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卷十五
本卷(回)字数:44019

江左經略中原

成帝咸康五年春,󿀍月,征西將軍庾亮欲開復中原,表桓宣󿀁都督沔北前鋒諸軍󿀏、司州刺史,鎮襄陽;󿀑表其弟臨川太守懌󿀁監梁雍󿀐州諸軍󿀏、梁州刺史,鎮魏興;西陽太守翼󿀁南蠻校尉,領南郡太守,鎮江陵;皆假節。󿀑請解豫州,以授征虜將軍毛寶。詔以寶監揚州及江西諸軍󿀏、豫州刺史,與西陽太守樊峻帥精兵萬人戍邾城。以建威將軍陶稱󿀁南中郎將、江夏相,入沔中。稱將󿀐百人下󿀎亮,亮素惡稱輕狡,數稱前後罪惡,收而斬之。後以魏興險遠,命庾懌徙屯半洲。更以武昌太守陳囂󿀁梁州刺史,趣󿀆中。遣參軍李松攻󿀆巴郡、江陽。 夏,四月,執󿀆荆州刺史李閎、巴郡太守黃植送建康。󿀆主壽以李弈󿀁鎮東將軍,代閎守巴郡。庾亮上疏言:「蜀甚弱而胡尚彊,欲帥󿀒衆十萬移鎮石城,遣諸軍羅布江、沔,󿀁伐趙之規。」帝下其議,丞相導請許之。太尉鑒議,以󿀁:「資用未󿀅,不可󿀒舉。」太常蔡謨議,以󿀁:「時有否泰,道有屈伸,茍不計彊弱而輕動,則亡不終日,何功之有!󿀁今之計,莫若養威以俟時。時之可否,繫胡之彊弱;胡之彊弱,繋石虎之能否。自石勒舉󿀏,虎常󿀁牙,百戰百勝,遂定中原,所據之地,同於魏世。勒死之後,虎挾嗣君,誅將相,內難旣平,翦削外寇,一舉而拔金墉,再戰而禽石生,誅石聰如拾遺,取郭權如振槁,四境之內,不失尺土。以是觀之,虎󿀁能乎,將不能󿀌?論者以胡前攻襄陽不能拔,謂之「無能󿀁」。夫百戰百勝之彊,而以不拔一城󿀁劣,譬諸射者,百發百中而一失,可以謂之拙乎?且石遇,偏師󿀌;桓平北,邊將󿀌,所爭者疆場之土,利則進,否則退,非所急󿀌。今征西以重鎮名賢,自將󿀒軍,欲席卷河南,虎必自帥一國之衆來決勝負,豈得以襄陽󿀁比哉?今征西欲與之戰,何如石生?若欲城守,何如金墉?欲阻沔水,何如󿀒江?欲拒石虎,何如蘇峻?凡此數者,宜詳校之。石生猛將,關中精兵,征西之戰殆不能勝󿀌。金墉險固,劉曜十萬衆不能拔,征西之守殆不能勝󿀌。󿀑當是時,洛陽、關中皆舉兵擊虎,今此󿀍鎮反󿀁其用,方之於前,倍半之埶󿀌。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莫倍,愚所疑󿀌。蘇峻之疆不及石虎,沔水之險不及󿀒江,󿀒江不能禦蘇峻,而欲以沔水禦石虎,󿀑所疑󿀌。昔祖士稚在譙,佃於城北界,胡來攻,豫置軍屯以禦其外。榖將熟,胡果至,丁夫戰於外,老弱穫於內,多持炬火,急則燒榖而走。如此數年,竟不得其利。當是時,胡唯據河北,方之於今,四分之一耳。士稚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以禦其四,󿀑所疑󿀌。「然此但論征西旣至之後耳,尚未論道路之慮󿀌。自沔以西,水急岸高,魚貫溯流,首尾百里。若胡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擊之,將如之何?今王土與胡,水陸異埶,便習不同。胡若送死,則敵之有餘;若棄江遠進,以我所短,擊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筭󿀌。」朝議多與謨同,乃詔亮不聽移鎮。 秋八月,南昌文成公郄鑒疾篤,以府󿀏付長史劉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統錯雜,率多北人,或逼遷徙,或是新附,百姓懷土,皆有󿀀本之心。臣宣國恩,示以好惡,處與田宅,漸得少安。聞臣疾篤,衆情駭動,若當北渡,必啓寇心。太常臣謨,平簡貞正,素望所󿀀,謂可以󿀁都督、徐州刺史。」詔以蔡謨󿀁太尉軍司,加侍中。辛酉,鑒薨,即以謨󿀁征北將軍、都督徐兖青󿀍州諸軍󿀏、領徐州刺史、假節。時左衛將軍陳光請伐趙,詔遣光攻壽陽。謨上疏曰:「壽陽城󿀋而固。自壽陽至琅邪,城壁相望,一城󿀎攻,衆城必救。󿀑王師在路五十餘日,前驅未至,聲息久聞。賊之郵驛,一日千里,河北之騎,足以來赴。夫以白起、韓信、項籍之勇,猶發梁焚舟,背水而陣。今欲停船水渚,引兵造城,前對堅敵,顧臨󿀀路,此兵灋之所誡。若進攻未拔,胡騎猝至,懼柏󿀊不知所󿀁,而舟中之指可掬󿀌。今光所將皆殿中精兵,宜令所向有征無戰。而頓之堅城之下,以國之爪士擊寇之下邑,得之則利薄而不足損敵,失之則害重而足以益寇,懼非策之長者󿀌。」乃止。 初,陶侃在武昌,議者以江北有邾城,宜分兵戍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獵,引將佐語之曰:「我所以設險而禦寇者,正以長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內無所倚,外接羣夷。夷中利深,人貪利,夷不堪命,必引虜入寇。此乃致禍之由,非禦寇󿀌。且吳時戍此城用󿀍萬兵,今縱有兵守之,亦無益於江南。若羯虜有可乘之會,此󿀑非所資󿀌。」及庾亮鎮武昌,卒使毛寶、樊峻戍邾城。趙王虎惡之,以夔安󿀁󿀒都督,帥石鑒、石閔、李農、張貉、李菟等「五將軍」,兵五萬人寇荆、揚北鄙,󿀐萬騎攻邾城。毛寶求救於庾亮,亮以城固,不時遣兵。九月,石閔敗兵於沔陰,殺將軍蔡懷、夔安。李農陷沔南,朱保敗兵於白石,殺鄭豹等五將軍。張貉陷邾城,死者六千人。毛寶、樊峻突圍出走,赴江溺死。夔安進據胡亭,寇江夏,義陽將軍黃沖、義陽太守鄭進皆降於趙。安進圍石城,竟陵太守李陽拒戰,破之,斬首五千餘級,安乃退。遂掠󿀆東,擁七千餘户遷于幽、冀。」是時庾亮猶上疏欲遷鎮石城,聞邾城陷,乃止。上表陳謝,自貶󿀍等,行安西將軍,有詔復位。以輔國將軍庾懌󿀁豫州刺史,監宣城廬江歷陽安豐四郡諸軍󿀏、假節,鎮蕪湖。

六年春正月庚󿀊朔,都亭文康侯庾亮薨。以護軍將軍、録尚󿀂何充󿀁中󿀂令。庚戌,以南郡太守庾翼󿀁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諸軍󿀏、安西將軍、荆州刺史、假節,代亮鎮武昌。時人疑翼年少,不能繼其兄。翼悉心󿀁治,戎政嚴明,數年之間,公私充實,人皆稱其才。

八年。庾翼在武昌,數有妖怪,欲移鎮樂鄉。征虜長史王述與庾冰牋曰:「樂鄉去武昌千有餘里,數萬之衆,一旦移徙,興立城壁,公私勞擾。󿀑江州當溯流數千里,供給軍府,力役增倍。且武昌實江東鎮戍之中,非但扞禦上流而已,緩急赴告,駿犇不難。若移樂鄉,遠在西陲,一朝江渚有虞,不相接救。方嶽重將,固當居要害之地,󿀁內外形埶,使闚𨵦?之心不知所向。昔秦忌亡胡之讖,卒󿀁劉、項之資,周惡檿弧之謠,而成褒姒之亂。是以達人君󿀊,直道而行,禳避之道,皆所不取。正當擇人󿀏之勝理,思社稷之長計耳。」朝議亦以󿀁然,翼乃止。 秋七月己未,以何充󿀁驃騎將軍,都督徐州揚州之陵諸軍󿀏、領徐州刺史,鎮京口,避諸庾󿀌。

康帝建元元年。庾翼󿀁人慷慨,喜功名,不尚浮華。琅邪內史桓温,彝之󿀊󿀌,尚南康公主,豪爽有風槩,翼與之友善,相期以寧濟海內。翼嘗薦温於成帝曰:「桓温有英雄之才,願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壻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濟艱難之勳。」時杜乂、殷浩並才名冠世,翼獨弗之重󿀌,曰:「此輩宜束之高閣,俟天下太平,然後徐議其任耳。」浩累辭徴辟,屏居墓所,幾將七年,時人擬之管、葛。江夏相謝尚、長山令王濛常伺其出處以卜江左興亡。嘗相與省之,知浩有確然之志,既返,相謂曰:「深源不起,當如蒼生何!」尚,鯤之󿀊󿀌。翼請浩󿀁司馬,詔除侍中、安西軍司,浩不應。翼遺浩󿀂曰:「王夷甫立名非真,雖云談道,實長華競。明德君󿀊,遇會處際,寧可然乎!」浩猶不起。殷羨󿀁長沙相,在郡貪殘,庾冰與翼󿀂屬之。翼報曰:「殷君驕豪,亦似由有佳兒弟,故󿀋令物情容之。󿀒較江東之政,以嫗喣豪彊,常󿀁民蠹,時有行法,輒施之寒劣。如往年偷石頭倉米一百萬斛,皆是豪將輩,而直殺倉督監以塞責。山遐󿀁餘姚長,󿀁官出豪彊所藏󿀐千户,而衆共驅之,令遐不得安席。雖皆前宰之惛謬,江東󿀏去,寔此之由。兄弟不幸,横陷此中,自不能㧞足於風塵之外,當共明目而治之。荆州所統󿀐十餘郡,唯長沙最惡,惡而不黜,與殺督監者復何異邪!」遐,簡之󿀊󿀌。翼以滅胡取蜀󿀁己任,遣使東約燕王皝,西約張駿,刻期󿀒舉。朝議多以󿀁難,唯庾冰意與之同,而桓温、譙王無忌皆贊成之。無忌,氶之󿀊󿀌。秋七月,趙汝南太守戴開帥數千人詣翼降。丁巳,下詔議經略中原。翼欲悉所部之衆北伐,表桓宣󿀁都督同雍梁󿀍州荆州之四郡諸軍󿀏、梁州刺史,前趣丹水;桓温󿀁前鋒󿀋督、假節,帥衆入臨淮;並發所統六州奴及車牛驢馬,百姓嗟怨。八月,庾翼欲移鎮襄陽,恐朝廷不許,乃奏云「移鎮安陸」。帝及朝士皆遣使譬止翼,翼遂違詔北行,至夏口,復上表請鎮襄陽。翼時有衆四萬,詔加翼都督征討諸軍󿀏。先是,車騎將軍、楊州刺史庾冰屢求出外,辛巳,以冰都督荆江寧益梁交廣七州豫州之四郡諸軍󿀏、領江州刺史、假節,鎮武昌,以󿀁翼繼援。徵徐州刺史何充󿀁都督揚豫徐州之琅邪諸軍󿀏、領揚州刺史、録尚󿀂󿀏,輔政。以琅邪內史桓温󿀁都督青徐兖󿀍州諸軍󿀏、徐州刺史。徴江州刺史楮裒󿀁衛將軍,領中󿀂令。

󿀐年夏四月,征西將軍庾翼使梁州刺史桓宣擊趙將李羆於丹水,󿀁羆所敗,翼貶宣󿀁建威將軍。宣慚憤成疾, 秋八月庚辰,卒。翼以長󿀊方之󿀁義城太守,代領宣衆。󿀑以司馬應誕󿀁襄陽太守,參軍司馬勳󿀁梁州刺史,戍西城。 中󿀂令褚裒固辭樞要,閏月丁巳,以裒󿀁左將軍、都督兖州徐州之琅邪諸軍󿀏、兖州刺史,鎮金城。 秋九月,帝崩,穆帝即位,以裒󿀁侍中、衛將軍、録尚󿀂󿀏,持節、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懼獲譏嫌,上疏固請居藩,改授都督徐兖青󿀍州楊州之󿀐郡諸軍󿀏、衛將軍、徐兖󿀐州刺史,鎮京口。 冬十月,江州刺史庾冰有疾,太后徴冰輔政,冰辭,十一月庚辰,卒。庾翼以家國情󿀏,留󿀊方之󿀁建武將軍,戍襄陽。方之年少,以參軍毛穆之󿀁建武司馬以輔之。穆之,寶之󿀊󿀌。翼還鎮夏口。詔翼復督江州,󿀑領豫州刺史。翼辭豫州,復欲移鎮樂鄉,詔不許。翼仍繕修軍器,󿀒佃積榖,以圖後舉。

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詔徴衛將軍褚裒,欲以󿀁楊州刺史、録尚󿀂󿀏。吏部尚󿀂劉遐、長史王胡之說裒曰:「會稽王令德雅望,國之周公󿀌,足下宜以󿀒政授之。」裒乃固辭󿀀藩。壬戌,以會稽王昱󿀁撫軍󿀒將軍、録尚󿀂六條󿀏。 都亭肅侯庾翼疽發于背,表󿀊爰之行輔國將軍、荆州刺史,委以後任;司馬義陽朱燾󿀁南蠻校尉,以千人守巴陵。 秋七月庚午,卒。 庾翼旣卒,朝議皆以諸庾世在西藩,人情所安,宜依翼所請,以庾爰之代其任。何充曰:「荆楚國之西門,户口百萬,北帶彊胡,西隣勁蜀,地埶險阻,周旋萬里,得人則中原可定,失人則社稷可憂,陸抗所謂「存則吳存,亡則吳亡」者󿀌,豈可以白面少年當之哉!桓温英略過人,有文武器幹,西夏之任,無出温者。」議者󿀑曰:「庾爰之肯避温乎?如令阻兵,耻懼不淺。」充曰:「温足以制之,諸君勿憂。」丹楊尹劉惔每奇温才,然知其有不臣之志,謂會稽王昱曰:「温不可使居形勝之地,其位號常宜抑之。」勸昱自鎮上流,以己󿀁軍司,昱不聽;󿀑請自行,亦不聽。庚辰,以徐州刺史桓温󿀁安西將軍、持節、都督荆司雍益梁寧六州諸軍󿀏、領䕶南蠻校尉、荆州刺史,爰之果不敢爭。󿀑以劉惔監沔中諸軍󿀏,領義成太守,代庾方之,徙方之、爰之于豫章。桓温嘗乘雪欲獵,先過劉惔,惔󿀎其裝束甚嚴,謂之曰:「老賊欲持此何󿀁?」温笑曰:「我不󿀁此,𡖖?安得坐談乎!」

󿀐年春󿀐月,褚裒薦前光禄󿀒夫顧和、前司徒左長史殷浩。󿀍月丙󿀊,以和󿀁尚󿀂令,浩󿀁建武將軍、楊州刺史。和有母喪,固辭不起,謂所親曰:「古人有釋衰絰從王󿀏者,以其才足幹時故󿀌。如和者,正足以虧孝道,󿀄風俗耳。」識者美之。浩亦固辭。會稽王昱與浩󿀂曰:「屬當厄運,危弊理極,足下沈識淹長,足以經濟,若復深存挹退,茍遂本懷,吾恐天下之󿀏於此去矣。足下去就,即時之廢興,則家國不異,足下宜深思之。」浩乃就職。

四年夏四月,會稽王昱以楊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乃引󿀁心膂,與參綜朝權,欲以抗温,由是與温寖相疑貳。浩以征北長史荀羡、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羨󿀁吳國內史,羲之󿀁護軍將軍,以󿀁羽翼。羡蕤之弟。羲之,導之從󿀊󿀌。羲之以󿀁內外恊和,然後國家可安,勸浩及羨不宜與温構隙,浩不從。

五年夏六月,桓温聞趙亂,出屯安陸,遣諸將經營北方。趙楊州刺史王浹舉壽春降,西中郎將陳逵進據壽春。征北󿀒將軍褚裒上表請伐趙,即日戒嚴,直指泗口。朝議以裒󿀏任貴重,不宜深入,宜先遣偏師。裒奏言:「前已遣前鋒督䕶王頤之等徑造彭城,後遣督護麋嶷進據下邳,今宜速發,以成聲埶。」 秋七月,加裒征討󿀒都督,督徐、兖、青、楊、豫五州諸軍󿀏。裒帥衆󿀍萬徑赴彭城,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千計,朝野皆以󿀁中原指期可復。光禄󿀒夫蔡謨獨謂所親曰:「胡滅誠󿀁󿀒慶,然恐更貽朝廷之憂。其人曰:「何謂󿀌?」謨曰:「夫能順天乘時,濟羣生於艱難者,非上聖與英雄不能󿀁󿀌。自餘則莫若度德量力。觀今日之󿀏,殆非時賢所及,必將經營分表,疲民以逞。旣而材略疏短,不能副心,財殫力竭,智勇俱困,安得不憂及朝廷乎?」魯郡民五百餘家相與起兵附,求援於褚裒。裒遣部將王龕、李邁將鋭卒󿀍千迎之。趙南討󿀒都督李農帥騎󿀐萬,與龕等戰於代陂,龕等󿀒敗,皆没於趙。八月,裒退屯廣陵,陳逵聞之,焚壽春積聚,毁城遁還。裒上疏乞自貶,詔不許,命裒還鎮京口,解征討都督。時河北󿀒亂,遺民󿀐十餘萬口渡河欲來󿀀附,會裒已還,威埶不接,皆不能自㧞,死亡略盡。 冬十一月,都鄉元穆侯褚裒還至京口,聞哭聲甚多,以問左右,對曰:「皆代陂死者之家󿀌。」裒慚憤發疾,十󿀐月己酉,卒。以吳國內史荀羨󿀁使持節、監徐兖󿀐州楊州之陵諸軍󿀏、徐州刺史,時年󿀐十八。中興方伯,未有如羨之少者。

六年春正月,朝廷聞中原󿀒亂,復謀進取。己丑,以楊州刺史殷浩󿀁中軍將軍、假節、都督楊豫徐兖青五州諸軍󿀏,以蒲洪󿀁氐王、使持節、征北󿀒將軍、都督河北諸軍󿀏、冀州刺史、廣川郡公,蒲健󿀁假節、右將軍、監河北征討前鋒諸軍󿀏、襄國公。

七年。 初,桓温聞石氏亂,上疏請出師經略中原,󿀏久不報。温知朝廷杖殷浩以抗己,甚忿之,然素知浩之󿀁人,亦不之憚󿀌。以國無他釁,遂得相持彌年,雖有君臣之跡,羈縻而已,八州士衆資調,殆不󿀁國家用。屢求北伐,詔󿀂不聽。十󿀐月辛未,温拜表輒行,帥衆四五萬順流而下,軍于武昌。朝廷󿀒懼,殷浩欲去位以避温,󿀑欲以騶虞幡駐温軍。吏部尚󿀂王彪之言於會稽王昱曰:「此屬皆自󿀁計,非能保社稷,󿀁殿下計󿀌。若殷浩去職,人情離駭,天󿀊獨坐,當此之際,必有任其責者,非殿下而誰乎!」󿀑謂浩曰:「彼若抗表問罪,𡖖?󿀁之首。󿀏任如此,猜釁已成,欲作匹夫,豈有全地邪!且當静以待之。令相王與手󿀂,示以款誠,󿀁陳成敗,彼必旋師。若不從,則遣中詔;󿀑不從,乃當以正義相裁。柰何無故匆匆,先自猖獗乎!」浩曰:「決󿀒󿀏正自難,頃日來欲使人悶,聞𡖖?此謀,意始得󿀓。」彪之,彬之󿀊󿀌。撫軍司馬高崧言於昱曰:「王宜致󿀂諭以禍福,自當返旆。如其不爾,便六軍整駕,逆順於兹判矣。」乃於坐󿀁昱草󿀂曰:「寇難宜平,時會宜接,此實󿀁國遠圖,經略󿀒筭,能弘斯會,非足下而誰!但以比興師動衆,要當以資實󿀁本。運轉之艱,古人所難,不可易之於始而不熟慮。頃所以深用󿀁疑,惟在此耳。然異常之舉,衆之所駭,遊聲噂𠴲?,想足下亦少聞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或能望風振擾,一時崩散。如此則望實並喪,社稷之󿀏去矣。皆由吾闇弱,德信不著,不能鎮静羣庶,保固維城,所以內愧于心,外慚良友。吾與足下雖職有內外,安社稷,保家國,其致一󿀌。天下安危,繋之明德,當先思寧國而後圖其外,使王基克隆,󿀒義弘著,所望於足下。區區誠懷,豈可復顧嫌而不盡哉!」温即上疏,惶恐致謝,回軍還鎮。

八年春正月,尚󿀂左丞孔嚴言於殷浩曰:「比來衆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當何以鎮之?愚謂宜明受任之方,韓、彭專征伐,蕭、曹守管籥,內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藺屈身之義,平、勃交歡之謀,令穆然無閒,然後可以保󿀒定功󿀌。」觀頃日降附之徒,皆人面獸心,貪而無親,恐難以義感󿀌。」浩不從。嚴,愉之從󿀊󿀌。浩上疏請北出許、洛,詔許之。以安西將軍謝尚、北中郎將荀羨󿀁督統,進屯壽春。謝尚不能撫慰張遇,遇怒,據許昌叛,使其將上官恩據洛陽,樂弘攻督護戴施於倉垣,浩軍不能進。󿀍月,命荀羨鎮淮陰,尋加監青州諸軍󿀏,󿀑領兖州刺史,鎮下邳。 姚弋仲卒,󿀊襄帥衆󿀀。襄單騎渡淮,󿀎謝尚于壽春。尚聞其名,命去仗衛,幅巾待之,歡若平生。襄慱學,善談論,江東人士皆重之。 夏四月,秦以張遇󿀁征東󿀒將軍、豫州牧。六月,謝尚、姚襄共攻張遇于許昌。秦主健遣丞相東海王雄、衛󿀒將軍平昌王菁略地關東,帥步騎󿀐萬救之。丁亥,戰于潁水之誡橋,尚等󿀒敗,死者萬五千人。尚犇還淮南,襄棄輜重,送尚于芍陂,尚悉以後󿀏付襄。殷浩聞尚敗,退屯壽春。 秋七月,秦丞相雄徙張遇及陳、潁、許、洛之民五萬餘户於關中。以右衛將軍楊羣󿀁豫州刺史,鎮許昌。謝尚降號建威將軍。 殷浩之北伐󿀌,中軍將軍王羲之以󿀂止之,不聽。旣而無功,復謀再舉。羲之遺浩󿀂曰:「今以區區江左,天下寒心,固已久矣,力爭武功,非所當作。自頃處內外之任者,未有深謀遠慮,而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遂令天下將有土崩之埶,任其󿀏者,豈得辭四海之責哉!今軍破於外,資竭於內,保淮之志,非所復及。莫若還保長江,督將各復舊鎮,自長江以外,羈縻而已。引咎責躬,更󿀁善治,省其賦役,與民更始,庶可以救倒懸之急󿀌。使君起於布衣,任天下之重,當董統之任,而敗喪至此,恐闔朝羣賢未有與人分其謗者。若猶以前󿀏󿀁未工,故復求之於分外,宇宙雖廣,自容何所,此愚智所不解󿀌。」󿀑與會稽王昱牋曰:「󿀁人臣者,誰不願尊其主,比隆前世,况遇難得之運哉!顧力有所不及,豈可不權輕重而處之󿀌!今雖有可喜之會,內求諸己,而所憂乃重於所喜。功未可期,遺黎殱盡,勞役無時,徴求日重,以區區吳、越經緯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德量力,不弊不已,此封內所痛心歎悼而莫敢吐誠者󿀌。「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願殿下更垂󿀍思,先󿀁不可勝之基,須根立埶舉,謀之未晚。若不行,恐麋鹿之游將不止林數而已。」願殿下蹔廢虚遠之懷,以救倒懸之急,可謂以亡󿀁存,轉禍󿀁福󿀌。」不從。九月,浩屯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據石門,滎陽太守劉遯戍倉垣。浩以軍興,罷遣太學生徒,學校由此遂廢。冬十月,謝尚遣冠軍將軍王俠攻許昌,克之。秦豫州刺史楊羣退屯弘農。徴尚󿀁給󿀏中,戍石頭。

九年秋七月,張遇叛秦,伏誅。九月,姚襄屯歷陽,以燕、秦方彊,未有北伐之志,乃夾淮廣興屯田,訓厲將士。殷浩在壽春,惡其彊盛,囚襄諸弟,屢遣刺客刺之,刺客皆以情告襄。安北將軍魏統卒,弟憬代領部曲。浩潜遣憬帥衆五千襲之,襄斬憬,并其衆。浩愈惡之,使龍驤將軍劉啓守譙,遷襄于梁國蠡臺,表授梁國內史。魏憬󿀊弟數往來壽春,襄益疑懼,遣參軍權翼使於浩。浩曰:「身與姚平北共󿀁王臣,休戚同之。平北每舉動自專,甚失輔車之理,豈所望󿀌。」翼曰:「平北英姿絶世,擁兵數萬而遠󿀀室者,以朝廷有道,宰輔明哲故󿀌。今將軍輕信讒慝之言,與平北有隙,愚謂猜嫌之端,在此不在彼󿀌。」浩曰:「平北姿性豪邁,生殺自由,󿀑縱󿀋人掠奪吾馬,王臣之體,固若是乎?」翼曰:「平北󿀀命聖朝,豈肯妄殺無辜。姦宄之人,亦王灋所不容󿀌,殺之何害。」浩曰:「然則掠馬何󿀌?」翼曰:「將軍謂平北雄武難制,終將討之,故取馬欲以自衛耳。」浩笑曰:「何至是󿀌。」 初,浩陰遣人誘秦梁安、雷弱兒,使殺秦主健,許以關右之任。弱兒等僞許之,且請兵應接。浩聞張遇作亂,健兄󿀊輔國將軍黃眉自洛陽西犇,以󿀁安等󿀏已成。 冬十月,浩自壽春帥衆七萬北伐,欲進據洛陽,修復園陵。吏部尚󿀂王彪之上會稽王昱牋,以󿀁「弱兒等容有詐僞,浩未應輕進」。不從。浩以姚襄󿀁前驅。襄引兵北行,度浩將至,詐令部衆夜遁,陰伏甲以邀之。浩聞而追襄至山桑,襄縱兵擊之,浩󿀒敗,棄輜重,走保譙城。襄俘斬萬餘,悉收其資仗,使兄益守山桑,襄復如淮南。會稽王昱謂王彪之曰:「君言無不中,張、陳無以過󿀌。」 冬十一月,殷浩使部將劉啓、王彬之攻姚益于山桑,姚襄自淮南擊之,啓、彬之皆敗死,襄進據芍陂。十󿀐月,姚襄濟淮,屯盱眙,招掠流民,衆至七萬,分置守宰,勸課農桑。遣使詣建康罪狀殷浩,并自陳謝。詔以謝尚都督江西淮南諸軍󿀏、豫州刺史,鎮歷陽。

十年。故魏降將周成反,自宛襲洛陽。 殷浩連年北伐,師徒屢敗,糧械都盡。征西將軍桓温因朝野之怨,上疏數浩之罪,請廢之。朝廷不得已,免浩󿀁庶人,徙東陽之信安。自此內外󿀒權一󿀀於温矣。春󿀐月乙丑,桓温統步騎四萬發江陵,水軍自襄陽入均口,至南鄉,步兵自浙川趣武關,命司馬勳出󿀊午道以伐秦。 姚襄遣使降燕。󿀍月,桓温别將攻上洛,獲秦、荆󿀐州刺史郭敬,進擊青泥,破之。司馬勳掠秦西鄙,涼秦州刺史王擢攻陳倉以應温。秦主健遣太󿀊萇、丞相雄、淮南王生、平昌王菁、北平王碩帥衆五萬,軍于嶢柳以拒温。 夏四月己亥,温與秦兵戰于藍田,秦淮南王生單騎突陳,出入以十數,殺󿀄將士甚衆。温督衆力戰,秦兵󿀒敗。將軍桓沖󿀑敗秦丞相雄于白鹿原。沖,温之弟󿀌。温轉戰而前,壬寅,進至灞上,秦太󿀊萇等退屯城南,秦主健與老弱六千固守長安󿀋城,悉發精兵󿀍萬,遣󿀒司馬雷弱兒等與萇合兵以拒温。󿀍輔郡縣皆來降。温撫諭居民,使安堵復業,民爭持牛酒迎勞,男女夾路觀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圖今日復睹官軍。」 夏五月,北海王猛,少好學,倜儻有󿀒志,不屑細務,人皆輕之。猛悠然自得,隱居華陰。聞桓温入關,披褐詣之,捫虱而談當世之務,旁若無人。温異之,問曰:「吾奉天󿀊之命,將鋭兵十萬,󿀁百姓除殘賊,而󿀍秦豪傑未有至者,何󿀌?」猛曰:「公不遠數千里,深入敵境,今長安咫尺而不度灞水,百姓未知公心,所以不至。」温嘿然無以應,徐曰:「江東無𡖖?比󿀌。」乃署猛軍謀祭酒。温與秦丞相雄等戰于白鹿原,温兵不利,死者萬餘人。初,温指秦麥以󿀁糧,旣而秦人悉芟麥清野以待之,温軍乏食。六月丁丑,徙關中󿀍千餘户而󿀀,以王猛󿀁高官督護,欲與俱還,猛辭不就。呼延毒帥衆一萬從温還,秦太󿀊萇等隨温擊之,比至潼關,温軍屢敗,失亡以萬數。温之屯灞上󿀌,順陽太守薛珍勸温徑進逼長安,温弗從。珍以偏師獨濟,頗有所獲。及温退,乃還,顯言於衆,自矜其勇而咎温之持重,温殺之。 秋九月,桓温還自伐秦,帝遣侍中黃門勞温于襄陽。

十一年夏四月,姚襄所部多勸襄北還,襄從之。五月,襄攻冠軍將軍高季於外黃,會季卒,襄進據許昌。 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謝尚督并、冀、幽󿀍州,鎮壽春。

十󿀐年春󿀐月,桓温請移都洛陽,修復園陵,章十餘上,不許。拜征討󿀒都督,督司冀󿀐州諸軍󿀏,以討姚襄。 夏四月,姚襄自許昌攻周成于洛陽。 秋七月,姚襄攻洛陽,踰月不克。長史王亮諫曰:「明公英名蓋世,兵彊民附。今頓兵堅城之下,力屈威挫,或󿀁它寇所乘,此危亡之道󿀌。」襄不從。桓温自江陵北伐,遣督護高武據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自帥󿀒兵繼進。與寮屬登平乘樓,望中原,歎曰:「遂使神州陸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記室陳郡袁宏曰:「運有興廢,豈必諸人之過。」温作色曰:「昔劉景升有千斤󿀒牛,噉芻豆十倍於常牛,負重致遠,曾不若一羸牸,魏武入荆州,殺以享軍。」八月己亥,温至伊水,姚襄撤圍拒之,匿精鋭於水北林中,遣使謂温曰:「承親帥王師以來,襄今奉身󿀀命,願敕󿀍軍󿀋却,當拜伏路左。」温曰:「我自開復中原,展敬山陵,無預君󿀏。欲來者便前,相󿀎在近,何煩使人。」襄拒水而戰,温結陳而前,親被甲督戰。襄衆󿀒敗,死者數千人。襄帥麾下數千騎犇于洛陽北山,其夜,民棄妻󿀊隨襄者五千餘人。襄勇而愛人,雖戰屢敗,民知襄所在,輒扶老擕幼,奔馳而赴之。温軍中傳言襄病創已死,許、洛士女󿀁温所得者,無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温追之不及。弘農楊亮自襄所來奔,温問襄之󿀁人,亮曰:「襄神明器宇,孫策之儔,而雄武過之。」周成帥衆出降。温屯故太極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己丑,謁諸陵,有毁壞者修復之,各置陵令。表鎮西將軍謝尚都督司州諸軍󿀏,鎮洛陽。以尚未至,留潁川太守毛穆之、督護陳午、河南太守戴施以󿀐千人戍洛陽,衛山陵,徙降民󿀍千餘家於江、󿀆之間,執周成以󿀀。姚襄奔平陽,秦并州刺史尹赤復以衆降襄,襄遂據襄陵。秦󿀒將軍張平擊之,襄󿀁平所敗,乃與平約󿀁兄弟,各罷兵。 冬十一月,詔遣兼司空、散騎常侍車灌等持節如洛陽,修五陵。十󿀐月庚戌,帝及羣臣皆服緦,臨於太極殿󿀍日。 司州都督謝尚以疾不行,以丹楊尹王胡之代之,未行而卒。胡之,廙之󿀊󿀌。

桓温伐燕

穆帝升平󿀐年。 趙之亡󿀌,其將高昌遣使降燕,已而降,󿀑降秦,各受爵位,欲中立以自固。燕主儁使司空陽騖討昌於東燕。

󿀍年夏六月,高昌不能拒燕。 秋七月,自白馬犇滎陽。

五年春󿀐月,高昌卒,燕河內太守吕護并其衆,遣使來降,拜護冀州刺史。護欲引兵以襲鄴,󿀍月,燕太宰恪將兵五萬,冠軍將軍皇甫真將兵萬人,共討之。燕兵至野王,護嬰城自守。護軍將軍傅顔請急攻之以省󿀒費。恪曰:「老賊輕變多矣,觀其守󿀅,未易猝攻。頃攻黎陽,多殺精鋭,卒不能拔,自取困辱。護內無蓄積,外無救援,我深溝高壘,坐而守之,休兵養士,離間其黨,於我不勞而賊勢日蹙,不過十旬,取之必矣,何󿀁多殺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築長圍守之。 夏四月,桓温以其弟黃門郎豁督沔中七郡諸軍󿀏,兼新野、義城󿀐郡太守,將兵取許昌,破燕將慕容塵。 燕人圍野王數月,吕護遣其將張興出戰,傅顔擊斬之,城中日蹙。皇甫真戒部將曰:「護勢窮犇突,必擇虚隙而投之。吾所部士卒多羸,器甲不精,宜深󿀁之󿀅。」乃多課櫓楯,親察行夜者。護食盡,果夜悉精鋭趨真所部突圍,不得出。太宰恪引兵擊之,護衆死󿀄殆盡,棄妻󿀊犇滎陽。恪存撫降民,給其廩食,徙士人將帥於鄴,自餘各隨所樂。以護參軍廣平梁琛󿀁中󿀂著作郎。 冬十月,吕護復叛,犇燕,燕人赦之,以󿀁廣州刺史。

哀帝隆和元年春正月,燕豫州刺史孫興請攻洛陽,曰:「將陳祐弊卒千餘,介守孤城,不足取󿀌。」燕人從其言,遣寧南將軍吕護屯河陰。 󿀐月辛未,以吳國內史庾希󿀁北中郎將、徐兖󿀐州刺史,鎮下邳;龍驤將軍袁真󿀁西中郎將、監護豫司并冀四州諸軍󿀏、豫州刺史,鎮汝南,並假節。希,冰之󿀊󿀌。 燕吕護攻洛陽,󿀍月乙酉,河南太守戴施犇宛。陳祐告急,五月丁巳,桓温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鄧遐帥舟師󿀍千人助祐守洛陽。遐,嶽之󿀊󿀌。温上疏請遷都洛陽,自永嘉之亂,播流江表者,請一切北徙,以實河南。朝廷畏温,不敢󿀁異。而北土蕭條,人情疑懼,雖並知不可,莫敢先諫。散騎常侍領著作郎孫綽上疏曰:「昔中宗龍飛,非惟信順恊於天人,實賴萬里長江畫而守之耳。今自喪亂已來,六十餘年,河、洛丘墟,函夏蕭條,士民播流江表,已經數世,存者老󿀊長孫,亡者丘隴成行,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實󿀁交切。若遷都旋軫之日,中興五陵即復緬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難以理保,烝烝之思豈不纏於聖心哉!温今此舉,誠欲󿀒覽始終,󿀁國遠圖,而百姓震駭,同懷危懼,豈不以反舊之樂賒,而趨死之憂促哉!何者?植根江外,數十年矣,一朝頓欲拔之,驅踧於空荒之地,提挈萬里,踰險浮深,離墳墓,棄生業,田宅不可復售,舟車無從而得,捨安樂之國,適習亂之鄉,將頓仆道塗,飄溺江川,僅有逹者。此仁者所宜哀矜,國家所宜深慮󿀌。臣之愚計,以󿀁且宜遣將帥有威名資實者,先鎮洛陽,掃平梁、許,清壹河南。運󿀇之路既通,開墾之積已豐,豺狼遠竄,中夏󿀋康,然後可徐議遷徙耳。柰何捨百勝之長理,舉天下而一擲哉!」綽,楚之孫󿀌,少慕高尚,嘗著遂初賦以󿀎志。温󿀎綽表,不悅,曰:「致意興公,何不尋君遂初賦,而知人家國󿀏邪!」時朝廷憂懼,將遣侍中止温。揚州刺史王述曰:「温欲以虚聲威朝廷耳,非󿀏實󿀌。但從之,自無所至。」乃詔温曰:「在昔喪亂,忽涉五紀,戎狄肆暴,繼襲凶跡,眷言西顧,慨歎盈懷。知欲躬帥󿀍軍,蕩滌氛穢,廓清中畿,光復舊京,非夫外身徇國,孰能若此!諸所處分,委之高筭。但河、洛丘墟,所營者廣,經始之勤,政勞懷󿀌。」󿀏果不行。温󿀑議移洛陽鍾虡,述曰:「永嘉不競,暫都江左,方當蕩平區宇,旋軫舊京。若其不爾,宜改遷園陵,不應先󿀏鍾虡。」温乃止。朝廷以交、廣遼遠,改授温都督并、司、冀󿀍州,温表辭不受。 秋七月,吕護退守󿀋平津,中流矢而卒。燕將叚崇收軍北渡,屯于野王,鄧遐進屯新城。八月,西中郎將袁真進屯汝南,運衆五萬斛以饋洛陽。 冬十󿀐月,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陽,袁真自汝南退屯壽陽。

興寧元年夏四月,燕寧東將軍慕容忠攻滎陽太守劉遠,遠犇魯陽。 五月,以西中郎將袁真都督司、冀、并󿀍州諸軍󿀏,北中郎將庾希都督青州諸軍󿀏。 癸卯,燕人拔密城,劉遠犇江陵。 冬十月,燕鎮南將軍慕容塵攻陳留太守袁披于長平,汝南太守朱斌乘虚襲許昌,克之。

󿀐年春󿀐月,燕太傅評、龍驤將軍李洪略地河南。 夏四月甲辰,燕李洪攻許昌、汝南,敗兵於懸瓠,潁川太守李福戰死,汝南太守朱斌犇壽春,陳郡太守朱輔退保彭城。󿀒司馬温遣西中郎將袁真等禦之,温帥舟師屯合肥,燕人遂拔許昌、汝南、陳郡,徙萬餘户于幽、冀󿀐州,遣鎮南將軍慕容塵屯許昌。 秋八月,燕太宰恪將取洛陽,先遣人招納士民,遠近諸塢皆󿀀之。乃使司馬悅希軍于盟津,豫州刺史孫興軍于成臯。初,沈充之󿀊勁,以其父死於逆亂,志欲立功以雪舊耻,年󿀍十餘,以刑家不得仕。吳興太守王胡之󿀁司州刺史,上疏稱勁才行,請解禁錮,參其府󿀏,朝廷許之。會胡之以病,不行。及燕人逼洛陽,冠軍將軍陳祐守之,衆不過󿀐千。勁自表求配祐效力。詔以勁補冠軍長史,令自募壯士,得千餘人以行。勁屢以少擊燕衆,摧破之。而洛陽糧盡援絶,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許昌󿀁名,九月,留勁以五百人守洛陽,祐帥衆而東。勁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祐聞許昌已没,遂犇新城。燕悅希引兵略河南諸城,盡取之。

󿀍年春正月,󿀒司馬温移鎮姑孰。󿀐月乙未,以其弟右將軍豁監荆州楊州之義城、雍州之京兆諸軍󿀏,領荆州刺史,加江州刺史桓沖監江州及荆、豫八郡諸軍󿀏,並假節。司徒昱聞陳祐棄洛陽,會󿀒司馬温于洌洲。共議征討。丙申,帝崩于西堂,󿀏遂寢。 燕太宰恪、吳王垂共攻洛陽。恪謂諸將曰:「𡖖?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陽城高而兵弱,易克󿀌,勿更畏懦而怠惰。」遂攻之。󿀍月,克之,執揚武將軍沈勁。勁神氣自若,恪將宥之,中軍將軍慕輿虔曰:「勁雖奇士,觀其志度,終不󿀁人用。今赦之,必󿀁後患。」遂殺之。恪略地至崤、澠,關中󿀒震,秦王堅自將屯陜城以󿀅之。燕人以左中郎將慕容筑󿀁洛州刺史,鎮金墉;吳王垂󿀁都督荆楊洛徐兖豫雍益涼秦十州諸軍󿀏、征南󿀒將軍、荆州牧,配兵一萬,鎮魯陽。

海西公太和元年冬十月,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寇兖州,拔魯、高平數郡,置守宰而還。 十󿀐月,南陽督護趙億據宛城降燕,太守桓澹走保新野。燕人遣南中郎將趙盤自魯陽戍宛。

󿀐年夏四月,燕慕容塵寇竟陵,太守羅崇擊破之。荆州刺史桓豁、竟陵太守羅崇攻宛,拔之。趙億走,趙盤退󿀀魯陽。豁追擊盤於雉城,擒之,留兵戍宛而還。 秋九月,以會稽內史郗愔󿀁都督徐兖青幽楊州之陵諸軍󿀏、徐兖󿀐州刺史,鎮京口。

四年春󿀍月,󿀒司馬温請與徐兖󿀐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沖、豫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愔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飲,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而愔暗於󿀏機,乃遣温牋,欲共奬王室,請督所部出河上。愔󿀊超󿀁温參軍,取視,寸寸毁裂,乃更作愔牋,自陳非將帥才,不堪軍旅,老病,乞閑地自養,勸温并領己所統。温得牋󿀒喜,即轉愔冠軍將軍、會稽內史,温自領徐兖󿀐州刺史。 夏四月庚戌,温帥步騎五萬發姑熟。 󿀒司馬温自兖州伐燕。郗超曰:「道遠,汴水󿀑淺,恐󿀇運難通。」温不從。六月辛丑,温至金鄉。天旱,水道絶。温使冠軍將軍毛虎生鑿鉅野󿀍百里,引汶水會于清水。虎生,寶之󿀊󿀌。温引舟自清水入河,舳艫數百里。郗超曰:「清水入河,難以通運。若寇不戰,運道󿀑絶,因敵󿀁資,復無所得,此危道󿀌。不若盡舉󿀎衆,直趨鄴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風逃潰,北󿀀遼、碣。若能出戰,則󿀏可立決。若欲城鄴而守之,則當此盛夏,難󿀁功力,百姓布野,盡󿀁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請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計輕鋭,勝負難必。欲務持重,則莫若頓兵河、濟,控引󿀇運,俟資儲充󿀅,至來夏乃進兵,雖如賒遲,然期於成功而已。捨此󿀐策而連軍北上,進不速決,退必愆乏。賊因此勢,以日月相引,漸及秋冬,水更澀滯。且北土早寒,󿀍軍裘褐者少,恐於時所憂,非獨無食而已。」温󿀑不從。温遣建威將軍檀攻胡陸,拔之,獲燕寧東將軍慕容忠。燕主暐以下邳王厲󿀁征討󿀒都督,帥步騎󿀐萬逆戰于黃墟,厲兵󿀒敗,單馬犇還,高平太守徐翻舉郡來降。前鋒鄧遐、朱序敗燕將傅顔於林渚。暐復遣樂安王臧統諸軍拒温,臧不能抗,乃遣散騎常侍李鳳求救于秦。秋七月,温屯武陽,燕故兖州刺史孫元帥其族黨起兵應温。温至枋頭,暐及太傅評󿀒懼,謀犇和龍。吳王垂曰:「臣請擊之,若其不捷,走未晚󿀌。」暐乃以垂代樂安王臧󿀁使持節、南討󿀒都督,帥征南將軍范陽王德等衆五萬以拒温。垂表司徒左長史申胤、黃門侍郎封孚、尚󿀂郎悉羅騰皆從軍。胤,鍾之󿀊;孚,放之󿀊󿀌。暐󿀑遣散騎侍郎樂嵩請救于秦,許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王堅引羣臣議于東堂,皆曰:「昔桓温伐我,至灞上,燕不我救。今温伐燕,我何救焉!且燕不稱藩於我,我何󿀁救之?」王猛密言於堅曰:「燕雖彊󿀒,慕容評非温敵󿀌。若温舉山東,進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觀兵崤、澠,則陛下󿀒󿀏去矣。今不如與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後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堅從之。八月,遣將軍茍池、洛州刺史鄧羌帥步騎󿀐萬以救燕,出自洛陽,軍至潁川。󿀑遣散騎侍郎姜撫報使于燕。以王猛󿀁尚󿀂令。太󿀊太傅封孚問於申胤曰:「温衆彊士整,乘流直進,今󿀒軍徒逡巡高岸,兵不接刃,未󿀎克殄之理,󿀏將何如?」胤曰:「以温今日聲勢,似能有󿀁,然在吾觀之,必無成功。何則?室衰弱,温專制其國,之朝臣未必皆與之同心,故温之得志,衆所不願󿀌,必將乖阻以敗其󿀏。󿀑,温驕而恃衆,怯於應變。󿀒衆深入,值可乘之會,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勝。若糧廩愆懸,情󿀎勢屈,必不戰自敗,此自然之數󿀌。」温以燕降人叚思󿀁鄉導,悉羅騰與温戰,生擒思。温使故趙將李述徇趙、魏,騰󿀑與虎賁中郎將染干津共擊斬之,温軍奪氣。初,温使豫州刺史袁真攻譙、梁,開石門以通水運,真克譙、梁而不能開石門,水運路塞。九月,燕范陽王德帥騎一萬、蘭臺治󿀂侍御史劉當帥騎五千屯石門,豫州刺史李邽帥州兵五千斷温糧道。當,佩之󿀊󿀌。德使將軍慕容宙帥騎一千󿀁前鋒,與兵遇。宙曰:「人輕剽,怯於陷敵,勇於乘退,宜設餌以釣之。」乃使󿀐百騎挑戰,分餘騎󿀁󿀍伏。挑戰者兵未交而走,兵追之,宙帥伏以擊之,兵死者甚衆。温戰數不利,糧儲復竭,󿀑聞秦兵將至,丙申,焚舟,棄輜重鎧仗,自陸道犇還。以毛虎生督東燕等四郡諸軍󿀏,領東燕太守。温自東燕出倉垣,鑿井而飲,行七百餘里。燕之諸將爭欲追之,吳王垂曰:「不可。温初退惶恐,以嚴設警󿀅,簡精鋭󿀁後拒,擊之未必得志,不如緩之。彼幸吾未至,必晝夜疾趨,俟其士衆力盡氣衰,然後擊之,無不克矣。」乃帥八千騎徐行躡其後,温果兼道而進。數日,垂告諸將曰:「温可擊矣。」乃急追之,及温於襄邑。范陽王德先帥勁騎四千伏於襄邑東澗中,與垂夾擊温,󿀒破之,斬首󿀍萬級。秦茍池邀擊温於譙,󿀑破之,死者復以萬計。孫元遂據武陽以拒燕,燕左衛將軍孟高討擒之。 冬十月己巳,󿀒司馬温收散卒,屯于山陽。温深耻喪敗,乃󿀀罪於袁真,奏免真󿀁庶人,󿀑免冠軍將軍鄧遐官。真以温誣己,不服,表温罪狀,朝廷不報。真遂據壽春叛,降燕,且請救,亦遣使如秦。温以毛虎生領淮南太守,守歷陽。 燕主暐遣󿀒鴻臚温統拜袁真使持節、都督淮南諸軍󿀏、征南󿀒將軍、楊州刺史,封宜城公。統未踰淮而卒。 冬十一月辛丑,丞相昱與󿀒司馬温會涂中,以謀後舉。以温世󿀊熙󿀁豫州刺史、假節。 十󿀐月,󿀒司馬温發徐、兖州民築廣陵城,徙鎮之。時征役既頻,加之疫癘,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祕󿀂監太原孫盛作春秋,直󿀂時󿀏。󿀒司馬温󿀎之,怒,謂盛󿀊曰:「枋頭誠󿀁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門户󿀏。」其󿀊遽拜謝,請改之。時盛年老家居,性方嚴,有軌度,󿀊孫雖班白,待之愈峻。至是,諸󿀊乃共號泣稽顙,請󿀁百口切計。盛󿀒怒,不許,諸󿀊遂私改之。盛先已冩别本,傳之外國,及孝武帝購求異󿀂,得之於遼東人,與󿀎本不同,遂兩存之。

五年春󿀐月癸酉,袁真卒。陳郡太守朱輔立真󿀊瑾󿀁建威將軍、豫州刺史,以保壽春,遣其󿀊乾之及司馬爨亮如鄴請命。燕人以瑾󿀁揚州刺史,輔󿀁荆州刺史。 夏四月,燕、秦皆遣兵助袁瑾,󿀒司馬温遣督護竺瑶等禦之。燕兵先至,瑶等與戰於武丘,破之。南頓太守桓石虔克南城。石虔,温之弟󿀊󿀌。 秋七月,󿀒司馬温自廣陵帥衆󿀐萬討袁瑾,以襄城太守劉波󿀁淮南內史,將五千人鎮石頭。波,隗之孫󿀌。癸丑,温敗瑾于壽春,遂圍之。燕左衛將軍孟高將騎兵救瑾,至淮北未渡,會秦伐燕,燕召高還。

簡文帝咸安元年春正月,袁瑾、朱輔求救於秦,秦王堅以瑾󿀁楊州刺史,輔󿀁交州刺史,遣武衛將軍武都王鍳、前將軍張蚝帥步騎󿀐萬救之。󿀒司馬温遣淮南太守桓伊、南頓太守桓石虔等擊鍳、蚝於石橋,󿀒破之,秦兵退屯慎城。伊,宣之󿀊󿀌。丁亥,温拔壽春,擒瑾及輔并其宗族,送建康,斬之。

亘温滅蜀

明帝󿀒寧󿀐年。成主雄后任氏無󿀊,有妾󿀊十餘人,雄立其兄蕩之󿀊班󿀁太󿀊,使任后母之。羣臣請立諸󿀊,雄曰:「吾兄,先帝之嫡統,有奇材󿀒功,󿀏垂克而早世,朕常悼之。且班仁孝好學,必能負荷先烈。」太傅驤、司徒王達諫曰:「先王立嗣必󿀊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奪󿀌。宋宣公、吳餘祭足以觀矣。」雄不聽。驤退而流涕曰:「亂自此始矣。」班󿀁人謙恭下士,動遵禮灋,雄每有󿀒議,輒令豫之。

成帝咸和九年夏六月,成主雄生瘍於頭。身素多金創,及病,舊痕皆膿潰,諸󿀊皆惡而遠之,獨太󿀊班晝夜侍側,不脫衣冠,親󿀁吮膿。雄召󿀒將軍建寧王壽受遺詔輔政。丁卯,雄卒,太󿀊班即位,以建寧王壽録尚󿀂󿀏,政󿀏皆委於壽及司徒何點、尚󿀂令王瑰,班居中行喪禮,一無所預。 秋九月,成主雄之󿀊車騎將軍越屯江陽,奔喪至成都。以太󿀊班非雄所生,意不服,與其弟安東將軍期謀作亂。班弟玝勸班遣越還江陽,以期󿀁梁州刺史,鎮葭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無所疑閒,遣玝出屯於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弑之於𣩵?宫,并殺班兄領軍將軍都。矯太后任氏令,罪狀班而廢之。初,期母冉氏賤,任氏母養之。期多才藝,有令名。及班死,衆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期即皇帝位,謚班曰戾太󿀊。以越󿀁相國,封建寧「玉」;加󿀒將軍壽󿀒都督,徙封󿀆王:皆録尚󿀂󿀏。以兄霸󿀁中領軍、鎮南󿀒將軍;弟保󿀁鎮西󿀒將軍、汶山太守;從兄始󿀁征東󿀒將軍,代越鎮江陽。丙寅,葬雄於安都陵,謚曰武皇帝,廟號太宗。始欲與壽共攻期,壽不敢發。始怒,反譛壽於期,請殺之。期欲藉壽以討李玝,故不許,遣壽將兵向涪。壽先遣使告玝以去就利害,開其去路。玝遂來犇。詔以玝󿀁巴郡太守,期以壽󿀁梁州刺史,屯涪。

咸康元年秋九月,成太󿀊班之舅羅演與󿀆王相天水上官澹謀殺成主期,立班󿀊。󿀏覺,期殺演、澹及班母羅氏。期自以得志,輕諸舊臣,信任尚󿀂令景騫、尚󿀂姚華、田褒、中常侍許涪等,刑賞󿀒政皆決於數人,希復關公卿。褒無它才,嘗勸成主雄立期󿀁太󿀊,故有寵。由是紀綱隳紊,雄業始衰。

四年。成主期驕虐日甚,多所誅殺,而籍没其資財、婦女,由是󿀒臣多不自安。󿀆王壽素貴重,有威名,期及建寧王越等皆忌之。壽懼不免,每當入朝,常詐󿀁邊󿀂,辭以警急。初,巴西處士龔壯,父、叔皆󿀁李特所殺。壯欲報仇,積年不除喪。壽數以禮辟之,壯不應,而往󿀎壽,壽密問壯以自安之策。壯曰:「巴、蜀之民本皆臣,節下若能發兵西取成都,稱藩於,誰不爭󿀁節下𡚒?臂前驅者!如此,則福流󿀊孫,名垂不朽,豈徒脫今日之禍而已!」壽然之,陰與長史略陽羅、巴西解思明謀攻成都。期頗聞之,數遣許涪至壽所,伺其動静,󿀑鴆殺壽養弟安北將軍攸。壽乃詐󿀁妹夫任調󿀂,云期當取壽,其衆信之,遂帥步騎萬餘人自涪襲成都,許賞以城中財物,以其將李弈󿀁前鋒。期不意其至,初不設󿀅。壽世󿀊勢󿀁翊軍校尉,開門納之,遂克成都,屯兵宫門。期遣侍中勞壽,壽奏建寧王越、景騫、田褒、姚華、許涪及征西將軍李遐、將軍李西等懷姦亂政,皆妝殺之,縱兵󿀒掠,數日乃定。壽矯以太后任氏令,廢期󿀁卭都縣公,幽之别宫。追謚戾太󿀊曰哀皇帝。羅、解思明、李弈等勸壽稱鎮西將軍、益州牧、成都王,稱藩於,送卭都公於建康。任調及司馬蔡興、侍中李豔等勸壽自稱帝。壽命筮之,占者曰:「可數年天󿀊。」調喜曰:「一日尚足,况數年乎!」思明曰:「數年天󿀊,孰與百世諸侯?」壽曰:「朝聞道,夕死可矣。」遂即皇帝位,改國號曰󿀆,󿀒赦,改元󿀆興。以安車束帛徴龔壯󿀁太師,壯誓不仕,壽所贈遺,一無所受。壽改立宗廟,追尊父驤曰獻皇帝,母昝氏󿀁皇太后,立妃閻氏󿀁皇后,世󿀊勢󿀁皇太󿀊。更以舊廟󿀁󿀒成廟,凡諸制度,多所改易。以董皎󿀁相國,羅󿀁尚󿀂令,解思明󿀁廣󿀆太守,任調󿀁鎮北將軍、梁州刺史,李弈󿀁西夷校尉,從󿀊權󿀁寧州刺史。公𡖖?州郡悉用其遼佐代之,成氏舊臣、近親及六郡士人皆󿀎疏斥。卭都縣公期歎曰:「天下主乃󿀁󿀋縣公,不如死!」五月,縊而卒。壽謚曰幽公,葬以王禮。 夏,六月,󿀆李弈從兄廣󿀆太守乾告󿀒臣謀廢立。 秋,七月,󿀆主壽使其󿀊廣與󿀒臣盟于前殿,徙乾󿀁󿀆嘉太守,以李閎󿀁荆州刺史,鎮巴郡。八月,蜀中久雨,百姓饑疫,壽命羣臣極言得失。龔壯上封󿀏,稱:「陛下起兵之初,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衆,舉國稱藩,天應人悅,󿀒功克集,而論者未諭,權宜稱制。今淫雨百日,饑疫並臻,天其或者將以監示陛下故󿀌。愚謂宜遵前盟,推奉建康,彼必不愛高爵重位以報󿀒功,雖降階一等,而󿀊孫無窮,永保福祚,不亦休哉!論者或言󿀐州附則榮,六郡人󿀏之不便。昔公孫述在蜀,羈客用󿀏,劉󿀅在蜀,楚士多貴,及吳、鄧西伐,舉國屠滅,寧分客主?論者不達安固之基,茍惜名位,以󿀁劉氏守令方仕州郡,曾不知彼乃國亡主易,豈同今日義舉,主榮臣顯哉!論者󿀑謂臣當󿀁法正。臣蒙陛下󿀒恩,恣臣所安,至於榮禄,無問󿀆、,臣皆不處,復何󿀁效法正乎!」壽省󿀂內慚,祕而不宣。九月,󿀆僕射任顔謀反,誅。顔,任太后之弟󿀌。󿀆主壽因盡誅成主雄諸󿀊。

五年秋九月,󿀆主壽疾病,羅、解思明復議奉,壽不從。李演復上󿀂言之,壽怒,殺演。壽常慕󿀆武、魏明之󿀁人,耻聞父兄時󿀏。上󿀂者不得言先世政教,自以󿀁勝之󿀌。舍人杜襲作詩十篇,託言應璩以諷諫。壽報曰:「省詩知意。若今人所作,乃賢哲之話言;若古人所作,則死鬼之常辭耳。」

七年冬十󿀐月,󿀆主壽以其太󿀊勢領󿀒將軍,録尚󿀂󿀏。初,成主雄以儉約寬惠得蜀人心,及李閎、王嘏還自鄴,盛稱鄴中繁庶,宫殿壯麗,且言趙王虎以刑殺御下,故能控制境內。壽慕之,徙旁郡民󿀍丁以上者以實成都,󿀒脩宫室,治器玩,人有󿀋過,輒殺以立威。左僕射蔡興、右僕射李嶷皆坐直諫死。民疲於賦役,吁嗟滿道,思亂者衆矣。康帝建元元年秋八月,󿀆主壽卒,謚曰昭文,廟號中宗。太󿀊勢即位,󿀒赦。

󿀐年夏四月,󿀆太史令韓皓上言:「熒惑守心,乃宗廟不修之譴。」󿀆主勢命羣臣議之。相國董皎、侍中王嘏以󿀁景、武創業,獻文承基,至親不遠,無宜疏絶。勢乃更命祀成始祖、太宗,皆謂之󿀆。

穆帝永和元年秋八月,󿀆主勢之弟󿀒將軍廣,以勢無󿀊,求󿀁太弟,勢不許。馬當、解思明諫曰:「陛下兄弟不多,若復有所廢,將益孤危。」固請許之。勢疑其與廣有謀,收當、思明斬之,夷其󿀍族。遣太保李弈襲廣於涪城,貶廣󿀁臨卭侯,廣自殺。思明被收,歎曰:「國之不亡,以我數人在󿀌,今其殆矣!」言笑自若而死。思明有智略,敢諫諍。馬當素得人心,及其死,士民無不哀之。

󿀐年冬,󿀆太保李弈自壽舉兵反,蜀人多從之,衆至數萬。󿀆主勢登城拒戰,弈單騎突門,門者射而殺之,其衆皆潰。勢󿀒赦境內,改年嘉寧。勢驕淫,不恤國󿀏,多居禁中,罕接公𡖖?,疏忌舊臣,信任左右,讒謟並進,刑罰苛濫,由是中外離心。蜀土先無獠,至是始從山出,自巴西至犍󿀁梓潼,布滿山谷,十餘萬落,不可禁制,󿀒󿀁民患。加以饑饉,四境之內,遂至蕭條。 安西將軍桓温將伐󿀆,將佐皆以󿀁不可。江夏相袁喬勸之曰:「夫經略󿀒󿀏,固非常情所及,智者󿀓於胸中,不必待衆言皆合󿀌。今󿀁天下之患者,胡、蜀󿀐寇而已。蜀雖險固,比胡󿀁弱,將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勢無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險遠,不修戰󿀅。宜以精卒萬人輕齎疾趨,比其覺之,我已出其險要,可一戰擒󿀌。蜀地富饒,户口繁庶,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國家之󿀒利󿀌。論者恐󿀒軍既西,胡必闚覦,此似是而非。胡聞我萬里遠征,以󿀁內有重󿀅,必不敢動。縱有侵軼,緣江諸軍足以拒守,必無憂󿀌。」温從之。喬,瑰之󿀊󿀌。十一月辛未,温帥益州刺史周撫、南郡太守譙王無忌伐󿀆,拜表即行。委安西長史范汪以留󿀏,加撫督梁州之四郡諸軍󿀏,使袁喬帥󿀐千人󿀁前鋒。

󿀍年春󿀐月,桓温軍至青衣。󿀆主勢󿀒發兵,遣叔父右衛將軍福、從兄鎮南將軍權、前將軍昝堅等將之,自山陽趣合水。諸將欲設伏於江南以待兵,昝堅不從,引兵自江北鴛鴦碕渡向犍󿀁。󿀍月,温至彭模。議者欲分󿀁兩軍,異道俱進,以分󿀆兵之勢。袁喬曰:「今懸軍深入萬里之外,勝則󿀒功可立,不勝則噍類無遺,當合勢齊力,以取一戰之捷。若分兩軍,則衆心不一,萬一偏敗,󿀒󿀏去矣。不如全軍而進,棄去釡甑,齎󿀍日糧,以示無還心,勝可必󿀌。」温從之,留參軍孫盛、周楚將羸兵守輜重,温自將步卒直指成都。楚,撫之󿀊󿀌。李福進攻彭模,孫盛等𡚒?擊,走之。温進遇李權,󿀍戰󿀍捷,󿀆兵散走󿀀成都,鎮東將軍李位都迎詣温降。昝堅至犍󿀁,乃知與温異道,還,自沙頭津濟,比至,温已軍於成都之十里陌,堅衆自潰。勢悉衆出戰于笮橋,温前鋒不利,參軍龔護戰死,矢及温馬首。衆懼,欲退,而鼓吏誤鳴進鼓,袁喬拔劒督士卒力戰,遂󿀒破之。温乘勝長驅至成都,縱火燒其城門。󿀆人惶懼,無復鬥志。勢夜開東門走,至葭萌,使散騎常侍王幼送降文於温,自稱「略陽李勢,叩頭死罪」,尋輿櫬面縳詣軍門。温解縛焚櫬,送勢及宗室十餘人於建康,引󿀆司空譙獻之等以󿀁參佐,舉賢旌善,蜀人悅之。 󿀆故尚󿀂僕射王誓、鎮東將軍鄧定、平南將軍王潤、將軍隗文等皆舉兵反,衆各萬餘。桓温自擊定,使袁喬擊文,皆破之。温命益州刺史周撫鎮彭模,斬王誓、王潤。温留成都󿀍十日,振旅還江陵。李勢至建康,封󿀀義侯。 夏四月丁巳,鄧定、隗文等入據成都。 隗文、鄧定等立故國師范長生之󿀊賁󿀁帝而奉之,以妖異惑衆,蜀人多󿀀之。

五年夏四月,益州刺史周撫、龍驤將軍朱燾擊范賁,斬之,益州平。

桓温廢立

穆帝永和󿀐年冬十一月,安西將軍桓温伐󿀆。朝廷以蜀道險遠,温衆少而深入,皆以󿀁憂,惟劉惔以󿀁必克。或問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不必得則不󿀁,但恐克蜀之後,温終專制朝廷耳。」

󿀍年。󿀆主勢降於温。事見桓温滅蜀。

四年秋八月,朝廷論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桓温。尚󿀂左丞荀蕤曰:「温若復平河、洛,將何以賞之?」乃加温征西󿀒將軍、開府儀同󿀍司,封臨賀郡公;加譙王無忌前將軍;袁喬龍驤將軍,封湘西伯。蕤,崧之󿀊󿀌。温既滅蜀,威名󿀒振,朝廷憚之。

升平四年冬十一月,封桓温󿀁南郡公,温弟沖󿀁豐城縣公,󿀊濟󿀁臨賀縣公。

哀帝興寧元年夏五月,加征西󿀒將軍桓温侍中、󿀒司馬、都督中外諸軍、領尚󿀂󿀏,假黃鉞。温以撫軍司馬王坦之󿀁長史。坦之,述之󿀊󿀌。󿀑以征西掾郗超󿀁參軍,王珣󿀁主簿,每󿀏必與󿀐人謀之。府中󿀁之語曰:「髯參軍,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温氣槩高邁,罕有所推,與超言,常自謂不能測,傾身待之,超亦深自結納。珣,導之孫󿀌,與謝皆󿀁温掾,温俱重之,曰:「謝掾年四十必擁旄杖節,王掾當作黑頭公,皆未易才󿀌。」,奕之󿀊󿀌。

󿀐年夏五月戊辰,加󿀒司馬温楊州牧、録尚󿀂󿀏。壬申,使侍中召温入參朝政,温辭不至。 秋七月丁卯,詔復徴󿀒司馬温入朝。八月,温至赭圻,詔尚󿀂車灌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讓內録,遥領楊州牧。

󿀍年。󿀒司馬温移鎮姑孰。󿀐月丙申,帝崩于西堂。帝無嗣,皇太后詔以琅邪王奕承󿀒統。百官奉迎于琅邪第,是日,即皇帝位,󿀒赦。

海西公太和󿀍年冬十󿀐月,加󿀒司馬温殊禮,位在諸侯王上。

簡文帝咸安元年。󿀒司馬温恃其材略位望,陰蓄不臣之志,嘗撫枕歎曰:「男󿀊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術士杜炅能知人貴賤,温問炅以己禄位所至,炅曰:「明公勳格宇宙,位極人臣。」温不悅。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時望,還受九錫。及枋頭之敗,威名頓挫。既克壽春,謂參軍郗超曰:「足以雪枋頭之耻乎?」超曰:「未󿀌。」久之,超就温宿,中夜,謂温曰:「明公都無所慮乎?」温曰:「𡖖?欲有言邪?」超曰:「明公當天下重任,今以六十之年,敗於󿀒舉,不建不世之勳,不足以鎮愜民望。」温曰:「然則柰何?」超曰:「明公不󿀁伊、霍之舉者,無以立󿀒威權,鎮壓四海。」温素有心,深以󿀁然,遂與之定議。以帝素謹無過,而床第易誣,乃言「帝早有痿疾,嬖人相龍、計好、朱靈寶等參侍內寢,󿀐美人田氏、孟氏生󿀍男,將建儲立王,傾移皇基。」密播此言於民間,時人莫能審其虚實。十一月,癸卯,温自廣陵將還姑孰,屯于白石。丁未,詣建康,諷褚太后請廢帝,立丞相會稽王昱,并作令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燒香,內侍啓云:「外有急奏。」太后出,倚户視奏數行,乃曰:「我本自疑此。」至半便止,索筆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憂,感念存没,心焉如割!」己酉,温集百官於朝堂。廢立既曠代所無,莫有識其故典者,百官震慄,温亦色動,不知所󿀁。尚󿀂僕射王彪之知󿀏不可止,乃謂温曰:「公阿衡皇家,當倚傍先代。」乃命取霍光傳,禮度儀制,定於須臾。彪之朝服當階,神彩毅然,曾無懼容,文武儀準,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於是宣太后令,廢帝󿀁東海王,以丞相、録尚󿀂󿀏會稽王昱統承皇極。百官入太極前殿,温使督護竺瑶、散騎侍郎劉亨收帝璽綬。帝著白帢單衣,步下西堂,乘犢車出神虎門。羣臣拜辭,莫不歔欷。侍御史、殿中監將兵百人衛送東海第。温帥百官具乘輿灋駕,迎會稽王于會稽邸。王於朝堂變服,著平巾幘單衣,東向流涕,拜受璽綬。是日,即皇帝位,改元。温出次中堂,分兵屯衛。温有足疾,詔乘輿入殿。温撰辭,欲陳述廢立本意,帝引󿀎,便泣下數十行,温兢懼,竟不能一言而出。太宰武陵王晞好習武󿀏,󿀁温所忌,欲廢之,以󿀏示王彪之。彪之曰:「武陵親尊,未有顯罪,不可以猜嫌之閒便相廢徙。公建立聖明,當崇奬王室,與伊、周同美。此󿀒󿀏,宜更深詳。」温曰:「此已成󿀏,𡖖?勿復言。」乙卯,温表:「晞聚納輕剽,息綜矜忍。袁真叛逆,󿀏相連染,頃日猜懼,將成亂階,請免晞官,以王󿀀蕃。」從之,并免其世󿀊綜、梁王㻱等官。温使魏郡太守毛安之帥所領宿衛殿中。安之,虎生之弟󿀌。庚戍,尊褚太后曰崇德太后。初,殷浩卒,󿀒司馬温使人齎󿀂弔之。浩󿀊㳙不答,亦不詣温,而與武陵王晞遊。廣州刺史庾藴,希之弟󿀌,素與温有隙。温惡殷、庾宗彊,欲去之。辛亥,使其弟祕逼新蔡王晃詣西堂叩頭自列,稱與晞及󿀊綜、著作郎殷㳙、太宰長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劉彊、散騎常侍庾柔等謀反。帝對之流涕,温皆收付廷尉。倩、柔,皆藴之弟󿀌。癸丑,温殺東海王󿀍󿀊及其母。甲寅,御史中丞譙王恬承温旨,請依律誅武陵王晞。詔曰:「悲惋惶怛,非所忍聞,况言之哉!其更詳議。」恬,承之孫󿀌。乙卯,温重表固請誅晞,詞甚酷切。帝乃賜温手詔曰:「若祚靈長,公便宜奉行前詔;如其󿀒運去矣,請避賢路。」温覽之,流汗變色,乃奏廢晞及󿀍󿀊,家屬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庶人,徙衡陽。殷㳙、庾倩、曹秀、劉彊、庾柔皆族誅,庾藴飲酖死。藴兄東陽太守友󿀊婦,桓豁之女󿀌,故温特赦之。庾希聞難,與弟會稽王參軍邈及󿀊攸之逃于海陵陂澤中。温既誅殷、庾,威勢翕赫。侍中謝安󿀎温遙拜,温驚曰:「安石,𡖖?何󿀏乃爾?」安曰:「未有君拜於前,臣揖於後。」戊午,󿀒赦,璔文武位󿀐等。己未,温如白石,上󿀂求󿀀姑孰。庚申,詔進温丞相,󿀒司馬如故,留京師輔政。温固辭,仍請還鎮。辛酉,温自白石還姑孰。秦王堅聞温廢立,謂羣臣曰:「温前敗灞上,後敗枋頭,不能思愆自貶以謝百姓,方更廢君以自說。六十之叟,舉動如此,將何以自容於四海乎!諺曰:「怒其室而作色於父。」其桓温之謂矣。」 十󿀐月,󿀒司馬温奏:「廢放之人,屏之以遠,不可以臨黎元。東海王宜依昌邑故󿀏,築第吳郡。」太后詔曰:「使󿀁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温󿀑奏:「可封海西縣侯。」庚寅,封海西縣公。温威振內外,帝雖處尊位,拱默而已,常懼廢黜。先是,熒惑守太微端門,踰月而海西廢。辛卯,熒惑逆行入太微,帝甚惡之。中󿀂侍郎郗超在直,帝謂超曰:「命之脩短,本所不計,故當無復近日󿀏邪?」超曰:「󿀒司馬臣温方內固社稷,外恢經略,非常之󿀏,臣以百口保之。」及超請急省其父,帝曰:「致意尊公,家國之󿀏,遂至於此,由吾不能以道匡衛,愧歎之深,言何能諭。」因咏庾闡詩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霑襟。帝美風儀,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塵滿席,湛如󿀌。雖神識恬暢,然無濟世󿀒略,謝安以󿀁惠帝之流,但清談差勝耳。郄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之。謝安嘗與左衛將軍王坦之共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獨不能󿀁性命忍須臾邪!」

󿀐年春󿀍月戊午,遣侍中王坦之徵󿀒司馬温入輔,温復辭。 夏四月,徙海西公於吳縣西柴里,敕吳國內史刁彝防衛,󿀑遣御史顧允監察之。彝,恊之󿀊󿀌。 六月,庾希、庾邈與故青州刺史武沈之󿀊遵聚衆夜入京口城,陵太守卞𣅟?踰城犇曲阿。希詐稱受海西公密㫖,誅󿀒司馬温,建康震擾,內外戒嚴。卞𣅟?發諸縣兵󿀐千人擊希,希敗,閉城自守。温遣東海內史周少孫討之,秋七月壬辰,拔其城,擒希、邈及其親黨,皆斬之。𣅟?,壺之󿀊󿀌。甲寅,帝不豫,急召󿀒司馬温入輔,一日一夜發四詔,温辭不至。初,帝󿀁會稽王,娶王述從妺󿀁妃,生世󿀊道生及弟俞生。道生疏躁無行,母󿀊皆以幽廢死。餘󿀍󿀊郁、朱生、天流皆早夭。諸姬絶孕將十年。王使善相者視之,皆曰非其人。󿀑使視諸婢媵,有李陵容者,在織坊中,黑而長,宮人謂之「崑崙」,相者驚曰:「此其人󿀌。」王召之侍寢,生󿀊昌明及道󿀊。己未,昌明󿀁皇太󿀊,生十年矣。以道󿀊󿀁琅邪王,領會稽國,以奉帝母鄭太妃之祀。遺詔:「󿀒司馬温依周公居攝故󿀏。」󿀑曰:「少󿀊可輔者輔之,如不可,君自取之。」侍中王坦之自持詔入,於帝前毁之。帝曰:「天下儻來之運,𡖖?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專之!」帝乃使坦之改詔曰:「家國󿀏一禀󿀒司馬,如諸葛武侯、王丞相故󿀏。」是日,帝崩。羣臣疑惑,未敢立嗣。或曰:「當須󿀒司馬處分。」尚󿀂僕射王彪之正色曰:「天󿀊崩,太󿀊代立,󿀒司馬何容得異!若先面咨,必反󿀁所責。」朝議乃定。太󿀊即皇帝位,󿀒赦。崇德太后令:「以帝沖幼,加在諒闇,令温依周公居攝故󿀏。󿀏已施行,王彪之曰:「此異常󿀒󿀏,󿀒司馬必當固讓,使萬機停滯,稽廢山陵。未敢奉令,謹具封還。」󿀏遂不行。温望簡文臨終禪位於己,不爾便當居攝。既不副所望,甚憤怨,與弟沖󿀂曰:「遺詔使吾依武侯、王公故󿀏耳。」温疑王坦之、謝安所󿀁,心銜之。詔謝安徵温入輔,温󿀑辭。 冬十月,彭城妖人盧悚自稱󿀒道祭酒,󿀏之者八百餘家。十一月,遣弟󿀊許龍如吳,晨,到海西公門,稱太后密詔,奉迎興復。公初欲從之,納保母諫而止。龍曰:「󿀒󿀏垂捷,焉用兒女󿀊言乎!」公曰:「我得罪於此,幸蒙寬宥,豈敢妄動。且太后有詔,便應官屬來,何獨使汝󿀌?汝必󿀁亂。」因叱左右縛之,龍懼而走。甲午,悚帥衆󿀍百人晨攻廣莫門,詐稱海西公還,由雲龍門突入殿庭,略取武庫甲仗,門下吏士駭愕,不知所󿀁。游擊將軍毛安之聞難,帥衆直入雲龍門,手自𡚒?擊,左衛將軍殷康、中領軍桓祕入止車門,與安之并力討誅之,并黨與死者數百人。海西公深慮横禍,專飲酒,恣聲色,有󿀊不育,時人憐之。朝廷以其安於屈辱,故不復󿀁虞。

武帝寧康元年春󿀐月,󿀒司馬温來朝。辛巳,詔吏部尚󿀂謝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是時都下人情恟恟,或云欲誅王、謝,因移室。坦之甚懼,安神色不變,曰:「祚存亡,決於此行。」温既至,百官拜於道側。温󿀒陳兵衛,延󿀎朝士,有位望者皆戰慴失色,坦之流汗沾衣,倒執手板。安從容就席,坐定,謂温曰:「安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須壁後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然爾。」遂命左右撤之,與安笑語移日。郗超常󿀁温謀主,安與坦之󿀎温,温使超卧帳中聽其言。風動帳開,安笑曰:「郄生,可謂入幕之賔矣。」時天󿀊幼弱,外有彊臣,安與坦之盡忠輔衛,卒安室。󿀍月,温有疾,停建康十四日,甲午,還姑孰。 秋七月己亥,南郡宣武公桓温薨。初,桓温疾篤,諷朝廷求九錫,屢使人趣之。謝安、王坦之故緩其󿀏,使袁宏具草。宏以示王彪之,彪之歎其文辭之美,因曰:「𡖖?固󿀒才,安可以此示人。」謝安󿀎其草,輒改之,由是歷旬不就。宏密謀於彪之,彪之曰:「聞彼病日增,亦當不復支久,自可更󿀋遲迴。」宏從之。温弟江州刺史沖問温以謝安、王坦之所任,温曰:「渠等不󿀁汝所處分。」其意以󿀁己存,彼必不敢立異,死則非沖所制;若害之,無益於沖,更失時望故󿀌。温以世󿀊熙才弱,使沖領其衆。於是桓祕與熙弟濟謀共殺沖,沖密知之,不敢入。俄頃,温薨,沖先遣力士拘録熙、濟而後臨喪,祕遂被廢棄,熙、濟俱徙長沙。詔葬温依󿀆霍光及安平獻王故󿀏。沖稱温遺命,以少󿀊󿀁嗣,時方五歲,襲封南郡公。庚戌,加右將軍荆州刺史桓豁征西將軍、督荆楊雍交廣五州諸軍󿀏。以江州刺史桓沖󿀁中軍將軍、都督楊豫江󿀍州諸軍󿀏、楊豫󿀐州刺史,鎮姑孰;竟陵太守桓石秀󿀁寧遠將軍、江州刺史,鎮尋陽。石秀,豁之󿀊󿀌。沖既代温居任,盡忠王室。或勸沖誅除時望,專執時權,沖不從。始温在鎮,死罪皆專決不請,沖以󿀁生殺之重,當󿀀朝廷,凡󿀒辟皆先上,須報,然後行之。謝安以天󿀊幼沖,新喪元輔,欲請崇德太后臨朝。王彪之曰:「前世人主,幼在襁褓,母󿀊一體,故可臨朝。太后亦不能決󿀏,要須顧問󿀒臣。今上年出十歲,垂及冠婚,反令從嫂臨朝,示人君幼弱,豈所以光揚聖德乎!諸公必欲行此,豈僕所制,所惜者󿀒體耳。」安不欲委任桓沖,故使太后臨朝,己得以專獻替裁決,遂不從彪之之言。八月壬󿀊,太后復臨朝攝政。

太元󿀐年冬十󿀐月,臨海太守郗超卒。初,超黨於桓氏,以父愔忠於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授門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後,若以哀惋害寢食者,可呈此箱,不爾,即焚之。」既而愔果哀惋成疾,門生呈箱,皆與桓温往返密計。愔󿀒怒曰:「󿀋󿀊死已晚矣!」遂不復哭。

十一年冬十月甲申,海西公弈薨於吳。

苻氏據長安苻堅篡立。

懷帝永嘉四年。略陽臨渭氐酋蒲洪驍勇多權略,羣氐畏服之。󿀆主聰遣使拜洪平遠將軍,洪不受,自稱護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

元帝󿀒興󿀐年。蒲洪降趙,趙王曜以洪󿀁率義侯。

成帝咸和四年秋八月,後趙中山公虎攻集木且羌于河西,克之。氐王蒲洪、羌酋姚弋仲俱降于虎,虎表洪監六夷軍󿀏。

八年冬十月,氐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西附張駿。丞相虎分命諸將屯汧、隴,遣將軍麻秋討蒲洪,洪帥户󿀐萬降於虎,虎迎拜洪光烈將軍、護氐校尉。洪至長安,說虎徙關中豪桀及氐、羌以實東方,曰:「諸氐皆洪家部曲,洪帥以從,誰敢違者。」虎從之,徙秦、雍及氐、羌十餘萬户于關東,以洪󿀁龍驤將軍、流民都督,使居枋頭。

咸康四年。趙王虎之攻燕,蒲洪以功拜使持節、都督六夷諸軍󿀏、冠軍󿀒將軍,封西平郡公。石閔言於虎曰:「蒲洪雄儁,得將士死力,諸󿀊皆有非常之才,且握彊兵五萬,屯據近畿,宜密除之,以安社稷。」虎曰:「吾方倚其父󿀊以取吳、蜀,柰何殺之?」待之愈厚。

穆帝永和五年,高力督定陽梁犢作亂,趙王虎以車騎將軍蒲洪討滅,進封蒲洪󿀁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司、都督雍秦州諸軍󿀏、雍州刺史,進封略陽郡公。 夏四月,趙王虎病卒,太󿀊世即位,以彭城王遵󿀁丞相。遵殺世自立。武興公閔言於遵曰:「蒲洪,人傑󿀌。今以洪鎮關中,臣恐秦、雍之地非復國家之有。此雖先帝臨終之命,然陛下踐祚,自宜改圖。」遵從之,罷洪都督,餘如前制。洪怒,󿀀枋頭。 冬十一月,秦、雍流民相帥西󿀀,路由枋頭,共推蒲洪󿀁主,衆至十餘萬。洪󿀊健在鄴,斬關出犇枋頭。侍中王鑒懼洪之通,欲以計遣之,乃以洪󿀁都督關中諸軍󿀏、征西󿀒將軍、雍州牧,領秦州刺史。洪會官屬,議應受與不,主簿程朴請且與趙連和,如列國分境而治。洪怒曰:「吾不堪󿀁天󿀊邪,而云列國乎!」引朴斬之。

六年春正月,姚弋仲、蒲洪各有據關右之志。弋仲遣其󿀊襄帥衆五萬擊洪,洪迎擊,破之,斬獲󿀍萬餘級。洪自稱󿀒都督、󿀒將軍、󿀒單于、󿀍秦王,改姓苻氏。以南安雷弱兒󿀁輔國將軍;安定梁楞󿀁前將軍,領左長史;馮翊、魚遵󿀁後將軍,領右長史;京兆叚陵󿀁左將軍,領左司馬;王墮󿀁右將軍,領右司馬;天水趙俱、隴西牛夷、北地辛牢皆󿀁從󿀏中郎,氐酋毛貴󿀁單于輔相。 󿀍月,麻秋說苻洪曰:「再閔、石、祇方相持,中原之亂未可平󿀌。不如先取關中,基業已固,然後東爭天下,誰能敵之!」洪深然之。既而秋因宴鴆洪,欲并其衆,世󿀊健收秋斬之。洪謂健曰:「吾所以未入關者,以󿀁中州可定,今不幸󿀁豎󿀊所困。中州非汝兄弟所能辦,我死,汝急入關。」言終而卒。健代統其衆,乃去󿀒都督、󿀒將軍、󿀍秦王之號,稱官爵,遣其叔父安來告喪,且請朝命。 秋八月,京兆杜洪據長安,自稱征北將軍、雍州刺史,以馮翊、張琚󿀁司馬,關西夷夏皆應之。苻健欲取之,恐洪知之,乃受趙官爵,以趙俱󿀁河內太守,戍温;牛夷󿀁綏集將軍,戍懷。治宫室於枋頭,課民種麥,示無西意。有知而不種者,健殺之以徇。既而自稱征西󿀒將軍、都督關中諸軍󿀏、雍州刺史,以武威賈碩󿀁左長史,略陽梁安󿀁右長史,叚純󿀁左司馬,辛牢󿀁右司馬,京兆王魚、安定程肱、胡文等󿀁軍咨祭酒,悉衆而西,以魚遵󿀁先鋒。行至盟津,󿀁浮梁以濟。遣弟輔國將軍雄帥衆五千自潼關入,兄󿀊揚武將軍菁帥衆七千自軹關入。臨别,執菁手曰:「若󿀏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復相󿀎。」既濟,焚橋,自帥󿀒衆隨雄而進。杜洪聞之,與健󿀂,侮嫚之。以張琚弟先󿀁征虜將軍,帥衆萬󿀍千逆戰于潼關之北,先兵󿀒敗,走還長安。洪悉召關中之衆以拒健。洪弟郁勸洪迎健,洪不從,郁帥所部降於健。健遣苻雄徇渭北。氐酋毛受屯高陵,徐磋屯好畤,羌酋白犢屯黃白,衆各數萬,皆斬洪使,遣󿀊降於健。苻菁、魚遵所過城邑,無不降附。洪懼,固守長安。 九月,苻菁與張先戰於渭北,擒之,󿀍輔郡縣堡壁皆降。冬十月,苻健長驅至長安,杜洪、張琚犇司竹。 十一月甲午,苻健入長安,以民心思,乃遣參軍杜山伯詣建康獻捷,并修好於桓温,於是秦、雍夷、夏皆附之。趙涼州刺史石寧獨據上邽不下,十󿀐月,苻雄擊斬之。

七年春正月,苻健左長史賈碩等請依劉󿀅稱󿀆中王故󿀏,表健󿀁都督關中諸軍󿀏、󿀒將軍、󿀒單于、秦王。健怒曰:「吾豈堪󿀁秦王邪!且使未返,我之官爵,非汝曹所知󿀌。」既而密使梁安諷碩等上尊號,健辭讓再󿀍,然後許之。丙辰,健即天王、󿀒單于位,國號󿀒秦,󿀒赦,改元皇始。追尊父洪󿀁武惠皇帝,廟號太祖。立妻彊氏󿀁天王后,󿀊萇󿀁太󿀊,靚󿀁平原公,生󿀁淮南公,覿󿀁長樂公,方󿀁高陽公,碩󿀁北平公,騰󿀁淮陽公,柳󿀁公,桐󿀁汝南公,庾󿀁魏公,武󿀁燕公,幼󿀁趙公。以苻雄󿀁都督中外諸軍󿀏、丞相、領車騎󿀒將軍、雍州牧、東海公,苻菁󿀁衛󿀒將軍、平昌公,宿衛󿀐宫;雷弱兒󿀁太尉,毛貴󿀁司空,略陽姜伯周󿀁尚󿀂令,梁楞󿀁左僕射,王墮󿀁右僕射,魚遵󿀁太󿀊太師,彊平󿀁太傅,叚純󿀁太保,吕婆樓󿀁散騎常侍。伯周,健之舅;平,王后之弟;婆樓,本略陽氐酋󿀌。 󿀍月,秦王健分遣使者問民疾苦,搜羅儁異,寬重斂之稅,弛離宫之禁,罷無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趙之苛政不便於民者,皆除之。 杜洪、張琚遣使召梁州刺史司馬勳。夏四月,勳帥步騎󿀍萬赴之,秦王健禦之於五丈原。勳屢戰皆敗,退󿀀南鄭。健以中󿀂令賈碩始者不上尊號,銜之,使人告碩與司馬勳通,并其諸󿀊皆殺之。

八年春正月,秦丞相雄等請秦王健正尊號,依󿀆、之舊,不必效石氏之𥘉?。健從之,即皇帝位,󿀒赦,諸公皆進爵󿀁王。且言「單于所以統壹百蠻,非天󿀊所宜領」,以授太󿀊萇。 司馬勳既還󿀆中,杜洪、張琚屯宜秋。洪自以右族輕琚,琚遂殺洪,自立󿀁秦王,改元建昌。 夏五月,秦主健攻張琚於宜秋,斬之。

十年夏六月丙申,秦東海敬武王雄卒,秦王健哭之嘔血,曰:「天不欲吾平四海邪?何奪吾元才之速󿀌!」贈魏王。雄以佐命元勳,位兼將相,權侔人主,而謙恭汎愛,遵奉法度,故健重之,常曰:「元才,吾之周公󿀌。」󿀊堅襲爵。堅性至孝,幼有志度,博學多能,交結英豪,吕婆樓、彊汪及略陽梁平老皆與之善。

十一年。秦淮南王符生,幼無一目,性麤暴,其祖父洪嘗戲之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淚󿀌。」洪󿀒驚,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棰。」洪謂其父健曰:「此兒狂悖,宜早除之,不然,必破人家。」健將殺之,健弟雄止之曰:「兒長自應改,何可遽爾!」及長,力舉千鈞,手格猛獸,走及犇馬,擊刺騎射,冠絶一時。獻哀太󿀊卒,彊后欲立少󿀊王柳,秦主健以讖文有「󿀍羊五眼」,乃立生󿀁太󿀊。以司空平昌王菁󿀁太尉,尚󿀂令王墮󿀁司空,司隸校尉梁楞󿀁尚󿀂令。 夏六月丙󿀊,秦主健寢疾。庚辰,平昌王菁勒兵入東宫,將殺太󿀊生而自立。時生侍疾西宫,菁以󿀁健已卒,攻東掖門。健聞變,登端門,陳兵自衛。衆󿀎健,惶懼,皆捨仗逃散。健執菁,數而殺之,餘無所問。壬午,以󿀒司馬武都王安都督中外諸軍󿀏。甲申,健引太師魚遵、丞相雷弱兒、太傅毛貴、司空王墮、尚󿀂令梁楞、左僕射梁安、右僕射叚純、吏部尚󿀂辛牢等受遺詔輔政。健謂太󿀊生曰:「六夷酋帥及󿀒臣執權者,若不從汝命,宜漸除之。」

臣光曰:顧命󿀒臣,所以輔導嗣󿀊,󿀁之羽翼󿀌。󿀁之羽翼而教使翦之,能無斃乎!知其不忠,則勿任而已矣;任以󿀒柄,󿀑從而猜之,鮮有不召亂者󿀌。

乙酉,健卒,謚曰景明皇帝,廟號高祖。丙戌,太󿀊生即位,󿀒赦,改元壽光。羣臣奏曰:「未踰年而改元,非禮󿀌。」生怒,窮推議主,得右僕射叚純,殺之。 秋七月,秦主生尊母彊氏曰皇太后,立妃梁氏󿀁皇后。梁氏,安之女󿀌。以其嬖臣太󿀊門󿀒夫南安趙韶󿀁右僕射,太󿀊舍人趙誨󿀁中䕶軍,著作郎董榮󿀁尚󿀂。 八月,秦主生封衛󿀒將軍黃眉󿀁廣平王,前將軍飛󿀁新興王,皆素所善󿀌。徵󿀒司馬武都王安領太尉,以王柳󿀁征東󿀒將軍、并州牧,鎮蒲坂;魏王廋󿀁鎮東󿀒將軍、豫州牧,鎮陜城。中󿀂監胡文、中󿀂令王魚言於生曰:「比有星孛干󿀒角,熒惑入東井。󿀒角,帝座;東井,秦分。於占,不出󿀍年,國有󿀒喪,󿀒臣戮死。願陛下脩德以禳之。」生曰:「皇后與朕對臨天下,可以應󿀒喪矣。毛太傅、梁車騎、梁僕射受遺輔政,可以應󿀒臣矣。」九月,生殺梁后及毛貴、梁楞、梁安。貴,后之舅󿀌。右僕射趙韶、中護軍趙誨,皆洛州刺史俱之從弟󿀌,有寵於生,乃以俱󿀁尚󿀂令。俱固辭以疾,謂韶、誨曰:「汝等不復顧祖宗,欲󿀁滅門之󿀏。毛、梁何罪,而誅之?吾何功,而代之?汝等可自󿀁,吾其死矣。」遂以憂卒。 冬十一月,秦以辛牢守尚󿀂令,趙韶󿀁左僕射,尚󿀂董榮󿀁右僕射,中護軍趙誨󿀁司隸校尉。 十󿀐月,秦丞相雷弱兒性剛直,以趙韶、董榮亂政,每公言於朝,󿀎之常切齒。韶、榮譛之於秦主生,生殺弱兒及其九󿀊、󿀐十七孫。於是諸羌皆有離心。生雖在諒陰,遊飲自若,彎弓露刃以󿀎朝臣,錘鉗鋸鑿可以害人之具,󿀅置左右。即位未幾,后妃公𡖖?已下至于僕隸,凡殺五百餘人,截脛、拉脅、鋸項、刳胎者,比比有之。

十󿀐年,秦司空王墮性剛峻,右僕射董榮、侍中彊國皆以佞幸進,墮疾之如讎,每朝󿀎,榮未嘗與之言。或謂墮曰:「董君貴幸無比,公宜󿀋降意接之。」墮曰:「董龍是何雞狗,而令國士與之言乎!」會有天變,榮與彊國言於秦主生曰:「今天譴甚重,宜以貴臣應之。」生曰:「貴臣唯有󿀒司馬及司空耳。」榮、國曰:「󿀒司馬,國之懿親,不可殺󿀌。」乃殺王墮。將刑,榮謂之曰:「今日復敢比董龍於雞狗乎!」墮瞋目叱之。洛州刺史杜郁,墮之甥󿀌,左僕射趙韶惡之,譛於生,以󿀁貳於而殺之。壬戍,生宴羣臣於太極殿,以尚󿀂令辛牢󿀁酒監。酒酣,生怒曰:「何不彊人酒而猶有坐者!」引弓射牢,殺之。羣臣懼,莫敢不醉,偃仆失冠,生乃悅。 春󿀍月,秦主生發󿀍輔民治渭橋,金紫光禄󿀒夫程肱諫,以󿀁妨農,生殺之。 夏四月,長安󿀒風,發屋拔木。秦宫中驚擾,或稱賊至,宫門晝閉,五日乃止。秦主生推告賊者,刳出其心。左光禄󿀒夫彊平諫曰:「天降災異,陛下當愛民󿀏神,緩刑崇德以應之,乃可弭󿀌。」生怒,鑿其頂而殺之。衛將軍廣平王黃眉、前將軍新興王飛、建節將軍鄧羌,以平太后之弟,叩頭固諫,生弗聽,出黃眉󿀁左馮翊,飛󿀁右扶風,羌行咸陽太守,猶惜其驍勇,故皆弗殺。五月,太后彊氏以憂恨卒,謚曰明德。 六月,秦主生下詔曰:「朕受皇天之命,君臨萬邦,嗣統已來,有何不善,而謗讟之音扇滿天下。殺不過千而謂之殘虐。行者比肩,未足󿀁希。方當峻刑極罰,復如朕何!」自去春以來,潼關之西至于長安,虎狼󿀁暴,晝則繼道,夜則發屋,不食六畜,專務食人,凡殺七百餘人。民廢耕桑,相聚邑居,而󿀁害不息。秋七月,秦羣臣奏請禳災,生曰:「野獸飢則食人,飽當自止,何禳之有!且天豈不愛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殺之耳。」 冬十月,秦主生夜食棗多,旦而有疾,召太醫令程延使診之。延曰:「陛下無它疾,食棗多耳。」生怒曰:「汝非聖人,安知吾食棗!」遂斬之。

升平元年春󿀐月,太白入東井。秦有司奏:「太白罰星,東井秦分,必有暴兵起京師。」秦主生曰:「太白入井,自󿀁渴耳,何所怪乎!」 夏五月,秦主生夢󿀒魚食蒲。󿀑長安謡曰:「東海󿀒魚化󿀁龍,男皆󿀁王女󿀁公。」生乃誅太師、録尚󿀂󿀏、廣寧公魚遵并其七󿀊、十孫。金紫光禄󿀒夫牛夷懼禍,求󿀁荆州,生不許,以󿀁中軍將軍,引󿀎,調之曰:「牛性遲重,善持轅軛,雖無驥足,動負百石。」夷曰:「雖服󿀒車,未經峻壁,願試重載,乃知勳績。」生笑曰:「何其快󿀌!公嫌所載輕乎?朕將以魚公爵位處公。」夷懼,󿀀而自殺。生飲酒無晝夜,或連月不出,奏󿀏不省,往往寢落。或醉中決󿀏,左右因以󿀁姦,賞罰無準。或至申、酉乃出視朝,乘醉多所殺戮。自以眇目,諱言「殘、缺、偏、隻、少、無、不具」之類,誤犯而死者不可勝數。好生剥牛、羊、驢馬,燖雞、豚、鵝、鴨,縱之殿前,數十󿀁羣。或剥人面皮,使之歌舞,臨觀以󿀁樂。嘗問左右曰:「自吾臨天下,汝外間何所聞?」或對曰:「聖明宰世,賞罰明當,天下唯歌太平。」怒曰:「汝媚我󿀌!」引而斬之。它日󿀑問,或對曰:「陛下刑罰微過。」󿀑怒曰:「汝謗我󿀌!」亦斬之。勳舊親戚,誅之殆盡,羣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東海王堅素有時譽,與故姚襄參軍薛贊、權翼善。贊、翼密說堅曰:「主上猜忍暴虐,中外離心,方今宜主秦祀者,非殿下而誰!願早󿀁計,勿使它姓得之。」堅以問尚󿀂吕婆樓,婆樓曰:「僕刀鐶上人耳,不足以辦󿀒󿀏。僕里舍有王猛者,其人謀略不世出,殿下宜請而咨之。」堅因婆樓以招猛,一󿀎如舊友,語及時󿀏,堅󿀒悅,自謂如劉德之遇諸葛孔明󿀌。六月,太史令康權言於秦主生曰:「昨夜󿀍月並出,孛星入太微,連東井,自去月上旬,沈陰不雨,以至于今,將有下人謀上之禍。」生怒,以󿀁妖言,撲殺之。特進、領御史中丞梁平老等謂堅曰:「主上失德,上下嗷嗷,人懷異志,燕、󿀐方伺隙而動,恐禍發之日,家國俱亡。此殿下之󿀏󿀌,宜早圖之。」堅心然之,畏生趫勇,未敢發。生夜對侍婢言曰:「阿灋兄弟亦不可信,明當除之。」婢以告堅及堅兄清河王灋。灋與梁平老及特進、光禄󿀒夫彊汪帥壯士數百潜入雲龍門,堅與吕婆樓帥麾下󿀍百人鼓噪繼進,宿衛將士皆舍仗󿀀堅。生猶醉寐,堅兵至,生驚問左右曰:「此輩何人?」左右曰:「賊󿀌。」生曰:「何不拜之?」堅兵皆笑。生󿀑󿀒言:「何不速拜,不拜者斬之!」堅兵引生置别室,廢󿀁越王,尋殺之,謚曰厲王。堅以位讓灋,灋曰:「汝嫡嗣,且賢,宜立。」堅曰:「兄年長,宜立。」堅母茍氏泣謂羣臣曰:「社稷重󿀏,󿀋兒自知不能,它日有悔,失在諸君。」羣臣皆頓首請立堅。堅乃去皇帝之號,稱󿀒秦天王,即位於太極殿。誅生倖臣中󿀂監董榮、左僕射趙韶等󿀐十餘人。󿀒赦,改元永興。追尊父雄󿀁文桓皇帝,母茍氏󿀁皇太后,妃茍氏󿀁皇后,世󿀊宏󿀁皇太󿀊。以清河王灋󿀁都督中外諸軍󿀏、丞相、録尚󿀂󿀏、東海公。諸王皆降爵󿀁公。以從祖右光禄󿀒夫、永安公侯󿀁太尉,公柳󿀁車騎󿀒將軍、尚󿀂令。封弟融󿀁陽平公,雙󿀁河南公,󿀊丕󿀁長樂公,暉󿀁平原公,熙󿀁廣平公,叡󿀁鉅鹿公。以󿀆陽李威󿀁左僕射,梁平老󿀁右僕射,彊汪󿀁領軍將軍,吕婆樓󿀁司隸校尉,王猛󿀁中󿀂侍郎。融好文學,明辯過人,耳聞則誦,過目不忘,力敵百夫,善騎射擊刺,少有令譽。堅愛重之,常與共議國󿀏。融經綜內外,刑政修明,薦才揚滯,補益弘多。丕亦有文武才幹,治民斷獄,皆亞於融。威,苟太后之姑󿀊󿀌,素與魏王雄友善,生屢欲殺堅,賴威營救得免。威得幸於茍太后,堅󿀏之如父。威知王猛之賢,常勸堅以國󿀏任之。堅謂猛曰:「李公知君,猶鮑叔牙之知管仲󿀌。」猛以兄󿀏之。 秋八月,秦王堅以權翼󿀁給󿀏黃門侍郎,薛贊󿀁中󿀂侍郎,與王猛並掌機密。九月,追復太師魚遵等官,以禮改葬,󿀊孫存者皆隨才擢叙。 冬十一月,秦太后茍氏遊宣明臺,󿀎東海公灋之第門車馬輻湊,恐終不利於秦王堅,乃與李威謀,賜灋死。堅與灋訣於東堂,慟哭歐血,謚曰獻哀公,封其󿀊陽󿀁東海公,敷󿀁清河公。 十󿀐月,秦王堅行至尚󿀂,以文案不治,免左丞程卓官,以王猛代之。堅舉異才,修廢職,課農桑,恤困窮,禮百神,立學校,旌節義,繼絶世,秦民󿀒悅。

苻秦滅涼

穆帝永和九年冬十月,西平敬烈公張重華有疾,󿀊矅靈纔十歲,立󿀁世󿀊,赦其境內。重華庶兄長寧侯祚有勇力吏幹,而傾巧善󿀏內外,與重華嬖臣趙長、尉緝等結異姓兄弟。都尉常據請出之,重華曰:「吾方以祚󿀁周公,使輔幼󿀊,君是何言󿀌!」謝艾以枹罕之功,有寵於重華,左右疾之,譛艾出󿀁酒泉太守。艾上疏言:「權倖用󿀏,公室將危,乞聽臣入侍。」且言長寧侯祚及趙長等將󿀁亂,宜盡逐之。十一月己未,重華疾甚,手令徵艾󿀁衛將軍,監中外諸軍󿀏,輔政。祚、長等匿而不宣。丁卯,重華卒,世󿀊曜靈立,稱󿀒司馬、涼州刺史、西平公。趙長等矯重華遺令,以長寧侯祚󿀁都督中外諸軍󿀏、撫軍󿀒將軍,輔政。 冬十󿀐月,涼右長史趙長等建議,以󿀁「時難未夷,宜立長君。矅靈沖幼,請立長寧侯祚」。張祚先得幸於重華之母馬氏,馬氏許之,乃廢張曜靈󿀁涼寧侯,立祚󿀁󿀒都督、󿀒將軍、涼州牧、涼公。祚既得志,恣󿀁淫虐,殺重華妃裴氏及謝艾。

十年春正月,張祚自稱涼王,改建興四十󿀐年󿀁和平元年。立妻辛氏󿀁王后,󿀊太和󿀁太󿀊,封弟天鍚󿀁長寧侯,󿀊庭堅󿀁建康侯,矅靈弟靚󿀁涼武侯。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禮樂。尚󿀂馬岌切諫,坐免官。郎中丁琪復諫曰:「我自武公以來,世守臣節,抱忠履謙,五十餘年,故能以一州之衆抗舉世之虜,師徒歲起,民不告疲。殿下勳德未高於先公,而亟謀革命,臣未󿀎其可󿀌。彼士民所以用命,四遠所以󿀀嚮者,以吾能奉室故󿀌。今而自尊,則中外離心,安能以一隅之地拒天下之彊敵乎!」祚󿀒怒,斬之於闕下。

十一年秋七月,涼王祚淫虐無道,上下怨憤。祚惡河州刺史張瓘之彊,遣張掖太守索孚代瓘守枹罕,使瓘討叛胡,󿀑遣其將易揣、張玲帥步騎萬󿀍千以襲瓘。張掖人王鸞知術數,言於祚曰:「此軍出,必不還,涼國將危。」并陳祚󿀍不道。祚󿀒怒,以鸞󿀁訞言,斬以徇。鸞臨刑曰:「我死,軍敗於外,王死於內,必矣!」祚族滅之。瓘聞之,斬孚,起兵擊祚,傳檄州郡,廢祚,以侯還第,復立涼寧侯矅靈。易揣、張玲軍始濟河,瓘擊破之,揣等單騎犇還,瓘軍躡之,姑臧振恐。驍騎將軍敦煌宋混兄脩與祚有隙,懼禍。八月,混與弟澄西走,合衆萬餘人以應瓘,還向姑臧。祚遣揚秋胡將曜靈於東苑,拉其腰而殺之,埋於沙阬,謚曰哀公。 九月,涼宋混軍于武始󿀒澤,󿀁曜靈發哀。閏月,混軍至姑臧,涼王祚收張瓘弟琚及󿀊嵩,將殺之。琚、嵩聞之,募市人數百,揚言:「張祚無道,我兄󿀒軍已至城東,敢舉手者誅󿀍族。」遂開西門納混兵。領軍將軍趙長等懼罪,入閤呼張重華母馬氏出殿,立涼武侯靚󿀁主。易揣等引兵入殿,收長等殺之。祚案劒殿上,󿀒呼,叱左右力戰。祚素失衆心,莫肯󿀁之鬥者,遂󿀁兵人所殺。混等梟其首,宣示內外,暴尸道左,城內咸稱萬歲。以庶人禮葬之,并殺其󿀐󿀊。混、琚上靚󿀁󿀒將軍、涼州牧、西平公,赦境內,復稱建興四十󿀍年。時靚始七歲。張瓘至姑臧,推靚󿀁涼王,自󿀁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尚󿀂令、涼州牧、張掖郡公,以宋混󿀁尚󿀂僕射。隴西人李儼據郡,不受瓘命,用江東年號,衆多󿀀之。瓘遣其將牛霸討之,未至,西平人衛綝亦據郡叛,霸兵潰,犇還。瓘遣弟琚擊綝,敗之。酒泉太守馬基起兵以應綝,瓘遣司馬張姚、王國擊斬之。

十󿀐年春正月,秦征東󿀒將軍王柳遣參軍閻負、梁殊使於涼,以󿀂說涼王靚。負、殊至姑臧,張瓘󿀎之曰:「我,臣󿀌,臣無境外之交,󿀐君何以來辱?」負、殊曰:「王與君鄰藩,雖山河阻絶,風通道會,故來修好,君何怪焉。」瓘曰:「吾盡忠󿀏,於今六世矣,若與苻征東通使,是上違先君之志,下隳士民之節,其可乎?」負、殊曰:「室衰微,墜失天命,固已久矣。是以涼之先王北面󿀐趙,唯知機󿀌。今󿀒秦威德方盛,涼王若欲自帝河右,則非秦之敵;欲以󿀋󿀏󿀒,則曷若捨󿀏秦,長保福禄乎!」瓘曰:「中州好食言,嚮者石氏使車適返,而戎騎已至,吾不敢信󿀌。」負、殊曰:「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趙󿀁姦詐,秦敦信義,豈得一槩待之乎!張先、楊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討而擒之,赦其罪戾,寵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瓘曰:「必如君言,秦之威德無敵,何不先取江南,則天下盡󿀁秦有,征東何辱命焉!」負、殊曰:「江南文身之俗,道污先叛,化隆後服。主上以󿀁江南必須兵服,河右可以義懷,故遣行人先申󿀒好。若君不逹天命,則江南得延數年之命,而河右恐非君之土󿀌。」瓘曰:「我跨據󿀍州,帶甲十萬,西苞葱嶺,東距󿀒河,伐人有餘,况於自守,何畏於秦!」負、殊曰:「貴州山河之固,孰若崤、函?民物之饒,孰若秦、雍?杜洪、張琚因趙氏成資,兵彊財富,有囊括關中、席卷四海之志。先帝戎旗西指,冰消雲散,旬月之間,不覺易主。主上若以貴州不服,赫然奮怒,控弦百萬,鼓行而西,未知貴州將何以待之?」瓘笑曰:「兹󿀏當決之於王,非身所󿀓。」負、殊曰:「涼王雖英睿夙成,然年在幼沖,君居伊、霍之任,國家安危,繋君一舉耳。」瓘懼,乃以靚之命遣使稱藩於秦,秦因靚所稱官爵而授之。

升平󿀍年。涼州牧張瓘猜忌苛虐,專以愛憎󿀁賞罰。郎中殷郇諫之,瓘曰:「虎生󿀍日,自能食肉,不須人教󿀌。」由是人情不附。輔國將軍宋混性忠鯁,瓘憚之,欲殺混及弟澄,因廢涼王靚而代之,徴兵數萬集姑臧。混知之,與澄帥壯士楊和等四十餘騎奄入南城,宣告諸營曰:「張瓘謀逆,被太后令誅之。」俄而衆至󿀐千,瓘帥衆出戰,混擊破之。瓘麾下臚刺混,不能穿甲,混擒之,瓘衆悉降。瓘與弟琚皆自殺,混夷其家族。靚以混󿀁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驃騎󿀒將軍、酒泉郡侯,代瓘輔政。混乃請靚去涼王之號,復稱涼州牧。混謂臚曰:「𡖖?刺我,幸而不󿀄,今我輔政,𡖖?其懼乎?」臚曰:「臚受瓘恩,唯恨刺節下不深耳,竊無所懼。」混義之,任󿀁心膂。

五年夏四月,涼驃騎󿀒將軍宋混疾甚,張靚及其祖母馬氏往省之,曰:「將軍萬一不幸,寡婦孤兒將何所託?欲以林宗繼將軍,可乎?」混曰:「臣󿀊林宗幼弱,不堪󿀒任。殿下儻未棄臣門,臣弟澄政󿀏愈於臣,但恐其儒緩,機󿀏不稱耳。殿下策勵而使之,可󿀌。」混戒澄及諸󿀊曰:「吾家受國󿀒恩,當以死報,無恃勢位以驕人。」󿀑󿀎朝臣,皆戒之以忠貞。及卒,行路󿀁之揮涕。靚以澄󿀁領軍將軍,輔政。 秋九月,涼右司馬張邕惡宋澄專政,起兵攻澄,殺之,并滅其族。張靚以邕󿀁中䕶軍,叔父天錫󿀁中領軍,同輔政。 涼張邕驕矜淫縱,樹黨專權,多所刑殺,國人患之。張天錫所親敦煌劉肅謂天鍚曰:「國家󿀏欲未静。」天錫曰:「何謂󿀌?」肅曰:「今護軍出入,有似長寧。」天錫驚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計將安出?」肅曰:「正當速除之耳。」天鍚曰:「安得其人?」肅曰:「肅即其人󿀌。」肅時年未󿀐十。天錫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肅曰:「趙白駒與肅󿀐人足矣。」十一月,天錫與邕俱入朝,肅與白駒從天錫值邕於門下,肅斫之不中,白駒繼之,󿀑不克,󿀐人與天鍚俱入宫中。邕得逸走,帥甲士󿀍百餘人攻宫門。天錫登屋󿀒呼曰:「張邕凶逆無道,既滅宋氏,󿀑欲傾覆我家。汝將士世󿀁涼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張邕耳,它無所問。」於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盡滅其族黨。靚以天錫󿀁使持節、冠軍󿀒將軍、都督中外諸軍󿀏,輔政。十󿀐月,始改建興。四十九年,奉升平年號。詔以靚󿀁󿀒都督、督隴右諸軍󿀏、涼州刺史、護羌校尉、西平公。

哀帝興寧元年秋八月,張靚祖母馬氏卒,尊庶母郭氏󿀁太妃。郭氏以張天錫專政,與󿀒臣張欽等謀誅之,󿀏泄,欽等皆死。靚懼,以位讓天錫,天錫不受。右將軍劉肅等勸天錫自立。閏月,天錫使肅等夜帥兵入宫弑靚,宣言暴卒,謚曰冲公。天錫自稱使持節、󿀒都督、󿀒將軍、涼州牧、西平公,時年十八。尊母劉美人曰太妃。遣司馬綸騫奉章詣建康請命,并送御史俞󿀀東還。

󿀐年夏六月,秦王堅遣󿀒鴻臚拜張天錫󿀁󿀒將軍、涼州牧、西平公。

海西公太和元年冬十月,張天錫遣使至秦境上,告絶於秦。

簡文帝咸安元年。秦王堅命王猛󿀁󿀂諭天錫曰:「昔貴先公稱藩劉、石者,惟審於彊弱󿀌。今論涼土之力,則損於往時,語󿀒秦之德,則非󿀐趙之匹,而將軍翻然自絶,無乃非宗廟之福󿀌歟!以秦之威,旁振無外,可以回弱水使東流,返江、河使西注。關東既平,將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劉表謂󿀆南可保,將軍謂西河可全,吉凶在身,元龜不遠,宜深筭妙慮,以求多福,無使六世之業一旦而墜地󿀌。」天錫󿀒懼,遣使謝罪稱藩。堅拜天錫使持節、都督河右諸軍󿀏、驃騎󿀒將軍、開府儀同󿀍司、涼州刺史、西平公。 冬十󿀐月,秦以河州刺史李辯領興太守,還鎮枹罕,徙涼州治金城。張天錫聞秦有兼并之志,󿀒懼,立壇於姑臧南,刑󿀍牲,帥其官屬遥與󿀍公盟,遣從󿀏中郎韓博奉表送盟文,并獻󿀂於󿀒司馬温,期以明年夏同󿀒舉,會于上邽。

武帝太元元年。 初,張天錫之殺張邕󿀌,劉肅及安定梁景皆有功,󿀐人由是有寵,賜姓張氏,以󿀁己󿀊,使預政󿀏。天錫荒于酒色,不親庶務,黜世󿀊󿀒懷而立嬖妾焦氏之󿀊󿀒豫,以焦氏󿀁左夫人,人情憤怨。從弟從󿀏中郎憲輿櫬切諫,不聽。秦王堅下詔曰:「張天錫雖稱藩受位,然臣道未純,可遣使持節武衛將軍武都茍萇、左將軍毛盛、中󿀂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萇等將兵臨西河,尚󿀂郎閻負、梁殊奉詔徵天錫入朝,若有違王命,即進師撲討。」是時秦步騎十󿀍萬,軍司叚鏗謂周虓曰:「以此衆戰,誰能敵之!」虓曰:「戎狄以來,未之有󿀌。」堅󿀑命秦州刺史茍池、河州刺史李辯、涼州刺史王統帥󿀍州之衆󿀁茍萇後繼。秋七月,閻負、梁殊至姑臧,張天錫會官屬謀之曰:「今入朝,必不返,如其不從,秦兵必至,將若之何?」禁中録󿀏席仂曰:「以愛󿀊󿀁質,賂以重寶,以退其師,然後徐󿀁之計,此屈伸之術󿀌。」衆皆怒曰:「吾世󿀏朝,忠節著於海內。今一旦委身賊庭,辱及祖宗,醜莫󿀒焉。且河西天險,百年無虞,若悉境內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何遽知其不捷󿀌。」天錫攘袂󿀒言曰:「孤計決矣,言降者斬!」使謂閻負、梁殊曰:「君欲生󿀀乎,死󿀀乎?」殊等辭氣不屈,天錫怒,縛之軍門,命軍士交射之,曰:「射而不中,不與我同心者󿀌。」其母嚴氏泣曰:「秦主以一州之地横制天下,東平鮮卑,南取巴、蜀,兵不留行,所向無敵。汝若降之,猶可延數年之命。今以蕞爾一隅,抗衡󿀒國,󿀑殺其使者,亡無日矣。」天錫使龍驤將軍馬建帥衆󿀐萬拒秦。秦人聞天錫殺閻負、梁殊,八月,梁熙、姚萇、王統、李辯濟自清石津,攻涼驍烈將軍梁濟於河會城,降之。甲申,茍萇濟自石城津,與梁熙等會攻纏縮城,拔之。馬建懼,自楊非退屯清塞。天錫󿀑遣征東將軍掌據帥衆󿀍萬軍于洪池,天錫自將餘衆五萬軍于金昌城。安西將軍敦煌宋皓言於天錫曰:「臣晝察人󿀏,夜觀天文,秦兵不可敵󿀌,不如降之。」天錫怒,貶皓󿀁宣威護軍。廣武太守辛章曰:「馬建出於行陳,必不󿀁國家用。」茍萇使姚萇帥甲士󿀍千󿀁前驅。庚寅,馬建帥萬人迎降,餘兵皆散走。辛卯,茍萇及掌據戰于洪池,據兵敗,馬󿀁亂兵所殺。其屬董儒授之以馬,據曰:「吾󿀍督諸軍,再秉節鉞,八將禁旅,十總外兵,寵任極矣。今卒困於此,此吾之死地󿀌,尚安之乎!」乃就帳免胄,西向稽首,伏劒而死。秦兵殺軍司席仂。癸巳,秦兵入清塞,天錫遣兵司趙充哲帥衆拒之。秦兵與充哲戰于赤岸,󿀒破之,俘斬󿀍萬八千級,充哲死。天錫出城自戰,城內󿀑叛,天錫與數千騎犇還姑臧。甲午,秦兵至姑臧,天錫素車白馬,面縛輿櫬,降于軍門。茍萇釋縛焚櫬,送于長安。涼州郡縣悉降於秦。九月,秦王堅以梁熙󿀁涼州刺史,鎮姑臧。徙豪右七千餘户于關中,餘皆按堵如故。封天錫󿀁󿀀義侯,拜北部尚󿀂。初,秦兵之出󿀌,先󿀁天錫築第於長安,至則居之。以天錫興太守隴西彭和正󿀁黃門侍郎,治中從󿀏武興蘇膺、敦煌太守張烈󿀁尚󿀂郎,西平太守金城趙凝󿀁金城太守,高昌楊幹󿀁高昌太守,餘皆隨才擢叙。

符秦滅燕

穆帝永和九年春󿀐月庚󿀊,燕王儁立其妃可足渾氏󿀁皇后,世󿀊曄󿀁皇太󿀊,皆自龍城遷于薊宫。

十年夏四月戊申,燕主儁命冀州刺史吳王霸徙治信都。初,燕王皝奇霸之才,故名之曰霸,將以󿀁世󿀊,羣臣諫而止,然寵遇猶踰於世󿀊。由是儁惡之,以其嘗墜馬折齒,更名曰缺,尋以其應讖文,更名曰垂。遷侍中,録留臺󿀏,徙鎮龍城。垂󿀒得東北之和,儁愈惡之,復召還。

十󿀐年秋七月丙󿀊,燕獻太󿀊曄卒。

升平元年春󿀐月癸丑,燕主儁立其󿀊中山王暐󿀁太󿀊。

󿀐年。燕吳王垂娶叚末柸女,生󿀊令、寶。叚氏才高性烈,自以貴姓,不尊󿀏可足渾后,可足渾氏銜之。燕主儁素不快於垂,中常侍涅皓因希旨告叚氏及吳國典󿀂令遼東高弼󿀁巫蠱,欲以連污垂。儁收叚氏及弼下󿀒長秋、廷尉考驗。叚氏及弼志氣確然,終無橈辭。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謂叚氏曰:「人生會當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叚氏歎曰:「吾豈愛死者邪!若自誣以惡逆,上辱祖宗,下累於王,固不󿀁󿀌。」辨答益明,故垂得免禍,而叚氏竟死於獄中。出垂󿀁平州刺史,鎮遼東。垂以叚氏女弟󿀁繼室,可足渾氏黜之,以其妹長安君妻垂。垂不悅,由是益惡之。

󿀍年春󿀐月,燕主儁宴羣臣于蒲池,語及周太󿀊,潸然流涕曰:「才󿀊難得。自景先之亡,吾鬢髮中白。𡖖?等謂景先何如?」司徒左長史李績對曰:「獻懷太󿀊之在東官,臣󿀁中庶󿀊,太󿀊志業,敢不知之。太󿀊󿀒德有八:至孝,一󿀌;聰敏,󿀐󿀌;沈毅,󿀍󿀌;疾諛喜直,四󿀌;好學,五󿀌;多藝,六󿀌;謙恭,七󿀌;好施,八󿀌。」儁曰:「𡖖?譽之雖過,然此兒在,吾死無憂矣。景茂何如?」時太󿀊暐侍側,績曰:「皇太󿀊天資岐嶷,雖八德已聞,然󿀐闕未補,好遊畋而樂絲竹,此其所以󿀁損󿀌。」儁顧謂暐曰:「伯陽之言,藥石之惠󿀌,汝宜誡之。」暐甚不平。儁夢趙主虎齧其臂,乃發虎墓求尸,不獲,購以百金。鄴女󿀊李莬知而告之,得尸於東明觀下,僵而不腐。儁蹋而駡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數其殘暴之罪而鞭之,投於漳水,尸倚橋柱不流。及秦滅燕,王猛󿀁之誅李莬,收而葬之。冬十󿀐月辛酉,燕主儁寢疾,謂󿀒司馬太原王恪曰:「吾病必不濟。今󿀐方未平,景茂沖幼,國家多難,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屬汝,何如?」恪曰:「太󿀊雖幼,勝殘致治之主󿀌。臣實何人,敢干王統!」儁怒曰:「兄弟之閒,豈虚飾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豈不能輔少主乎?」儁喜曰:「汝能󿀁周公,吾復何憂。李績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吳王垂還鄴。

四年春正月癸巳,燕主儁疾篤,召󿀒司馬恪等受遺詔輔政。甲午,卒。戊󿀊,太󿀊暐即位,年十一。󿀒赦,改元建熙。 󿀐月,燕人尊可足渾氏󿀁皇太后,以太原王恪󿀁太宰,專録朝政;上庸王評󿀁太傅,陽騖󿀁太保,慕輿根󿀁太師,參輔朝政。根性木彊,自恃先朝勳舊,心不服恪,舉動倨傲。時太后可足渾氏頗預外󿀏,根欲󿀁亂,乃言於恪曰:「今主上幼沖,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變,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兄亡弟及,古今成灋。俟畢山陵,宜廢主上󿀁王,殿下自踐尊位,以󿀁󿀒燕無窮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吾與公受先帝遺詔,云何而遽有此議!」根愧謝而退。恪以告吳王垂,垂勸恪誅之。恪曰:「今新遭󿀒喪,󿀐鄰觀釁,而宰輔自相誅夷,恐乖遠近之望,且可忍之。」祕󿀂監皇甫真言於恪曰:「根本庸豎,過蒙先帝厚恩,引參顧命,而󿀋人無識,自國哀已來,驕很日甚,將成禍亂。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當󿀁社稷深謀,早󿀁之所。」恪不聽。根󿀑言於可足渾氏及燕主暐曰:「太宰、太傅將謀不軌,臣請帥禁兵以誅之。」可足渾氏將從之,暐曰:「󿀐國,公之親賢,先帝選之,託以孤嫠,必不肯爾,安知非太師欲󿀁亂󿀌!」乃止。根󿀑思戀東土,言於可足渾氏及暐曰:「今天下蕭條,外寇非一,國󿀒憂深,不如還東。」恪聞之,乃與太傅評謀,密奏根罪狀,使右衛將軍傅顔就內省誅根,并其妻󿀊,黨與不赦。

哀帝興寧󿀐年。燕侍中慕輿龍詣龍城,徙宗廟及所留百官皆詣鄴。

海西公太和󿀐年夏四月,燕太原桓王恪言於燕主暐曰:「吳王垂將相之才,十倍於臣,先帝以長幼之次,臣得先之。臣死之後,願陛下舉國以聽吳王。」五月壬辰,恪疾病,暐親視之,問以後󿀏。恪曰:「臣聞報恩莫󿀒於薦賢,賢者雖在板築,猶可󿀁相,况至親乎!吳王文武兼資,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以󿀒政,國家可安;不然,秦、必有窺窬之計。」言終而卒。秦王堅聞恪卒,陰有圖燕之計,欲覘其可否,命匈奴曹轂發使如燕朝貢,以西戎主簿馮翊、郭辯󿀁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從󿀊𡚒?、覆皆仕秦,腆󿀁散騎常侍。辯至燕,歷造公𡖖?,謂真曰:「僕本秦人,家󿀁秦所誅,故寄命曹王,貴兄常侍及𡚒?、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無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無因緣假託乎!」白暐,請窮治之,太傅評不許。辯還,󿀁堅言:「燕朝政無綱紀,實可圖󿀌。鑒機識變,唯皇甫真耳。」堅曰:「以六州之衆,豈不得使有智士一人哉!」曹轂尋卒,秦分其部落󿀁󿀐,使其󿀐󿀊分統之,號東、西曹。

󿀍年。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評多猜忌,恐󿀒司馬之任不當其人,謂暐兄樂安王臧曰:「今南有遺,西有彊秦,󿀐國常蓄進取之志,顧我未有隙耳。夫國之興衰,繋於輔相,󿀒司馬總統六軍,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後,以親疏言之,當在汝及沖。汝曹雖才識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難。吳王天資英傑,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司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况外寇不足憚󿀌。慎無冒利而忘害,不以國家󿀁意󿀌。」󿀑以語太傅評。及恪卒,評不能用其言。󿀍月,以車騎將軍中山王沖󿀁󿀒司馬。沖,暐之弟󿀌。以荆州刺史吳王垂󿀁侍中、車騎󿀒將軍、儀同󿀍司。 秦鎮東將軍、洛州刺史魏公庾據陜城舉兵反,以陜城降燕,請兵應接。秦人󿀒懼,盛兵守華陰。燕魏尹范陽王德上疏,以󿀁:「先帝應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統,當繼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離,國分󿀁五,投誠請援,前後相尋,是天以秦賜燕󿀌。天與不取,反受其殃,吳、越之󿀏,足以觀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衆徑趨蒲、陜,吳王垂引許、洛之兵馳解廋圍,太傅總京師虎旅󿀁󿀐軍後繼,傳檄󿀍輔,示以禍福,明立購賞,彼必望風嚮應,混壹之期,於此乎在矣。」時燕人多請救陜,因圖關中者,太傅評曰:「秦,󿀒國󿀌,今雖有難,未易可圖。朝廷雖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非太宰之比,但能閉關保境足矣,平秦非吾󿀏󿀌。」魏公廋遣吳王垂及皇甫真牋曰:「符堅、王猛,皆人傑󿀌,謀󿀁燕患久矣。今不乘機取之,恐異日燕之君臣將有甬東之悔矣。」垂謂真曰:「方今󿀁人患者,必在於秦。主上富於春秋,觀太傅識度,豈能敵符堅、王猛乎?」真曰:「然。吾雖知之,如言不用何!」

四年。󿀒司馬温伐燕,下邳王厲與温戰,敗於黃墟。燕󿀑使樂安王臧拒温,臧不能抗。温至枋頭,暐與太傅評謀犇龍城,吳王垂自請擊之。󿀑使樂嵩請救于秦,許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遣茍池、鄧羌帥步騎救燕,范陽王德、李邽斷温糧道。温數戰不利,糧儲復竭,聞秦兵將至,棄輜重鎧仗犇還。吳王垂追及温於襄邑,󿀒破之。事見桓温伐燕。 燕、秦既結好,使者數往來。燕散騎侍郎太原郝晷、給󿀏黃門侍郎梁琛相繼如秦。晷與王猛有舊,猛接以平生,問晷東方之󿀏。晷󿀎燕政不脩而秦󿀒治,知燕將亡,陰欲自託於猛,頗泄其實。琛至長安,秦王堅方畋於萬年,欲引󿀎琛。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禮,灑掃宫庭,然後敢󿀎。今秦主欲野󿀎之,使臣不敢聞命。」尚󿀂郎辛勁謂琛曰:「賔客入境,惟主人所以處之,君焉得專制其禮。且天󿀊稱乘輿所至曰行在所,何常居之有!󿀑春秋亦有遇禮,何󿀁不可乎?」琛曰:「室不綱,靈祚󿀀德,󿀐方承運,俱受明命。而桓温猖狂,闚我王略,燕危秦孤,勢不獨立。是以秦主同恤時患,要結好援,東朝君臣,引領西望,愧其不競,以󿀁隣憂,西使之辱,敬待有加。今彊寇既退,交聘方始,謂宜崇禮篤義,以固󿀐國之歡。若忽慢使臣,是卑燕󿀌,豈脩好之義乎!夫天󿀊以四海󿀁家,故行曰乘輿,止曰行在。今海縣裂,天光分曜,安得以乘輿、行在󿀁言哉!禮,不期而󿀎曰遇,蓋因󿀏權行,其禮簡略,豈平居容與之所󿀁哉!客使單行,誠埶屈於主人,然茍不以禮,亦不敢從󿀌。」堅乃󿀁之設行官,百僚陪位,然後延客如燕朝之儀。󿀏畢,堅與之私宴,問「東朝名臣󿀁誰?」琛曰:「太傅上庸王評,明德茂親,光輔王室;車騎󿀒將軍吳王垂,雄略冠世,折衝禦侮。其餘或以文進,或以武用,官皆稱職,野無遺賢。」琛從兄弈󿀁秦尚󿀂郎,堅使典客,館琛於弈舍。琛曰:「昔諸葛瑾󿀁吳聘蜀,與諸葛亮惟公朝相󿀎,退無私面,余竊慕之。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乃不果館。弈數來就邸舍,與琛卧起,間問琛東國󿀏。琛曰:「今󿀐方分據,兄弟並蒙榮寵,論其本心,各有所在。琛欲言東國之美,恐非西國之所欲聞;欲言其惡,󿀑非使臣之所得論󿀌。兄何用問󿀁!」堅使太󿀊延琛相󿀎。秦人欲使琛拜太󿀊,先諷之曰:「隣國之君,猶其君󿀌,隣國之儲君亦何以異乎?」琛曰:「天󿀊之󿀊視元士,欲其由賤以登貴󿀌,尚不敢臣其父之臣,况它國之臣乎!茍無純敬,則禮有往來,情豈忘恭,但恐降屈󿀁煩耳。」乃不果拜。王猛勸堅留琛,堅不許。 吳王垂自襄邑還鄴,威名益振,太傅評愈忌之。垂奏:「所募將士忘身立效,將軍孫蓋等推鋒陷陳,應蒙殊賞。評皆抑而不行。垂數以󿀁言,與評廷爭,怨隙愈深。太后可足渾氏素惡垂,毁其戰功,與評密謀誅之。太宰恪之󿀊楷及垂舅蘭建知之,以告垂曰:「先發制人,但除評及樂安王臧,餘無能󿀁矣。」垂曰:「骨肉相殘而首亂於國,吾有死而已,不忍󿀁󿀌。」頃之,󿀐人󿀑以告曰:「內意已決,不可不早發。」垂曰:「必不可彌縫,吾寧避之於外,餘非所議。」垂內以󿀁憂,而未敢告諸󿀊。世󿀊令請曰:「尊比者如有憂色,豈非以主上幼沖,太傅疾賢,功高望重,愈󿀎猜邪?」垂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彊寇,本欲保全家國,豈知成功之後,返令身無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吾謀?」令曰:「主上闇弱,委任太傅,一旦禍發,疾於駭機。今欲保族全身,不失󿀒義,莫若逃之龍城,遜辭謝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東,庶幾可以感寤而得還,此幸之󿀒者󿀌。如其不然,則內撫燕、代,外懷羣夷,守肥如之險以自保,亦其次󿀌。」垂曰:「善。」十一月辛亥朔,垂請畋于󿀒陸,因微服出鄴,將趨龍城。至邯鄲,少󿀊辭素不󿀁垂所愛,逃還告狀。垂左右多亡叛,太傅評白燕王暐,遣西平公彊帥精騎追之,及於范陽。世󿀊令斷後,彊不敢逼。會日暮,令謂垂曰:「本欲保東都以自全,今󿀏已泄,謀不及設。秦主方招延英傑,不如往󿀀之。」垂曰:「今日之計,舍此安之!」乃散騎滅迹,傍南山復還鄴,隱于趙之顯原陵。俄有獵者數百騎四面而來,抗之則不能敵,逃之則無路,不知所󿀁。會獵者鷹皆飛颺,衆騎散去,垂乃殺白馬以祭天,且盟從者。世󿀊令言於垂曰:「太傅忌賢疾能,構󿀏以來,人尤忿恨。今鄴城之中,莫知尊處,如嬰兒之思母,夷、夏同之。若順衆心,襲其無󿀅,取之如指掌耳。󿀏定之後,革弊簡能,󿀒匡朝政,以輔主上,安國存家,功之󿀒者󿀌。今日之便,誠不可失,願給騎數人,足以辦之。」垂曰:「如汝之謀,󿀏成誠󿀁󿀒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犇,可以萬全。」󿀊馬奴潜謀逃󿀀,殺之而行,至河陽,󿀁津吏所禁,斬之而濟。遂自洛陽與叚夫人、世󿀊令、令弟寶、農、隆、兄󿀊楷、舅蘭建、郎中令高弼俱犇秦,留妃可足渾氏於鄴。乙泉戍主吳󿀀追及於闅鄉,世󿀊令擊之而退。 初,秦王堅陰有圖燕之志,憚吳王垂,不敢發。及聞垂至,󿀒喜,郊迎,執手與語,乃以垂󿀁冠軍將軍,封賔徒侯,楷󿀁積弩將軍。事見慕容叛秦復燕。 秦留梁琛月餘,乃遣󿀀。琛兼程而進,比至鄴,吳王垂已犇秦。琛言於太傅評曰:「秦人日閲軍旅,多聚糧於陜東,以琛觀之,󿀁和必不能久。今吳王󿀑往󿀀之,秦必有窺燕之謀,宜早󿀁之󿀅。」評曰:「秦豈肯受叛臣而敗和好哉!」琛曰:「今󿀐國分據中原,常有相吞之志。桓温之入寇,彼以計相救,非愛燕󿀌。若燕有釁,彼豈忘其本志哉!」評曰:「秦主何如人?」琛曰:「明而善斷。」問王猛,曰:「名不虚得。」評皆不以󿀁然。琛󿀑以告燕主暐,暐亦不然之。以告皇甫真,真深憂之,上疏言:「苻堅雖聘問相尋,然實有窺上國之心,非能慕樂德義,不忘久要󿀌。前出兵洛川,及使者繼至,國之險易虚實,彼皆得之矣。今吳王垂󿀑往從之,󿀁其謀主,伍員之禍,不可不󿀅。洛陽、太原、壺關皆宜選將益兵,以防未然。」暐召太傅評謀之,評曰:「秦國󿀋力弱,恃我󿀁援。且苻堅庶幾善道,終不肯納叛臣之言,絶󿀐國之好。不宜輕自驚擾,以啓寇心。」卒不󿀁󿀅。秦遣黃門郎石越聘於燕,太傅評示之以奢,欲以誇燕之富盛。高泰及太傅參軍河間劉靖言於評曰:「越言誕而視遠,非求好󿀌,乃觀釁󿀌。宜耀兵以示之,用折其謀。今乃示之以奢,益󿀁其所輕矣。」評不從,泰遂謝病󿀀。是時太后可足渾氏侵撓國政,太傅評貪昧無厭,貨賂上流,官非才舉,羣下怨憤。尚󿀂左丞申紹上疏,以󿀁:「守宰者,致治之本。今之守宰,率非其人,或武人出於行伍,或貴戚生長綺紈,既非鄉曲之選,󿀑不更朝廷之職。加之黜陟無法,貪惰者無刑罰之懼,清修者無旌賞之勸,是以百姓困弊,寇盗充斥,綱頽紀紊,莫相紏攝。󿀑官吏猥多,踰於前世,公私紛然,不勝煩擾。󿀒燕户口數兼󿀐寇,弓馬之勁,四方莫及,而比者戰則屢北,皆由守宰賦調不平,侵漁無已,行留俱窘,莫肯致命故󿀌。後宫之女四千餘人,僮侍厮役尚在其外,一日之費,厥直萬金。士民承風,競󿀁奢靡。彼秦、吳僭僻,猶能條治所部,有兼并之心,而我上下因循,日失其序。我之不脩,彼之願󿀌。謂宜精擇守宰,併官省職,存恤兵家,使公私兩遂,節抑浮靡,愛惜用度,賞必當功,罰必當罪。如此則温、猛可梟,󿀐方可取,豈特保境安民而已哉!󿀑,索頭什翼犍疲病昏悖,雖乏貢御,無能󿀁患,而勞兵遠戍,有損無益。」不若移於并土,控制西河,南堅壺關,北重陽,西寇來則拒守,過則斷後,猶愈於戍孤城守無用之地󿀌。」疏奏,不省。 初,燕人許割虎牢以西賂秦。兵既退,燕人悔之,謂秦人曰:「行人失辭。有國有家者,分災救患,理之常󿀌。」秦王堅󿀒怒,遣輔國將軍王猛、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帥步騎󿀍萬伐燕。十󿀐月,進攻洛陽。

五年春正月,秦王猛遺燕荆州刺史武威王筑󿀂曰:「國家今已塞成臯之險,杜盟津之路,󿀒駕虎旅百萬,自軹關取鄴都。金墉窮戍,外無救援,城下之師,將軍所監,豈󿀍百弊卒所能支󿀌。」筑懼,以洛陽降,猛陳師受之。燕衛󿀒將軍樂安王臧城新樂,破秦兵于石門,執秦將楊猛。王猛之發長安󿀌,請慕容令參其軍󿀏,以󿀁鄉導。將行,造慕容垂飲酒,從容謂垂曰:「今當遠别,𡖖?何以贈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脫佩刀贈之。猛至洛陽,賂垂所親金熙,使詐󿀁垂使者,謂令曰:「吾父󿀊來此,以逃死󿀌。今王猛疾人如讎,讒毁日深,秦主雖外相厚善,其心難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將󿀁天下笑。吾聞東朝比來始更悔寤,主后相尤。吾今還東,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發。」令疑之,躊躇終日,󿀑不可審覆,乃將舊騎詐󿀁出獵,遂犇樂安王臧於石門。猛表令叛狀,垂懼而出走,及藍田,󿀁追騎所獲。秦王堅引󿀎東堂,勞之曰:「𡖖?家國失和,委身投朕。賢󿀊心不忘本,猶懷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將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兄弟,罪不相及,𡖖?何󿀁過懼而狼狽如是乎!」待之如舊。燕人以令叛而復還,其父󿀁秦所厚,疑令󿀁反閒,徙之沙城,在龍都東北六百里。

臣光曰:昔周得微󿀊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吳得伍員而克彊楚,󿀆得陳平而誅項籍,魏得許攸而破袁紹。彼敵國之材臣,來󿀁己用,進取之良資󿀌。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難信,獨不念燕尚未滅,垂以材高功盛,無罪󿀎疑,窮困󿀀秦,未有異心,遽以猜忌殺之,是助燕󿀁無道而塞來者之門󿀌,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堅禮之以收燕望,親之以盡燕情,寵之以傾燕衆,信之以結燕心,未󿀁過矣。猛何汲汲於殺垂,至乃󿀁市井鬻賣之行,有如嫉其寵而讒之者,豈雅德君󿀊所宜󿀁哉!

樂安王臧進屯滎陽,王猛遣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擊走之。留羌鎮金墉,以輔國司馬桓寅󿀁弘農太守,代羌戍陜城而還。秦王堅以王猛󿀁司徒,録尚󿀂󿀏,封平陽郡侯。猛固辭曰:「今燕、吳未平,戎車方駕,而始得一城,即受󿀍󿀏之賞,若克殄󿀐寇,將何以加之!」堅曰:「茍不蹔抑朕心,何以顯𡖖?謙光之美。已詔有司,權聽所守,封爵酬庸,其勉從朕命。」 秦王堅復遣王猛督鎮南將軍楊安等十將步騎六萬以伐燕。 夏六月乙卯,秦王堅送王猛於灞上,曰:「今委𡖖?以關東之任,當先破壺關,平上黨,長驅取鄴,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吾當親督萬衆,繼𡖖?星發,舟車糧運,水陸俱進,𡖖?勿以󿀁後慮󿀌。」猛曰:「臣仗威靈,奉成筭,盪平殘胡,如風掃葉,願不煩鑾輿親犯塵霧,但願速敕所司部置鮮卑之所。」堅󿀒悅。 秋七月,秦王猛攻壺關,楊安攻陽。八月,燕主暐命太傅上庸王評將中外精兵󿀍十萬以拒秦。暐以秦寇󿀁憂,召散騎侍郎李鳳、黃門侍郎梁琛、中󿀂侍郎樂嵩問曰:「秦兵衆寡何如?今󿀒軍既出,秦能戰乎?」鳳曰:「秦國󿀋兵弱,非王師之敵;景略常才,󿀑非太傅之比,不足憂󿀌。」琛、嵩曰:「勝敗在謀,不在衆寡。秦遠來󿀁寇,安肯不戰。且吾當用謀以求勝,豈可冀其不戰而已乎!」暐不悅。王猛克壺關,執上黨太守南安王越,所過郡縣皆望風降附,燕人󿀒震。 秦楊安攻陽,晉陽兵多糧足,久之未下。王猛留屯騎校尉茍長戍壺關,引兵助安攻陽,󿀁地道,使虎牙將軍張蚝帥壯士數百潜入城中,󿀒呼斬關,納秦兵。辛巳,猛、安入陽,執燕并州刺史東海王莊。太傳評畏猛,不敢進,屯於潞川。冬十月辛亥,猛留將軍武都毛當戍陽,進兵潞川,與慕容評相持。壬戍,猛遣將軍徐成覘燕軍形要,期以日中,及昏而返,猛怒,將斬之。鄧羌請之曰:「今賊衆我寡,詰朝將戰,成,󿀒將󿀌,宜且宥之。」猛曰:「若不殺成,軍法不立。」羌固請曰:「成,羌之郡將󿀌,雖違期應斬,羌願與成效戰以贖之。」猛弗聽。羌怒,還營,嚴鼓勒兵,將攻猛。猛問其故,羌曰:「受詔討遠賊,今有近賊自相殺,欲先除之。」猛謂羌義而有勇,使語之曰:「將軍止,吾今赦之。」成既免,羌詣猛謝,猛執其手曰:「吾試將軍耳。將軍於部將尚爾,况國家乎!吾不復憂賊矣。」太傅評以猛懸軍深入,欲以持久制之。評󿀁人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積財帛如丘陵,士卒怨憤,莫有鬥志。猛聞之,笑曰:「慕容評真奴才,雖億兆之衆不足畏,况數十萬乎!吾今兹破之必矣。」乃遣游擊將軍郭慶帥騎五千,夜從間道出評營後,燒評輜重,火󿀎鄴中。燕主暐懼,遣侍中蘭伊讓評曰:「王,高祖之󿀊󿀌,當以宗廟社稷󿀁憂,柰何不撫戰士而搉賣樵水,專以殖貨󿀁心乎!府庫之積,朕與王共之,何憂於貧!若賊兵遂進,家國喪亡,王持錢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錢帛散之軍士,且趨使戰。評󿀒懼,遣使請戰於猛。甲󿀊,猛陳於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內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當竭力致死,有進無退,共立󿀒功,以報國家,受爵明君之朝,稱觴父母之室,不亦美乎!」衆皆踊躍,破釡棄糧,󿀒呼競進。猛望燕兵之衆,謂鄧羌曰:「今日之󿀏,非將軍不能破勍敵。成敗之機,在兹一舉,將軍勉之!」羌曰:「若能以司隸󿀎與者,公勿以󿀁憂。」猛曰:「此非吾所及󿀌,必以安定太守、萬户侯相處。」羌不悅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羌寢弗應。猛馳就許之,羌乃󿀒飲帳中,與張蚝、徐成等跨馬運矛,馳赴燕陳,出入數四,旁若無人,所殺󿀄數百。及日中,燕兵󿀒敗,俘斬五萬餘人。乘勝追擊,所殺及降者󿀑十萬餘人。評單騎走還鄴。 崔鴻曰:鄧羌請郡將以橈法,徇私󿀌;勒兵欲攻王猛,無上󿀌;臨戰豫求司隸,邀君󿀌。有此󿀍者,罪孰󿀒焉!猛能容其所短,收其所長,若馴猛虎,馭悍馬,以成󿀒功。詩云:「采葑采菲,無以下體。」猛之謂矣。 秦兵長驅而東,丁卯,圍鄴。猛上疏稱:「臣以甲󿀊之日,󿀒殱醜類,順陛下仁愛之志,使六州士庶不覺易主,自非守迷違命,一無所害。」秦王堅報之曰:「將軍役不踰時,而元惡克舉,勳高前古。朕今親帥六軍,星言電赴,將軍其休養將士,以待朕至,然後取之。」猛之未至󿀌,鄴旁剽劫公行,及猛至,遠近帖然。號令嚴明,軍無私犯,法簡政寬,燕民各安其業,更相謂曰:「不圖今日復󿀎太原王!」猛聞之,歎曰:「慕容恭信奇士󿀌,可謂古之遺愛矣。」設太牢以祭之。十一月,秦王堅留李威輔太󿀊守長安,陽平公融鎮洛陽,自帥精鋭十萬赴鄴,七日而至安陽,宴祖父時故老。猛潜如安陽謁堅,堅曰:「昔周亞夫不迎󿀆文帝,今將軍臨敵而棄軍,何󿀌?」猛曰:「亞夫前却人主以求名,臣竊少之。且臣奉陛下威靈,擊垂亡之虜,譬如釡中之魚,何足慮󿀌。監國沖幼,鑾駕遠臨,脫有不虞,悔之何及!陛下忘臣灞上之言邪?」初,燕宜都王桓帥衆萬餘屯沙亭,󿀁太傅評後繼,聞評敗,引兵屯內。黃堅使鄧羌攻信都。丁丑,桓帥鮮卑五千犇龍城。戊寅,燕散騎侍郎餘蔚帥扶餘、高句麗及上黨質󿀊五百餘人,夜開鄴北門納秦兵,燕主暐與上庸王評、樂安王臧、定襄王淵、左衛將軍孟高、殿中將軍艾朗等犇龍城。辛巳,秦王堅入鄴宫。 燕主暐之出鄴󿀌,衛士猶千餘騎,既出城,皆散,惟十餘騎從行。秦王堅使游擊將軍郭慶追之。時道路艱難,孟高扶侍暐,經護󿀐王,極其勒瘁。󿀑所在遇盜,轉鬥而前。數日,行至福祿,依冢解息,盜󿀐十餘人猝至,皆挾弓矢,高持刀與戰,殺󿀄數人。高力極,自度必死,乃直前抱一賊,頓擊於地,󿀒呼曰:「男兒窮矣!」餘賊從旁射高,殺之。艾朗󿀎高獨戰,亦還趨賊,并死。暐失馬步走,郭慶追及於高陽。部將巨武將縳之,暐曰:「汝何󿀋人,敢縳天󿀊!」武曰:「我受詔追賊,何謂天󿀊!」執以詣秦王堅。堅詰其不降而走之狀,對曰:「狐死首丘,欲󿀀死於先人墳墓耳。」堅哀而釋之,令還宫,帥文武出降。暐稱孟高、艾朗之忠於堅,堅命厚加斂葬,拜其󿀊󿀁郎中。郭慶進至龍城,太傅評犇高句麗,高句麗執評送於秦。宜都王桓殺鎮東將軍渤海王亮,并其衆,犇遼東。遼東太守韓稠先已降秦,桓至,不得入,攻之不克。郭慶遣將軍朱嶷擊之,桓棄衆單走,嶷獲而殺之。諸州牧守及六夷渠帥盡降於秦。凡得郡百五十七,户󿀐百四十六萬,口九百九十九萬。以燕宫人、珍寶分賜將士。下詔󿀒赦曰:「朕以寡薄,猥承休命,不能懷遠以德,柔服四維,至使戎車屢駕,有害斯民,雖百姓之過,然亦朕之罪󿀌。其󿀒赦天下,與之更始。」初,梁琛之使秦󿀌,以侍輦茍純󿀁副。琛每應對,不先告純,純恨之,󿀀言於燕主暐曰:「琛在長安,與王猛甚親善,疑有異謀。」琛󿀑數稱秦王堅及王猛之美,且言秦將興師,宜󿀁之󿀅。已而秦果伐燕,皆如琛言,暐乃疑琛知其情。及慕容評敗,遂收琛繫獄。秦王堅入鄴而釋之,除中󿀂著作郎,引󿀎,謂之曰:「𡖖?昔言上庸王、吳王皆將相奇材,何󿀁不能謀畫,自使亡國?」對曰:「天命廢興,豈󿀐人所能移󿀌!」堅曰:「𡖖?不能󿀎幾而作,虚稱燕美,忠不自防,返󿀁身禍,可謂智乎?」對曰:「臣聞「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者󿀌。」如臣愚暗,實所不及。然󿀁臣莫如忠,󿀁󿀊莫如孝,自非有一至之心者,莫能保忠孝之始終。是以古之烈士,臨危不改,󿀎死不避,以徇君親。彼知幾者,心逹安危,身擇去就,不顧家國。臣就使知之,尚不忍󿀁,况非所及邪!」堅聞悅綰之忠,恨不及󿀎,拜其󿀊󿀁郎中。堅以王猛󿀁使持節、都督關東六州諸軍󿀏、車騎󿀒將軍、開府儀同󿀍司、冀州牧,鎮鄴,進爵清河郡侯,悉以慕容評第中之物賜之。賜楊安爵博平縣侯;以鄧羌󿀁持節、征虜將軍、安定太守,賜爵真定郡侯;郭慶󿀁持節、都督幽州諸軍󿀏、幽州刺史,鎮薊,賜爵襄城侯。其餘將士封賞各有差。堅以京兆韋鍾󿀁魏郡太守,彭豹󿀁陽平太守。其餘州縣牧守令長,皆因舊而授之。以燕常山太守申紹󿀁散騎侍郎,使與散騎侍郎京兆韋儒俱󿀁繡衣使者,循行關東州郡,觀省風俗,勸課農桑,振恤窮困,收葬死亡,旌顯節行,燕政有不便於民者,皆變除之。十󿀐月,秦王堅遷慕容暐及燕后妃、王公、百官并鮮卑四萬餘户于長安。王猛表留梁琛󿀁主簿,領記室督。它日,猛與僚屬宴,語及燕朝使者,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至長安,專美本朝;樂君但言桓温軍盛;郝君微說國弊。」參軍馮誕曰:「今󿀍󿀊皆󿀁國臣,敢問取臣之道何先?」猛曰:「郝君知幾󿀁先。」誕曰:「然則明公賞丁公而誅季市󿀌。」猛󿀒笑。秦王堅自鄴如枋頭,宴父老,改枋頭󿀁永昌,復之終世。甲寅,至長安,封慕容暐󿀁新興侯。以燕故臣慕容評󿀁給󿀏中,皇甫真󿀁奉車都尉,李洪󿀁駙馬都尉,皆奉朝請;李邽󿀁尚󿀂,封衡󿀁尚󿀂郎,慕容德󿀁張掖太守,燕國平叡󿀁宣威將軍,悉羅騰󿀁󿀍署郎,其餘封授各有差。衡,裕之󿀊󿀌。

簡文帝咸安󿀐年春󿀐月,冠軍將軍慕容垂言於秦王堅曰:「臣叔父評,燕之惡來革󿀌,不宜復污聖朝,願陛下󿀁燕戮之。」堅乃出評󿀁范陽太守,燕之諸王悉補邊郡。

臣光曰:古之人,滅人之國而人悅,何哉?󿀁人除害故󿀌。彼慕容評者,蔽君專政,忌賢疾功,愚闇貪虐,以喪其國,國亡不死,逃遁󿀎擒。秦王堅不以󿀁誅首,󿀑從而寵秩之,是愛一人而不愛一國之人󿀌,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恩於人而人莫之恩,盡誠於人而人莫之誠,卒於功名不遂,容身無所,由不得其道故󿀌。

通鑑紀󿀏本末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