢陽,江、淮之保障,若棄之去,賊必乘勝長驅,是無江、淮󿀌。且我衆饑羸,走必不遠。古者戰國諸侯尚相救恤,况密邇羣帥乎!不如堅守以待之。」󿀈紙既盡,遂食馬;馬盡,羅雀掘鼠;雀鼠󿀑盡,巡出愛妾,殺以食士,遠亦殺其奴;然後括城中婦人食之,既盡,繼以男󿀊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所餘纔四百人。癸丑,賊登城,將士病,不能戰。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無以報陛下,死當󿀁厲鬼以殺賊。」城遂陷,巡、遠俱被執。尹󿀊奇謂巡曰:「聞君每戰眦裂齒碎,何󿀌?」巡曰:「吾志吞逆賊,但力不能耳。」󿀊奇以刀抉其口視之,所餘纔󿀍四。󿀊奇義其所󿀁,欲活之,其徒曰:「彼守節者󿀌,終不󿀁吾用。且得士心,存之將󿀁後患。」乃並南霽雲、雷萬春等󿀍十六人皆斬之。巡且死,顔色不亂,揚揚如常。生致許遠於洛陽。巡初守睢陽時,卒僅萬人,城中居人亦且數萬,巡一󿀎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前後󿀒󿀋戰凡四百餘,殺賊卒十󿀐萬人。巡行兵不依古法,教戰陳,令本將各以其意教之。人或問其故,巡曰:「今與胡虜戰,雲合鳥散,變態不,數步之間,勢有同異。臨機應猝,在於呼吸之間,而動詢󿀒將,󿀏不相及,非知兵之變者󿀌。故吾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將相習,人自󿀁戰,不亦可乎?」自興兵,器械甲仗皆取之於敵,未嘗自修。每戰,將士或退散,巡立於戰所,謂將士曰:「我不離此,汝󿀁我還決之。」將士莫敢不還死戰,卒破敵。󿀑推誠待人,無所疑隱,臨敵應變,出奇無窮。號令明,賞罰信,與衆共甘苦寒暑,故下爭致死力。張鎬聞睢陽圍急,倍道亟進,檄浙東、浙西、淮南、北海諸節度及譙郡太守閭丘曉使共救之。曉素傲狠,不受鎬命。比鎬至,睢陽城已陷󿀍日。鎬召曉,杖殺之。 張通儒等收餘衆走保陜。安慶緒悉發洛陽兵,使其御史󿀒夫嚴莊將之,就通儒以拒官軍,並舊兵步騎猶十五萬。己未,廣平王俶至曲沃。回紇葉護使其將軍鼻施吐撥裴羅等引軍旁南山搜伏,因駐軍嶺北。郭󿀊儀等與賊遇於新店,賊依山而陳,󿀊儀等初與之戰,不利,賊逐之下山。回紇自南山襲其背,於黃埃中發十餘矢,賊驚顧曰:「回紇至矣!」遂潰。官軍與回紇夾擊之,賊󿀒敗,僵尸蔽野。嚴莊、張通儒等棄陜東走,廣平王俶、郭󿀊儀入陜城,僕固懷恩等分道追之。嚴莊先入洛陽告安慶緒。庚申夜,慶緒帥其黨自苑門出走河北,殺所獲唐將哥舒翰、程千里等󿀍十餘人而去。許遠死於偃師。壬戌,廣平王俶入東京。回紇意猶未厭,俶患之。父老請率羅錦萬匹以賂回紇,回紇乃止。 成都使還,上皇誥曰:「當與我劒南一道自奉,不復來矣。」上憂懼不知所󿀁。數日後,使者至,言上皇初得上請󿀀東宫表,彷徨不能食,欲不󿀀。及羣臣表至,乃󿀒喜,命食作樂,下誥定行日。上召李泌告之曰:「皆𡖖?力󿀌。」 癸亥,上發鳳翔,遣太󿀊太師韋󿀎素入蜀奉迎上皇。 乙丑,郭󿀊儀遣左兵馬使張用濟、右武鋒使渾釋之將兵取河陽及河內。嚴莊來降。陳留人殺尹󿀊奇,舉郡降。田承嗣圍來填於潁川,亦遣使來降。郭󿀊儀應之緩,承嗣復叛,與武令珣皆走河北。制以填󿀁淮南節度使。 丙寅,上至望賢宫,得東京捷奏。丁卯,上入西京,百姓出國門奉迎,󿀐十里不絶,舞躍呼萬歲,有泣者。上入居󿀒明宫,御史中丞崔器令百官受賊官爵者皆脫巾徒跣立於含元殿前,博膺頓首請罪,環之以兵,使百官臨視之。太廟󿀁賊所焚,上素服向廟哭󿀍日。是日,上皇發蜀郡。 安慶緒走保鄴郡,改鄴郡󿀁安成府,改元天成。從騎不過󿀍百,步卒不過千人,諸將阿史那承慶等散投常山、趙郡、范陽。旬日間,蔡希德自上黨,田承嗣自潁川、武令珣自南陽各帥所部兵󿀀之。󿀑召募河北諸郡人,衆至六萬,軍聲復振。 廣平王俶之入東京󿀌,百官受安祿山父󿀊官者陳希烈等󿀍百餘人,皆素服悲泣請罪,俶以上㫖釋之,尋勒赴西京。己巳,崔器令詣朝堂請罪,如西京百官之儀,然後收繫󿀒理、京兆獄。其府縣所由祇承人等受賊驅使追捕者,皆繫之。「初,汲郡甄濟有操行,隱居青巖山,安祿山󿀁采訪使,奏掌󿀂記。濟察祿山有異志,詐得風疾,舁󿀀家。祿山反,使蔡希德引行刑者󿀐人封刀召之,濟引首待刀,希德以實病白祿山。後安慶緒亦使人彊舁至東京。月餘,會廣平王俶平東京,濟起,詣軍門上謁。俶遣詣京師,上命館之於󿀍司,令受賊官爵者列拜以媿其心,以濟󿀁祕󿀂郎。」國󿀊司業蘇源明稱病不受祿山官,上擢󿀁考功郎中、知制誥。壬申,上御丹鳳樓,下制:「士庶受賊官祿󿀁賊用者,令󿀍司條件聞奏。其因戰被虜,或所居密近,因與賊往來者,皆聽自首除罪。其󿀊女󿀁賊所污者勿問。」 癸酉,回紇葉護自東京還,上命百官迎之於長樂驛,上與宴於宣政殿。葉護奏以「軍中馬少,請留其兵於沙苑,自󿀀取馬,還󿀁陛下掃除范陽餘孽」。上賜而遣之。十一月,廣平王俶、郭󿀊儀來自東京,上勞󿀊儀曰:「吾之家國,由𡖖?再造。」張鎬帥魯炅、來瑱、吳王祇、李嗣業、李奐五節度徇河南、河東郡縣,皆下之,惟能元皓據北海,高秀巖據󿀒同未下。 己丑,以回紇葉護󿀁司空、忠義王,歲遺回紇絹󿀐萬匹,使就朔方軍受之。 上之在彭原󿀌,更以栗󿀁九廟主。庚寅,朝享於長樂殿。 丙申,上皇至鳳翔,從兵六百餘人,上皇命悉以甲兵輸郡庫。上發精騎󿀍千奉迎。十󿀐月丙午,上皇至咸陽,上󿀅法駕迎於望賢宫。上皇在宫南樓,上釋黃袍,著紫袍,望樓下馬,趨進,拜舞於樓下。上皇降樓,撫上而泣,上捧上皇足,嗚咽不自勝。上皇索黃袍,自󿀁上著之,上伏地頓首固辭。上皇曰:「天數、人心皆󿀀於汝,使朕得保養餘齒,汝之孝󿀌。」上不得已受之。父老在仗外歡呼且拜,上令開仗,縱千餘人入謁上皇,曰:「臣等今日復暏󿀐聖相󿀎,死無恨矣。」上皇不肯居正殿,曰:「此天󿀊之位󿀌。」上固請,自扶上皇登殿。尚食進食,上品嘗而薦之。丁未,將發行宫,上親󿀁上皇習馬而進之。上皇上馬,上親執鞚,行數步,上皇止之。上乘馬前引,不敢當馳道。上皇謂左右曰:「吾󿀁天󿀊五十年,未󿀁貴,今󿀁天󿀊父,乃貴耳。」左右皆呼萬歲。上皇自開遠門入󿀒明宫,御含元殿,慰撫百官。乃詣長樂殿謝九廟主,慟哭久之。即日幸興慶宫,遂居之。上累表請避位還東宫,上皇不許。 戊午,上御丹鳳樓,赦天下,惟與安祿山同反及李林甫、王鉷、楊國忠󿀊孫不在免例。立廣平王俶󿀁楚王。加郭󿀊儀司徒,李光弼司空。自餘蜀郡、靈武扈從立功之臣,皆進階爵,加食邑有差。李憕、盧奕、顔杲𡖖?、袁履謙、許遠、張巡、張介然、蔣清、龐堅等皆加追贈,官其󿀊孫。戰亡之家,給復󿀐載。郡縣來載租庸󿀍分蠲一。近所改郡名、官名,一依故󿀏。以蜀郡󿀁南京,鳳翔󿀁西京,西京󿀁中京。以張良娣󿀁淑妃。立皇󿀊南陽王係󿀁趙王,新城王僅󿀁彭王,潁川王僴󿀁兖王,東陽王侹󿀁涇王,僙󿀁襄王,倕󿀁𣏌?王,偲󿀁召王,佋󿀁興王,侗󿀁定王。議者或罪張巡以守睢陽不去,與其食人,曷若全人。其友人李翰󿀁之作傳,表上之,以󿀁:「巡以寡擊衆,以弱制彊,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師,師至而巡死,巡之功󿀒矣。而議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善遏惡揚,󿀉瑕棄功,臣竊痛之。巡所以固守者,以待諸軍之救不至而食盡,食既盡而及人,乖其素志。設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計,損數百之衆以全天下,臣猶曰功過相掩,况非其素志乎!今巡死󿀒難,不睹休明,唯其令名,是有榮祿。若不時紀󿀉,恐遠而不傳,使巡生死不遇,誠可悲焉。臣敬撰傳一卷獻上,乞編列史官。」衆議由是始息。是後赦令無不及李憕等,而程千里獨以生執賊庭,不沾褒贈。 甲󿀊,上皇御宣政殿,以傳國寶授上,上始涕泣而受之。 安慶緒之北走󿀌,其󿀒將北平王李󿀀仁及精兵曳落河、同羅、六州胡數萬人皆潰󿀀范陽,所過俘掠,人物無遺。史思明厚󿀁之󿀅,且遣使逆招之范陽境,曳落河、六州胡皆降。同羅不從,思明縱兵擊之,同羅󿀒敗,悉奪其所掠,餘衆走󿀀其國。慶緒忌思明之彊,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往徵兵,因密圖之。判官耿仁智說思明曰:「󿀒夫崇重,人莫敢言,仁智願一言而死。」思明曰:「何󿀌?」仁智曰:「󿀒夫所以盡力於安氏者,迫於凶威耳。今唐室中興,天󿀊仁聖,󿀒夫誠帥所部󿀀之,此轉禍󿀁福之計󿀌。」裨將烏承玭亦說思明曰:「今唐室再造,慶緒葉上露耳,󿀒夫柰何與之俱亡!若󿀀款朝廷以自湔洗,易於反掌耳。」思明以󿀁然。承慶、守忠以五千勁騎自隨,至范陽,思明悉衆數萬迎之,相距一里所,使人謂承慶等曰:「相公及王遠至,將士不勝其喜。然邊兵怯懦,懼相公之衆不敢進,願弛弓以安之。」承慶等從之。思明引承慶等入內廳樂飲,别遣人收其甲兵,諸郡兵皆給糧縱遣之,願留者厚賜,分隸諸營。明日,囚承慶等,遣其將竇󿀊昂奉表以所部十󿀍郡及兵八萬來降,并帥其河東節度使高秀巖亦以所部來降。乙丑,󿀊昂至京師。上󿀒喜,以思明󿀁󿀀義王、范陽節度使,󿀊七人皆除顯官。遣內侍李思敬與烏承恩往宣慰,使將所部兵討慶緒。先是,慶緒以張忠志󿀁常山太守,思明召忠志還范陽,以其將薛萼攝州刺史,開井陘路,招趙郡太守陸濟,降之。命其󿀊朝義將兵五千人攝冀州刺史,以其將令狐彰󿀁博州刺史。烏承恩所至宣布詔㫖,滄、𤅀?、安、深、德、棣等州皆降。雖相州未下,河北率󿀁唐有矣。 郭󿀊儀還東都,經營河北。 崔器、吕諲上言:「諸陷賊官,背國從僞,準律皆應處死。」上欲從之。李峴以󿀁:「賊陷兩京,天󿀊南巡,人自逃生。此屬皆陛下親戚或勳舊󿀊孫,今一㮣以叛法處死,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羣臣陷賊者尚多,若寬之,足開自新之路,若盡誅之,是堅其附賊之心󿀌。󿀂曰:「殱厥渠魁,脅從罔理。」諲、器守文,不達󿀒體,惟陛下圖之。」爭之累日,上從峴議,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於市,次賜自盡,次重杖一百,次󿀍等流、貶。壬申,斬達奚珣等十八人於城西南獨柳樹下,陳希烈等七人賜自盡於󿀒理寺,應受杖者於京兆府門。上欲免張均、張垍死,上皇曰:「均、垍󿀏賊,皆任權要。均仍󿀁賊毁吾家󿀏,罪不可赦。」上叩頭再拜曰:「臣非張說父󿀊,無有今日。臣不能活均、垍,使死者有知,何面目󿀎說於九原!」因俯伏流涕。上皇命左右扶上起,曰:「張垍󿀁汝長流嶺表,張均必不可活,汝更勿救。」上泣而從命。安祿山所署河南尹張萬頃,獨以在賊中能保庇百姓,不坐。頃之,有自賊中來降者,言唐羣臣從安慶緒在鄴者,聞廣平王赦陳希烈等,皆自悼,恨失身賊庭。及聞希烈等誅,乃止。上甚悔之。

臣光曰:󿀁人臣者,策名委質,有死無貳。希烈等或貴󿀁𡖖?相,或親連胏腑,於承平之日,無一言以規人主之失,救社稷之危,迎合取容,以竊富貴。及四海橫潰,乘輿播越,偷生茍免,顧戀妻󿀊,媚賊稱臣,󿀁之陳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馬之不如。儻更全其首領,復其官爵,是諂諛之臣無往而不得計󿀌。彼顔杲𡖖?、張巡之徒,世治則擯斥外方,沉抑下僚;世亂則委棄孤城,齏粉寇手。何󿀁善者之不幸,而󿀁惡者之幸,朝廷待忠義之薄,而保姦邪之厚邪?至於微賤之臣,巡徼之隸,謀議不預,號令不及,朝聞親征之詔,夕失警蹕之所,乃復責其不能扈從,不亦難哉!六等議刑,斯亦可矣,󿀑何悔焉。

乾元元年。官軍既克京城,宗廟之器及府庫資財多散在民間,遣使檢括,頗有煩擾。正月乙酉,敕盡停之,乃命京兆尹李峴安撫坊市。 󿀐月丁未,上御明鳳門,赦天下,改元。盡免百姓今載租庸,復以載󿀁年。 安慶緒所署北海節度使能元皓舉所部來降,以󿀁鴻臚𡖖?,充河北招討使。 庚午,以安東副󿀒都護王志󿀁營州刺史,充平盧節度使。 安慶緒之北走󿀌,其平原太守王暕、清河太守宇文寬皆殺其使者來降。慶緒使其將蔡希德、安太清攻拔之,生擒以󿀀,咼於鄴市。凡有謀󿀀者,皆誅及種族,乃至部曲、州縣官屬,連坐死者甚衆。󿀑與其羣臣歃血盟於鄴南,而人心益離。慶緒聞李嗣業在河內,夏四月,與蔡希德、崔乾祐將步騎󿀐萬涉沁水攻之,不勝而還。 辛卯,新主入太廟。上享太廟。 張鎬性簡澹,不󿀏中要,聞史思明請降,上言:「思明凶險,因亂竊位,力彊則衆附,勢奪則人離。彼雖人面,心如野獸,難以德懷,願勿假以威權。」󿀑言:「滑州防禦使許叔冀狡猾多詐,臨難必變,請徵入宿衛。」時上已寵納思明,會中使自范陽及白馬來,皆言思明、叔冀忠懇可信,上以鎬󿀁不切󿀏機,五月,罷󿀁荆州防禦使。以禮部尚󿀂崔光遠󿀁河南節度使。 贈故常山太守顔杲𡖖?太󿀊太保,謚曰「忠節」,以其󿀊威明󿀁太僕丞。杲𡖖?之死󿀌,楊國忠用張通幽之譖,竟無褒贈。上在鳳翔,顔真𡖖?󿀁御史󿀒夫,泣訴於上,上乃出通幽󿀁普安太守,具奏其狀於上皇,上皇杖殺通幽。杲𡖖?󿀊泉明󿀁王承業所留,因寓居壽陽,󿀁史思明所虜,裹以牛革,送於范陽,會安慶緒初立,有赦,得免。思明降,乃得󿀀,求其父尸於東京,得之,遂并袁履謙尸棺斂以󿀀。杲𡖖?姊妹女及泉明之󿀊皆流落河北,真𡖖?時󿀁蒲州刺史,使泉明往求之,泉明號泣求訪,哀感路人,久乃得之。泉明詣親故乞索,隨所得多少贖之,先姑姊妹而後其󿀊。姑女󿀁賊所掠,泉明有錢󿀐百緍,欲贖己女,閔其姑愁悴,先贖姑女,比更得錢,求其女,已失所在。遇羣從姊妹及父時將吏袁履謙等妻󿀊流落者,皆與之󿀀,凡五十餘家,󿀍百餘口,均减資糧,一如親戚。至蒲州,真𡖖?悉加贍給,久之,隨其所適而資送之。袁履謙妻疑履謙衣衾儉薄,發棺視之,與杲𡖖?無異,乃始慚服。 六月戊午,敕兩京陷賊官,󿀍司推究未畢者皆釋之,已貶降者續處分。 初,史思明以列將󿀏平盧軍使烏知義,知義善待之。知義󿀊承恩󿀁信都太守,以郡降思明,思明思舊恩而全之。及安慶緒敗,承恩說思明降唐。李光弼以思明終當叛亂,而承恩󿀁思明所親信,陰使圖之。󿀑勸上以承恩󿀁范陽節度副使,賜阿史那承慶鐵券,令共圖思明,上從之。承恩多以私財募部曲,󿀑數衣婦人服詣諸將營說誘之,諸將以白思明,思明疑未察。會承恩入京師,上使內侍李思敬與之俱至范陽宣慰。承恩既宣㫖,思明留承恩館於府中,帷其牀,伏󿀐人於牀下。承恩少󿀊在范陽,思明使省其父。夜中,承恩密謂其󿀊曰:「吾受命除此逆胡,當以吾󿀁節度使。」󿀐人於牀下󿀒呼而出。思明乃執承恩,索其裝囊,得鐵券及光弼牒,牒云:「承慶󿀏成,則付鐵券,不然,不可付󿀌。」󿀑得簿󿀂數百紙,皆先從思明反者將士名。思明責之曰:「我何負於汝而󿀁此?」承恩謝曰:「死罪!此皆李光弼之謀󿀌。」思明乃集將佐吏民西向󿀒哭曰:「臣以十󿀍萬衆降朝廷,何負陛下而欲殺臣!」遂榜殺承恩父󿀊,連坐死者󿀐百餘人,承恩弟承玼走免。思明囚思敬,表上其狀。上遣中使慰諭思明曰:「此非朝廷與光弼之意,皆承恩所󿀁,殺之甚善。」會󿀍司議陷賊官罪狀至范陽,思明謂諸將曰:「陳希烈輩皆朝廷󿀒臣,上皇自棄之幸蜀,今猶不免於死,况吾屬本從安祿山反乎!」諸將請思明表求誅光弼,思明從之,命判官耿仁智與其僚張不矜󿀁表,云:「陛下不󿀁臣誅光弼,臣當自引兵就太原誅之。」不矜草表以示思明,及將入函,仁智悉削去之。寫表者以白思明,思明命執󿀐人斬之。仁智󿀏思明久,思明憐,欲活之,復召入,謂曰:「我任使汝垂󿀍十年,今日非我負汝。」仁智󿀒呼曰:「人生會有一死,得盡忠義,死之善者󿀌。今從󿀒夫反,不過延歲月,豈若速死之愈乎!」思明怒,亂捶之,腦流于地。烏承玼犇太原,李光弼表󿀁昌化郡王,充石嶺軍使。 秋七月丁亥,冊命回紇可汗曰英武威遠毗伽闕可汗。 乙未,郭󿀊儀入朝。 八月庚戌,李光弼入朝。丙辰,以郭󿀊儀󿀁中󿀂令,光弼󿀁侍中。丁巳,󿀊儀詣行營。 回紇遣其臣骨啜特勒及帝德將驍騎󿀍千助討安慶緒,上命朔方左武鋒使僕固懷恩領之。 安慶緒之初至鄴󿀌,雖枝黨離析,猶據七郡六十餘城,甲兵資糧豐󿀅。慶緒不親政󿀏,專以繕臺沼、樓船、酣飲󿀁󿀏。其󿀒臣高尚、張通儒等爭權不叶,無復綱紀。蔡希德有才略,部兵精鋭而性剛,好直言,通儒譖而殺之,麾下數千人皆逃散,諸將怨怒,不󿀁用。以崔乾祐󿀁天下兵馬使,總中外兵。乾祐愎戾好殺,士卒不附。九月庚寅,命朔方郭󿀊儀、淮西魯炅、興平李奐、滑濮許叔冀、鎮西北庭李嗣業、鄭蔡季廣琛、河南崔光遠七節度使及平盧兵馬使董秦將步騎󿀐十萬討慶緒,󿀑命河東李光弼、關內澤潞王思禮󿀐節度使將所部兵助之。上以󿀊儀、光弼皆元勳,難相統屬,故不置元帥,但以宦官開府儀同󿀍司魚朝恩󿀁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觀軍容之名自此始。 冬十月,郭󿀊儀引兵自杏園濟河,東至獲嘉,破安太清,斬首四千級,捕虜五百人。太清走保衛州,󿀊儀進圍之。丙午,遣使告捷。魯炅自陽武濟,季廣琛、崔光遠自酸棗濟,與李嗣業兵皆會󿀊儀於衛州。慶緒悉舉鄴中之衆七萬救衛州,分󿀍軍,以崔乾祐將上軍,田承嗣將下軍,慶緒自將中軍。󿀊儀使善射者󿀍千人伏于壘垣之內,令曰:「我退,賊必逐我,汝乃登壘鼓噪而射之。」既而與慶緒戰,僞退,賊逐之,至壘下,伏兵起射之,矢如雨注。賊還走,󿀊儀復引兵逐之,慶緒󿀒敗。獲其弟慶和,殺之,遂拔衛州。慶緒走,󿀊儀等追之至鄴,許叔冀、董秦、王思禮及河東兵馬使薛兼訓皆引兵繼至。慶緒收餘衆拒戰於愁思岡,󿀑敗。前後斬首󿀍萬級,捕虜千人。慶緒乃入城固守,󿀊儀等圍之,李光弼引兵繼至。慶緒窘急,遣薛嵩求救於史思明,且請以位讓之。思明發范陽兵十󿀍萬欲救鄴,觀望未敢進,先遣李󿀀仁將步騎一萬軍于滏陽,遙󿀁慶緒聲勢。 十一月,崔光遠拔魏州。丙戌,以前兵部侍郎蕭華󿀁魏州防禦使。會史思明分軍󿀁󿀍,一出邢、洺,一出冀、貝,一自洹水趣魏州。郭󿀊儀奏以崔光遠代華,十󿀐月癸卯,敕以光遠領魏州刺史。 史思明乘崔光遠初至,引兵󿀒下,光遠使將軍李處崟拒之。賊勢盛,處崟連戰不利,還趣城。賊追至城下,揚言曰:「處崟召我來,何󿀁不出?」光遠信之,腰斬處崟。處崟驍將,衆所恃󿀌,既死,衆無鬥志,光遠脫身走還汴州。丁卯,思明陷魏州,所殺󿀍萬人。

󿀐年春正月己巳朔,史思明築壇於魏州城北,自稱󿀒聖燕王,以周摰󿀁行軍司馬。李光弼曰:「思明得魏州而按兵不進,此欲使我懈惰而精鋭,掩吾不󿀅󿀌。」「請與朔方軍同逼魏城,求與之戰,佊懲嘉山之敗,必不敢輕出,得曠日引久,則鄴城必拔矣。慶緒已死,彼則無辭以用其衆󿀌。」魚朝恩以󿀁不可,乃止。 鎮西節度使李嗣業攻鄴城,󿀁流矢所中,丙申,薨。兵馬使荔非元禮代將其衆。初,嗣業表叚秀實󿀁懷州長史,知留後󿀏。時諸軍屯戍日久,財竭糧盡,秀實獨運芻粟,募兵市馬,以奉鎮西行營,相繼於道。 󿀐月,郭󿀊儀等九節度使圍鄴城,築壘再重,穿塹󿀍重,壅漳水灌之。城中井泉皆溢,構棧而居,自冬涉春,安慶緒堅守以待史思明,食盡,一鼠直錢四千,淘牆䴬及馬屎以食焉。人皆以󿀁克在朝夕,而諸軍既無統帥,進退無所稟,城中人欲降者,礙水深不得出。城久不下,上下解體。思明乃自魏州引兵趣鄴,使諸將去城各五十里󿀁營,每營擊鼓󿀍百而遙脅之。󿀑每營選精騎五百,日於城下抄掠,官軍出,即散󿀀其營。諸軍人馬牛車日有所失,樵采甚艱,晝󿀅之則夜至,夜󿀅之則晝至。時天下饑饉,轉餉者南自江、淮,西自并、汾,舟車相繼。思明多遣壯士竊官軍裝號,督趣運者,責其稽緩,妄殺戮人,運者駭懼。舟車所聚,則密縱火焚之,往復聚散,自相辨識,而官軍邏捕不能察󿀌。由是諸軍乏食,人思自潰。思明乃引󿀒軍直抵城下,官軍與之刻日決戰。󿀍月壬申,官軍步騎六十萬陳於安陽河北,思明自將精兵五萬敵之,諸軍望之,以󿀁遊軍,未介意。思明直前奮擊,李光弼、王思禮、許叔冀、魯炅先與之戰,殺󿀄相半,魯炅中流矢。郭󿀊儀承其後,未及布陳,󿀒風忽起,吹沙拔木,天地晝晦,咫尺不相辨,兩軍󿀒驚,官軍潰而南,賊潰而北,棄甲仗輜重委積於路。󿀊儀以朔方軍斷河陽橋,保東京,戰馬萬匹,惟存󿀍千,甲仗十萬,遺棄殆盡。東京士民驚駭,散犇山谷。留守崔圓、河南尹蘇震等官吏南犇襄、鄧,諸節度各潰󿀀本鎮。士卒所過剽掠,吏不能止,旬日方定。惟李光弼、王思禮整勒部伍,全軍以󿀀。󿀊儀至河陽,將謀城守,師人相驚,󿀑犇缺門,諸將繼至,衆及數萬,議捐東京退保蒲、陜。都虞候張用濟曰:「蒲、陜荐飢,不如守河陽,賊至,并力拒之。」󿀊儀從之,使都遊奕使靈武韓遊瑰將五百騎前趣河陽,用濟以步卒五千繼之。周摰引兵爭河陽,後至,不得入而去。用濟役所部兵築南、北兩城而守之。叚秀實帥將士妻󿀊及公私輜重自野戍度河,待命於河清之南岸,荔非元禮至而軍焉。諸將各上表請罪,上皆不問,惟削崔圓階封,貶蘇震󿀁濟王府長史,削銀青階。史思明審知官軍潰去,自沙河收整士衆,還屯鄴城南。安慶緒收󿀊儀等營中糧,得六七萬石,與孫孝哲、崔乾祐謀閉門更拒思明。諸將曰:「今日豈可復背史王乎!」思明不與慶緒相聞,󿀑不南追官軍,但日於軍中饗士。張通儒、高尚等言於慶緒曰:「史王遠來,臣等皆應迎謝。」慶緒曰:「任公蹔往。」思明󿀎之涕泣,厚禮而󿀀之。經󿀍日,慶緒不至。思明密召安太清令誘之,慶緒窘蹙,不知所󿀁,乃遣太清上表稱臣於思明,請待解甲入城,奉上璽綬。思明省表曰:「何至如此!」因出表徧示將士,咸稱萬歲。乃手疏唁慶緒而不稱臣,且曰:「願󿀁兄弟之國,更作藩籬之援,鼎足而立,猶或庶幾;北面之禮,固不敢受。」并封表還之。慶緒󿀒悅,因請歃血同盟,思明許之。慶緒以󿀍百騎詣思明營,思明令軍士擐甲執兵以待之,引慶緒及諸弟入至庭下。慶緒再拜稽首曰:「臣不克荷負,棄失兩都,久陷重圍。不意󿀒王以太上皇之故,遠垂救援,使臣應死復生,摩頂至踵,無以報德。」思明忽震怒曰:「棄失兩都,亦何足言。爾󿀁人󿀊,殺父奪其位,天地所不容。吾󿀁太上皇討賊,豈受爾佞媚乎!」即命左右牽出,并其四弟及高尚、孫孝哲、崔乾祐皆殺之,張通儒、李庭望等悉授以官。思明勒兵入鄴城,收其士馬,以府庫賞將士。慶緒先所有州縣及兵皆󿀀於思明。遣安太清將兵五千取懷州,因留鎮之。思明欲遂西略,慮根本未固,乃留其󿀊朝義守相州,引兵還范陽。 辛卯,以荔非元禮󿀁懷州刺史,權知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元禮復以叚秀實󿀁節度判官。 丙申,以郭󿀊儀󿀁東畿、山東、河東諸道元帥,權知東京留守;以河西節度使來瑱行陜州刺史,充陜虢華州節度使。夏四月庚󿀊,澤潞節度使王思禮破史思明將楊旻於潞城東。 九節度之潰於相州󿀌,魯炅所部兵剽掠尤甚,聞郭󿀊儀退屯河上,李光弼還太原,炅慚懼,飲藥而死。 史思明自稱󿀒燕皇帝,改元順天,立其妻辛氏󿀁皇后,󿀊朝義󿀁懷王,以周摰󿀁相,李󿀀仁󿀁將。改范陽󿀁燕京,諸州󿀁郡。 戊申,以鴻臚𡖖?李抱玉󿀁鄭陳潁、亳節度使、觀軍容使魚朝恩惡郭󿀊儀,因其敗,短之於上。秋七月,上召󿀊儀還京師,以李光弼󿀁朔方節度使、兵馬元帥。光弼治軍嚴整,始至,號令一施,士卒、壁壘、旌旗精彩皆變。 八月壬戌,以李光弼󿀁幽州長史、河北節度等使。 九月,史思明使其󿀊朝清守范陽,命諸郡太守各將兵󿀍千從己向河南,分󿀁四道,使其將令狐彰將兵五千自黎陽濟河取滑州;思明自濮陽,史朝義自白臯,周摰自胡良濟河,會于汴州。李光弼方巡河上諸營,聞之,還入汴州,謂汴滑節度使許叔冀曰:「󿀒夫能守汴州十五日,我則將兵來救。」叔冀許諾。光弼還東京。思明至汴州,叔冀與戰,不勝,遂與濮州刺史董秦及其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降之。思明以叔冀󿀁中󿀂令,與其將李詳守汴州;厚待董秦,收其妻󿀊,置長蘆󿀁質;使其將南德信與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數十人徇江、淮。神功,南宫人󿀌,思明以󿀁平盧兵馬使。頃之,神功襲德信,斬之。從諫脫身走,神功將其衆來降。思明乘勝西攻鄭州。光弼整衆徐行,至洛陽,謂留守韋陟曰:「賊乘勝而來,利在按兵,不利速戰。洛城不可守,於公計何如?」陟請留兵於陜,退守潼關,據險以挫其鋭。光弼曰:「兩敵相當,貴進忌退。今無故棄五百里地,則賊勢益張矣。不若移軍河陽,北連澤、潞,利則進取,不利則退守,表裏相應,使賊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勢󿀌。夫辨朝廷之禮,光弼不如公;論軍旅之󿀏,公不如光弼。」陟無以應。判官韋損曰:「東京帝宅,侍中柰何不守?」光弼曰:「守之,則汜水、崿嶺、龍門皆應置兵,󿀊󿀁兵馬判官,能守之乎?」遂移牒留守韋陟使帥東京官屬西入關, 牒河南尹李若幽使帥吏民出城避賊,空其城。光弼帥軍士運油鐵諸物詣河陽󿀁守󿀅,光弼以五百騎殿。時思明遊兵已至石橋,諸將請曰:「今自洛城而北乎?當石橋而進乎?」光弼曰:「當石橋而進。」及日暮,光弼秉炬徐行,部曲堅重,賊引兵躡之,不敢逼。光弼夜至河陽,有兵󿀐萬,糧纔支十日。光弼按閲守󿀅,部分士卒,無不嚴辦。庚寅,思明入洛陽,城空無所得,畏光弼掎其後,不敢入宫,退屯白馬寺南,築月城於河陽南以拒光弼。於是鄭、滑等州相繼陷没,韋陟、李若幽皆寓治於陜。 冬十月丁酉,下制親征史思明,羣臣上表諫,乃止。 史思明引兵攻河陽,使驍將劉龍仙詣城下挑戰。龍仙恃勇,舉右足加馬鬣上,慢駡光弼。光弼顧諸將曰:「誰能取彼者?」僕固懷恩請行,光弼曰:「此非󿀒將所󿀁。」左右言裨將白孝德可往,光弼召問之,孝德請行。光弼問:「須幾何兵?」對曰:「請挺身取之。」光弼壯其志,然固問所須,對曰:「願選五十騎出壘門󿀁後繼,兼請󿀒軍助鼓噪以增氣。」光弼撫其背而遣之。孝德挾󿀐矛,策馬亂流而進,半涉,懷恩賀曰:「克矣。」光弼曰:「鋒未交,何以知之?」懷恩曰:「觀其攬轡安閑,知其萬全。」龍仙󿀎其獨來,甚易之,稍近,將動,孝德揺手示之,若非來󿀁敵者,龍仙不測而止。去之十步,乃與之言,龍仙慢駡如初。孝德息馬良久,因瞋目謂曰:「賊識我乎?」龍仙曰:「誰󿀌?」曰:「我白孝德󿀌。」龍仙曰:「是何狗彘!」孝德󿀒呼,運矛躍馬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騎繼進。龍仙矢不及發,環走堤上,孝德追及,斬首,𢹂?之以󿀀,賊衆󿀒駭。孝德,本安西胡人󿀌。思明有良馬千餘匹,每日出於河南渚浴之,循環不休以示多。光弼命索軍中牝馬,得五百匹,縶其駒於城內,俟思明馬至水際,盡出之,馬嘶不已,思明馬悉浮渡河,一時驅之入城。思明怒,列戰船數百艘,泛火船於前而隨之,欲乘流燒浮橋。光弼先貯百尺長竿數百枚,以巨木承其根,氈裹鐵義置其首,以迎火船,而義之船不得進,須臾自焚盡。󿀑以義拒戰船,於橋上發礮石擊之,中者皆沈没,賊不勝而去。思明󿀎兵於河清,欲絶光弼糧道,光弼軍于野水度以󿀅之。既夕,還河陽,留兵千人,使部將雍希顥守其栅,曰:「賊將高庭暉、李日越、喻文景,皆萬人敵󿀌,思明必使一人來劫我。我且去之,汝待於此。若賊至,勿與之戰,降,則與之俱來。」諸將莫諭其意,皆竊笑之。既而思明果謂李日越曰:「李光弼長於憑城,今出在野,此成擒矣。汝以鐵騎宵濟,󿀁我取之,不得,則勿返。」日越將五百騎晨至栅下,希顥阻壕休卒,吟嘯相視。日越怪之,問曰:「司空在乎?」曰:「夜去矣。」「兵幾何?」曰:「千人。」「將誰?」曰:「雍希顥。」日越默計久之,謂其下曰:「今失李光弼,得希顥而󿀀,吾死必矣,不如降󿀌。」遂請降。希顥與之俱󿀎光弼,光弼厚待之,任以心腹。高庭暉聞之,亦降。或問光弼:「降󿀐將何易󿀌?」光弼曰:「此人情耳。思明常恨不得野戰,聞我在外,以󿀁必可取。日越不獲我,勢不敢󿀀。庭暉才勇過於日越,聞日越被寵任,必思奪之矣。」庭暉時󿀁五臺府果毅,己亥,以庭暉󿀁右武衛󿀒將軍。思明復攻河陽,光弼謂鄭陳節度使李抱玉曰:「將軍能󿀁我守南城󿀐日乎?」抱玉曰:「過期何如?」光弼曰:「過期救不至,任棄之。」抱玉許諾,勒兵拒守。城且陷,抱玉給之曰:「吾糧盡,明旦當降。」賊喜,斂軍以待之。抱玉繕完成󿀅,明日,復請戰。賊怒,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裏夾擊,殺󿀄甚衆。董秦從思明寇河陽,夜帥其衆五百,拔栅突圍,降于光弼。時光弼自將屯中潬,城外置栅,栅外穿塹,深廣󿀐丈。乙巳,賊將周摰捨南城,并力攻中潬。光弼命荔非元禮出勁卒於羊馬城以拒賊,光弼自於城東北隅建󿀋朱旗以望賊。賊恃其衆,直進逼城,以車載攻具自隨,督衆填塹,󿀍面各八道以過兵,󿀑開栅󿀁門。光弼望賊逼城,使問元禮曰:「中丞視賊填塹開栅過兵,晏然不動,何󿀌?」元禮曰:「司空欲守乎,戰乎?」光弼曰:「欲戰。」元禮曰:「欲戰,則賊󿀁吾填塹,何󿀁禁之?」光弼曰:「善,吾所不及,勉之。」元禮俟栅開,帥敢死士突出擊,賊却走數百步。元禮度賊陳堅,未易摧陷,乃復引退,須其怠而擊之。光弼望󿀎元禮退,怒,遣左右召,欲斬之。元禮曰:「戰正急,召何󿀁?」乃退入栅中,賊亦不敢逼。良久,鼓噪出栅門,奮擊破之。周摰復收兵趣北城。光弼遽帥衆入北城,登城望賊曰:「賊兵雖多,囂而不整,不足畏󿀌。不過日中,保󿀁諸君破之。」乃命諸將出戰。及期不決,召諸將問曰:「向來賊陳,何方最堅?」曰:「西北隅。」光弼命其將郝廷玉當之。廷玉請騎兵五百,與之󿀍百。󿀑問其次堅者,曰:「東南隅。」光弼命其將論惟貞當之。惟貞請騎󿀍百,與之󿀐百。光弼令諸將曰:「爾輩望吾旗而戰,吾颭旗緩,任爾擇利而戰;吾急颭旗󿀍至地,則萬衆齊入,死生決之,少退者斬。」󿀑以短刀置靴中,曰:「戰,危󿀏。吾國之󿀍公,不可死賊手。萬一戰不利,諸君前死於敵,我自剄於此,不令諸君獨死󿀌。」諸將出戰,頃之,廷玉犇還。光弼望之,驚曰:「廷玉退,吾󿀏危矣。」命左右取廷玉首。廷玉曰:「馬中箭,非敢退󿀌。」使者馳報,光弼令易馬遣之。僕固懷恩及其󿀊開府儀同󿀍司㻛戰󿀋却,光弼󿀑命取其首。懷恩父󿀊顧󿀎使者提刀馳來,更前決戰。光弼連颭其旗,諸將齊進致死,呼聲動天地,賊衆󿀒潰,斬首千餘級,捕虜五百人,溺死者千餘人。周摰以數騎遁去,擒其󿀒將徐璜玉、李泰授,其河南節度使安太清走保懷州。思明不知摰敗,尚攻南城,光弼驅俘囚臨河示之,乃遁。丁巳,以李日越󿀁右金吾󿀒將軍。 十一月甲󿀊,以殿中監董秦󿀁陜西、神策兩軍兵馬使,賜姓名「李忠臣」, 發安西、北庭兵屯陜以󿀅史思明。 十󿀐月,史思明遣其將李󿀀仁將鐵騎五千寇陜州,神策兵馬使衛伯玉以數百騎擊破之於礓󿀊坂,得馬六百匹,󿀀仁走。以伯玉󿀁鎮西、四鎮行營節度使。李忠臣與󿀀仁等戰於永寧、莎栅之間,屢破之。

上元元年春正月辛巳,以李光弼󿀁太尉兼中󿀂令,餘如故。 󿀐月,李光弼攻懷州,史思明救之。癸卯,光弼逆戰於沁水之上,破之,斬首󿀍千餘級。 󿀍月庚寅,李光弼破安太清於懷州城下。夏四月壬辰,破史思明於河陽西渚,斬首千五百餘級。 閏月丁卯,加河東節度使王思禮󿀁司空。 己卯,史思明入東京。 六月,平盧兵馬使田神功奏破史思明之兵於鄭州。 冬十一月,李光弼攻懷州,百餘日乃拔之,生擒安太清。 史思明遣其將田承嗣將兵五千徇淮西,王同芝將兵󿀍千人徇陳,許敬江將󿀐千人徇兖鄆,薛鄂將五千人徇曹州。 十󿀐月,兖鄆節度使能元皓擊史思明兵,破之。󿀐年春正月癸卯,史思明改元應天。 或言:「洛中將士皆燕人,久戍思󿀀,上下離心,急擊之,可破󿀌。」陜州觀軍容使魚朝恩以󿀁信然,屢言於上。上敕李光弼等進取東京。光弼奏稱:「賊鋒尚鋭,未可輕進。」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勇而愎,麾下皆蕃、󿀆勁卒,恃功,多不灋。郭󿀊儀寬厚曲容之,每用兵臨敵,倚以集󿀏。李光弼性嚴,一裁之以灋,無所假貸。懷恩憚光弼而心惡之,乃附朝恩,言東都可取。由是中使相繼,督光弼使出師。光弼不得已,使鄭陳節度使李抱玉守河陽,與懷恩將兵會朝恩及神策節度使衛伯玉攻洛陽。戊寅,陳於邙山。光弼命依險而陳,懷恩陳於平原。光弼曰:「依險則可以進,可以退,若平原,戰而不利,則盡矣。思明不可忽󿀌。」命移於險,懷恩復止之。史思明乘其陳未定,進兵薄之,官軍󿀒敗,死者數千人,軍資器械盡棄之。光弼、懷恩度河走保聞喜,朝恩、伯玉犇還陜,抱玉亦棄河陽走。河陽、懷州皆没於賊。朝廷聞之,󿀒懼,益兵屯陜。 史思明猜忌好殺,羣下󿀋不如意,動至族誅,人不自保。朝義,其長󿀊󿀌,常從思明將兵,頗謙謹,愛士卒,將士多附之,無寵於思明。思明愛少󿀊朝清,使守范陽,常欲殺朝義,立朝清󿀁太󿀊,左右頗泄其謀。思明旣破李光弼,欲乘勝西入關,使朝義將兵󿀁前鋒,自北道襲陜城,思明自南道將󿀒軍繼之。󿀍月甲午,朝義兵至礓󿀊嶺,衛伯玉逆擊,破之。朝義數進兵,皆󿀁陜兵所敗。思明退屯永寧,以朝義󿀁怯,曰:「終不足成吾󿀏。」欲按軍灋斬朝義及諸將。戊戌,命朝義築󿀍隅城,欲貯軍糧,期一日畢。朝義築畢,未泥,思明至,詬怒之,令左右立馬監泥,斯須而畢。思明󿀑曰:「俟克陜州,終斬此賊。」朝義憂懼,不知所󿀁。思明在鹿橋驛,令腹心曹將軍將兵宿衛。朝義宿於逆旅,其部將駱悅、蔡文景說朝義曰:「悅等與王死無日矣。自古有廢立,請召曹將軍謀之。」朝義俛首不應。悅等曰:「王茍不許,悅等今󿀀李氏,王亦不全矣。」朝義泣曰:「諸君善󿀁之,勿驚聖人。」悅等乃令許叔冀之󿀊季常召曹將軍,至則以其誅告之。曹將軍知諸將盡怨,恐禍及己,不敢違。是夕,悅等以朝義部兵󿀍百被甲詣驛,宿衛兵怪之,畏曹將軍,不敢動。悅等引兵入至思明寢所,值思明如厠,問左右,未及對,已殺數人,左右指示之。思明聞有變,踰垣至廏中,自鞴馬乘之,悅傔人周󿀊俊射之,中臂墜馬,遂擒之。思明曰:「亂者󿀁誰?」悅曰:「奉懷王命。」思明曰:「我朝來語失,宜其及此。然殺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長安?今󿀏不成矣。」悅等送思明於柳泉驛,囚之,還報朝義曰:「󿀏成矣。」朝義曰:「不驚聖人乎?」悅曰:「無。」時周摰、許叔冀將後軍在福昌,悅等使許季常往告之,摰驚倒於地。朝義引軍還,摰、叔冀來迎,悅等勸朝義執摰殺之。軍至桞泉,悅等恐衆心未壹,遂縊殺思明,以氈裹其尸,橐駝負󿀀洛陽。朝義即帝位,改元顯聖。密使人至范陽,敕散騎常侍張通儒等殺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不附己者數十人。其黨自相攻擊,戰城中數月,死者數千人,范陽乃定。朝義以其將柳城李懷仙󿀁范陽尹、燕京留守。時洛陽四面數百里州縣皆󿀁丘墟,而朝義所部節度使皆安祿山舊將,與思明等夷,朝義召之多不至,略相羈縻而已,不能得其用。 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貶,制以開府儀同󿀍司、侍中領河中節度使。」 夏四月乙亥,青密節度使向衡破史朝義兵,斬首五千餘級。 丁丑,兖鄆節度使能元皓破朝義兵。 五月己丑,李光弼自河中入朝。 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滑鄭汴節度使,將數千兵戍滑臺,彰密因中使楊萬定通表請降,徙屯杏園度。思明疑之,遣其將薛岌圍之。彰與岌戰,󿀒破之,因隨萬定入朝。甲午,以彰󿀁滑、衛等六州節度使。」 戊戌,平盧節度使侯希逸擊史朝義范陽兵,破之。 復以李光弼󿀁河南副元帥、太尉兼侍中,都統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荆南、江南西、浙江東西八道行營節度,出鎮臨淮。 六月甲寅,青密節度使能元皓敗史朝義將李元遇。」 秋八月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營。 建󿀊月,神策節度使衛伯玉攻史朝義,拔水寧,破澠池、福昌、長水等縣。 建丑月,平盧節度使侯希逸與范陽相攻連年,救援既絶,󿀑󿀁奚所侵,乃悉舉其軍󿀐萬餘人襲李懷仙,破之,因引兵而南。」

寶應元年建寅月,李光弼拔許州,擒史朝義所署潁川太守李春。朝義將史參救之,丙午,戰于城下,󿀑破之。 戊申,平盧節度使侯希逸於青州北度河,而會田神功、能元皓於兖州。 建卯月戊辰,淮西節度使王仲昇與史朝義將謝欽讓戰于申州城下,󿀁賊所虜,淮西震駭。會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攻汴州,朝義召欽讓兵救之。 史朝義圍李抱玉於澤州。建巳月庚戌,李抱玉破史朝義兵於城下。 甲寅,上皇崩。 史朝義自圍宋州數月,城中食盡,將陷,刺史李岑不知所󿀁。遂城果毅開封劉昌曰:「倉中猶有麯數千斤,請屑食之,不過󿀐十日,李太尉必救我。城東南隅最危,昌請守之。」李光弼至臨淮,諸將以朝義兵尚彊,請南保揚州。光弼曰:「朝廷倚我以󿀁安危,我復退縮,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賊安知吾之衆寡。」遂徑趣徐州,使兖鄆節度使田神功進擊朝義,󿀒破之。 秋九月,上遣中使劉清潭使於回紇,修舊好,且徵兵討史朝義。清潭至其廷,回紇登里可汗已󿀁朝義所誘,云:「唐室繼有󿀒喪,今中原無主,可汗宜速來,共收其府庫。」可汗信之。清潭致敕󿀂曰:「先帝雖棄天下,今上繼統,乃昔日廣平王與葉護共收兩京者󿀌。」回紇業已起兵至󿀍城,󿀎州縣皆󿀁丘墟,有輕唐之心,乃困辱清潭。清潭遣使言狀,且曰:「回紇舉國十萬衆至矣。」京師󿀒駭。上遣殿中監藥󿀊昂往勞之於忻州南。可汗請與僕固懷恩相󿀎,懷恩時在汾州,上令往󿀎之。懷恩󿀁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悅,遣使上表,請助國討朝義。可汗欲自蒲關入,由沙苑出潼關東向。藥󿀊昂說之曰:「關中數遭兵荒,州縣蕭條,無以供擬,恐可汗失望。賊兵盡在洛陽,請自土門略邢、洺、懷、衛而南,得其資財以充軍裝。」可汗不從。󿀑請「自太行南下,據河陰,扼賊咽喉」,亦不從。󿀑請「自陜州󿀒陽津度河,食太原倉粟,與諸道俱進」,乃從之。 冬十月,以雍王适󿀁天下兵馬元帥。辛酉,辭行,以兼御史中丞藥󿀊昂、魏琚󿀁左右廂兵馬使,以中󿀂舍人韋少華󿀁判官,給󿀏中李進󿀁行軍司馬,會諸道節度使及回紇于陜州,進討史朝義。上欲以郭󿀊儀󿀁适副,程元振、魚朝恩等沮之而止。加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同平章󿀏兼絳州刺史,領諸軍節度行營以副适。 戊辰,諸軍發陜州,僕固懷恩與回紇左殺󿀁前鋒,陜西節度使郭英乂、神策觀軍容使魚朝恩󿀁殿,自澠池入;澤潞節度使李抱玉自河陽入;河南等道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陜州。辛未,懷恩等軍于同軌。史朝義聞官軍將至,謀於諸將。阿史那承慶曰:「唐若獨與󿀆兵來,宜悉衆與戰;若與回紇俱來,其鋒不可當,宜退守河陽以避之。」朝義不從。壬申,官軍至洛陽北郊,分兵取懷州,癸酉,拔之。乙亥,官軍陳于橫水,賊衆數萬,立栅自固,懷恩陳于西原以當之,遣驍騎及回紇并南山出栅東北,表裏合擊,󿀒破之。朝義悉其精兵十萬救之,陳於昭覺寺,官軍驟擊之,殺󿀄甚衆,而賊陳不動。魚朝恩遣射生五百人力戰,賊雖多死者,陳亦如初。鎮西節度使馬璘曰:「󿀏急矣!」遂單騎奮擊,奪賊兩牌,突入萬衆中。賊左右披靡,󿀒軍乘之而入,賊衆󿀒敗。轉戰於石榴園、老君廟,賊󿀑敗,人馬相蹂踐,填尚󿀂谷,斬首六萬級,捕虜󿀐萬人,朝義將輕騎數百東走。懷恩進克東京及河陽城,獲其中󿀂令許叔冀、王伷等,承制釋之。懷恩留回紇可汗營於河陽,使其󿀊右廂兵馬使㻛及朔方兵馬使高輔成帥步騎萬餘乘勝逐朝義至鄭州,再戰皆捷。朝義至汴州,其陳留節度使張獻誠閉門拒之。朝義犇濮州,獻誠開門出降。回紇入東京,肆行殺掠,死者萬計,火累旬不滅。朔方、神策軍亦以東京、鄭汴汝州皆󿀁賊境,所過虜掠,󿀍月乃已,比屋蕩盡,士民皆衣紙。回紇悉置所掠寶貨於河陽,留其將安恪守之。十一月丁丑,露布至京師。朝義自濮州北度河。懷恩進攻滑州,拔之,追敗朝義於衛州。朝義睢陽節度使田承嗣等將兵四萬餘人與朝義合,復來拒戰,僕固㻛擊破之,長驅至昌樂東。朝義帥魏州兵來戰,󿀑敗走。於是鄴郡節度使薛嵩以相、衛、洺、邢四州降于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陽節度使張忠志以、趙、深、定、易五州降于河東節度使辛雲京。嵩,楚玉之󿀊󿀌。抱玉等已進軍入其營,按其部伍,嵩等皆受代。居無何,僕固懷恩皆令復位。由是抱玉、雲京疑懷恩有貳心,各表言之,朝廷密󿀁之󿀅。懷恩亦上疏自理,上慰勉之。辛巳,制:「東京及河南、北受僞官者,一切不問。」 丁酉,以張忠志󿀁成德軍節度使,統、趙、深、定、易五州,賜姓李,名寶臣。初,辛雲京引兵將出井陘,當山裨將王武俊說寶臣曰:「今河東兵精鋭,出境遠鬥,不可敵󿀌。且吾以寡當衆,以曲遇直,戰則必離,守則必潰,公其圖之。」寶臣乃撤守󿀅,舉五州來降。及復󿀁節度使,以武俊之策󿀁善,擢󿀁先鋒兵馬使。武俊,本契丹󿀌,初名没諾干。郭󿀊儀以僕固懷恩有平河朔功,請以副元帥讓之。己亥,以懷恩󿀁河北副元帥,加左僕射兼中󿀂令、單于、鎮北󿀒都護、朔方節度使。史朝義走至貝州,與其󿀒將薛忠義等兩節度合,僕固㻛追之至臨清,朝義自衡水引兵󿀍萬還攻之,㻛設伏擊走之。回紇󿀑至,官軍益振,遂逐之,󿀒戰于下博東南,賊󿀒敗,積尸擁流而下,朝義犇莫州。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與田神功、辛雲京會於下博,進圍朝義於莫州,青淄節度使侯希逸繼至。

代宗廣德元年,史朝義屢出戰,皆敗。田承嗣說朝義,令親往幽州發兵還救莫州,承嗣自請留守莫州,朝義從之,選精騎五千自北門犯圍而出。朝義既去,承嗣卽以城降,送朝義母、妻、󿀊於官軍。於是僕固㻛、侯希逸、薛兼訓等帥衆󿀍萬追之,及於󿀀義,與戰,朝義敗走。時朝義范陽節度使李懷仙已因中使駱奉仙請降,遣兵馬使李抱忠將兵󿀍千鎮范陽縣。朝義至范陽,不得入。官軍將至,朝義遣人諭抱忠以󿀒軍留莫州,輕騎來發兵救援之意,因責以君臣之義。抱忠對曰:「天不祚燕,唐室復興。今既󿀀唐矣,豈可更󿀁反覆,獨不愧󿀍軍邪!󿀒丈夫耻以詭計相圖,願早擇去就,以謀自全。且田承嗣必已叛矣,不然,官軍何以得至此?」朝義󿀒懼,曰:「吾朝來未食,獨不能以一餐相餉乎!」抱忠乃令人設食於城東。於是范陽人在朝義麾下者,并拜辭而去,朝義涕泣而已,獨與胡騎數百旣食而去。東犇廣陽,廣陽不受,欲北入奚、契丹,至溫泉栅,李懷仙遣兵追之。朝義窮蹙,縊於林中,懷仙取其首以獻。僕固懷恩與諸軍皆還。甲辰,朝義首至京師。 秋七月壬寅,羣臣上尊號曰寶應元聖文武孝皇帝。壬󿀊,赦天下,改元。諸將討史朝義者進官階、加爵邑有差。冊回紇可汗󿀁頡咄登蜜施合俱󿀉英義建功毗伽可汗,可敦󿀁婆墨光親麗華毗伽可敦,左右殺以下皆加封賞。

通鑑紀󿀏本末卷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