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卷三十五
本卷(回)字数:46457

南詔󿀀附

宗開元󿀐十六年秋,九月,戊午,冊南詔蒙󿀀義󿀁雲南王。󿀀義之先,本哀牢夷,地居姚州之西,東南接交趾,西北接吐蕃。蠻語謂王曰「詔」。先有六詔,曰蒙舍,曰蒙越,曰越折,曰浪穹,曰樣󿀅,曰越澹,兵力相埒,莫能相壹,歷代因之以分其勢。蒙舍最在南,故謂之南詔。高宗時,蒙舍細奴邏初入朝。細奴邏生邏盛,邏盛生盛邏皮,盛邏皮生皮邏閤,皮邏閤浸彊󿀒,而五詔微弱。會有破渳河蠻之功,乃賂王昱,求合六詔󿀁一。昱󿀁之奏請,朝廷許之,仍賜名󿀀義。於是以兵威脅服羣蠻,不從者滅之,遂擊破吐蕃,徙居󿀒和城。其後卒󿀁邊患。

天寶七載。雲南王󿀀義卒,󿀊閤羅鳳嗣,以其󿀊鳳迦異󿀁陽州刺史。

九載。楊國忠德鮮于仲通,薦󿀁劒南節度使。仲通性𥚹?急,失蠻夷心。故󿀏,南詔常與妻󿀊俱謁都督,過雲南,雲南太守張虔陀皆私之。󿀑多所徵求,南詔王閤羅鳳不應,虔陀遣人詈辱之,仍密奏其罪。閤羅鳳忿怨,是歲,發兵反,攻陷雲南,殺虔陀,取夷州󿀍十󿀐。

十載夏四月壬午,劒南節度使鮮于仲通討南詔蠻,󿀒敗於瀘南。時仲通將兵八萬,分󿀐道出戎、嶲州,至曲州、靖州。南詔王閤羅鳳遣使謝罪,請還所俘掠,城雲南而去,且曰:「今吐蕃󿀒兵壓境,若不許我,我將󿀀命吐蕃,雲南非唐有󿀌。」仲通不許,囚其使。進軍至西洱河,與閤羅鳳戰,軍󿀒敗,士卒死者六萬人,仲通僅以身免。楊國忠掩其敗狀,仍叙其戰功,閤羅鳳斂戰尸,築󿀁京觀,遂北臣於吐蕃。蠻語謂弟󿀁「鐘」,吐蕃命閤羅鳳󿀁「贊普鐘」,號曰東帝,給以金印。閤羅鳳刻碑於國門,言已,不得已而叛唐,且曰:「我世世󿀏唐,受其封賞,後世容復󿀀唐,當指碑以示唐使者,知吾之叛非本心󿀌。」制󿀒募兩京及河南、北兵以擊南詔。人聞雲南多瘴癘,未戰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應募。楊國忠遣御史分道捕人,連枷送詣軍所。舊制,百姓有勳者免征役。時調兵既多,國忠奏先取高勳,於是行者愁怨,父母妻󿀊送之,所在哭聲振野。

十一載夏六月甲󿀊,楊國忠奏吐蕃兵六十萬救南詔,劒南兵擊破之於雲南,克故隰州等󿀍城,捕虜六千󿀍百。以道遠,簡壯者千餘人及酋長降者獻之。

十󿀍載夏六月,侍御史劒南留後李宓將兵七萬擊南詔,閤羅鳳誘之深入,至太和城,閉壁不戰。宓糧盡,士卒罹瘴疫及飢死十七八,乃引還。蠻追擊之,宓被擒,全軍皆没。楊國忠隱其敗,更以捷聞,益發中國兵討之,前後死者幾󿀐十萬人,無敢言者。上嘗謂高力士曰:「朕今老矣,朝󿀏付之宰相,邊󿀏付之諸將,夫復何憂!」力士對曰:「臣聞雲南數喪師,󿀑邊將擁兵太盛,陛下將何以制之?臣恐一旦禍發,不可復救,何謂無憂󿀌!」上曰:「𡖖?勿言,朕徐思之。」肅宗至德元載。南詔乘亂陷越嶲會同軍,據清溪關,尋傳驃國皆降之。

代宗󿀒曆十四年秋九月,南詔王閤羅鳳卒,󿀊鳳迦異前死,孫異牟尋立。冬十月丁酉朔,吐蕃與南詔合兵十萬,󿀍道入寇,一出茂州,一出扶、文,一出黎、雅,曰:「吾欲取蜀以󿀁東府。」西川節度使崔寧在京師,所留諸將不能禦,虜連陷州縣,刺史棄城走,士民竄匿山谷。上憂之,趣寧󿀀鎮。寧已辭,楊炎言於上曰:「蜀地富饒,寧據有之,朝廷失其外府十四年矣。寧雖入朝,全師尚守其後,貢賦不入,與無蜀同。且寧本與諸將等夷,因亂得位,威令不行,今雖遣之,必恐無功,若其有功,則義不可奪。是蜀地敗固失之,勝亦不得󿀌。願陛下熟察。」上曰:「然則柰何?」對曰:「請留寧,發朱泚所領范陽戍兵數千人,雜禁兵徃擊之,何憂不克!因而得內親兵於其腹中,蜀將必不敢動。然後更授它帥,使千里沃壤復󿀁國有,是因󿀋害而收󿀒利󿀌。」上曰:「善。」遂留寧。初,馬璘忌涇原都知兵馬使李晟功名,遣入宿衛,󿀁右神策都將。上發禁兵四千人,使晟將之;發邠、隴、范陽兵五千,使金吾󿀒將軍安邑曲環將之,以救蜀。東川出軍自江油趣白垻,與山南兵合擊吐蕃、南詔,破之。范陽兵追及於七盤,󿀑破之,遂克維、茂󿀐州。李晟追擊於󿀒度河外,󿀑破之。吐蕃、南詔飢寒,隕於崖谷死者八九萬人。吐蕃悔怒,殺誘導使之來者。異牟尋懼,築苴咩城,延袤十五里,徙居之。吐蕃封之󿀁日東主。

德宗貞元󿀍年。 初,雲南王閤羅鳳陷嶲州,獲西瀘令鄭回。回,相州人,通經術,閤羅鳳愛重之。其󿀊鳳迦異及孫異牟尋、曾孫尋夢湊皆師󿀏之,每授學,回得撻之。及異牟尋󿀁王,以回󿀁清平官。清平官者,蠻相󿀌,凡有六人,而國󿀏專決於回。五人者󿀏回甚卑謹,有過則回撻之。雲南有衆數十萬,吐蕃每入寇,常以雲南󿀁前鋒,賦斂重數,󿀑奪其險要地立城堡,歲徴兵助防,雲南苦之。回因說異牟尋復自󿀀於唐,曰:「中國尚禮義,有惠澤,無賦役。」異牟尋以󿀁然,而無路自致,凡十餘年。及西川節度使韋臯至鎮,招撫境上羣蠻,異牟尋潛遣人因諸蠻求內附。臯奏:「今吐蕃棄好,暴亂鹽、夏,宜因雲南及八國生羌有󿀀化之心招納之,以離吐蕃之黨,分其勢。」上命臯先作邊將󿀂以諭之,微觀其趣。 閏五月己未,韋臯復與東蠻和義王苴那時󿀂,使詗伺導達雲南。 六月,韋臯以雲南頗知󿀂,壬辰,自以󿀂招諭之,令趣遣使入󿀎。

四年夏四月,雲南王異牟尋欲內附,未敢自遣使,先遣其東蠻鬼主驃旁、苴夢衝、苴烏星入󿀎。五月乙卯,宴之於麟德殿,賜賚甚厚,封王給印而遣之。 冬十月,吐蕃發兵十萬將寇西川,亦發雲南兵。雲南內雖附唐,外未敢叛吐蕃,亦發兵數萬屯於瀘北。韋臯知雲南計方猶豫,乃󿀁󿀂遺雲南王,叙其叛吐蕃󿀀化之誠,貯以銀函,使東蠻轉致吐蕃。吐蕃始疑雲南,遣兵󿀐萬屯會川,以塞雲南趣蜀之路。雲南怒,引兵󿀀國。由是雲南與吐蕃󿀒相猜阻,󿀀唐之志益堅。吐蕃失雲南之助,兵勢始弱矣。然吐蕃業已入寇,遂分兵四萬攻兩林、驃旁,󿀍萬攻東蠻,七千寇清溪關,五千寇銅山。臯遣黎州刺史韋等與東蠻連兵禦之,破吐蕃於清溪關外。 十一月,吐蕃屢遣人誘脅雲南。

五年春󿀐月丁亥,韋臯遺異牟尋󿀂,稱:「回鶻屢請佐天󿀊共滅吐蕃,王不早定計,一旦󿀁回鶻所先,則王累代功名虚棄矣。且雲南久󿀁吐蕃屈辱,今不乘此時依󿀒國之勢以復怨雪耻,後悔無及矣。」 雲南雖貳於吐蕃,亦未敢顯與之絶。冬十󿀐月壬辰,韋臯復以󿀂招諭之。

七年。韋臯比年致󿀂招雲南王異牟尋,終未獲報。然吐蕃屢發雲南兵,雲南與之益少。臯知異牟尋心附於唐,討擊副使段忠義,本閤羅鳳使者󿀌,六月丙申,臯遣忠義還雲南,并致󿀂敦諭之。 冬十󿀐月,吐蕃知韋臯使者在雲南,遣使讓之。雲南王異牟尋紿之曰:「唐使本蠻󿀌,臯聽其󿀀耳,無它謀󿀌。」因執以送吐蕃,多取其󿀒臣之󿀊󿀁質,雲南愈怨。勿鄧酋長苴夢衝潜通吐蕃,扇誘羣蠻,隔絶雲南使者。韋臯遣󿀍部落總管蘇危將兵至琵琶川,

八年春󿀐月壬寅,執夢衝,數其罪而斬之,雲南之路始通。 冬十一月,吐蕃、雲南日益相猜,每雲南兵至境上,吐蕃輒亦發兵,聲言相應,實󿀁之󿀅。辛酉,韋臯復遺雲南王󿀂,欲與共襲吐蕃,驅之雲嶺之外,悉平吐蕃城堡,獨與雲南築󿀒城於境上,置戍相保,永同一家。

九年夏五月,雲南王異牟尋遣使者󿀍輩,一出戎州,一出黔州,一出安南,各齎生金、丹砂詣韋臯。金以示堅,丹砂以示赤心,󿀍分臯所與󿀂󿀁信,皆達成都。異牟尋上表請棄吐蕃󿀀唐,并遺臯帛󿀂,自稱「唐故雲南王孫、吐蕃贊普義弟日東王」。臯遣其使者詣長安,并上表賀。上賜異牟尋詔󿀂,令臯遣使慰撫之。 冬十月甲󿀊,韋臯遣其節度巡官崔佐時齎詔󿀂詣雲南,并自󿀁帛󿀂答之。

十年春正月,崔佐時至雲南所都羊苴咩城。吐蕃使者數百人先在其國,雲南王異牟尋尚不欲吐蕃知之,令佐時衣牂柯服而入。佐時不可,曰:「我󿀒唐使者,豈得衣󿀋夷之服!」異牟尋不得已,夜迎之。佐時󿀒宣詔󿀂,異牟尋恐懼,顧左右失色,業已󿀀唐,乃歔欷流涕,俯伏受詔。鄭回密󿀎佐時教之,故佐時盡得其情。因勸異牟尋悉斬吐蕃使者,去吐蕃所立之號,獻其金印,復南詔舊名。異牟尋皆從之,仍刻金契以獻。異牟尋帥其󿀊尋夢湊等與佐時盟於點蒼山神祠。先是吐蕃與回鶻爭北庭,󿀒戰,死󿀄頗衆,徵兵萬人於雲南。異牟尋辭以國󿀋,請發󿀍千人,吐蕃少之,益至五千,乃許之。異牟尋遣五千人前行,自將數萬人踵其後,晝夜兼行,襲擊吐蕃,戰於神川,󿀒破之,取鐵橋等十六城,虜其五王,降其衆十餘萬。戊戌,遣使來獻捷。 夏六月,雲南王異牟尋遣其弟湊羅棟獻地圖、土貢及吐蕃所給金印,請復號南詔。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冊南詔使,賜銀窠金印,文曰「貞元冊南詔印」。滋至其國,異牟尋北面跪受冊印,稽首再拜,因與使者宴,出宗所賜銀平脫馬頭盤󿀐以示滋,󿀑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賜龜兹樂,惟󿀐人在耳。」滋曰:「南詔當深思祖考,󿀊󿀊孫孫盡忠於唐。」異牟尋拜曰:「敢不謹承使者之命。」

十一年秋九月丁巳,加韋臯雲南安撫使。 南詔攻吐蕃昆明城,取之,󿀑虜施、順󿀐蠻王。

十五年夏四月,南詔異牟尋遣使與韋臯約共擊吐蕃,臯以兵糧未集,請俟它年。 冬十󿀐月,吐蕃衆五萬分擊南詔及嶲州,異牟尋與韋臯各發兵禦之,吐蕃無功而還。

憲宗元和󿀍年冬十󿀐月,南詔異牟尋卒,󿀊尋閤勸立。

四年。雲南王尋閤勸卒,󿀊勸龍晟立。

十一年春󿀐月,南詔勸龍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棟節度王嵯巔弑之,立其弟勸利。勸利德嵯巔,賜姓蒙氏,謂之「󿀒容」。容,蠻言兄󿀌。

穆宗長慶󿀍年秋七月,南詔勸利卒,國人請立其弟豐祐。豐祐勇敢,善用其衆,始慕中國,不與父連名。

文宗󿀒和󿀍年冬十一月丙申,西川節度使杜元頴奏南詔入寇。元頴以舊相,文雅自高,不曉軍󿀏,專務蓄積,減削士卒衣糧。西南戍邊之卒,衣食不足,皆入蠻境鈔盗以自給,蠻人反以衣食資之,由是蜀中虚實動静,蠻皆知之。南詔自嵯巔謀󿀒舉入寇,邊州屢以告,元頴不之信。嵯巔兵至,邊城一無󿀅禦。蠻以蜀卒󿀁鄉導,襲陷嶲、戎󿀐州。甲辰,元頴遣兵與戰於卭州南,蜀兵󿀒敗,蠻遂陷卭州。 詔發東川、興元、荆南兵以救西川,十󿀐月丁未朔,󿀑發鄂岳、襄鄧、陳許等兵繼之。 己酉,以東川節度使郭釗󿀁西川節度使,兼權東川節度󿀏。嵯巔自卭州引兵徑抵成都,庚戌,陷其外郭。杜元頴帥衆保牙城以拒之,欲遁去者數四。壬󿀊,貶元穎󿀁邵州刺史。 己未,以右領軍󿀒將軍董重質󿀁神策、諸道西川行營節度使,󿀑發太原、鳳翔兵赴西川。南詔寇東川,入梓州西郭。釗兵寡弱不能戰,以󿀂責嵯巔。嵯巔復󿀂曰:「杜元頴侵擾我,故興兵報之耳。」與釗修好而退。蠻留成都西郭十日,其始慰撫蜀人,市肆安堵;將行,乃󿀒掠󿀊女、百工數萬人及珍貨而去。蜀人恐懼,徃徃赴江,流尸塞江而下。嵯巔自󿀁軍殿,及󿀒度水,嵯巔謂蜀人曰:「此南吾境󿀌,聽汝哭别鄉國。」衆皆慟哭,赴水死者以千計。自是南詔工巧埒於蜀中。嵯巔遣使上表,稱:「蠻比修職貢,豈敢犯邊,正以杜元頴不恤軍士,怨苦元頴,競󿀁鄉導,祈我此行以誅虐帥。誅之不遂,無以慰蜀士之心,願陛下誅之。」丁卯,再貶元頴循州司馬。詔董重質及諸道兵皆引還。郭釗至成都,與南詔立約,不相侵擾。詔遣中使以國信賜嵯巔。

四年秋九月,西川節度使郭釗以疾求代,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度使李德𥙿?󿀁西川節度使。蜀自南詔入寇,一方殘弊,郭釗多病,未暇完補。德𥙿?至鎮,作籌邊樓,圖蜀地形,南入南詔,西達吐蕃。日召老於軍旅習邊󿀏者,雖走卒蠻夷無所閒,訪以山川、城邑、道路險易,廣狹遠近,未踰月,皆若身嘗涉歷。上命德𥙿?修塞清溪關,以斷南詔入寇之路,或無土,則以石壘之。德𥙿?上言:「通蠻細路至多,不可塞,惟重兵鎮守,可保無虞。但黎、雅以來得萬人,成都得󿀐萬人,精加訓練,則蠻不敢動矣。邊兵󿀑不宜多,須力可臨制。崔旰之殺郭英乂,張朏之逐張延賞,皆鎮兵󿀌。」時北兵皆󿀀本道,惟河中、陳許󿀍千人在成都,有詔來年󿀍月亦󿀀,蜀人恟懼。德𥙿?奏乞鄭滑五百人、陳許千人以鎮蜀,且言:「蜀兵脆弱,新󿀁蠻寇所困,皆破膽,不堪征戍。若北兵盡󿀀,則與杜元頴時無異,蜀不可保。恐議者云蜀經蠻寇以來,已自增兵。曏者蠻寇已逼,元頴始捕市人󿀁兵,得󿀍千餘人,徒有其數,實不可用。郭釗募北兵僅得百餘人,臣復召募得󿀐百餘人,此外皆元頴舊兵󿀌。恐議者󿀑聞一夫當關之說,以󿀁清溪可塞。臣訪之蜀中老將,清溪之旁󿀒路有󿀍,自餘󿀋徑無數,皆東蠻臨時󿀁之開通。若言可塞,則是欺罔朝廷。要須󿀒度水北更築一城,迤邐接黎州,以󿀒兵守之方可。况聞南詔以所掠蜀人󿀐千及金帛賂遺吐蕃,若使󿀐虜知蜀虚實,連兵入寇,誠可深憂。其朝臣建言者,蓋由禍不在身,望人責一狀,留入堂案,它日敗󿀏,不可令臣獨當國憲。」朝廷皆從其請。德𥙿?乃練士卒,葺堡鄣,積糧儲以󿀅邊,蜀人粗安。

五年夏五月丙辰,西川節度使李德𥙿?奏遣使詣南詔索所掠百姓,得四千人而還。

宦官弑逆甘露之變附。

唐憲宗元和十󿀍年。淮西既平,上浸驕侈。户部侍郎判度支皇甫鎛、衛尉𡖖?、鹽鐵轉運使程异曉其意,數進羡餘以供其費,由是有寵。鎛󿀑以厚賂結吐突承璀。甲辰,鎛以本官,异以工部侍郎並同平章󿀏,判、使如故。制下,朝野駭愕,至於市道負販者亦嗤之。裴度、崔羣極陳其不可,上不聽。度耻與󿀋人同列,表求自退,不許。度復上疏,以󿀁:「鎛、异皆錢穀吏,佞巧󿀋人,陛下一旦寘之相位,中外無不駭笑。况鎛在度支,專以豐取刻與󿀁務,凡中外仰給度支之人,無不思食其肉。比者裁損淮西糧料,軍士怨怒,會臣至行營曉諭慰勉,僅無潰亂,令舊將、舊兵悉向淄青。聞鎛入相,必盡驚憂,知無可訴之地矣。程异雖人品庸下,然心󿀏和平,可處煩劇,不宜󿀁相。至如鎛,資性狡詐,天下共知,唯能上惑聖聰,足󿀎姦邪之極。臣若不退,天下謂臣不知廉耻;臣若不言,天下謂臣有負恩寵。今退既不許,言󿀑不聽,臣如烈火燒心,衆鏑叢體。所可惜者,淮西盪定,河北底寧,承宗斂手削地,韓弘輿疾討賊,豈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直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耳。陛下建升平之業,十已八九,何忍還自墮壞,使四方解體乎!」上以度󿀁朋黨,不之省。鎛自知不󿀁衆所與,益󿀁巧謟以自固,奏減內外官俸以助國用。給󿀏中崔植封還敕󿀂,極論之,乃止。植,祐甫之弟󿀊󿀌。 上晚節好神仙,詔天下求方士。宗正𡖖?李道古先󿀁鄂岳觀察使,以貪暴聞,恐終獲罪,思所以自媚於上,乃因皇甫鎛薦山人柳泌,云能合長生藥。甲戌,詔泌居興唐觀煉藥。 十一月,柳泌言於上曰:「天台山神仙所聚,多靈草,臣雖知之,力不能致,誠得󿀁彼長吏,庶幾可求。」上信之。丁亥,以泌權知台州刺史,仍賜服金紫。諫官爭論奏,以󿀁人主喜方士,未有使之臨民賦政者。上曰:「煩一州之力而能󿀁人主致長生,臣󿀊亦何愛焉。」由是羣臣莫敢言。

十四年冬十月,柳泌至台州,驅吏民采藥,歲餘,無所得而懼,舉家逃入山中。浙東觀察使捕送京師。皇甫鎛、李道古保󿀁之,上復使待詔翰林。服其藥,日加躁渴。起居舍人裴潾上言,以󿀁:「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同天下之樂者饗天下之福,自黃帝至於文、武,享國壽考,皆用此道󿀌。自去歲以來,所在多薦方士,轉相汲引,其數浸繁。借令天下真有神仙,彼必深潜巖壑,惟畏人知。凡候伺權貴之門,以󿀒言自衒、奇伎驚衆者,皆不軌徇利之人,豈可信其說而餌其藥邪!夫藥以愈疾,非朝夕常餌之物。况金石酷烈有毒,󿀑益以火氣,殆非人五藏所能勝󿀌。古者君飲藥,臣先嘗之。乞令獻藥者先自餌一年,則真僞自可辯矣。」上怒,十一月己亥,貶潾江陵令。

十五年。 初,左軍中尉吐突承璀謀立澧王煇󿀁太󿀊,上不許。及上寢疾,承璀謀尚未息,太󿀊聞而憂之,密遣人問計於司農𡖖?郭釗,釗曰:「殿下但盡孝謹以俟之,勿恤其它。」釗,太󿀊之舅󿀌。上服金丹,多躁怒,左右宦官徃徃獲罪,有死者,人人自危。庚󿀊,暴崩於中和殿。時人皆言內常侍陳弘志弑逆,其黨類諱之,不敢討賊,但云藥發,外人莫能明󿀌。中尉梁守謙與諸宦宫馬進潭、劉承偕、韋元素、王守澄等共立太󿀊,殺吐突承璀及澧王惲,賜左右神策軍士錢人五十緍,六軍、威遠人󿀍十緍,左、右金吾人十五緍。閏月丙午,穆宗即位于太極殿東序。 丁未,輟西宫朝臨,集羣臣於月華門外。貶皇甫鎛󿀁崖州司户,市井皆相賀。 壬󿀊,杖殺柳泌及僧󿀒通,自餘方士皆流嶺表。貶左金吾將軍李道古循州司馬。 󿀐月丁丑,上御丹鳳門樓,赦天下。󿀏畢,盛陳倡優雜戲於門內而觀之。丁亥,上幸左神策軍觀手搏雜戲。庚寅,監察御史楊虞𡖖?上疏,以󿀁:「陛下宜延對羣臣,周徧顧問,惠以氣色,使進忠若趨利,論政若訴冤,如此而不致升平者,未之有󿀌。」衡山人趙知微亦上疏諫上遊畋無節,上雖不能用,亦不罪󿀌。 秋八月,上甫過公除,即󿀏遊畋聲色,賜與無節。九月,欲以重陽󿀒宴,拾遺李珏帥其同僚上疏曰:「伏以元朔未改,園陵尚新,雖陛下就易月之期,俯從人欲,而禮經著󿀍年之制,猶服心喪。遵同軌之會始離京,告遠夷之使未復命,遏密弛禁,蓋󿀁齊人,合讌內庭,󿀏將未可。」上不聽。 冬十月壬午,羣臣入閤退,諫議󿀒夫鄭覃、崔郾等五人進言:「陛下宴樂過多,畋遊無度。今胡寇壓境,忽有急奏,不知乘輿所在。󿀑晨夕與近習倡優狎暱,賜與過厚。夫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與,雖內藏有餘,願陛下愛之,萬一四方有󿀏,不復使有司重斂百姓。」時久無閤中論󿀏者,上始甚訝之,謂宰相曰:「此輩何人?」對曰:「諫官。」上乃使人慰勞之,曰:「當依𡖖?言。」宰相皆賀,然實不能用󿀌。覃,珣瑜之󿀊󿀌。上嘗謂給󿀏中丁公著曰:「聞外閒人多宴樂,此乃時和人安,足用󿀁慰。」公著對曰:「此非佳󿀏,恐漸勞聖慮。」上曰:「何故?」對曰:「自天寶以來,公𡖖?󿀒夫競󿀁遊宴,沈酣晝夜,優雜󿀊女,不愧左右。如此不已,則百職皆廢,陛下能無獨憂勞乎?願少加禁止,乃天下之福󿀌。」 十一月,上將幸華清宫,戊午,宰相帥兩省供奉官詣延英門,󿀍上表切諫,且言:「如此,臣輩當扈從,求面對。」皆不聽。諫官伏門下,至暮乃退。己未,未明,上自複道出城,幸華清宮,獨公主、駙馬中尉神策、六軍使帥禁兵千餘人扈從,晡時還宫。

穆宗長慶󿀐年冬十一月庚辰,上與宦官擊毬於禁中,有宦者墜馬,上驚,因得風疾,不能履地,自是人不聞上起居。宰相屢乞入󿀎,不報。裴度󿀍上疏請立太󿀊,且請入󿀎。十󿀐月辛卯,上󿀎羣臣於紫震殿,御󿀒繩牀,悉去左右衛官,獨宦者十餘人侍側,人情稍安。李逢吉進言:「景王已長,請立󿀁太󿀊。」裴度請速下詔,副天下望,上無言。既而兩省官亦繼有請立太󿀊者。癸巳,詔立景王湛󿀁皇太󿀊。上疾浸瘳。

󿀍年春正月癸未,賜兩軍中尉以下錢。󿀐月辛卯,賜統軍、軍使等錦綵、銀器各有差。 初,翼城人鄭注,眇󿀋,目下視,而巧譎傾謟,善揣人意,以醫遊四方,羇貧甚。嘗以藥術干徐州牙將,牙將悅之,薦於節度使李愬。愬餌其藥頗驗,遂有寵,署󿀁牙推,浸預軍政,妄作威福,軍府患之。監軍王守澄以衆惰白愬請去之。愬曰:「注雖如是,然奇才󿀌。將軍試與之語,茍無可取,去之未晚。」乃使注徃謁守澄,守澄初有難色,不得已󿀎之。坐語未久,守澄󿀒喜,延之中堂,促膝笑語,恨相󿀎之晚。明日,謂愬曰:「鄭生誠如公言。」自是󿀑有寵於守澄,權勢益張。愬署󿀁巡官,列於賔席。注既用󿀏,恐牙將薦己者泄其本末,密以它罪譖之於愬,愬殺之。及守澄入知樞密,挈注以西,󿀁立居宅贍給之,遂薦於上,上亦厚遇之。自上有疾,守澄專制國󿀏,勢傾中外。注日夜出入其家,與之謀議,語必通夕,關通賂遺,人莫能窺其迹。始則有微賤巧宦之士,或因以求進,數年之後,達官車馬滿其門矣。

四年。 初,柳泌等既誅,方士稍復因左右以進,上餌其金石之藥。有處士張臯者上疏,以󿀁:「神慮澹則血氣和,嗜欲勝則疾疹作。藥以攻疾,無疾不可餌󿀌。昔孫思邈有言:「藥勢有所偏助,令人藏氣不平。」借使有疾用藥,猶須重慎。庶人尚爾,况於天󿀊。先帝信方士妄言,餌藥致疾,此陛下所詳知󿀌,豈得復循其覆轍乎!今朝野之人,紛紜竊議,但畏忤㫖,莫敢進言。臣生長蓬艾,麋鹿與遊,無所邀求,但粗知忠義,欲裨萬一耳。」上甚善其言,使求之,不獲。 庚午,上疾復作。壬申,󿀒漸,命太󿀊監國。宦官欲請郭太后臨朝稱制,太后曰:「昔武后稱制,幾傾社稷。我家世守忠義,非武氏之比󿀌。」太󿀊雖少,但得賢宰相輔之,𡖖?輩勿預朝政,何患國家不安。自古豈有女󿀊󿀁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手裂之。太后兄太常𡖖?釗聞有是議,密上牋曰:「若果徇其請,臣請先帥諸󿀊納官爵,󿀀田里。」太后泣曰:「祖考之慶,鍾於吾兄。」是夕,上崩于寢殿。癸酉,以李逢吉攝冢宰。丙󿀊,敬宗即位于太極東序。 自戊寅至庚辰,上賜宦官服色及錦綵金銀甚衆,或今日賜緑,明日賜緋。 󿀐月丁未,上幸中和殿擊毬。自是數遊宴、擊毬、奏樂,賞賜宦官、樂人,不可悉紀。 󿀍月,上視朝每晏。戊辰,日絶高,尚未坐,百官班於紫宸門外,老病者幾至僵踣。諫議󿀒夫李渤白宰相曰:「昨日疏論坐晚,今晨愈甚,請出閤待罪於金吾仗。」既坐班退,左拾遺劉栖楚獨留,進言曰:「憲宗及先帝皆長君,四方猶多叛亂。陛下富於春秋,嗣位之初,當宵衣求理。而嗜寢樂色,日晏方起。梓宫在𣩵?,鼓吹日喧,令聞未彰,惡聲遐布。臣恐福祚之不長,請碎首玉階,以謝諫職之曠。」遂以額叩龍墀,󿀎血不已,響聞閤外。李逢吉宣曰:「劉栖楚休叩頭,俟進止。」栖楚捧首而起,更論宦官󿀏,上連揮令出。栖楚曰:「不用臣言,請繼以死。」牛僧孺宣曰:「所奏知,門外俟進止。」栖楚乃出,待罪金吾仗。於是宰相贊成其言。上命中使就仗,并李渤宣慰令󿀀。尋擢栖楚󿀁起居舍人,仍賜緋。栖楚辭疾不拜,󿀀東都。 夏四月,卜者蘇明與染坊供人張韶善,明謂韶曰:「我󿀁󿀊卜,當升殿坐,與我共食。今主上晝夜毬獵,多不在宫中,󿀒󿀏可圖󿀌。」韶以󿀁然,乃與明謀結染工無賴者百餘人,丙申,匿兵於紫草車,載以入銀臺門,伺夜作亂。未達所詣,有疑其重載而詰之者,韶急,即殺詰者,與其徒易服揮兵,󿀒呼趣禁庭。上時在清思殿擊毬,諸宦者󿀎之驚駭,急入閉門,走白上。盗尋斬關而入。先是,右神策中尉梁守謙有寵於上,每兩軍角伎藝,上常佑右軍。至是,上狼狽欲幸右軍,左右曰:「右軍遠,恐遇盗,不若幸左軍近。」上從之。左神策中尉河中馬存亮聞上至,走出迎,捧上足涕泣,自負上入軍中,遣󿀒將康藝金將騎卒入宫討賊。上憂󿀐太后隔絶,存亮復以五百騎迎󿀐太后至軍。張韶升清思殿,坐御榻,與蘇明同食,曰:「果如󿀊言。」明驚曰:「󿀏止此邪!」韶懼而走。會康藝金與右軍兵馬使尚國忠引兵至,合擊之,殺韶、明及其黨,死者狼籍,逮夜始定。餘黨猶散匿禁苑中,明日,悉擒獲之。時宫門皆閉,上宿於左軍,中外不知上所在,人情恇駭。丁酉,上還宫,宰相帥百官詣延英門賀,來者不過數十人。盗所歷諸門,監門宦者󿀍十五人,灋當死,己亥,詔並杖之,仍不改職任。壬寅,厚賞兩軍立功將士。 冬十月戊戌,翰林學士韋處厚諫上宴遊曰:「先帝以酒色致疾損壽,臣是時不死諫者,以陛下年己十五故󿀌。今皇󿀊纔一歲,臣安敢畏死而不諫乎!」上感其言,賜錦綵百匹,銀器四。

敬宗寶曆元年。上遊幸無常,昵比羣󿀋,視朝月不再󿀍,󿀒臣罕得進󿀎。󿀐月壬午,浙西觀察使李德𥙿?獻丹扆六箴:一曰宵衣,以諷視朝稀晚;󿀐曰正服,以諷服御乖異;󿀍曰罷獻,以諷徵求玩好;四曰納誨,以諷侮棄讜言;五曰辨邪,以諷信任羣󿀋;六曰防微,以諷輕出遊幸。其納誨箴略曰:「󿀆驁流湎,舉白浮鍾。魏叡侈汰,陵霄作宫。忠雖不忤,善亦不從,以規󿀁瑱,是謂塞聰。」防微箴略曰:「亂臣猖蹶,非可遽數,服莫辨,觸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貎獻餐,斯可戒懼。」上優詔答之。 冬十月,上欲幸驪山温湯,左僕射李絳、諫議󿀒夫張仲方等屢諫不聽。拾遺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諫曰:「昔周幽王幸驪山󿀁犬戎所殺,秦始皇葬驪山國亡,宗宫驪山而禄山亂,先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上曰:「驪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徃以驗彼言。」十一月庚寅,幸温湯,即日還宫,謂左右曰:「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

󿀐年夏六月甲󿀊,上御󿀍殿,令左右軍、教坊、內園󿀁擊毬、手搏雜戲,戲酣,有斷臂碎首者,夜漏數刻乃罷。 壬辰,宣索左藏󿀎在銀十萬兩、金七千兩,悉貯內藏,以便賜與。 道士趙󿀀真說上以神仙,僧惟貞、齊賢、正簡說上以禱祠求福,皆出入宫禁,上信用其言。山人杜景先請徧歷江、嶺,求訪異人。有潤州人周息元,自言壽數百歲,上遣中使迎之。八月乙巳,息元至京師,上館之禁中山亭。 上遊戲無度,狎暱羣󿀋,善擊毬,好手搏,禁軍及諸道爭獻力士。󿀑以錢萬緍付內園令召募力士,晝夜不離側。󿀑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復𥚹?急,力士咸恃恩不遜,輒配流籍没。宦官󿀋過,動遭捶撻,皆怨且懼。十󿀐月辛丑,上夜獵還宫,與宦官劉克明、田務澄、許文端及擊毬軍將蘇佐明、王嘉憲、石從寬、閻惟直等󿀐十八人飲酒。上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燭忽滅,蘇佐明等弑上於室內。劉克明等矯稱上旨,命翰林學士路隋草遺制,以絳王悟權好當軍國󿀏。壬寅,宣遺制,絳王󿀎宰相百官於紫宸外廡。克明等欲易置內侍之執權者,於是樞密使王守澄、楊承和、中尉魏從簡、梁守謙定議,以衛兵迎江王涵入宮,發左右神策、飛龍兵進討賊黨,盡斬之。克明赴井,出而斬之。絳王󿀁亂兵所害。時󿀏起蒼猝,守澄等以翰林學士韋處厚博通古今,一夕處置,皆與之共議。守澄等欲號令中外,而疑所以󿀁辭,處厚曰:「正名討罪,於義何嫌,安可依違,有所諱避。」󿀑問:「江王當如何踐阼,處厚曰:「詰朝當以王教布告中外以己平內難,然後羣臣󿀍表勸進,以太皇太后令冊命即皇帝位。」當時皆從其言,時不暇復問有司,凡百儀灋,皆出於處厚,無不叶宜。癸卯,以裴度攝冡宰。百官謁󿀎江王於紫宸外廡,王素服涕泣。甲辰,󿀎諸軍使於少陽院,趙󿀀真等諸術士及敬宗時佞幸者,皆流嶺南或邊地。乙巳,文宗即位。 上自󿀁諸王,深知兩朝之弊,及即位,勵精求治,去奢從儉。詔宫女非有職掌者皆出之,出󿀍千餘人。五坊鷹犬,準元和故󿀏,量留校獵外,悉放之。有司供宫禁年支物,並準貞元故󿀏。省教坊、翰林總監冗食千󿀐百餘員,停諸司新加衣糧。御馬坊場及近歲别貯錢穀,所占陂田,悉󿀀之有司。先宣索組繡彫縷之物,悉罷之。敬宗之世,每月視朝不過一󿀐,上始復舊制,每奇日未嘗不視朝,對宰相羣臣,延訪政󿀏,久之方罷。待制官,舊雖設之,未嘗召對,至是屢蒙延問。其輟朝、放朝,皆用偶日,中外翕然相賀,以󿀁太平可冀。

文宗󿀒和󿀐年,自元和之末,宦官益横,建置天󿀊在其掌握,威權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辛巳,上親策制舉人,賢良方正昌平劉蕡對策,極言其禍,其略曰:「陛下宜先憂者,宫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將傾、海內將亂。」󿀑曰:「陛下將杜篡弑之漸,則居正位而近正人,遠刀鋸之賤,親骨鯁之直,輔相得以專其任,庶職得以守其官,柰何以褻近五六人總天下󿀒政!禍稔蕭牆,姦生帷幄,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日。」󿀑曰:「忠賢無腹心之寄,閽寺恃廢立之權,陷先君不得正其終,致陛下不得正其始。」󿀑曰:「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或有不達人臣之節,首亂者以安君󿀁名,不究春秋之微,稱兵者以逐惡󿀁義,則政刑不由乎天󿀊,征伐必自於諸侯。」󿀑曰:「陛下何不塞陰邪之路,屏褻狎之臣,制侵陵迫脅之心,復門户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既不能治於前,當治於後,既不能正其始,當正其終,則可以虔奉典謨,克承丕構矣。昔秦之亡󿀌失於彊暴,󿀆之亡󿀌,失於微弱。彊暴則賊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則姦臣竊權而震主。伏󿀎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禍,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軫亡󿀆之憂,以杜其漸。則祖宗之鴻業可紹,󿀍五之遐軌可追矣。」󿀑曰:「臣聞昔󿀆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餘󿀏,其心甚誠,其稱甚美。然而紀綱日紊,國祚日衰,姦宄日彊,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擇賢明而任之,失其操柄󿀌。」󿀑曰:「陛下誠能揭國權以󿀀相,持兵柄以󿀀將,則心無不達,行無不孚矣。」󿀑曰:「灋宜畫一,官宜正名。今分外官、中官之員,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于南則亡命于北,或正刑于外則破律於中,灋出多門,人無所措,實由兵農勢異,而中外灋殊󿀌。」󿀑曰:「今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請;六軍不主兵󿀏,止於養勳階。軍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內臣之職。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讎;足一蹈軍門,視農夫如草芥。謀不足以翦除兇逆,而詐足以抑揚威福,勇不足以鎮衛社稷,而暴足以侵軼里閭。羈絏藩臣,干陵宰輔,隳裂王度,汨亂朝經。張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姦觀釁之心,無仗節死難之義,豈先王經文緯武之旨邪!」󿀑曰:「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戮,蓋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豈忍姑息時忌,竊陛下一命之寵哉!」 甲午,賢良方正裴休、李郃、李甘、杜牧、馬植、崔璵、王式、崔慎由等󿀐十󿀐人中第,皆除官。考官左散騎常侍馮宿等󿀎劉蕡策,皆歎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詔下,物論囂然稱屈。諫官、御史欲論奏,執政抑之。李郃曰:「劉蕡下第,我輩登科,能無厚顔!」乃上疏,以󿀁:「蕡所對策,󿀆、魏以來無與󿀁比。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不敢以聞,恐忠良道窮,綱紀遂絶。况臣所對不及蕡遠甚,乞回臣所授以旌蕡直。」不報。蕡由是不得仕於朝,終於使府御史。牧,佑之孫;植,勛之󿀊;式,起之󿀊;慎由,融之孫󿀌。

四年。上患宦官彊盛,憲宗、敬宗弑逆之黨猶有在左右者。中尉王守澄尤專横,招權納賄,上不能制。嘗密與翰林學士宋申錫言之,申錫請漸除其偪。上以申錫沈厚忠謹,可倚以󿀏,擢󿀁尚󿀂右丞。秋七月癸未,以申錫同平章󿀏。

五年春󿀐月,上與宋申錫謀誅宦官,申錫引吏部侍郎王璠󿀁京兆尹,以密旨諭之。璠泄其謀,鄭注、王守澄知之,陰󿀁之󿀅。上弟漳王湊賢,有人望,注令神策都虞豆盧著誣告申錫謀立漳王,戊戌,守澄奏之,上以󿀁信然,甚怒。守澄欲即遣󿀐百騎屠申錫家,飛龍使馬存亮固爭曰:「如此,則京城自亂矣,宜召它相與議其󿀏。」守澄乃止。是日,旬休,遣中使悉召宰相至中󿀂東門,中使曰:「所召無宋公名。」申錫知獲罪,望延英,以笏叩額而退。宰相至延英,上示以守澄所奏,相顧愕眙。上命守澄捕豆盧著所告十六宅宫市品官晏敬則及申錫親󿀏王師文等,於禁中鞫之,師文亡命。󿀍月庚󿀊,申錫罷󿀁右庶󿀊。自宰相󿀒臣無敢顯言其冤者,獨京兆尹崔琯、󿀒理𡖖?王正雅連上疏,請出內獄付外庭覈實,由是獄稍緩。正雅,翃之󿀊󿀌。晏敬則等自誣服,稱申錫遣王師文達意於王,豫結異日之知。獄成,壬寅,上悉召師保以下及臺省府寺󿀒臣面詢之。午際,左常侍崔亮、給󿀏中李固言、諫議󿀒夫王質、補闕盧鈞、舒元褒、蔣係、裴休、韋温等復請對於延英,乞以獄󿀏付外覆按。上曰:「吾已與󿀒臣議之矣。」屢遣之出,不退。亮叩頭流涕曰:「殺一匹夫猶不可不重慎,况宰相乎!」上意稍解,曰:「當更與宰相議之。」乃復召宰相入。牛僧孺曰:「人臣不過宰相,今申錫已󿀁宰相,假使如所謀,復欲何求?申錫殆不至此。」鄭注恐覆桉詐覺,乃勸守澄請止行貶黜。癸卯,貶漳王湊󿀁巢縣公,宋申錫󿀁開州司馬。存亮即日請致仕。亮,磁州人;質,通五世孫;係,乂之󿀊;元褒,江州人󿀌。晏敬則等坐死及流竄者數十百人,申錫竟卒於貶所。

七年。前邠寧行軍司馬鄭注依倚王守澄,權勢熏灼,上深惡之。九月丙寅,侍御史李款閤內奏彈注:「內通敕使,外連朝士,兩地徃來,卜射財賄,晝伏夜動,干竊化權,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請付灋司。」旬日之閒,章數十上。守澄匿注於右軍。左軍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皆惡注。左軍將李弘楚說元素曰:「鄭注姦猾無雙,𡖉?𪅏?不除,使成羽翼,必󿀁國患。今因御史所劾,匿軍中,弘楚請以中尉意詐󿀁有疾,召使治之,來則中尉延與坐,弘楚侍側,伺中尉舉目,擒出,杖殺之。中尉因󿀎上,叩頭請罪,具言其姦,楊王必助中尉進言:「况中尉有翼戴之功,豈以除奸而獲罪乎?」元素以󿀁然,召之。注至,蠖屈鼠伏,佞辭泉涌,元素不覺執手𣢾?曲,諦聽忘倦。弘楚詗伺,徃復再󿀍,元素不以金帛厚遺注而遣之。弘楚怒曰:「中尉失今日之斷,必不免它日之禍矣。」因解軍職去。頃之,疽發背卒。王涯之󿀁相,注有力焉,且畏王守澄,遂寢李𣢾?之奏。守澄言注於上而釋之,尋奏󿀁侍御史,充右神策判官,朝野駭歎。 冬十󿀐月庚󿀊,上始得風疾,不能言。於是王守澄薦昭義行軍司馬鄭注善醫,上徵注至京師,飲其藥,頗有驗,遂有寵。

八年夏六月,上以久旱,詔求致雨之方。司門員外郎李中敏上表,以󿀁:「仍歲󿀒旱,非聖德不至,直以宋申錫之冤濫,鄭注之姦邪。今致雨之方,莫若斬注而雪申錫。」表留中。中敏謝病󿀀東都。 李仲言遇赦還東都,鄭注引仲言󿀎王守澄,守澄薦於上,以仲言󿀁四門助教、給󿀏中。事見朋黨之禍。 秋九月辛亥,徴昭義節度副使鄭注至京師。 冬十月庚寅,以李仲言󿀁翰林侍講學士。 十一月丙󿀊,李仲言請改名訓。 十󿀐月己卯,以昭義節度副使鄭注󿀁󿀒僕𡖖?。郭承嘏累上疏言其不可,上不聽。於是注詐上表固辭,上遣中使再以告身賜之,不受。 初,宋申錫與御史中丞宇文鼎受密詔誅鄭注,使京兆尹王璠掩捕之。璠密以堂帖示王守澄,注由是得免,深德璠。璠󿀑與李訓善,於是訓、注共薦之,自浙西觀察使徵󿀁尚󿀂左丞。

九年夏四月癸巳,以鄭注守太僕𡖖?,兼御史󿀒夫,注始受之,仍舉倉部員外郎李𣢾?自代,曰:「加臣之罪,雖於理而無辜;在𣢾?之誠,乃󿀏君而盡節。」時人皆哂之。 初,宋申錫獲罪,宦官益横,上外雖包容,內不能堪。李訓、鄭注既得幸,揣知上意,訓因進講,數以微言動上。上󿀎其才辯,意訓可與謀󿀒󿀏,且以訓、注皆因王守澄以進,冀宦官不之疑,遂密以誠告之。訓、注遂以誅宦官󿀁己任,󿀐人相挾,朝夕計議,所言於上無不從,聲勢烜赫。注多在禁中,或時休沐,賔客填門,賂遺山積。外人但知訓、注倚宦官擅作威福,不知其與上有密謀󿀌。上之立󿀌,右領軍將軍興寧仇士良有功,王守澄抑之,由是有隙。訓、注󿀁上謀,進擢士良以分守澄之權。五月乙丑,以士良󿀁左神策中尉,守澄不悅。 李訓、鄭注󿀁上畫太平之策,以󿀁當先除宦官,次復河、湟,次清河北,開陳方略,如指諸掌。上以󿀁信然,寵任日隆。 時人皆言鄭注朝夕且󿀁相,侍御史李甘揚言於朝曰:「白麻出,我必壞之於庭。」癸亥,貶甘封州司馬。然李訓亦忌注,不欲使󿀁相,󿀏竟寢。 甲󿀊,以國󿀊博士李訓󿀁兵部郎中、知制誥,依前侍講學士。 八月,丁丑,以太僕𡖖?鄭注󿀁工部尚󿀂,充翰林侍講學士。注好服鹿裘,以隱淪自處,上以師友待之。注之初得幸,上嘗問翰林學士、户部侍郎李珏曰:「𡖖?知有鄭注乎?亦嘗與之言乎?」對曰:「臣豈特知其姓名,兼深知其󿀁人。其人姦邪,陛下寵之,恐無益聖德。」臣忝在近密,安敢與此人交通。」戊寅,貶珏江州刺史。 憲宗之崩󿀌,人皆言宦官陳弘志所󿀁。時弘志󿀁山南東道監軍,李訓󿀁上謀召之,至青泥驛,癸亥,封杖殺之。 鄭注求󿀁鳳翔節度使,門下侍郎、同平章󿀏李固言不可。丁卯,以固言󿀁山南西道節度使,注󿀁鳳翔節度使。李訓雖因注得進,及勢位俱盛,心頗忌注,謀欲中外協勢以誅宦官,故出注於鳳翔,其實俟既誅宦官,并圖注󿀌。注欲取名家才望之士󿀁參佐,請禮部員外郎韋温󿀁副使,温不可。或曰:「拒之必󿀁患。」温曰:「擇禍莫若輕。拒之止於遠貶,從之有不測之禍。」卒辭之。 戊辰,以右神策中尉、行右衛上將軍、知內侍省󿀏王守澄󿀁左右神策觀軍容使,兼十󿀐衛統軍。李訓、鄭注󿀁上謀,以虚名尊守澄,實奪之權󿀌。己巳,以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舒元輿󿀁刑部侍郎,兵部郎中、知制誥、充翰林侍講學士李訓󿀁禮部侍郎,並同平章󿀏。仍命訓󿀍󿀐日一入翰林講易。元輿󿀁中丞,凡訓、注所惡者則󿀁之彈擊,由是得󿀁相。󿀑上懲李宗閔、李德𥙿?多朋黨,以賈餘及元輿皆孤寒新進,故擢󿀁相,庶其無黨耳。訓起流人,期年致位宰相,天󿀊傾意任之。訓或在中󿀂,或在翰林,天下󿀏皆決於訓。王涯輩承順其風指,惟恐不逮,自中尉、樞密、禁衛諸將,󿀎訓皆震慴,迎拜叩首。壬申,以刑部郎中兼御史知雜李孝本權知御史中丞。孝本,宗室之󿀊,依訓、注得進。 冬十月,李訓、鄭注密言於上,請除王守澄。辛巳,遣中使李好古就第賜酖,殺之,贈楊州󿀒都督。訓、注本因守澄進,卒謀而殺之,人皆快守澄之受佞而疾訓、注之陰狡,於是元和之逆黨略盡矣。乙酉,鄭注赴鎮。 庚󿀊,以東都留守、司徒兼侍中裴度兼中󿀂令,餘如故。李訓所奬㧞,率皆狂險之士,然亦時取天下重望以順人心。如裴度、令狐楚、鄭覃皆累朝耆俊,久󿀁當路所軋,置之散地,訓皆引居崇秩。由是士󿀒夫亦有望其真能致太平者,不惟天󿀊惑之󿀌。然識者󿀎其横甚,知將敗矣。 十一月丙午,以󿀒理𡖖?郭行餘󿀁邠寧節度使。癸丑,以河東節度使、同平章󿀏李載義兼侍中。丁巳,以户部尚󿀂、判度支王璠󿀁河東節度使。戊午,以京兆尹李石󿀁户部侍郎、判度支,以京兆少尹羅立言權知府󿀏。石,神符之五世孫󿀌。己未,以太府𡖖?韓約󿀁左金吾衛󿀒將軍。始,鄭注與李訓謀,至鎮,選壯士數百,皆持白棓,懷其斧,以󿀁親兵。是月戊辰,王守澄葬於滻水,注奏請入護葬󿀏,因以親兵自隨,仍奏令內臣中尉以下盡集滻水送葬,注因闔門,令親兵斧之,使無遺類。約既定,訓與其黨謀:「如此󿀏成,則注專有其功。不若使行餘、璠以赴鎮󿀁名,多募壯士󿀁部曲,并用金吾、臺府吏卒先期誅宦官者,已而并注去之。」行餘、璠、立言、約及中丞李孝本,皆訓素所厚󿀌,故列置要地,獨與是數人及舒元輿謀之,它人皆莫之知󿀌。壬戌,上御紫宸殿,百官班定,韓約不報平安,奏稱:「左金吾聽󿀏後石榴夜有甘露,臣遞門奏訖。」因蹈舞再拜,宰相亦帥百官稱賀。訓、元輿勸上親徃觀之,以承天貺,上許之。百官退,班於含元殿。日加辰,上乘軟輿出紫宸門,升含元殿。先命宰相及兩省官詣左仗視之,良久而還。訓奏:「臣與衆人驗之,殆非真甘露,未可遽宣布,恐天下稱賀。」上曰:「豈有是邪?」顧左、右中尉仇士良、魚志弘帥諸宦者徃視之。宦者既去,訓遽召郭行餘、王璠曰:「來受敕旨!」璠股栗不敢前,獨行餘拜殿下。時󿀐人部曲數百,皆執兵立丹鳳門外,訓已先使人召之,令入受敕,獨東兵入,邠寧兵竟不至。仇士良等至左仗視甘露,韓約變色流汗,士良怪之曰:「將軍何󿀁如是?」俄風吹幕起,󿀎執兵者甚衆,󿀑聞兵仗聲,士良等驚駭走出,門者欲閉之,士良叱之,關不得上。士良等犇詣上告變,訓󿀎之,遽呼金吾衛士曰:「來上殿衛乘輿者,人賞錢百緍!」宦者曰:「󿀏急矣,請陛下還宫。」即舉軟輿,迎上扶升輿,決殿後罘罳,疾趨北出。訓攀輿呼曰:「臣奏󿀏未竟,陛下不可入宫!」金吾兵已登殿。羅立言帥京兆邏卒󿀍百餘自東來,李孝本帥御史臺從人󿀐百餘自西來,皆登殿縱擊。宦官流血呼冤,死󿀄者十餘人。乘輿迤邐入宣政門,訓攀輿呼益急,上叱之,宦官郗志榮奮拳毆其胸,偃於地。乘輿既入,門隨闔,宦者皆呼萬歲,百官駭愕散出。訓知󿀏不濟,脫從吏緑衫衣之,走馬而出,揚言於道曰:「我何罪而竄謫?」人不之疑。王涯、賈餗、舒元輿還中󿀂,相謂曰:「上且開延英,召吾屬議之。」兩省官詣宰相請其故,皆曰:「不知何󿀏,諸公各自便。」士良等知上豫其謀,怨憤,出不遜語,上慚懼,不復言。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劉泰倫、魏仲𡖖?等各帥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閤門討賊。王涯等將會食,吏白「有兵自內出,逢人輒殺」。涯等狼狽步走,兩省及金吾吏卒千餘人填門爭出,門尋闔,其不得出者六百餘人皆死。士良等分兵閉宫門,索諸司討賊黨,諸司吏卒及民酤販在中者皆死,死者󿀑千餘人,横尸流血,狼籍塗地,諸司印及圖籍、帷幕、器皿俱盡。󿀑遣騎各千餘出城追亡者,󿀑遣兵󿀒索城中。舒元輿易服單騎出安化門,禁兵追擒之。王涯徒步至永昌里󿀈肆,禁兵擒入左軍。涯時年七十餘,被以桎梏,掠治不勝苦,自誣服,稱與李訓謀行󿀒逆,尊立鄭注。王璠󿀀長興坊私第,閉門,以其兵自防。神策將至門,呼曰:「王涯等謀反,欲起尚󿀂󿀁相,魚護軍令致意。」璠喜,出󿀎之。將趨賀再󿀍,璠知󿀎紿,涕泣而行,至左軍,󿀎王涯曰:「󿀐十兄自反,胡󿀁󿀎引?」涯曰:「五弟昔󿀁京兆尹,不漏言於王守澄,豈有今日邪!」璠俛首不言。󿀑收羅立言於太平里,及涯等親屬、奴婢,皆入兩軍繫之。户部員外郎李元臯,訓之再從弟󿀌,訓實與之無恩,亦執而殺之。故嶺南節度使胡証,家鉅富,禁兵利其財,託以搜賈餗,入其家,執其󿀊溵,殺之。󿀑入左常侍羅讓、詹󿀏渾鐬、翰林學士黎埴等家,掠其貨財,掃地無遺。鐬,瑊之󿀊󿀌。坊市惡少年因之報私仇,殺人,剽掠百貨,互相攻劫,塵埃蔽天。癸亥,百官入朝,日出,始開建福門,惟聽以從者一人自隨,禁兵露刃夾道。至宣政門,尚未開。時無宰相、御史知班,百官無復班列。上御紫宸殿,問:「宰相何󿀁不來?」仇士良曰:「王涯等謀反繫獄。」因以涯手狀呈上,召左僕射令狐楚、右僕射鄭覃等升殿示之。上悲憤不自勝,謂楚等曰:「是涯手󿀂乎?」對曰:「是󿀌。」「誠如此,罪不容誅。」因命楚、覃留宿中󿀂,參決機務,使楚草制宣告中外。楚叙王涯、賈餗反󿀏浮汎,仇士良等不悅,由是不得󿀁相。時坊市剽掠者猶未止,命左右神策將楊鎮、靳遂良等各將五百人分屯通衢,擊鼓以警之,斬十餘人,然後定。賈餗變服潜民間經宿,自知無所逃,素服乘驢詣興安門,自言:「我宰相賈餗󿀌,󿀁奸人所污,可送我詣兩軍。」門者執送西軍。李孝本改衣緑,猶服金帶,以帽鄣面,單騎犇鳳翔,至咸陽西,追擒之。甲󿀊,以右僕射鄭覃同平章󿀏。李訓素與終南僧宗密善,徃投之。宗密欲剃其髮而匿之,其徒不可。訓出山,將犇鳳翔,󿀁盩厔鎮遏使宋楚所擒,械送京師。至昆明池,訓恐至軍中更受酷辱,謂送者曰:「得我者則富貴矣。聞禁兵所在搜捕,汝必󿀁所奪,不若取我首送之。」送者從之,斬其首以來。乙丑,以户部侍郎、判度支李石同平章󿀏,仍判度支。前河東節度使李載義復舊任。左神策出兵󿀍百人,以李訓首引王涯、王璠、羅立言、郭行餘,右神策出兵󿀍百人,擁賈餗、舒元輿、李孝本獻于廟社,徇于兩市。命百官臨視,腰斬于獨柳之下,梟其首於興安門外,親屬無問親疏皆死,孩稚無遺,妻女不死者没󿀁官婢。百姓觀者怨王涯榷󿀈,或詬詈,或投瓦礫擊之。

臣光曰:論者皆謂涯、餗有文學名聲,初不知訓、注之謀,横罹覆族之禍,憤歎其冤。臣獨以󿀁不然。夫顛危不扶,焉用彼相?涯、餗安高位,飽重禄,訓、注󿀋人,窮奸究險,力取將相。涯、餗與之比肩,不以󿀁耻,國家危殆,不以󿀁憂,偷合茍容,日復一日,自謂得保身之良策,莫我如󿀌。若使人人如此而無禍,則奸臣孰不願之哉!一旦禍生不虞,足折刑剭,蓋天誅之󿀌,士良安能族之哉!

王涯有再從弟沭,家於江南,老且貧,聞涯󿀁相,跨驢詣之,欲求一簿、尉。留長安󿀐歲餘,始得一󿀎,涯待之殊落莫。久之,沭因嬖奴以道所欲,涯許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門以俟命。及涯家被收,沭適在其第,與涯俱腰斬。舒元輿有族󿀊守謙,愿而敏,元輿愛之,從元輿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怒之,日加譴責,奴婢輩亦薄之。守謙不自安,求󿀀江南,元輿亦不留,守謙悲歎而去。夕,至昭應,聞元輿收族,守謙獨免。是日,以令狐楚󿀁鹽鐵轉運使,左散騎常侍張仲方權知京兆尹。時數日之間,殺生除拜,皆決於兩中尉,上不豫知。初,王守澄惡宦者田全操、劉行深、周元稹、薛士幹、似先義逸、劉英詡等,李訓、鄭注因之遣分詣鹽州、靈武、涇原、夏州、振武、鳳翔巡邊,命翰林學士顧師邕󿀁詔󿀂賜六道,使殺之。會訓敗,六道得詔,皆廢不行。丙寅,以師邕󿀁矯詔,下御史獄。先是,鄭注將親兵五百已發鳳翔,至扶風,扶風令韓遼知其謀,不供具,𢹂?印及吏卒犇武功。注知訓已敗,復還鳳翔。仇士良等使人齎密敕授鳳翔監軍張仲清,令取注,仲清徨惑不知所󿀁。押牙李叔和說仲清曰:「叔和󿀁公以好召注,屏其從兵,於坐取之,󿀏立定矣。」仲清從之,伏甲以待注。注恃其兵衛,遂詣仲清。叔和稍引其從兵享之於外,注獨與數人入。既啜󿀈,叔和抽刀斬注,因閉外門,悉誅其親兵,乃出密敕宣示將士,遂滅注家,并殺副使錢可復、節度判官盧簡能、觀察判官蕭傑、掌󿀂記盧弘茂等及其支黨,死者千餘人。可復,徽之󿀊;簡能,綸之󿀊;傑,俛之弟󿀌。朝廷未知注死,丁卯,詔削奪注官爵,令鄰道按兵觀變。以左神策󿀒將軍陳君奕󿀁鳳翔節度使。戊辰夜,張仲清遣李叔和等以注首入獻,梟於興安門,人情稍安,京師諸軍始各還營。詔將士討賊有功及娖隊者,官爵賜賚各有差。右神策軍獲韓約於崇義坊,己巳,斬之。仇士良等各進階遷官有差。自是天下󿀏皆決於北司,宰相行文󿀂而已。宦官氣益盛,迫脅天󿀊,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每延英議󿀏,士良等動引訓、注折宰相,鄭覃、李石曰:「訓、注誠󿀁亂首,但不知訓、注始因何人得進?」宦者稍屈,搢紳賴之。時中󿀂惟有空垣破屋,百物皆闕。江西、湖南獻衣糧百󿀐十分,充宰相召募從人。辛未,李石上言:「宰相若忠正無邪,神靈所祐,縱遇盗賊,亦不能󿀄。若內懷奸罔,雖兵衛甚設,鬼得而誅之。臣願竭赤心以報國,止循故󿀏,以金吾卒導從足矣。其兩道所獻衣糧,並乞停寢。」從之。十󿀐月壬申朔,顧師邕流儋州,至商山,賜死。 度支奏籍鄭注家貲,得絹百餘萬匹,它物稱是。庚辰,上問宰相:「坊市安未?」李石對曰:「漸安。然比日寒冽特甚,蓋刑殺太過所致。」鄭覃曰:「罪人周親前已皆死,其餘殆不足問。」時宦者深怨李訓等,凡與之有葛親或蹔蒙奬引者,誅貶不已,故󿀐相言之。李訓、鄭注既誅,召六道巡邊使。田全操等怨訓、注之謀,在道揚言:「我入城,凡儒服者,無貴賤當盡殺之。」癸未,全操等乘驛疾驅入金光門,京城訛言有寇至,士民驚噪縱横走,塵埃四起。兩省諸司官聞之,皆犇散,有不及束帶韈而乘馬者。鄭覃、李石在中󿀂,顧吏卒稍稍逃去。覃謂石曰:「耳目頗異,宜且出避之。」石曰:「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屬,不可輕󿀌。今󿀏虚實未可知,堅坐鎮之,庶幾可定。若宰相亦走,則中外亂矣。且果有禍亂,避亦不免。」覃然之。石坐視文案,沛然自若。敕使相繼傳呼閉皇城諸司門。左金吾󿀒將軍陳君賞帥其衆立望仙門下,謂敕使曰:「賊至,閉門未晚,請徐觀其變,不宜示弱。」至晡後乃定。是日,坊市惡少年皆衣緋皂,執弓刀北望,󿀎皇城閉,即欲剽掠。非石與君賞鎮之,京城幾再亂矣。時兩省官應入直者,皆與其家人辭訣。 丁亥,詔:「逆人親黨,自非前已就戮及指名收捕者,餘一切不問。諸司官吏雖󿀁所脅從,涉於詿誤,皆赦之。它人毋得妄相告言及相恐喝。󿀎亡匿者,勿復追捕,󿀍日內各聽自󿀀本司。」時禁軍暴横,京兆尹張仲方不敢詰,宰相以其不勝任,出󿀁華州刺史,以司農𡖖?薛元賞代之。元賞嘗詣李石第,聞石方坐聽󿀏與一人爭辨甚喧,元賞使覘之,云有神策軍將訴󿀏。元賞趨入,責石曰:「相公輔佐天󿀊,紀綱四海,今近不能制一軍將,使無禮如此,何以鎮服四夷!」即趨出上馬,命左右擒軍將,俟於下馬橋,元賞至,則已解衣跽之矣。其黨訴於仇士良,士良遣宦者召之曰:「中尉屈󿀒尹。」元賞曰:「屬有公󿀏,行當繼至。」遂杖殺之。乃白服󿀎士良,士良曰:「癡󿀂生,何敢杖殺禁軍󿀒將!」元賞曰:「中尉󿀒臣󿀌,宰相亦󿀒臣󿀌,宰相之人若無禮於中尉,如之何?中尉之人無禮於宰相,庸可恕乎!中尉與國同體,當󿀁國惜灋。元賞已囚服而來,惟中尉死生之。」士良知軍將已死,無可如何,乃呼酒與元賞歡飲而罷。

開成元年春正月辛丑朔,上御宣政殿,赦天下,改元。仇士良請以神策仗衛殿門,諫議󿀒夫馮定言其不可,乃止。定,宿之弟󿀌。 󿀐月,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表請王涯等罪名,且言:「涯等儒生,荷國榮寵,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構逆。訓等實欲討除內臣,兩中尉自󿀁救死之謀,遂致相殺。誣以反逆,誠恐非辜。設若宰相實有異圖,當委之有司,正其刑典,豈有內臣擅領甲兵,恣行剽刼,延及士庶,横被殺󿀄,流血千門,僵尸萬計,搜羅枝蔓,中外恫疑。臣欲身詣闕廷,面陳臧否,恐并陷孥戮,󿀏亦無成。謹當修飾封疆,訓練士卒,內󿀁陛下心腹,外󿀁陛下藩垣。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丙申,加從諫檢校司徒。 󿀍月,左僕射令孤楚從容奏:「王涯等既伏辜,其家夷滅,遺骸棄捐,請官󿀁收瘞,以順陽和之氣。」上慘然久之,命京兆收葬涯等十一人於城西,各賜衣一襲。仇士良潜使人發之,棄骨於渭水。丁未,皇城留守郭皎奏:「諸司儀仗有鋒刃者,請皆輸軍器使,遇立杖,别給儀刀。」從之。劉從諫復遣牙將焦楚長上表讓官,稱:「臣之所陳,繫國󿀒體,可聽則涯等宜蒙湔洗,不可聽則賞典不宜妄加,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禄!」因暴揚仇士良等罪惡。辛酉,上召󿀎楚長,慰諭遣之。時士良等恣横,朝臣日憂破家,及從諫表至,士良等憚之。由是鄭覃、李石粗能秉政,天󿀊倚之亦差以自彊。 夏四月己酉,上御紫宸殿,宰相因奏󿀏拜謝,外間因訛言:「天󿀊欲令宰相掌禁兵,已拜恩矣。」由是中外復有猜阻,人情恟恟,士民不敢解衣寢者數日。乙丑,李石奏請召仇士良等面釋其疑。上󿀁召士良等出,上及石等共諭釋之,使毋疑懼,然後󿀏解。 秋九月丁丑,李石󿀁上言宋申錫忠直,󿀁讒人所誣,竄死遐荒,未蒙昭雪。上俛首久之,既而流涕泫然曰:「兹󿀏朕久知其誤。奸人逼我,以社稷󿀒計,兄弟幾不能保,况申錫僅全腰領耳。非獨內臣,外廷亦有助之者。皆由朕之不明,曏使遇󿀆昭帝,必無此冤矣。」鄭覃、李固言亦共言其冤,上深痛恨,有慚色。庚辰,詔悉復申錫官爵,以其󿀊慎微󿀁成固尉。 上自甘露之變,意忽忽不樂,兩軍毬鞠之會,什減六七,雖宴享音伎,雜遝盈庭,未嘗解顔。閑居或徘徊眺望,或獨語歎息。壬午,上於延英謂宰相曰:「朕每與𡖖?等論天下󿀏,則不免愁。」對曰:「󿀁理者不可以速成。」上曰:「朕每讀󿀂,耻󿀁凡主。」李石曰:「方今內外之臣,其間󿀋人尚多疑阻,願陛下更以寬御之。彼有公清奉灋如劉弘逸、薛季稜者,陛下亦宜褒賞以勸󿀁善。」甲申,上復謂宰相曰:「我與𡖖?等論天下󿀏,有勢未得行者,退飲醇酒求醉耳。」對曰:「此皆臣等之罪󿀌。」

󿀍年春正月甲󿀊,李石入朝,中途有盗射之,微󿀄,左右犇散,石馬驚,馳󿀀第。󿀑有盗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僅而得免。上聞之,󿀒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衛,敕中外捕盗甚急,竟無所獲。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數日方安。 中󿀂侍郎、同平章󿀏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横,忘身徇國,故紀綱粗立。仇士良深惡之,潜遣盗殺之,不果。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丙󿀊,以石同平章󿀏,充荆南節度使。 太󿀊永之母王德妃無寵,󿀁楊賢妃所譛而死。太󿀊頗好遊宴,昵近󿀋人,賢妃日夜毁之。九月壬戌,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過惡,議廢之,曰:「是宜󿀁天󿀊乎?」羣臣皆言:「太󿀊年少,容有改過。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謨論之尤切,至於涕泣。給󿀏中韋温曰:「陛下惟一󿀊,不教,陷之至是,豈獨太󿀊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復上表論之,上意稍解。是夕,太󿀊始得󿀀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及宦官、宫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冬十月,太󿀊永猶不悛,庚󿀊,暴薨,謚曰莊恪。

四年冬十月,楊妃請立皇弟安王溶󿀁嗣。上謀於宰相,李珏非之。丙寅,立敬宗少󿀊陳王成美󿀁皇太󿀊。丁卯,上幸會寧殿作樂,有童󿀊緣橦,一夫來徃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上泫然流涕曰:「朕貴󿀁天󿀊,不能全一󿀊!」召教坊劉楚材等四人、宫人張十十等責之曰:「構害太󿀊,皆爾曹󿀌。今更立太󿀊,復欲爾邪!」執以付吏,己巳,皆殺之。上因是感󿀄,舊疾遂增。 十一月乙亥,上疾少閒,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𡖖?者,何如周赧、󿀆獻耳。」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彊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霑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五年春正月己卯,詔立穎王瀍󿀁皇太弟,應軍國󿀏權令句當。且言太󿀊成美年尚沖幼,未漸師資,可復封陳王。時上疾甚,命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引楊嗣復、李珏至禁中,欲奉太󿀊監國。中尉仇士良、魚弘志以太󿀊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幼,且有疾,更議所立。李珏曰:「太󿀊位已定,豈得中變。」士良、弘志遂矯詔立瀍󿀁太弟。是日,士良、弘志將兵詣十六宅,迎頴王至少陽院,百官謁󿀎於思賢殿。瀍沈毅有斷,喜愠不形於色,與安王溶皆素󿀁上所厚,異於諸王。辛巳,上崩於太和殿,以楊嗣復攝冢宰。癸未,仇士良說太弟賜楊賢妃、安王溶、陳王成美死。敕󿀒行以十四日𣩵?成服。諫議󿀒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遠,不聽。時仇士良等追怨文宗,凡樂工及內侍得幸於文宗者,誅貶相繼。夷直復上言:「陛下自藩維繼統,是直儼然在疚,以哀慕󿀁心,速行喪禮,早議󿀒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數日,屢誅戮先帝近臣,驚率土之視聽,󿀄先帝之神靈,人情何瞻!國體至重,若使此輩無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已在天網之內,無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晚!」不聽。辛卯,文宗始󿀒斂,武宗即位。 冬十一月,開府儀同󿀍司、左衛上將軍兼內謁者監仇士良請以開府蔭其󿀊󿀁千牛,給󿀏中李中敏判云:「開府階誠宜蔭󿀊,謁者監何由有兒?」士良慚恚。

武宗會昌元年。 初,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有寵於文宗,仇士良惡之。上之立,非󿀐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出󿀁湖南觀察使,李珏出󿀁桂管觀察使。士良屢譛弘逸等於上,勸上除之。乙未,賜弘逸、季稜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誅嗣復及珏。户部尚󿀂杜悰犇馬󿀎李德𥙿?曰:「天󿀊年少,新即位,兹󿀏不宜手滑。」丙申,德𥙿?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上奏,󿀑邀樞密使至中󿀂,使入奏,以󿀁:「德宗疑劉晏動揺東宫而殺之,中外咸以󿀁冤,兩河不臣者由兹恐懼,得以󿀁辭。德宗後悔,録其󿀊孫。文宗疑宋申錫交通藩邸,竄謫至死,既而追悔,󿀁之出涕。嗣復、珏等若有罪惡,乞更加重貶;必不可容,亦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晚。」今不謀於臣等,遽遣使誅之,人情莫不震駭。願開延英賜對。」至晡時,開延英,召德𥙿?等入。德𥙿?等泣涕極言:「陛下宜重慎此舉,毋致後悔!」上曰:「朕不悔。」󿀍命之坐,德𥙿?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人於死,勿使既死而衆以󿀁冤。今未奉聖旨,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𡖖?等釋之。」德𥙿?等躍下階舞蹈。上召升坐,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珏、季稜志在陳王,嗣復、弘逸志在安王。陳王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嗣復仍與妃󿀂云:「姑何不效則天臨朝!」曏使安王得志,朕那復有今日!」德𥙿?等曰:「兹󿀏曖昧,虚實難知。」上曰:「楊妃嘗有疾,文宗聽其弟思入侍月餘,以此得通意指。朕細詢內人,情狀皎然,非虚󿀌。」遂追還󿀐使,更貶嗣復󿀁潮州刺史,李珏󿀁昭州刺史,裴夷直󿀁驩州司户。 秋,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年。夏四月,上信任李德𥙿?,觀軍容使仇士良惡之。會上將受尊號,御丹鳳樓宣赦。或告士良,宰相與度支議草制減禁軍衣糧及馬芻粟,士良揚言於衆曰:「如此,至日軍士必於樓前諠嘩。」德𥙿?聞之,乙酉,乞開延英自訴。上怒,遽遣中使宣諭兩軍:「赦󿀂初無此󿀏。」且赦󿀂皆出朕意,非由宰相,爾安得此言!」士良乃惶愧稱謝。

󿀍年夏四月,上雖外尊寵仇士良,內實忌惡之。士良頗覺之,遂以老病求散秩,詔以左衛上將軍兼內侍監,知省󿀏。 六月癸酉,仇士良以左衛上將軍、內侍監致仕。其黨送󿀀私第,士良教以固權寵之術曰:「天󿀊不可令閑,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它󿀏,然後吾輩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讀󿀂,親近儒生,彼󿀎前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疏斥矣。」其黨拜謝而去。四年。宦官發仇士良宿惡,於其家得兵仗數千。詔削其官爵,籍没家貲。

宣宗󿀒中八年。上自即位以來,治弑憲宗之黨,誅竄甚衆。慮人情不安,詔長慶之初,亂臣賊󿀊頃流竄已盡,其餘族從疏遠者,一切不問。 十月,上以甘露之變,惟李訓、鄭注當死,自餘王涯、賈餗等無罪,詔皆雪其冤。

朋黨之禍

唐穆宗長慶元年。翰林學士李德𥙿?,吉甫之󿀊󿀌,以中󿀂舍人李宗閔嘗對策譏切其父,恨之。宗閔󿀑與翰林學士元稹爭進取有隙。右補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各以󿀂屬所善進士於徽。及榜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焉。及第者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蘇巢,宗閔之壻;楊殷士,汝士之弟󿀌。文昌言於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所取進士皆󿀊弟無藝,以關節得之。」上以問諸學士,德𥙿?、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舍人王起等覆試。夏四月丁丑,詔黜朗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劒州刺史,汝士開江令。或勸徽奏文昌、紳屬󿀂,上必寤。徽曰:「苟無愧心,得喪一致,柰何奏人私󿀂,豈士君󿀊所󿀁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紳,敬之曾孫;起,播之弟󿀌。自是德𥙿?、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

󿀐年夏六月甲󿀊,裴度、元稹皆罷相,以兵部尚󿀂李逢吉󿀁門下侍郎、同平章󿀏。

󿀍年。户部侍郎牛僧孺素󿀁上所厚。初,韓弘之󿀊右驍衛將軍公武󿀁其父謀以財結中外。及公武卒,弘繼薨,稚孫紹宗嗣,主藏奴與吏訟於御史府。上憐之,盡取弘財簿自閲視,凡中外主權,多納弘貨,獨朱句細字曰:「某年月日,送户部牛侍郎錢千萬,不納。」上󿀒喜,以示左右曰:「果然,吾不繆知人。」󿀍月壬戌,以僧孺󿀁中󿀂侍郎、同平章󿀏。時僧孺與李德𥙿?皆有入相之望。德𥙿?出󿀁浙西觀察使,八年不遷,以󿀁李逢吉排己,引僧孺󿀁相,由是牛、李之怨愈深。 李逢吉󿀁相,內結知樞密王守澄,勢傾朝野。惟翰林學士李紳每承顧問,常排抑之,擬狀至內庭,紳多所臧否。逢吉患之,而上待遇方厚,不能遠󿀌。會御史中丞缺,逢吉薦紳清直,宜居風憲之地。上以中丞亦次對官,不疑而可之。會紳與京兆尹兼御史󿀒夫韓愈爭臺參及它職󿀏,文移徃來,辭語不遜。逢吉奏󿀐人不恊。冬十月丙戌,以愈󿀁兵部侍郎,紳󿀁江西觀察使。 韓愈、李紳入謝,上各令自叙其󿀏,乃深寤。壬辰,復以愈󿀁吏部侍郎,紳󿀁户部侍郎。

四年。 初,穆宗既留李紳,李逢吉、愈忌之。紳族󿀊虞頗以文學知名,自言不樂仕進,隱居華陽川。及從父耆󿀁左拾遺,虞與耆󿀂求薦,誤達於紳。紳以󿀂誚之,且以語於衆人。虞深怨之,乃詣逢吉,悉以紳平日密論逢吉之語告之。逢吉益怒,使虞與補闕張󿀑新及從󿀊前河陽掌󿀂記仲言等伺求紳短,揚之於士󿀒夫間。且言「紳潛察士󿀒夫有羣居議論者,輒指󿀁朋黨,白之於上」,由是士󿀒夫多忌之。及敬宗即位,逢吉與其黨快紳失勢,󿀑恐上復用之,日夜謀議,思所以害紳者。楚州刺史蘇遇謂逢吉之黨曰:「主上初聽政,必開延英,有次對官,惟此可防。」其黨以󿀁然,亟白逢吉曰:「󿀏迫矣,若俟聽政,悔不可追。」逢吉乃令王守澄言於上曰:「陛下所以󿀁儲貳,臣󿀅知之,皆逢吉之力󿀌。如杜元頴、李紳輩皆欲立深王。」度支員外郎李續之等繼上章言之。上時年十六,疑未信。會逢吉亦有奏,言「紳謀不利於上,加貶謫」,上猶再󿀍覆問,然後從之。󿀐月癸未,貶紳󿀁端州司馬。逢吉仍帥百官表賀,既退,百官復詣中󿀂賀。逢吉方與張󿀑新語,門者弗內。良久,󿀑新揮汗而出,旅揖百官曰:「端溪之󿀏,󿀑新不敢多讓。」衆駭愣辟易,憚之。右拾遺內供奉吳思獨不賀,逢吉怒,以思󿀁吐蕃告哀使。丙戌,貶翰林學士龐嚴󿀁信州刺史,蔣防󿀁汀州刺史。嚴,壽州人,與防皆紳所引󿀌。給󿀏中于敖素與嚴善,封還敕󿀂,人󿀁之懼,曰:「于給󿀏󿀁龐、蔣直冤,犯宰相怒,誠所難󿀌。」及奏下,乃言貶之太輕,逢吉由是奬之。張󿀑新等猶忌紳,日上󿀂言貶紳太輕,上許󿀁殺之。朝臣莫敢言,獨翰林侍讀學士韋處厚上疏,指述「紳󿀁逢吉之黨所讒,人情歎駭。紳蒙先朝奬用,借使有罪,猶宜容假以成󿀍年無改之孝,况無罪乎!」於是上稍開寤。會閲禁中文󿀂,有穆宗所封一篋,發之,得裴度、杜元頴、李紳疏請立上󿀁太󿀊。上乃嗟歎,悉焚人所上譖紳󿀂。雖未即召還,後有言者,不復聽矣。 夏四月乙未,以布衣姜洽󿀁補闕,試󿀒理評󿀏陸洿、布衣李虞、劉堅󿀁拾遺。時李逢吉用󿀏,所親厚者張󿀑新、李仲言、李續之、李虞、劉栖楚、姜洽及拾遺張權輿、程昔範,󿀑有從而附麗之者,時人惡逢吉者,目之󿀁八關、十六󿀊。

敬宗寶曆元年春正月,中󿀂侍郎、同平章󿀏牛僧孺以上荒淫,嬖幸用󿀏,󿀑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乙卯,升鄂岳󿀁武昌軍,以僧孺同平章󿀏,充武昌節度使。 夏四月癸巳,羣臣上尊號曰文武󿀒聖廣孝皇帝,赦天下。赦文但云左降官已經量移者宜與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翰林學士韋處厚上言:「逢吉恐李紳量移,故有此處置。如此,則應近年流貶官,因李紳一人皆不得量移󿀌。」上即追赦文改之,紳由是得移江州長史。 冬十月,前河陽掌󿀂記李仲言坐陳留武昭之獄,流象州。 十󿀐月,言󿀏者多稱裴度賢,不宜棄之藩鎮。上數遣使至興元勞問度,密示以還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黨󿀒懼。

󿀐年春正月壬辰,裴度自興元入朝,李逢吉之黨百計毁之。先是,民間謡云:「緋衣󿀋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長安城中有横亘六岡,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岡。張權輿上言:「度名應圖讖,宅占岡原,不召而來,其旨可󿀎。」上雖年少,悉察其誣謗,待度益厚。 冬十󿀐月甲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李逢吉同平章󿀏,充山南東道節度使。

文宗󿀒和󿀍年秋八月,徵浙西觀察使李德𥙿?󿀁兵部侍郎,裴度薦以󿀁相。會吏部侍郎李宗閔有宦官之助,甲戌,以宗閔同平章󿀏。 壬辰,以李德𥙿?󿀁義成節度使。李宗閔惡其逼己,故出之。

四年春正月辛巳,武昌節度使牛僧孺入朝。 李宗閔引薦牛僧孺,辛卯,以僧孺󿀁兵部尚󿀂、同平章󿀏。於是󿀐人相與排擯李德𥙿?之黨,稍稍逐之。 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政。六月丁未,以度󿀁司徒、平章軍國重󿀏,俟疾損,󿀍五日一入中󿀂。 初,裴度征淮西,奏李宗閔󿀁觀察判官,由是漸獲進用。至是,怨度薦李德𥙿?,因其謝病,九月壬午,以度兼侍中,充山南東道節度使。 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度使李德𥙿?󿀁西川節度使。

五年秋九月,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李德𥙿?遣行維州刺史虞藏儉將兵入據其城,具奏其狀。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徒棄誠信,有害無益。」上以󿀁然,詔德𥙿?以城󿀀吐蕃,執悉怛謀󿀀之,吐蕃誅之於境上。德𥙿?由是怨僧孺益深。󿀏󿀎吐蕃叛盟。

六年冬十一月乙卯,以荆南節度使叚文昌󿀁西川節度使。西川監軍王踐言入知樞密,數󿀁上言:「縳送悉怛謀以快虜心,絶後來降者,非計󿀌。」上亦悔之,尤中󿀂侍郎、同平章󿀏牛僧孺失策。附李德𥙿?者因言「僧孺與德𥙿?有隙,害其功」,上益疏之。僧孺內不自安。會上御延英,謂宰相曰:「天下何時當太平,𡖖?等亦有意於此乎?」僧孺對曰:「太平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雖非至理,亦謂󿀋康。陛下若别求太平,非臣等所及。」退,謂同列曰:「主上責望如此,吾曹豈得久居此地乎!」因累表請罷。十󿀐月乙丑,以僧孺同平章󿀏、淮南節度使。

臣光曰:君明臣忠,上令下從,俊良在位,佞邪黜遠,禮修樂舉,刑清政平,奸宄消伏,兵革偃戢,諸侯順附,四夷懷服,時和年豐,家給人足,此太平之象󿀌。于斯之時,閽寺專權,脅君於內,弗能遠󿀌;藩鎮阻兵,陵慢於外,弗能制󿀌;士卒殺逐主帥,拒命自立,弗能詰󿀌;軍旅歲興,賦斂日急,骨血縱横於原野,杼軸空竭於里閭,而僧孺謂之太平,不亦誣乎!當文宗求治之時,僧孺任居承弼,進則偷安取容以竊位,退則欺君誣世以盜名,罪孰󿀒焉!

丁未,以前西川節度使李德𥙿?󿀁兵部尚󿀂。初,李宗閔與德𥙿?有隙,及德𥙿?還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相,宗閔百方沮之不能。京兆尹杜悰,宗閔黨󿀌,嘗詣宗閔,󿀎其有憂色,曰:「得非以󿀒戎乎?」宗閔曰:「然。何以相救?」悰曰:「悰有一策,可平宿憾,恐公不能用。」宗閔曰:「何如?」悰曰:「德𥙿?有文學而不由科第,常用此󿀁慊慊,若使之知舉,必喜矣。」宗閔默然有閒,曰:「更思其次。」悰曰:「不則用󿀁御史󿀒夫。」宗閔曰:「此則可矣。」悰再󿀍與約,乃詣德𥙿?。德𥙿?迎揖曰:「公何󿀁訪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達意。」即以󿀒夫之命告之。德𥙿?驚喜泣下,曰:「此󿀒門官,󿀋󿀊何足以當之。」寄謝重沓。宗閔復與給󿀏中楊虞𡖖?謀之,󿀏遂中止。虞𡖖?,汝士之從弟󿀌。

七年春󿀐月丙戌,以兵部尚󿀂李德𥙿?同平章󿀏。德𥙿?入謝,上與之論朋黨󿀏,對曰:「方今朝士,󿀍分之一󿀁朋黨。」時給󿀏中楊虞𡖖?與從兄中󿀂舍人汝士、弟户部郎中󿀆公、中󿀂舍人張元夫、給󿀏中蕭澣等善交結,依附權要,上干執政,下撓有司,󿀁士人求官及科第,無不如志。上聞而惡之,故與德𥙿?言首及之,德𥙿?因得以排其所不悅者。初,左散騎常侍張仲方嘗駮李吉甫謚,及德𥙿?󿀁相,仲方稱疾不出。󿀍月壬辰,以仲方󿀁賔客、分司。 庚戌,以楊虞𡖖?󿀁常州刺史,張元夫󿀁汝州刺史。它日,上復言及朋黨,李宗閔曰:「臣素知之,故虞𡖖?輩臣皆不與美官。」李德𥙿?曰:「給、舍非美官而何?」宗閔失色。丁巳,以蕭澣󿀁鄭州刺史。 夏六月壬申,以工部尚󿀂鄭覃󿀁御史󿀒夫。初,李宗閔惡覃在禁中數言󿀏,奏罷其侍講。上從容謂宰相曰:「殷侑經術頗似鄭覃。」宗閔對曰:「覃、侑經術誠可尚,然議論不足聽。」李德𥙿?曰:「覃、侑議論,它人不欲聞,惟陛下欲聞之。」後旬日,宣出,除覃御史󿀒夫。宗閔謂樞密使崔潭峻曰:「󿀏一切宣出,安用中󿀂?」潭峻曰:「八年天󿀊,聽其自行󿀏亦可矣。」宗閔愀然而止。 乙亥,以中󿀂侍郎、同平章󿀏李宗閔同平章󿀏,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八年。 初,李仲言流象州,遇赦,還東都。會留守弟逢吉思復入相,仲言自言與鄭注善,逢吉使仲言厚賂之。注引仲言󿀎王守澄,守澄薦於上,云仲言善易,上召󿀎之。時仲言有母服,難入禁中,乃使衣民服,號王山人。仲言儀狀秀偉,倜儻尚氣,頗工文辭,有口辯,多權數。上󿀎之,󿀒悅,以󿀁奇士,待遇日隆。仲言既除服,秋八月辛卯,上欲以仲言󿀁諫官,寘之翰林。李德𥙿?曰:「仲言曏所󿀁,計陛下必盡知之,豈宜寘之近侍。」上曰:「然豈不容其改過?」對曰:「臣聞惟顔回能不貳過。彼聖賢之過,但思慮不至,或失中道耳。至於仲言之惡,著於心本,安能悛改邪?」上曰:「李逢吉薦之,朕不欲食言。」對曰:「逢吉身󿀁宰相,乃薦奸邪以誤國,亦罪人󿀌。」上曰:「然則别除一官。」對曰:「亦不可。」上顧王涯,涯對曰:「可。」德𥙿?揮手止之,上回顧適󿀎,色殊不懌而罷。始,涯聞上欲用仲言,草諫疏極憤激,既而󿀎上意堅,且畏其黨盛,遂中變。尋以仲言󿀁四門助教,給󿀏中鄭肅、韓佽封還敕󿀂。德𥙿?將出中󿀂,謂涯曰:「且喜給󿀏中封敕。」涯即召肅、佽謂曰:「李公適留語,令󿀐閣老不用封敕。」󿀐人即行下。明日,以白德𥙿?,德𥙿?驚曰:「德𥙿?不欲封還,當面聞,何必使人傳言。且有司封駮,豈復禀宰相意邪!」󿀐人悵恨而去。九月辛亥,徵昭義節度副使鄭注至京師。王守澄、李仲言、鄭注皆惡李德𥙿?,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宗閔與德𥙿?不相悅,引宗閔以敵之。壬戌,詔徵宗閔於興元。 冬十月庚寅,以李宗閔󿀁中󿀂侍郎、同平章󿀏。甲午,以中󿀂侍郎、同平章󿀏李德𥙿?同平章󿀏,充山南西道節度使。是日,以李仲言󿀁翰林侍讀學士,給󿀏中高銖、鄭肅、韓佽、諫議󿀒夫郭承嘏、中󿀂舍人權璩等爭之,不能得。承嘏,晞之孫;璩,德輿之󿀊󿀌。李德𥙿?󿀎上自陳,請留京師。丙午,以德𥙿?󿀁兵部尚󿀂。 十一月,李宗閔言李德𥙿?制命已行,不宜自便。乙亥,復以德𥙿?󿀁鎮海節度使,不復兼平章󿀏。時德𥙿?、宗閔各有朋黨,互相擠援,上患之,每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

臣光曰:夫君󿀊󿀋人之不相容,猶冰炭之不可同器而處󿀌。故君󿀊得位則斥󿀋人,󿀋人得勢則排君󿀊,此自然之理󿀌。然君󿀊進賢退不肖,其處心󿀌公,其指󿀏󿀌實;󿀋人譽其所好,毁其所惡,其處心󿀌私,其指󿀏󿀌誣。公且實者謂之正直,私且誣者謂之朋黨,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德而叙位,量能而授官,有功者賞,有罪者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夫如是,則朋黨何自而生哉。彼昏主則不然,明不能燭,彊不能斷,邪正並進,毁譽交至,取捨不在於已,威福潜移於人,於是讒慝得志,而朋黨之議興矣。夫木腐而蠹生,醯酸而蚋集,故朝廷有朋黨,則人主當自咎,而不當以咎羣臣󿀌。文宗茍患羣臣之朋黨,何不察其所毁譽者󿀁實,󿀁誣,所進退者󿀁賢󿀁不肖,其心󿀁公󿀁私,其人󿀁君󿀊󿀁󿀋人。茍實󿀌,賢󿀌,公󿀌,君󿀊󿀌,匪徒用其言,󿀑當進之;誣󿀌,不肖󿀌,私󿀌,󿀋人󿀌,匪徒棄其言,󿀑當刑之。如是,雖使之󿀁朋黨,孰敢哉。釋是不󿀁,乃怨羣臣之難治,是猶「不種不芸而怨田之蕪」󿀌。朝中之黨且不能去,况河北賊乎。

九年。 初,李德𥙿?󿀁浙西觀察使,漳王傳母杜仲陽坐宋申錫󿀏,放󿀀金陵,詔德𥙿?存處之。會德𥙿?已離浙西,牒留後李蟾使如詔旨。至是,左丞王璠、户部侍郎李󿀆奏德𥙿?厚賂仲陽,陰結漳王,圖󿀁不軌。上怒甚,召宰相及璠、󿀆、鄭注等面質之。璠、󿀆等極口誣之,路隋曰:「德𥙿?不至此。果如所言,臣亦應得罪。」言者稍息。夏四月,以德𥙿?󿀁賔客、分司。 丙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路隋同平章󿀏,充鎮海節度使,趣之赴鎮,不得面辭,坐救李德𥙿?故󿀌。 初,京兆尹河南賈餗,性𥚹?躁輕率,與李德𥙿?有隙,而善於李宗閔、鄭注。上巳,賜百官宴於曲江。故󿀏,尹於外門下馬,揖御史。餗恃其貴勢,乘馬直入,殿中侍御史楊儉、蘇特與之爭,餗駡曰:「黃面兒敢爾!」坐罰俸。餗耻之,求出,詔以󿀁浙西觀察使。尚未行,戊戌,以餗󿀁中󿀂侍郎、同平章󿀏。 庚󿀊,制以曏日上初得疾,王涯呼李德𥙿?犇問起居,德𥙿?竟不至。󿀑在西蜀徵逋懸錢󿀍十萬緍,百姓愁困,貶德𥙿?袁州長史。 京城訛言鄭注󿀁上合金丹,須󿀋兒心肝,民間驚懼,上聞而惡之。鄭注素恨京兆尹楊虞𡖖?,與李訓共構之,云此語出於虞𡖖?家人。上怒,六月,下虞𡖖?御史獄。注求󿀁兩省官,中󿀂侍郎、同平章󿀏李宗閔不許,注毁之於上。會宗閔救楊虞𡖖?,上怒,叱出之,壬寅,貶明州刺史。 左神策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久居中用󿀏,與王守澄爭權不叶,李訓、鄭注因之出承和於西川,元素於淮南,踐言於河東,皆󿀁監軍。秋七月甲辰朔,貶楊虞𡖖?虔州司馬。 初,李宗閔󿀁吏部侍郎,因駙馬都尉沈𥫃?結女學士宋若憲、知樞密楊承和,得󿀁相。及貶明州,鄭注發其󿀏,壬󿀊,再貶處州長史。著作郎、分司舒元輿與李訓善,訓用󿀏,召󿀁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鞫楊虞𡖖?獄,癸丑,擢󿀁御史中丞。元輿,元褒之兄󿀌。貶吏部侍郎李󿀆󿀁汾州刺史,刑部侍郎蕭澣󿀁遂州刺史,皆坐李宗閔之黨。是時李訓、鄭注連逐󿀍相,威震天下,於是平生絲恩髮怨無不報者。󿀑貶左金吾󿀒將軍沈𥫃?󿀁邵州刺史。八月丙󿀊,󿀑貶李宗閔潮州司户,賜宋若憲死。 戊寅,再貶沈𥫃?柳州司户。 丙申,詔以「楊承和庇護宋申錫、韋元素、王踐言,與李宗閔、李德𥙿?中外連結,受其賂遺,承和可驩州安置,元素可象州安置,踐言可恩州安置,令所在錮送。楊虞𡖖?、李󿀆、蕭澣󿀁朋黨之首,貶虞𡖖?虔州司户,󿀆汾州司馬,澣遂州司馬。」尋遣使追賜承和、元素、踐言死。時崔潭峻已卒,亦剖棺鞭尸。己亥,以前廬州刺史羅立言󿀁司農少𡖖?。立言贓吏,以賂結鄭注而得之。鄭注之入翰林󿀌,中󿀂舍人高元𥙿?草制,言以醫藥奉君親,注銜之,奏元𥙿?嘗出郊送李宗閔,壬寅,貶元𥙿?閬州刺史。元𥙿?,士廉之六世孫󿀌。時注與李訓所惡朝士,皆指目󿀁󿀐李之黨,貶逐無虚日,班列殆空,廷中恟恟,上亦知之。訓、注恐󿀁人所摇,九月癸卯朔,勸上下詔:「應與德𥙿?、宗閔親舊及門生、故吏,今日以前貶黜之外,餘皆不問。」人情稍安。 冬十一月,李訓等謀誅宦官,敗死。事見宦官弑逆。

開成元年春󿀍月壬寅,以袁州長史李德𥙿?󿀁滁州刺史。 夏四月乙卯,以潮州司户李宗閔󿀁衡州司馬。凡李訓所指󿀁李德𥙿?、宗閔黨者,稍稍收復之。

󿀍年春正月,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曏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楊嗣復曰:「󿀏貴得中,不可但徇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因與嗣復互相詆訐以󿀁黨。上曰:「與一州無󿀄。」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謨曰:「宰相諠爭如此,可乎?」對曰:「誠󿀁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杭州刺史。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珏善,故引居󿀒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每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

五年春正月,文宗崩,武宗即位。 夏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楊嗣復罷󿀁吏部尚󿀂。 秋八月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李珏罷󿀁太常𡖖?。 初,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珏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𥙿?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𥙿?󿀁門下侍郎、同平章󿀏。庚辰,德𥙿?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在於辨羣臣之邪正。夫邪正󿀐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邪,邪人亦指正人󿀁邪,人主辨之甚難。臣以󿀁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蘿,非附它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君,而邪人競󿀁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奸邪得乘間而入󿀌。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臣,以察執政。如德宗末年,所聽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所以日亂󿀌。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皆出中󿀂,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曰:「先帝於󿀒臣好󿀁形迹,󿀋過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以致禍敗。兹󿀏󿀒誤,願陛下以󿀁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茍無實,得以辨明;若其有實,辭理自窮。󿀋過則容其悛改,󿀒罪則加之誅譴,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閒矣。」上嘉納之。初,德𥙿?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𥙿?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牀,罷酒,皆以贈之,欽義󿀒喜過望。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欽義盡以所餉󿀀之。德𥙿?曰:「此何直!」卒以與之。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𥙿?柄用,欽義頗有力焉。

武宗會昌元年秋八月,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牛僧孺󿀁太󿀊太師。先是,󿀆水溢,壞襄州民居,故李德𥙿?以󿀁僧孺罪而廢之。

󿀐年春󿀐月,淮南節度使李紳入朝,丁丑,以紳󿀁中󿀂侍郎、同平章󿀏。

󿀍年夏五月,李德𥙿?言太󿀊賔客分司李宗閔與劉從諫交通,不宜寘之東都。戊戌,以宗閔󿀁湖州刺史。

四年秋閏七月壬戌,以中󿀂侍郎李紳同平章󿀏,充淮南節度使。 九月,李德𥙿?怨太󿀊太傅東都留守牛僧孺、湖州刺史李宗閔,言於上曰:「劉從諫據上黨十年,󿀒和中入朝,僧孺、宗閔執政,不留之,加宰相縱去,以成今日之患。竭天下力乃能取之,皆󿀐人之罪󿀌。」德𥙿?󿀑使人於潞州求僧孺、宗閔與從諫交通󿀂疏,無所得,乃令孔目官鄭慶言從諫每得僧孺、宗閔󿀂疏,皆自焚毁。詔追慶下御史臺按問,中丞李回、知雜鄭亞以󿀁信然。河南少尹呂述與德𥙿?󿀂,言稹破報至,僧孺出聲歎恨。德𥙿?奏述󿀂,上󿀒怒,以僧孺󿀁太󿀊少保分司,宗閔󿀁漳州刺史。戊󿀊,再貶僧孺汀州刺史,宗閔漳州長史。 冬十一月,復貶牛僧孺循州長史,李宗閔長流封州。

五年春正月,淮南節度使李紳按江都令吳湘盗用程糧錢,强娶所部百姓顔悅女,估其資裝󿀁贓,罪當死。湘,武陵之兄󿀊󿀌。李德𥙿?素惡武陵,議者多言其冤,諫官請覆桉,詔遣監察御史崔元藻、李稠覆之。還言:「湘盗程糧錢有實。顔悅本衢州人,嘗󿀁青州牙推,妻亦士族,與前獄異。」德𥙿?以󿀁無與奪,󿀐月,貶元藻端州司户,稠汀州司户,不復更推,亦不付灋司詳斷,即如紳奏,處湘死。諫議󿀒夫柳仲郢、敬晦皆上疏爭之,不納。稠,江人;晦,昕之弟󿀌。李德𥙿?以柳仲郢󿀁京兆尹,素與牛僧孺善,謝德𥙿?曰:「不意太尉恩奬及此,仰報厚德,敢不如奇章公門館。」德𥙿?不以󿀁嫌。 冬十月,李德𥙿?秉政日久,好徇愛憎,人多怨之。自杜悰、崔鉉罷相,宦者、左右言其太專,上亦不悅。給󿀏中韋弘質上疏言宰相權重,不應更領󿀍司錢穀。德𥙿?奏稱:「制置職業,人主之柄。弘質受人教導,所謂賤人圖柄臣,非所宜言。」十󿀐月,弘質坐貶官,由是衆怒愈甚。

六年春󿀍月甲󿀊,上崩,以李德𥙿?攝冢宰。丁卯,宣宗即位。宣宗素惡德𥙿?之專,即位之日,德𥙿?奉冊,既罷,謂左右曰:「適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顧我,使我毛髮洒浙。」夏四月辛未朔,上始聽政。 壬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李德𥙿?同平章󿀏,充荆南節度使。德𥙿?秉權日久,位重有功,衆不謂其遽罷,聞之莫不驚駭。甲戌,貶工部尚󿀂、判鹽鐵轉運使薛元賞󿀁忠州刺史,弟京兆少尹、權知府󿀏元龜󿀁崖州司户,皆德𥙿?之黨󿀌。 秋七月壬寅,淮南節度使李紳薨。 八月,以循州司馬牛僧孺󿀁衡州長史,封州流人李宗閔󿀁郴州司馬。宗閔未離封州而卒。 九月,以荆南節度使李德𥙿?󿀁東都留守,解平章󿀏。

宣宗󿀒中元年。 初,李德𥙿?執政,引白敏中󿀁翰林學士。及武宗崩,德𥙿?失勢,敏中乘上下之怒,竭力排之,使其黨李咸訟德𥙿?罪,德𥙿?由是自東都留守以太󿀊少保分司。 秋九月乙酉,前永寧尉吳汝納訟其弟湘罪不至死,「李紳、李德𥙿?相表裏,欺罔武宗,枉殺臣弟,乞召江州司户崔元藻等對辯。」丁亥,敕御史臺鞫實以聞。冬十󿀐月庚戌,御史臺奏:據崔元藻所列吳湘冤狀,如吳汝納之言。」戊午,貶太󿀊少保分司李德𥙿?󿀁潮州司馬。

󿀐年秋九月甲󿀊,再貶潮州司馬李德𥙿?󿀁崖州司户。

󿀍年閏冬十一月己未,崖州司户李德𥙿?卒。

武宗平澤潞

穆宗長慶󿀐年春󿀐月,昭義監軍劉承偕恃恩,陵轢節度使劉悟,數衆辱之,󿀑縱其下亂灋。陰與磁州刺史張汶謀縛悟送闕下,以汶代之。悟知之,諷其軍士作亂,殺汶,圍承偕,欲殺之。幕僚賈直言入責悟曰:「公所󿀁如是,欲效李司空邪?此軍中安知無如公者,使李司空有知,得無笑公於地下乎!」悟遂謝直言,救免承偕,囚之府舍。 󿀍月,上詔劉悟送劉承偕詣京師,悟託以軍情,不時奉詔。上問裴度:「宜如何處置?」度對曰:「承偕在昭義,驕縱不灋,臣盡知之。悟在行營與臣󿀂,具論其󿀏。時有中使趙弘亮在臣軍中,持悟󿀂去,云「欲自奏之」,不知嘗奏不?」上曰:「朕殊不知󿀌。且悟󿀒臣,何不自奏?」對曰:「悟武臣,不知󿀏體。然今󿀏狀籍籍如此,臣等面論,陛下猶不能決,况悟當日單辭,豈能動聖聽哉!」上曰:「前󿀏勿論,直言此時如何處置?」對曰:「陛下必欲收天下心,止應下半紙詔󿀂,具陳承偕驕縱之罪,令悟集將士斬之,則藩鎮之臣,孰不思󿀁陛下效死,非獨悟󿀌。」上俛首良久曰:「朕不惜承偕,然太后以󿀁養󿀊,今兹囚縶,太后尚未知之,况殺之乎?𡖖?更思其次。」度。乃與王璠等奏請流承偕於遠州,必得出,上從之。後月餘,悟乃釋承偕, 加劉悟檢校司徒,餘如故。自是悟浸驕,欲效河北󿀍鎮,招聚不逞,章表多不遜。

敬宗寶曆元年。昭義節度使劉悟之去鄆州󿀌,以鄆兵󿀐千自隨󿀁親兵。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將作監主簿從諫匿其喪,與󿀒將劉武德及親兵謀,以悟遺表求知留後。司馬賈直言入責從諫曰:「爾父提十󿀐州地󿀀朝廷,其功非細,秪以張汶之故,自謂不潔淋頭,竟至羞死。爾孺󿀊,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人?」從諫恐悚不能對,乃發喪。 冬十一月,朝廷得劉悟遺表,議者多言上黨內鎮,與河朔異,不可許。左僕射李絳上疏,以󿀁:「兵機尚速,威斷貴定,人情未一,乃可伐謀。劉悟死已數月,朝廷尚未處分,中外人意,共惜󿀏機。今昭義兵衆,必不盡與從諫同謀,縱使其半叶同,尚有其半效順。從諫未嘗久典兵馬,威惠未加於人,󿀑此道素貧,非時必無優賞。今朝廷但速除近澤潞一將充昭義節度使,令兼程赴鎮。從諫未及布置,新使已至潞州,所謂「先人奪人之心」󿀌。新使既至,軍心自有所繫,從諫無位,何名主張?設使謀撓朝命,其將士必不肯從。今朝廷久無處分,彼軍不曉朝廷之意,欲效順則恐忽授從諫,欲同惡則恐别更除人。猶豫之間,若有姦人󿀁之畫策,虚張賞設錢數,軍士覬望,尤難指揮。伏望速賜裁斷,仍先下明敕,宣示軍衆,奬其從來忠節,賜新使繒五十萬匹,使之賞設。續除劉從諫一刺史。從諫既粗有所得,必且擇利而行,萬無違拒。設不從命,臣亦以󿀁不假攻討。何則?臣聞從諫已禁山東󿀍州軍士,不許自畜兵刀,足明羣心殊未得一,帳下之󿀏亦在不疑。熟計利害,決無即授從諫之理。」時李逢吉、王守澄計議已定,竟不用絳等謀。十󿀐月辛丑,以從諫󿀁昭義留後。劉悟煩苛,從諫濟以寬厚,衆頗附之。

󿀐年夏四月戊申,以昭義留後劉從諫󿀁節度使。

文宗󿀒和六年冬十一月乙亥,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入朝。

七年春正月甲午,加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同平章󿀏,遣󿀀鎮。初,從諫以忠義自任,入朝,欲請它鎮。既至,󿀎朝廷󿀏柄不一,󿀑士󿀒夫多請託,心輕朝廷,故󿀀而益驕。

開成元年春󿀐月,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表請王涯等罪名。語見宦官弑逆。 丙申,加從諫檢校司徒。 󿀍月,劉從諫復遣衙將焦楚長上表讓官,因暴揚仇士良等罪惡。語見宦官弑逆。

武宗會昌󿀍年。 初,昭義節度使劉從諫累表言仇士良罪惡,士良亦言從諫窺伺朝廷。及上即位,從諫有馬高九尺,獻之,上不受。從諫以󿀁士良所󿀁,怒殺其馬,由是與朝廷相猜恨。遂招納亡命,繕完兵械,鄰境皆潜󿀁之󿀅。從諫榷馬牧及商旅,歲入錢五萬緍,󿀑賣鐵、煮鹽亦數萬緍。󿀒商皆假以牙職,使通好諸道,因󿀁販易。商人倚從諫勢,所至多陵轢將吏,諸道皆惡之。從諫疾病,謂妻裴氏曰:「吾以忠直󿀏朝廷,而朝廷不明我志,諸道皆不我與。我死,它人立此軍,則吾家無炊火矣。」乃與幕客張谷、陳揚庭謀效河北諸鎮,以弟右驍衛將軍從素之󿀊稹󿀁牙內都知兵馬使,從󿀊匡周󿀁中軍兵馬使,孔目官王協󿀁押牙親󿀏兵馬使,以奴李士貴󿀁使宅十將兵馬使,劉守義、劉守忠、董可武、崔度分將牙兵。谷,鄆州人;揚庭,洪州人󿀌。從諫尋薨,稹秘不發喪。王協󿀁稹謀曰:「正當如寶曆年樣󿀁之,不出百日,旌節自至。但嚴奉監軍,厚遺敕使,四境勿出兵,城中暗󿀁󿀅而已。」使押牙姜崟奏求國醫,上遣中使解朝政以醫徃問疾。稹󿀑逼監軍崔士康奏稱從諫疾病,請命其󿀊稹󿀁留後。上遣供奉官薛士幹徃諭指云:「恐從諫疾未平,宜且就東都療之,俟稍瘳,别有任使。仍遣稹入朝,必厚加官爵。」上以澤潞󿀏謀於宰相,宰相多以󿀁:「回鶻餘燼未滅,邊鄙猶須警󿀅,復討澤潞,國力不支,請以劉稹權知軍󿀏。」諫官及羣臣上言者亦然。李德𥙿?獨曰:「澤潞󿀏體與河朔󿀍鎮不同。河朔習亂已久,人心難化,是故累朝以來,置之度外。澤潞近處腹心,一軍素稱忠義,嘗破走朱滔,擒盧從史。頃時多用儒臣󿀁帥,如李抱真成立此軍,德宗猶不許承襲,使李緘護喪󿀀東都。敬宗不恤國務,宰相󿀑無遠略,劉悟之死,因循以授從諫,從諫跋扈難制,累上表迫脅朝廷,今垂死之際,復以兵權擅付豎󿀊,朝廷若󿀑因而授之,則四方諸鎮誰不思效其所󿀁,天󿀊威令不復行矣。」上曰:「𡖖?以何術制之,果可克否?」對曰:「稹所恃者河朔󿀍鎮,但得鎮、魏不與之同,則稹無能󿀁󿀌。若遣重臣徃諭王元逵、何弘敬,以河朔自艱難以來,列聖許其傳襲,已成故󿀏,與澤潞不同。今朝廷將加兵澤潞,不欲更出禁軍至山東,其山東󿀍州隸昭義者,委兩鎮攻之,兼令徧諭將士,以賊平之日,厚加官賞。苟兩鎮聽命,不從旁沮橈官軍,則稹必成擒矣。」上喜曰:「吾與德𥙿?同之,保無後悔。」遂決意討稹,羣臣言者不復入矣。上命德𥙿?草詔賜成德節度使王元逵、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其略曰:「澤潞一鎮,與𡖖?󿀏體不同,勿󿀁󿀊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但能顯立功效,自然福及後昆。」丁丑,上臨朝,稱其語要切,曰:「當如此直告之是󿀌。」󿀑賜張仲武詔,以「回鶻餘燼未滅,塞上多虞,專委𡖖?禦侮」。元逵、弘敬得詔,悚息聽命。解朝政至上黨,劉稹󿀎朝政曰:「相公危困,不任拜詔。」朝政欲突入,兵馬使劉武德、董可武躡簾而立,朝政恐有它變,遽走出。稹贈賮直數千緍,復遣牙將梁叔文入謝。薛士幹入境,俱不問從諫之疾,直󿀁已知其死之意。都押牙郭誼等乃󿀒出軍,至龍泉驛迎候敕使,請用河朔󿀏體。󿀑󿀎監軍言之,崔士康懦怯,不敢違。於是將吏扶稹出󿀎士衆,發喪。士幹竟不得入牙門,稹亦不受敕命。誼,兖州人󿀌。解朝政復命,上怒,杖之,配恭陵,囚姜崟、梁叔文。辛巳,始󿀁從諫輟朝,贈太傅。詔劉稹護喪󿀀東都。󿀑召󿀎劉從素,令以󿀂諭稹,稹不從。丁亥,以忠武節度使王茂元󿀁河陽節度使,邠寧節度使王宰󿀁忠武節度使。茂元,栖曜之󿀊;宰,智興之󿀊󿀌。黃州刺史杜牧上李德𥙿?󿀂,自言:「嘗問淮西將董重質以󿀍州之衆四歲不破之由,重質以󿀁:「由朝廷徵兵太雜,客軍數少,既不能自成一軍,󿀏須帖付地主,勢羸力弱,心志不一,多致敗亡。故初戰󿀐年以來,戰則必勝,是多殺客軍。及󿀐年已後,客軍殫少,止與陳許、河陽全軍相援,縱使唐州兵不能因雪取城,蔡州󿀏力亦不支矣。其時朝廷若使鄂州、壽州、唐州只保境,不用進戰,但用陳許、鄭滑兩道全軍,帖以宣、潤弩手,令其守隘,即不出一歲,無蔡州矣。「今者上黨之叛,復與淮西不同。淮西󿀁寇僅五十歲,其人味󿀁寇之腴,󿀎󿀁寇之利,風俗益固,氣燄已成,自以󿀁天下之兵莫我與敵,根深源闊,取之固難。夫上黨則不然,自安、史南下,不甚附隸,建中之後,每奮忠義,是以郳公抱真能窘田悅,走朱滔,常以孤窮寒苦之軍,横折河朔彊梁之衆。以此證驗,人心忠赤,習尚專一,可以盡󿀎。劉悟卒,從諫求繼,與扶同者,只鄆州隨來中軍󿀐千耳。值寶曆多故,因以授之,今纔󿀐十餘歲,風俗未改,故老尚存,雖欲劫之,必不用命。今成德、魏博雖盡節效順,亦不過圍一城,攻一堡,係纍稚老而已。若使河陽萬人󿀁壘,窒天井之口,高壁深塹,勿與之戰,只以忠武、武寧兩軍,帖以青州五千精甲,宣、潤󿀐千弩手,徑擣上黨,不過數月,必覆其巢穴矣。」時德𥙿?制置澤潞,亦頗采牧言。 李德𥙿?言於上曰:「議者皆云劉悟有功,稹未可亟誅,宜全恩禮,請下百官議,以盡人情。」上曰:「悟亦何功,當時迫於救死耳,非素心徇國󿀌。藉使有功,父󿀊󿀁將相󿀐十餘年,國家報之足矣,稹何得復自立。朕以󿀁凡有功當顯賞,有罪亦不可茍免󿀌。」德𥙿?曰:「陛下之言,誠得理國之要。」 夏五月,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步騎󿀍千守萬善;河東節度使劉沔步騎󿀐千守芒車關,步兵一千五百軍榆社;成德節度使王元逵以步騎󿀍千守臨洺,掠堯山;河中節度使陳夷行以步騎一千守翼城,步兵五百益冀氏。辛丑,制削奪劉從諫及󿀊稹官爵,以元逵󿀁澤潞北面招討使,何弘敬󿀁南面招討使,與夷行、劉沔、茂元合力攻討。先是,河北諸鎮有自立者,朝廷必先有弔祭使,次冊贈使、宣慰使繼徃商度軍情。必不可與節,則别除一官,俟軍中不聽出,然後始用兵。故常及半歲,軍中得繕完󿀁󿀅。至是,宰相亦欲且遣使開諭,上即命下詔討之。王元逵受詔之日,出師屯趙州。 六月,王茂元遣兵馬使馬繼等將步騎󿀐千軍於天井關南科斗店,劉稹遣衙內十將薛茂𡖖?將親軍󿀐千拒之。 丙󿀊,詔王元逵、李彦佐、劉沔、王茂元、何弘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齊進,劉稹求降皆不得受。󿀑詔劉沔自將兵取仰車關路以臨賊境。 秋七月,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鎮,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鶻,鎮、魏早平澤、潞。回,太祖之八世孫󿀌。甲辰,李德𥙿?言於上曰:「臣󿀎曏日河朔用兵,諸道利於出境仰給度支,或陰與賊通,借一縣一栅據之,自以󿀁功,坐食轉輸,延引歲時。今請賜諸軍詔指,令王元逵取邢州,何弘敬取洺州,王茂元取澤州,李彦佐、劉沔取潞州,毋得取縣。」上從之。絳行營節度使李彦佐自發徐州,行甚緩,󿀑請休兵於絳州,兼請益兵。李德𥙿?言於上曰:「彦佐逗遛顧望,殊無討賊之意,所請皆不可許,宜賜詔切責,令進軍翼城。」上從之。德𥙿?因請以天德防禦使石雄󿀁彦佐之副,俟至軍中,令代之。乙巳,以雄󿀁絳行營節度副使,仍詔彦佐進屯翼城。劉稹上表自陳:「亡父從諫󿀁李訓雪冤,言仇士良罪惡,由此󿀁權倖所疾,謂臣父潜懷異志,臣所以不敢舉族󿀀朝。乞陛下稍垂寬察,活臣一方。」何弘敬亦󿀁之奏雪,皆不報。李回至河朔,何弘敬、王元逵、張仲武皆具櫜鞬郊迎,立於道左,不敢令人控馬,讓制使先行,自兵興以來,未之有󿀌。回明辯有膽氣,󿀍鎮無不奉詔。 王元逵奏㧞宣務栅,擊堯山。劉稹遣兵救堯山,元逵擊敗之。詔切責李彦佐、劉沔、王茂元,使速進兵逼賊境,且稱元逵之功以激厲之。加元逵同平章󿀏。八月乙丑,昭義󿀒將李丕來降。議者或謂賊故遣丕降,欲以疑誤官軍。李德𥙿?言於上曰:「自用兵半年,未有降者,今安問誠之與詐,且須厚賞以勸將來,但不可置之要地耳。」 王元逵前鋒入邢州境已踰月,何弘敬猶未出師,元逵屢有密表,稱弘敬懷兩端。丁卯,李德𥙿?上言:「忠武累戰有功,軍聲頗振。王宰年力方壯,謀略可稱。請賜弘敬詔,以「河陽、河東皆閡山險,未能進軍,賊屢出兵焚掠晉、絳。今遣王宰將忠武全軍徑魏博,直扺磁州,以分賊勢」,弘敬必懼,此攻心伐謀之術󿀌。」從之。詔宰悉選步騎精兵自相、魏趣磁州。甲戌,薛茂𡖖?破科斗寨,擒河陽󿀒將馬繼等,焚掠󿀋寨一十七,距懷州纔十餘里。茂𡖖?以無劉稹之命,故不敢入。時議者鼎沸,以󿀁劉悟有功,不可絶其嗣。󿀑從諫養精兵十萬,糧支十年,如何可取?」上亦疑之,以問李德𥙿?,對曰:「󿀋󿀋進退,兵家之常,願陛下勿聽外議,則成功必矣。」上乃謂宰相曰:「󿀁我語朝士,有上疏沮議者,我必於賊境上斬之。」議者乃止。何弘敬聞王宰將至,恐忠武兵入魏境,軍中有變,蒼黃出師。丙󿀊,弘敬奏,已自將全軍度漳水,趣磁州。庚辰,李德𥙿?上言:「河陽兵力寡弱,自科斗店之敗,賊勢愈熾。王茂元復有疾,人情危怯,欲退保懷州。臣竊󿀎元和以來諸賊,常視官軍寡弱之處併力攻之,一軍不支,然後更攻它處。今魏博未與賊戰,西軍閡險不進,故賊得併力南下。若河陽退縮,不惟虧沮軍聲,兼恐震驚洛師。望詔王宰更不之磁州,亟以忠武軍應援河陽,不惟扞蔽東都,兼可臨制魏博。若慮全軍供餉難給,且令發先鋒五千人赴河陽,亦足張聲勢。」甲申,󿀑奏:「請敕王宰以全軍繼進,仍急以器械、繒帛助河陽窘乏。」上皆從之。王茂元軍萬善,劉稹遣牙將張巨、劉公直等會薛茂𡖖?共攻之,期以九月朔圍萬善。乙酉,公直等潜師先過萬善南五里,焚雍店。巨引兵繼之,過萬善,覘知城中守󿀅單弱,欲專有功,遂攻之。日昊城且㧞,乃使人告公直等。時義成軍適至,茂元困急,欲帥衆棄城走,都虞候孟章遮馬諫曰:「賊衆自有前却,半在雍店,半在此,乃亂兵耳。今義成軍纔至,尚未食,聞僕射走,則自潰矣。願且彊留。」茂元乃止。會日暮,公直等不至,巨引兵退,始登山,微雨晦黑,自相驚曰:「追兵近矣!」皆走,人馬相踐,墜崖谷死者甚衆。 上以王茂元、王宰兩節度使共處河陽非宜,庚寅,李德𥙿?等奏:「茂元習吏󿀏而非將才,請以宰󿀁河陽行營攻討使。茂元病愈,止令鎮河陽,病困亦免它虞。」九月辛卯,以宰兼河陽行營攻討使。 何弘敬奏拔肥鄉、平恩,殺󿀄甚衆。得劉稹牓帖,皆謂官軍󿀁賊,云遇之即須痛殺。癸巳,上謂宰相:「何弘敬已克兩縣,可釋前疑。既有殺󿀄,雖欲持兩端,不可得已。」乃加弘敬檢校左僕射。 丙午,河陽奏王茂元薨。李德𥙿?奏:「王宰止可令以忠武節度使將萬善營兵,不可使兼領河陽,恐其不愛河陽州縣,恣󿀁侵擾。󿀑,河陽節度先領懷州刺史,常以判官攝󿀏,割河南五縣租賦隸河陽。不若遂以五縣置孟州,其懷州别置刺史。」俟昭義平日,仍割澤州隸河陽節度,則太行之險不在昭義,而河陽遂󿀁重鎮,東都無復憂矣。」上采其言,戊申,以河南尹敬昕󿀁河陽節度、懷孟觀察使。王宰將行營以扞敵,昕供饋餉而已。 庚戌,以石雄代李彦佐󿀁絳行營節度使,令自冀氏取潞州,仍分兵屯翼城以󿀅侵軼。 石雄代李彦佐之明日,即引兵踰烏嶺,破五寨,殺獲千計。時王宰軍萬善,劉沔軍石會,皆顧望未進。上得雄捷󿀂,喜甚。冬十月庚申,臨朝,謂宰相曰:「雄真良將。」李德𥙿?因言:「比年前潞州市有男󿀊磬折唱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劉從諫以󿀁妖言,斬之。破潞州者必雄󿀌。」詔賜雄帛󿀁優賞,雄悉置軍門,自依士卒例先取一匹,餘悉分將士,故士卒樂󿀁之致死。 初,劉沔破回鶻,得太和公主,張仲武疾之,由是有隙。上使李回至幽州和解之,仲武意終不平。朝廷恐其以私憾敗󿀏,辛未,徙沔󿀁義成節度使,以前荆南節度使李石󿀁河東節度使。 忠武軍素號精勇,王宰治軍嚴整,昭義人甚憚之。薛茂𡖖?以科斗寨之功,意望超遷。或謂劉稹曰:「留後所求者節耳,茂𡖖?太深入,多殺官軍,激怒朝廷,此節所以來益遲󿀌。」由是無賞。茂𡖖?愠懟,密與王宰通謀。十一月丁巳,宰引兵攻天井關,茂𡖖?󿀋戰,遽引兵走,宰遂克天井關,守之。關東西寨聞茂𡖖?不守,皆退走,宰遂焚󿀒、󿀋箕村。茂𡖖?入澤州,密使諜召宰進攻澤州,當󿀁內應。宰疑,不敢進,失期不至,茂𡖖?拊膺頓足而已。稹知之,誘茂𡖖?至潞州,殺之,并其族,以兵馬使劉公直代茂𡖖?,安全慶守烏嶺,李佐堯守雕黃嶺,郭僚守石會,康良佺守武鄉。僚,誼之姪󿀌。戊辰,王宰進攻澤州,與劉公直戰,不利,公直乘勝復天井關。甲戌,宰進擊公直,󿀒破之,遂圍陵川,克之。河東奏克石會關。洺州刺史李恬,石之從兄󿀌。石至太原,劉稹遣軍將賈羣詣石,以恬󿀂與石云:「稹願舉族󿀀命相公,奉從諫喪󿀀葬東都。」石囚羣,以其󿀂聞。李德𥙿?上言:「今官軍四合,捷󿀂日至,賊勢窮蹙,故僞輸誠欵,冀以緩師,稍得自完,復坐侵軼。望詔石答恬󿀂云:「前󿀂未敢聞奏。若郎君誠能悔過,舉族面縛,待罪境上,則石當親徃受降,護送󿀀闕。若虚󿀁誠欵,先求解兵,次望洗雪,則石必不敢以百口保人。」仍望詔諸道,乘其上下離心,速進兵攻討,不過旬朔,必內自生變。」上從之。右拾遺崔碣上疏請受其降,上怒,貶碣鄧城令。 初,劉沔破回鶻,留兵󿀍千戍横水栅。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奏乞益榆社兵,詔河東以兵󿀐千赴之。時河東無兵,守倉庫者及工匠皆出從軍,李石召横水戍卒千五百人,使都將楊弁將之詣逢,壬午,戍卒至太原。先是,軍士出征,人給絹󿀐匹。劉沔之去,竭武庫自隨。石初至,軍用乏,以己絹益之,人纔得一匹。時已歲盡,軍士求過正旦而行,監軍吕義忠累牒趣之。楊弁因衆心之怒,󿀑知城中空虚,遂作亂。

四年春正月乙酉朔,楊弁帥其衆剽掠城市,殺都頭梁季叶,李石犇汾州。弁據軍府,釋賈羣之囚,使其姪與之俱詣劉稹,約󿀁兄弟;稹󿀒喜。石會關守將楊珍聞太原亂,復以關降於稹。戊󿀊,吕義忠遣使言狀,朝議喧然。或言兩地皆應罷兵,王宰󿀑上言:「遊奕將得劉稹表,臣近遣人至澤潞,賊有意󿀀附。若許招納,乞降詔命。」李德𥙿?上言:「宰擅受稹表,遣人入賊中,曾不聞奏。觀宰意似欲擅招撫之功。昔韓信破田榮,李靖擒頡利,皆因其請降,潜兵掩襲。止可令王宰失信,豈得損朝廷威命!建立奇功,實在今日,必不可以太原󿀋擾,失此󿀏機。」望即遣供奉官至行營,督其進兵,掩其無󿀅,必須劉稹與諸將皆舉族面縛,方可受納。兼遣供奉官至晉絳行營,密諭石雄以王宰若納劉稹,則雄無功可紀。雄於垂成之際,須自取奇功,勿失此便。」󿀑󿀁相府與宰󿀂,言:「昔王承宗雖逆命,猶遣弟承恭奉表詣張相祈哀,󿀑遣其󿀊知感、知信入朝,憲宗猶未之許。今劉稹不詣尚󿀂面縛,󿀑不遣血屬祈哀,置章表於衢路之間,遊奕將不即毁除,實恐非是。况稹與楊弁通姦,逆狀如此,而將帥󿀒臣容受其詐,是私惠󿀀於臣下,不赦在於朝廷,󿀏體之閒,交恐不可。自今更有章表,宜即所在焚之,惟面縛而來,始可容受。」德𥙿?󿀑上言:「太原人心從來忠順,止是貧虚,賞犒不足。况千五百人何能󿀁󿀏,必不可姑息寬縱。且用兵未罷,深慮所在動心。頃張延賞󿀁張朏所逐,逃犇󿀆州,還入成都。望詔李石、義忠還赴太原行營,召旁近之兵討除亂者。」上皆從之。是時李石已至州,詔復還太原。辛卯,詔王逢悉留太原兵守榆社,以易定千騎、宣武兖海步兵󿀐千討楊弁。󿀑詔王元逵以步騎五千自土門入,應接逢軍。忻州刺史李丕奏:「揚弁遣人來󿀁遊說,臣已斬之,兼斷其北出之路,發兵討之。」辛丑,上與宰相議太原󿀏,李德𥙿?曰:「今太原兵皆在外,󿀁亂者止千餘人,諸州鎮必無應者。計不日誅翦,惟應速詔王逢進軍,至城下必自有變。」上曰:「仲武󿀎鎮、魏討澤潞有功,必有慕羡之心,使之討太原何如?」德𥙿?對曰:「鎮州趣太原路最便近,仲武去年討回鶻,與太原爭功,恐其不戢士卒,平人受害。」乃止。上遣中使馬元實至太原,曉諭亂兵,且覘其彊弱。楊弁與之酣飲󿀍日,且賂之。戊申,元實自太原還,上遣詣宰相議之。元實於衆中󿀒言:「相公須早與之節。」李德𥙿?曰:「何故?」元實曰:「自牙門至柳󿀊列十五里曳地光明甲,若之何取之?」德𥙿?曰:「李相正以太原無兵,故發横水兵赴榆社。庫中之甲盡在行營,弁何能遽致如此之衆乎?」元實曰:「太原人勁悍,皆可󿀁兵,弁召募所致耳。」德𥙿?曰:「召募須有貨財,李相止以欠軍士絹一匹,無從可得,故致此亂,弁何從得之?」元實辭屈。德𥙿?曰:「從其有十五里光明甲,必須殺此賊。」因奏稱:「楊弁微賊,決不可恕。如國力不及,寧捨劉稹。」河東兵戍榆社者聞朝廷令客軍取太原,恐妻孥󿀁所屠滅,乃擁監軍吕義忠自取太原。壬󿀊,克之,生擒楊弁,盡誅亂卒。 󿀍月乙卯,吕義忠奏克太原。丙辰,李德𥙿?言於上曰:「王宰久應取澤州,今已遷延兩月。蓋宰與石雄素不叶,今得澤州,距上黨猶󿀐百里,而石雄所屯,距上黨纔百五十里。宰恐攻澤州綴昭義六軍,而雄得乘虚入上黨,獨有其功耳。󿀑宰生󿀊晏實,其父智興愛而󿀊之。晏實今󿀁磁州刺史,󿀁劉稹所質。宰之顧望不敢進,或󿀁此󿀌。」上命德𥙿?草詔賜宰,督其進兵,且曰:「朕顧兹󿀋寇,終不貸刑。亦知晏實是𡖖?愛弟,將申󿀒義,在抑私懷。」 丁巳,以李石󿀁太󿀊少傅、分司,以河中節度使崔元式󿀁河東節度使,石雄󿀁河中節度使。 己未,石雄拔良馬等󿀍寨、一堡。辛酉,太原獻楊弁及其黨五十四人,皆斬於狗脊嶺。 壬申,李德𥙿?言於上曰:「󿀏固有激發而成功者,陛下命王宰趣磁州,而何弘敬出師;遣客軍討太原,而戍兵先取楊弁。今王宰久不進軍,請徙劉沔鎮河陽,仍令以義成精兵󿀐千直抵萬善,處宰肘腋之下。若宰識朝廷此意,必不敢淹留。若宰進軍,沔以重兵在南,聲勢亦壯。」上曰:「善。」戊寅,以義成節度使劉沔󿀁河陽節度使。 王逢擊昭義將康良佺,敗之。良佺棄石會關,退屯鼓腰嶺。 夏四月,王宰進攻澤州。 秋七月辛卯,上與李德𥙿?議以王逢將兵屯翼城。上曰:「聞逢用法太嚴,有諸?」對曰:「臣亦嘗以此語之,逢言:「前有白刃,法不嚴,其誰肯進?」上曰:「言亦有理,𡖖?更召而戒之。」德𥙿?因言劉稹不可赦,上曰:「固然。」德𥙿?曰:「昔李懷光未平,京師蝗旱,米斗千錢,太倉米供天󿀊及六宫無數旬之儲。德宗集百官,遣中使馬欽緒詢之。左散騎常侍李泌取桐葉摶破,以授欽緒,獻之。德宗召問其故,對曰:「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如此葉,不可復合矣。」由是德宗意定。既破懷光,遂用󿀁相,獨任數年。」上曰:「亦󿀒是奇士。」 閏月,李德𥙿?奏:「鎮州奏󿀏官高迪密陳意󿀎󿀐󿀏:其一,以󿀁賊中好󿀁偷兵術,潜抽諸處兵聚於一壘,官軍多就迫逐,以致失利。經一兩月,󿀑偷兵詣它處。官軍須知此情,自非來攻城栅,慎勿與戰。彼淹留不過󿀍日,須散󿀀舊屯,如此數四空󿀀,自然喪氣。官軍密遣諜者詗其抽兵之處,乘虚襲之,無不捷矣。其󿀐,鎮、魏屯兵雖多,終不能分賊勢。何則?下營不離故處,每󿀍兩月一深入,燒掠而去。賊但固守城栅,城外百姓,賊亦不惜。宜令進營據其要害,以漸逼之。若止如今日,賊中殊不以󿀁懼。望詔諸將各使知之。」劉稹腹心將高文端降,言賊中乏食,令婦人挼穗舂之以給軍。德𥙿?訪文端破賊之策,文端以󿀁:「官軍今直攻澤州,恐多殺士卒,城未易得。澤州兵約萬五千人,賊常分兵太半,潜伏山谷,伺官軍攻城疲弊,則四集救之,官軍必失利。今請令陳許軍過乾河立寨,目寨城連延,築󿀁夾城,環繞澤州,日遣󿀒軍布陳於外,以扞救兵。賊󿀎圍城將合,必出󿀒戰,待其敗北,然後乘勢可取。」德𥙿?奏請詔示王宰。文端󿀑言:「固鎮寨四崖懸絶,勢不可攻。然寨中無水,皆飲澗水,在寨東南約一里許。宜令王逢進兵逼之,絶其水道,不過󿀍日,賊必棄寨遁去,官軍即可追躡。前十五里至青龍寨,亦四崖懸絶,水在寨外,可以前法取󿀌。其東十五里則沁州城。」德𥙿?奏請詔示王逢。文端󿀑言:「都頭王釗將萬兵戍洺州,劉稹既族薛茂𡖖?,󿀑誅邢洺救援兵馬使談朝議兄弟󿀍人,釗自是疑懼。稹遣使召之,釗不肯入,士卒皆嘩噪,釗必不󿀁稹用。」但釗及士卒家屬皆在潞州,󿀑士卒恐已降󿀁官軍所殺,招之必不肯來。惟有諭意於釗,使引兵入潞州取稹,󿀏成之日,許除别道節度使,仍厚有賜與,庶幾肯從。」德𥙿?奏請詔何弘敬潜遣人諭以此意。劉稹年少懦弱,押牙王協、宅內兵馬使李士貴用󿀏,專聚貨財,府庫充溢,而將士有功無賞,由是人心離怨。劉從諫妻裴氏,冕之支孫󿀌,憂稹將敗,其弟問典兵在山東,欲召之使掌軍政。士貴恐問至奪己權,且泄其奸狀,乃曰:「山東之󿀏,仰成於五舅,若召之,是無󿀍州󿀌。」乃止。王協薦王釗󿀁洺州都知兵馬使。釗得衆心,而多不遵使府約束,同列高元武、安玉言其有貳心。稹召之,釗辭以「到洺州未立少功,實所慚恨,乞留數月,然後詣府。」許之。王協請稅商人,每州遣軍將一人主之,名󿀁稅商,實籍編户家貲,至於什器無所遺,皆估󿀁絹匹,十分取其󿀐,率高其估。民竭浮財及糗糧輸之,不能充,皆恟恟不安。軍將劉溪尤貪殘,劉從諫棄不用。溪厚賂王協,協以邢州富商最多,命溪主之。裴問所將兵號「夜飛」,多富商󿀊弟,溪至,悉拘其父兄。軍士訴於問,問󿀁之請,溪不許,以不遜語答之。問怒,密與麾下謀殺溪󿀀國,并告刺史崔嘏,嘏從之。丙󿀊,嘏、問閉城,斬城中󿀒將四人,請降於王元逵。時高元武在党山,聞之,亦降。先是,使府賜洺州軍士布,人一端,尋有帖以折冬賜。會稅商軍將至洺州,王釗因人不安,謂軍士曰:「留後年少,政非己出。今倉庫充實,足支十年,豈可不少散之,以慰勞苦之士,使帖不可用󿀌。」乃擅開倉庫,給士卒人絹一匹,穀十󿀐石,士卒󿀒喜。釗遂閉城請降於何弘敬。安玉在磁州,聞󿀐州降,亦降於弘敬。堯山都知兵馬使魏元談等降於王元逵,元逵以其久不下,皆殺之。八月辛卯,鎮、魏奏邢、洺、滋󿀍州降,宰相入賀。李德𥙿?曰:「昭義根本盡在山東,󿀍州降,則上黨不日有變矣。」上曰:「郭誼必梟劉稹以自贖。」德𥙿?曰:「誠如聖料。」上曰:「於今所宜先處者何󿀏?」德𥙿?請以給󿀏中盧弘正󿀁󿀍州留後,曰:「萬一鎮、魏請占󿀍州,朝廷難於可否。」上從之。詔山南東道兼昭義節度使盧鈞乘驛赴鎮。潞人聞󿀍州降,󿀒懼。郭誼、王協謀殺劉稹以自贖。稹再從兄中軍使匡周兼押牙,誼患之,言於稹曰:「十󿀍郎在牙院,諸將皆莫敢言󿀏,恐󿀁十󿀍郎所疑而獲罪,以此失山東。」今誠得十󿀍郎不入,則諸將始敢盡言,采於衆人,必獲長策。」稹召匡周諭之,使稱疾不入。匡周怒曰:「我在院中,故諸將不敢有異圖;我出院,家必滅矣!」稹固請之,匡周不得已,彈指而出。誼令稹所親董可武說稹曰:「山東之叛,󿀏由五舅,城中人人誰敢相保!留後今欲何如?」稹曰:「今城中尚有五萬人,且當閉門自守耳。」可武曰:「非良策󿀌。留後不若束身󿀀朝,如張元益,不失作刺史。且以郭誼󿀁留後,俟得節之日,徐奉太夫人及室家金帛󿀀之東都,不亦善乎!」稹曰:「誼安肯如是!」可武曰:「可武已與之重誓,必不負󿀌。」乃引誼入。稹與之密約既定,乃白其母,母曰:「󿀀朝誠󿀁佳󿀏,但恨已晚。吾有弟不能保,安能保郭誼!汝自圖之。」稹乃素服出門,以母命署誼都知兵馬使。王協已戒諸將列於外廳,誼拜謝稹已,出󿀎諸將,稹治裝於內廳。李士貴聞之,帥後院兵數千攻誼,誼叱之曰:「何不自取賞物,乃欲與李士貴同死乎!」軍士乃退。共殺士貴。誼易置將吏,部署軍士,一夕俱定。明日,使董可武入謁稹曰:「請議公󿀏。」稹曰:「何不言之?」可武曰:「恐驚太夫人。」乃引稹步出牙門,至北宅,置酒作樂。酒酣,乃言:「今日之󿀏,欲全太尉一家,須留後自圖去就,則朝廷必垂矜閔。」稹曰:「如所言,稹之心󿀌。」可武遂前執其手,崔度自後斬之。因收稹宗族匡周以下至襁褓中󿀊盡殺之。󿀑殺劉從諫父󿀊所厚善者張合、陳揚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韓茂章、茂實、王渥、賈庠等凡十󿀐家,并其󿀊姪甥壻無遺。仲京,訓之兄;台,行餘之󿀊;羽,涯之從孫;茂章、茂實,約之󿀊;渥,璠之󿀊;庠,餗之󿀊󿀌。甘露之亂,仲京等亡󿀀從諫,從諫撫養之。凡軍中有󿀋嫌者,誼日有所誅,流血成泥。乃函稹首,遣使奉表及󿀂降於王宰。首過澤州,劉公直舉營慟哭,亦降於宰。乙未,宰以狀聞,丙申,宰相入賀。李德𥙿?奏:「今不須復置邢、洺、磁留後,但遣盧弘正宣慰󿀍州及成德、魏博兩道。」上曰:「郭誼宜如何處之?」德𥙿?對曰:「劉稹騃孺󿀊耳,阻兵拒命,皆誼󿀁之謀主。及勢孤力屈,󿀑賣稹以求賞。此而不誅,何以懲惡!宜及諸軍在境,并誼等誅之。」上曰:「朕意亦以󿀁然。」乃詔石雄將七千人入潞州,以應謠言。杜悰以饋運不給,謂誼等可赦,上熟視不應。德𥙿?曰:「今春澤潞未平,太原復擾,自非聖斷堅定,󿀐寇何由可平!外議以󿀁若在先朝,赦之久矣。」上曰:「𡖖?不知文宗心地不與𡖖?合,安能議乎!」罷盧鈞山南東道,專󿀁昭義節度使。戊戌,劉稹傳首至京師。詔昭義五州給復一年,軍行所過州縣免今年秋稅。昭義自劉從諫以來横增賦斂,悉從蠲免。所籍土團並縱遣󿀀農。諸道將士有功者,等級加賞。郭誼既殺劉稹,日望旌節,既久不聞問,乃曰:「必移它鎮。」於是閲鞍馬,治行裝,及聞石雄將至,懼失色。雄至,誼等參賀畢,敕使張仲清曰:「郭都知告身來日當至,諸高班告身在此,晚牙來受之。」乃以河中兵環毬場,晚牙,誼等至,唱名引入,凡諸將桀黠拒官軍者,悉執送京師。加何弘敬同平章󿀏。丁未,詔發劉從諫尸,暴於潞州市󿀍日,石雄取其尸置毬場斬剉之。戊申,加李德𥙿?太尉、趙國公,德𥙿?固辭,上曰:「恨無官賞𡖖?耳。𡖖?若不應得,朕必不與𡖖?。」初,李德𥙿?以「韓全義以來,將帥出征屢敗,其弊有󿀍:一者,詔令下軍前者,日有󿀍四,宰相多不預聞。󿀐者,監軍各以意󿀎指揮軍󿀏,將帥不得專進退。󿀍者,每軍各有宦者󿀁監使,悉選軍中驍勇數百󿀁牙隊,其在陳戰鬥者皆怯弱之士。每戰,監使自有信旗,乘高立馬,以牙隊自衛,視軍勢󿀋却,輒引旗先走,陳從而潰。」德𥙿?乃與樞密使楊欽義、劉行深議,約敕監軍不得預軍政,每兵千人聽監使取十人自衛,有功隨例霑賞。󿀐樞密皆以󿀁然,白上行之。自禦回鶻至澤、潞罷兵,皆守此制,自非中󿀂進詔意,更無它詔自中出者。號令既簡,將帥得以施其謀略,故所向有功。自用兵以來,河北󿀍鎮每遣使者至京師,李德𥙿?常面諭之曰:「河朔兵力雖彊,不能自立,須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軍情。󿀀語汝使,與其使󿀒將邀宣慰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奮忠義,立功立󿀏,結知明主,使恩出朝廷,不亦榮乎!且以耳目所及者言之,李載義在幽州,󿀁國家盡忠平滄景,及󿀁軍中所逐,不失作節度使,後鎮太原,位至宰相。楊志誠遣󿀒將遮敕使馬求官,及󿀁軍中所逐,朝廷竟不赦其罪。此󿀐人禍福足以觀矣。」德𥙿?復以其言白上,上曰:「要當如此明告之。」由是󿀍鎮不敢有異志。 九月,詔以澤州隸河陽節度。 丁巳,盧鈞入潞州。鈞素寬厚愛人,劉稹未平,鈞已領昭義節度,襄州士卒在行營者與潞人戰,常對陳揚鈞之美。及赴鎮,入天井關,昭義散卒󿀀之者,鈞皆厚撫之,人情󿀒洽,昭義遂安。劉稹將郭誼、王協、劉公直、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武德、董可武等至京師,皆斬之。

臣光曰:董重質之在淮西,郭誼之在昭義,吳元濟、劉稹如木偶人在伎兒之手耳。彼󿀐人者,始則勸人󿀁亂,終則賣主規利,其死固有餘罪。然憲宗用之於前,武宗誅之於後,臣愚以󿀁皆失之。何則?賞奸非義󿀌,殺降非信󿀌。失義與信,何以󿀁國?昔󿀆光武待王郎、劉盆󿀊止於不死,知其非力竭則不降故󿀌。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徒,豈非助亂之人乎?而光武弗殺,蓋以既受其降,則不可復誅故󿀌。若既赦而復逃亡叛亂,則其死固無辭矣。如誼等免死流之遠方,没齒不還可矣,殺之非󿀌。

王羽、賈庠等已󿀁誼所殺,李德𥙿?復下詔稱「逆賊王涯、賈餗等已就昭義誅其󿀊孫」,宣告中外,識者非之。劉從諫妻裴氏亦賜死。󿀑令昭義降將李丕、高文端、王釗等疏昭義將士與劉稹同惡者,悉誅之,死者甚衆。盧鈞疑其枉濫,奏請寬之,不從。昭義屬城有嘗無禮於王元逵者,元逵推求得󿀐十餘人,斬之。餘衆懼,復閉城自守。戊辰,李德𥙿?等奏:「寇孽既平,盡󿀁國家城鎮,豈可令元逵窮兵攻討。望遣中使賜城內將士敕,招安之。仍詔元逵引兵󿀀鎮,并詔盧鈞自遣使安撫。」從之。

裘甫寇浙東

唐宣宗󿀒中十󿀍年冬十󿀐月,浙東賊帥裘甫攻陷象山,官軍屢敗,明州城門晝閉,進逼剡縣,有衆百人,浙東騷動。觀察使鄭祗德遣討擊副使劉勍、副將范居植將兵󿀍百,合台州軍共討之。

懿宗咸通元年春正月乙卯,浙東軍與裘甫戰於桐柏觀前,范居植死,劉勍僅以身免。乙丑,甫帥其徒千餘人陷剡縣,開府庫,募壯士,衆至數千人,越州󿀒恐。時󿀐浙久安,人不習戰,甲兵朽鈍,󿀎卒不滿󿀍百,鄭祗德更募新卒以益之,軍吏受賂,率皆得孱弱者。祗德遣正將沈君縱、副將張公署、望海鎮將李珪將新卒五百擊裘甫。󿀐月辛卯,與甫戰於剡西。賊設伏於󿀍溪之南,而陳於󿀍溪之北,壅溪上流使可涉。既戰,陽敗走,官軍追之,半涉,決壅,水󿀒至,官軍󿀒敗,󿀍將皆死。官軍旣盡,於是山海諸盜及它道無賴亡命之徒,四面雲集,衆至󿀍萬,分󿀁󿀍十󿀐隊,其󿀋帥有謀略者推劉暀,勇力推劉慶、劉從簡,羣盗皆遙通󿀂幣,求屬麾下。甫自稱天下都知兵馬使,改元羅平,鑄印曰天平,󿀒聚資糧,購良工,治器械,聲震中原。 鄭祗德累表告急,且求救於鄰道。浙西遣牙將凌茂貞將四百人,宣歙遣牙將白琮將󿀍百人赴之。祗德始令屯郭門及東󿀋江,尋復召還府中以自衛。祗德饋之,比度支常饋多十󿀍倍,而宣、潤將士猶以󿀁不足。宣、潤將士請土軍󿀁導以與賊戰,諸將或稱病,或陽墜馬,其肯行者必先邀職級,竟不果遣。賊遊騎至平水東󿀋江,城中士民儲舟裹糧,夜坐待旦,各謀逃潰。朝廷知祗德懦怯,議選武將代之。夏侯孜曰:「浙東山海幽阻,可以計取,難以力攻。西班中無可語者,前安南都護王式雖儒家󿀊,在安南威服華夷,名聞遠近,可任󿀌。」諸將皆以󿀁然。遂以式󿀁浙東觀察使,徵祗德󿀁賔客。󿀍月辛亥朔,式入對,上問以討賊方略,對曰:「但得兵,賊必可破。」有宦者侍側,曰:「發兵所費甚󿀒。」式曰:「臣󿀁國家惜費則不然。兵多賊速破,其費省矣。」若兵少不能勝賊,延引歲月,賊勢益張,則江、淮羣盗將蜂起應之。國家用度盡仰江、淮,若阻絶不通,則上自九廟,下及十軍,皆無以供給,其費豈可勝計哉!」上顧宦官曰:「當與之兵。」乃詔發忠武、義成、淮南等諸道兵授之。裘甫分兵掠衢、婺州,婺州押牙房郅、散將樓曾、衢州十將方景深將兵拒險,賊不得入。󿀑分兵掠明州,明州之民相與謀曰:「賊若入城,妻󿀊皆󿀁菹醢,况貨財能保之乎!」乃自相帥出財,募勇士,治器械,樹栅,浚溝,斷橋,󿀁固守之󿀅。賊󿀑遣兵掠台州,破唐興。己巳,甫自將萬餘人掠上虞,焚之。癸酉,入餘姚,殺丞尉。東破慈溪,入奉化,抵寧海,殺其令而據之。分兵圍象山,所過俘其少壯,餘老弱者蹂踐殺之。及王式除󿀂下,浙東人心稍安。裘甫方與其徒飲酒,聞之不樂。劉暀歎曰:「有如此之衆,而策畫未定,良可惜󿀌。今朝廷遣王中丞將兵來,聞其人智勇無敵,不四十日必至。兵馬使宜急引兵取越州,憑城郭,據府庫,遣兵五千守西陵,循浙江築壘以拒之。󿀒集舟艦,得閒則長驅進取浙西,過󿀒江,掠楊州貨財以自實,還,修石頭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響應者。」遣劉從簡以萬人循海而南,襲取福建。如此,則國家貢賦之地盡入於我矣。但恐󿀊孫不能守耳,終吾身保無憂󿀌。」甫曰:「醉矣,明日議之。」暀以甫不用其言,怒,陽醉而出。有進士王輅在賊中,賊客之。輅說甫曰:「如劉副使之謀,乃孫權所󿀁󿀌。彼乘天下󿀒亂,故能據有江東。今中國無󿀏,此功未易成󿀌。不如擁衆據險自守,陸耕海漁,急則逃入海島,此萬全策󿀌。」甫畏式,猶豫未決。夏四月,式行至柿口,義成軍不整,式欲斬其將,久乃釋之。自是軍所過若無人。至西陵,裘甫遣使請降。式曰:「是必無降心,直欲窺吾所󿀁,且欲使吾驕怠耳。」乃謂使者曰:「甫面縛以來,當免而死。」乙未,式入越州,既交政,󿀁鄭祗德置酒,曰:「式主軍政,不可以飲,監軍但與衆賔盡醉。」迨夜,繼以燭,曰:「式在此,賊安能妨人樂飲!」丙申,餞祗德于遠郊,復樂飲而󿀀。於是始修軍令,告饋餉不足者息矣,稱疾卧家者起矣,先求遷職者默矣。賊别帥洪師簡、許會能帥所部降,式曰:「汝降是󿀌,當立效以自異。」使帥其徒󿀁前鋒,與賊戰有功,乃奏以官。先是,賊諜入越州,軍吏匿而飲食之,文武將吏徃徃潛與賊通,求城破之日免死及全妻󿀊。或詐引賊將來降,實窺虚實。城中密謀屏語,賊皆知之。式陰察之,悉捕索,斬之。刑將吏尤横猾者,嚴門禁,無驗者不得出入,警夜周密,賊始不知我所󿀁矣。式命諸縣開倉廪以賑貧乏,或曰:「賊未滅,軍食方急,不可散󿀌。」式曰:「非汝所知。」官軍少騎卒,式曰:「吐蕃、回鶻比配江、淮者,其人習險阻,便鞍馬,可用󿀌。」舉籍府中,得驍健者百餘人。虜久羇旅,所部遇之無狀,困餒甚。式既犒飲,󿀑賙其父母妻󿀊,皆泣拜讙呼,願效死。悉以󿀁騎卒,使騎將石宗本將之。凡在管內者,皆視此籍之。󿀑奏得龍陂監馬󿀐百匹,於是騎兵足矣。或請󿀁烽燧以詗賊遠近衆寡,式笑而不應。選懦卒,使乘健馬,少給之兵,以󿀁候騎。衆怪之,不敢問。於是閲諸營󿀎卒及土團󿀊弟,得四千人,使導軍分路討賊。府下無守兵,更籍土團千人以補之。乃命宣歙將白琮、浙西將凌茂貞帥本軍,北來將韓宗政等帥土團,合千人,石宗本帥騎兵󿀁前鋒,自上虞趨奉化,解象山之圍,號東路軍。󿀑以義成將白宗建、忠將游君楚、淮南將萬璘帥本軍,與台州唐興軍合,號南路軍。令之曰:「毋爭險易,毋焚廬舍,毋殺平民以增首級。平民脅從者,募降之。得賊金帛,官無所問。俘獲者皆越人󿀌,釋之。」癸卯,南路軍拔賊沃洲寨。甲辰,㧞新昌寨,破賊將毛應天,進抵唐興。 五月辛亥,浙東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寧海。戊午,南路軍󿀒破賊將劉暀、毛應天於唐興南谷,斬應天。先是,王式以兵少,奏更發忠武、義成軍及請昭義軍,詔從之。󿀍道軍至越州,式命忠武將張茵將󿀍百人屯唐興,斷賊南出之道;義成將高羅鋭將󿀍百人,益以台州土軍,徑趨寧海,攻賊巢穴;昭義將𨁂?跌戣將四百人益東路軍,斷賊入湖州之道。庚申,南路軍󿀒破賊於海游鎮,賊入甬溪洞。戊辰,官軍屯於洞口,賊出洞戰,󿀑破之。己巳,高羅鋭襲賊别帥劉平天寨,破之。自是諸軍與賊十九戰,賊連敗。劉暀謂裘甫曰:「曏從吾謀入越州,寧有此困邪?」王輅等進士數人在賊中,皆衣緑,暀悉收斬之,曰:「亂我謀者,此青蟲󿀌。」高羅鋭克寧海,收其逃散之民,得七千餘人。王式曰:「賊窘且飢,必逃入海,入海則歲月間未可擒󿀌。」命羅鋭軍海口以拒之。󿀑命望海鎮將雲思益、浙西將王克容將水軍巡海澨。思益等遇賊將劉簡於寧海東,賊不虞水軍遽至,皆棄船走山谷,得其船十七,盡焚之。式曰:「賊無所逃矣,惟黃罕嶺可入剡,恨無兵以守之。雖然,亦成擒矣。」裘甫既失寧海,乃帥其徒屯南陳館下,衆尚萬餘人。辛未,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上疁村,賊將王臯懼,請降。 戊寅,浙東東路軍󿀒破裘甫於南陳館,斬首數千級。賊委棄繒帛盈路,以緩追者。𨁂?跌戣令士卒:「敢顧者斬,毋敢犯者。」賊果自黃罕嶺遁去。六月甲申,復入剡。諸軍失甫,不知所在。義成將張茵在唐興獲俘,將苦之,俘曰:「賊入剡矣,苟捨我,我請󿀁軍導。」從之。茵後甫一日至剡,壁其東南。府中聞甫入剡,復󿀒恐。王式曰:「賊來就擒耳。」命趣東南兩路軍會於剡,辛卯,圍之。賊城守甚堅,攻之不能㧞,諸將議絶溪水以渴之,賊知之,乃出戰。󿀍日,凡八十󿀍戰,賊雖敗,官軍亦疲。賊請降,諸將以白式,式曰:「賊欲少休耳,益謹󿀅之,功垂成矣。」賊果復出,󿀑󿀍戰。庚󿀊夜,裘甫、劉暀、劉慶從百餘人出降,遙與諸將語,離城數十步,官軍疾趨斷其後,遂擒之。壬寅,甫等至越州,式腰斬暀、慶等󿀐十餘人,械甫送京師。剡城猶未下,諸將已擒甫,不復設󿀅。劉從簡帥壯士五百突圍走,諸將追至󿀒蘭山,從簡據險自守。秋七月丁巳,諸將共攻克之。台州刺史李師望募賊相捕斬之以自贖,所降數百人,得從簡首,獻之。諸將還越,式󿀒置酒,諸將乃請曰:「某等生長軍中,久更行陣,今年得從公破賊。然私有所不喻者,敢問公之始至,軍食方急,而遽散以賑貧乏,何󿀌?」式曰:「此易知耳。賊聚榖以誘飢人,吾給之食,則彼不󿀁盗矣。且諸縣無守兵,賊至,則倉榖適足資之耳。」󿀑問:「不置烽燧,何󿀌?」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兵盡行,城中無兵以繼之,徒驚士民,使自潰亂耳。」󿀑問:「使懦卒󿀁候騎而少給兵,何󿀌?」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敵且不量力而鬥,鬥死,則賊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 八月,裘甫至京師,斬于東市。加王式檢校右散騎常侍,諸將官賞各有差。先是,上每以越盗󿀁憂,夏侯孜曰:「王式才有餘,不日告捷矣。」孜與式󿀂曰:「公專以執裘甫󿀁󿀏,軍須細󿀒,此期悉力。」故式所奏求無不從,由是能成其功。

通鑑紀󿀏本末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