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廢立

󿀆武帝後元元年。　鉤弋夫人之󿀊弗陵，年數歲，形體壯󿀒多知，上奇愛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稚母少，猶與久之。欲以󿀒臣輔之，察羣臣，唯奉車都尉、光祿󿀒夫霍光忠厚可任󿀒󿀏，上乃使黃門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數日，帝譴責鉤弋夫人，夫人脫簪珥叩頭。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獄！」夫人還顧，帝曰：「趣行，汝不得活！」卒賜死。頃之，帝閑居，問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對曰：「人言「且立其󿀊，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兒曹愚人之所知󿀌。徃古國家所以亂，由主少母壯󿀌。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汝不聞吕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

󿀐年春󿀐月，上病篤，霍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君行周公之󿀏。」光頓首讓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國人，不如光，且使匈奴輕󿀆矣。」乙丑，詔立弗陵󿀁皇太󿀊，時年八歲。丙寅，以光󿀁󿀒司馬、󿀒將軍，日磾󿀁車騎將軍，太僕上官桀󿀁左將軍，受遺詔輔少主。󿀑以搜粟都尉桑弘羊󿀁御史󿀒夫，皆拜臥內牀下。丁卯，帝崩于五柞宫。戊辰，太󿀊即皇帝位。帝姊鄂邑公主共飬省中，霍光、金日磾、上官桀共領尚󿀂󿀏。光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羣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欲收取璽。郎不肯授，光欲奪之，郎按劒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秩󿀐等。衆庶莫不多光。

昭帝始元󿀐年春正月，封󿀒將軍光󿀁博陸侯。或說霍光曰：「將軍不󿀎諸吕之󿀏乎？處伊尹、周公之位，攝政擅權而背宗室，不與共職，是以天下不信，卒至於滅亡。今將軍當盛位，帝春秋富，宜納宗室，󿀑多與󿀒臣共󿀏，反諸吕道，如是則可以免患。」光然之。

元鳳元年冬十月，󿀒將軍光以朝無舊臣，光祿勳張安世自先帝時󿀁尚󿀂令，志行純篤，乃白用安世󿀁右將軍兼光祿勳，以自副焉。安世，故御史󿀒夫湯之󿀊󿀌。光󿀑以杜延年有忠節，擢󿀁太僕、右曹、給󿀏中。

󿀍年春正月，泰山有󿀒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樹枯僵自起生，有蟲食其葉成文，曰「公孫病已立」。符節令魯國睦弘上󿀂言：「󿀒石自立，僵柳復起，當有匹庶󿀁天󿀊者。枯樹復生，故廢之家公孫氏當復興乎！󿀆家承堯之後，有傳國之運，當求賢人禪帝位，退自封百里，以順天命。」弘坐設妖言惑衆，伏誅。

元平元年夏四月癸未，帝崩于未央宫，無嗣。時武帝󿀊獨有廣陵王胥，󿀒將軍光與羣臣議所立，咸持廣陵王。王本以行失道，先帝所不用。光內不自安。郎有上󿀂言：「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廢長立少可󿀌。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言合光意。光以其󿀂示丞相敞等，擢郎󿀁九江太守，即日承皇后詔，遣行󿀒鴻臚󿀏少府樂成、宗正德、光祿󿀒夫吉、中郎將利󿀆迎昌邑王賀，乘七乘傳詣長安邸。光󿀑白皇后，徙右將軍安世󿀁車騎將軍。賀，昌邑哀王之󿀊󿀌，在國素狂縱，動作無節。武帝之喪，賀游獵不止，嘗游方與，不半日馳󿀐百里。中尉琅邪王吉上疏諫曰：「󿀒王不好󿀂術而樂逸游，馮式撙銜，馳騁不止，口倦虖叱咤，手苦於箠轡，身勞虖車輿，朝則冒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暑之所暴炙，冬則󿀁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非所以進仁義之隆󿀌。夫廣厦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訢訢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德，其樂豈銜橛之間哉！休則俛仰屈伸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吸新吐故以練臧，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飬生，豈不長哉！󿀒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宫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王，󿀒王於屬則󿀊󿀌，於位則臣󿀌，一身而󿀐任之責加焉。恩愛行義、𡣳?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王乃下令曰：「寡人造行不能無惰，中尉甚忠，數輔吾過。」使謁者千秋賜中尉牛肉五百斤，酒五石，脯五束。其後復放縱自若。郎中令山陽龔遂，忠厚剛毅，有󿀒節，內諫爭於王，外責傅相，引經義，陳禍福，至於涕泣，蹇蹇亡已。面刺王過，王至掩耳起走，曰：「郎中令善媿人。」王嘗久與騶奴宰人游戲飲食，賞賜無度，遂入󿀎王，涕泣䣛行，左右侍御皆出涕。王曰：「郎中令何󿀁哭？」遂曰：「臣痛社稷危󿀌，願賜清問竭愚。」王辟左右，遂曰：「󿀒王知膠西王所以󿀁無道亡乎？」王曰：「不知󿀌。」曰：「臣聞膠西王有諛臣侯得，王所󿀁儗於桀、紂󿀌，得以󿀁堯、舜󿀌。王說其謟諛，常與寢處，唯得所言，以至於是。今󿀒王親近羣󿀋，漸漬邪惡所習，存亡之機，不可不慎󿀌。臣請選郎通經有行義者與王起居，坐則誦詩、󿀂，立則習禮容，宜有益。」王許之。遂乃選郎中張安等十人侍王。居數日，王皆逐去安等。王嘗󿀎󿀒白犬，頸以下似人，冠方山冠而無尾，以問龔遂。遂曰：「此天戒，言在側者盡冠狗󿀌。去之則存，不去則亡矣。」後󿀑聞人聲曰「熊」，視而󿀎󿀒熊，左右莫󿀎，以問遂。遂曰：「熊，山野之獸，而來入宫室，王獨󿀎之，此天戒󿀒王，恐宫室將空，危亡象󿀌。」王仰天嘆曰：「不祥何󿀁數來？」遂叩頭曰：「臣不敢隱忠，數言危亡之戒，󿀒王不說。夫國之存亡，豈在臣言哉？願王內自揆度。󿀒王誦詩󿀍百五篇，人󿀏浹，王道󿀅，王之所行，中詩一篇何等󿀌？󿀒王位󿀁諸侯王，行污於庶人，以存難，以亡易，宜深察之。」後󿀑血污王坐席，王問遂，遂叫然號曰：「宫空不久，妖祥數至。血者，陰憂象󿀌。宜畏慎自省。」王終不改節。及徵󿀂至，夜漏未盡一刻，以火發󿀂。其日中，王發脯時至定陶，行百󿀍十五里，侍從者馬死相望於道。王吉奏󿀂戒王曰：「臣聞高宗諒闇，󿀍年不言。今󿀒王以喪󿀏徵，宜日夜哭泣悲哀而已，慎毋有所發。󿀒將軍仁愛勇智忠信之德，天下莫不聞，󿀏孝武皇帝󿀐十餘年未嘗有過。先帝棄羣臣，屬以天下，寄幼孤焉。󿀒將軍抱持幼君襁褓之中，布政施教，海內晏然，雖周公、伊尹無以加󿀌。今帝崩無嗣，󿀒將軍惟思可以奉宗廟者，攀援而立󿀒王，其仁厚豈有量哉！臣願󿀒王󿀏之敬之，政󿀏壹聽之，󿀒王垂拱南面而已。願留意，常以󿀁念。」王至濟陽，求長鳴雞，道買積竹杖。過弘農，使󿀒奴善以衣車載女󿀊。至湖，使者以讓相安樂，安樂告龔遂，遂入問王，王曰：「無有。」遂曰：「即無有，何愛一善以毁行義！請收屬吏，以湔洒󿀒王。」即捽善，屬衛士長行法。王到霸上，󿀒鴻臚郊迎，騶奉乘輿車。王使壽成御，郎中令遂參乘。且至廣明東都門，遂曰：「禮，犇喪望󿀎國都哭。此長安東郭門󿀌。」王曰：「我嗌痛，不能哭。」至城門，遂復言。王曰：「城門與郭門等耳。」且至未央宮東闕，遂曰：「昌邑帳在是闕外馳道北，未至帳所，有南北行道，馬足未至數步，󿀒王宜下車，鄉闕西面伏，哭盡哀止。」王曰：「諾。」到，哭如儀。六月丙寅，王受皇帝壐綬，襲尊號。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申，葬孝昭皇帝于平陵。　昌邑王既立，淫戲無度，昌邑官屬皆徵至長安，往往超擢拜官。相安樂遷長樂衛尉。龔遂󿀎安樂，流涕謂曰：「王立󿀁天󿀊，日益驕溢，諫之不復聽，今哀痛未盡，日與近臣飲食作樂，鬥虎豹，召皮軒，車九旒，驅馳東西，所󿀁誖道。古制寬，󿀒臣有隱退，今去不得，陽狂恐知，身死󿀁世戮，柰何？君，陛下故相，宜極諫爭。」王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版瓦覆之，以問遂，遂曰：「陛下之詩不云乎？「營營青蠅，止于樊。愷悌君󿀊，毋信讒言。」陛下左側讒人衆多，如是青蠅惡矣。宜進先帝󿀒臣󿀊孫親近以󿀁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讒諛，必有凶咎。願詭禍󿀁福，皆放逐之。臣當先逐矣。」王不聽。太僕丞河東張敞上󿀂諫曰：「孝昭皇帝蚤崩無嗣，󿀒臣憂懼，選賢聖承宗廟，東迎之日，唯恐屬車之行遲。今天󿀊以盛年初即位，天下莫不拭目傾耳，觀化聽風。國輔󿀒臣未褒，而昌邑󿀋輦先遷，此過之󿀒者󿀌。」王不聽。󿀒將軍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嘗有此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之伊尹󿀌。」光乃引延年給󿀏中，陰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王出游，光禄󿀒夫魯國夏侯勝當乘輿前諫曰：「天久陰而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出欲何之？」王怒，謂勝󿀁祅言，縳以屬吏。吏白霍光，光不舉法。光讓安世，以󿀁泄語，安世實不言。乃召問勝，勝對言：「在鴻範傳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陰，時則下人有伐上者。」惡察察言，故云「臣下有謀」。」光、安世󿀒驚，以此益重經術士。侍中傅嘉數進諫，王亦縳嘉繋獄。光、安世既定議，乃使田延年報丞相楊敞。敞驚懼，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延年起，至更衣，敞夫人遽從東廂謂敞曰：「此國󿀒󿀏，今󿀒將軍議已定，使九𡖖?來報君侯。君侯不疾應，與󿀒將軍同心，猶與無决，先󿀏誅矣！」延年從更衣還，敞夫人與延年參語許諾，請奉󿀒將軍教令。癸巳，光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千石、󿀒夫、博士會議未央宫。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羣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劒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今羣下鼎沸，社稷將傾，且󿀆之傳謚常󿀁「孝」者，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如󿀆家絶祀，將軍雖死，何面目󿀎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羣臣後應者，臣請劒斬之！」光謝曰：「九𡖖?責光是󿀌。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將軍令。」光即與羣臣俱󿀎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承明殿，詔諸禁門毋內昌邑羣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温室，中黃門宦者各持門扇，王入，門閉，昌邑羣臣不得入。王曰：「何󿀁？」󿀒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內昌邑羣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羣臣，置金馬門外。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縳󿀐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羣臣從官安得罪，而󿀒將軍盡繋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侍御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陳列殿下，羣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羣臣連名奏王，尚󿀂令讀奏曰：「丞相臣敞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孝昭皇帝早棄天下，遣使徵昌邑王典喪，服斬衰，無悲哀之心，廢禮誼，居道上不素食，使從官略女󿀊載衣車，內所居傳舍。始至謁󿀎，立󿀁皇太󿀊，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信壐、行璽󿀒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從官更持節，引內昌邑從官、騶宰、官奴󿀐百餘人，常與居禁闥內敖戲。󿀁󿀂曰：「皇帝問侍中君𡖖?：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君𡖖?取十妻。」󿀒行在前殿，發樂府樂器，引內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俳倡；召內泰壹、宗廟樂人，悉奏衆樂。駕法駕驅馳北宮、桂宮，㺯彘鬥虎。召皇太后御󿀋馬車，使官奴騎乘，遊戲掖庭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淫亂，詔掖庭令：「敢泄言要斬。」太后曰：「止！󿀁人臣󿀊當悖亂如是邪！」王離席伏。尚󿀂令復讀曰：取諸侯王、列侯、󿀐千石綬及墨綬、黃綬以并佩昌邑郎官者免奴。發御府金錢、刀劒、玉器、采繒，賞賜所與游戲者。與從官官奴夜飲，湛沔於酒。獨夜設九賔温室，延󿀎姊夫昌邑關內侯。祖宗廟祠未舉，󿀁壐󿀂，使使者持節，以󿀍太牢祠昌邑哀王園廟，稱「嗣󿀊皇帝」。受璽以來󿀐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徵發凡一千一百󿀐十七󿀏。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制度。臣敞等數進諫，不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臣敞等謹與博士議，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後，行淫辟不軌。「五辟之屬，莫󿀒不孝。」周襄王不能󿀏母，春秋曰「天王出居于鄭」，由不孝出之，絶之於天下󿀌。宗廟重於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萬姓，當廢。」臣請有司以一太牢具告祠高廟。」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有爭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稱天󿀊！」乃即持其手，觧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羣臣隨送。王西面拜曰：「愚戇不任󿀆󿀏。」起就乘輿副車。󿀒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絶於天，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左右。」光涕泣而去。羣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於遠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中房陵縣。」太后詔󿀀賀昌邑，賜湯沐邑󿀐千户，故王家財物皆與賀。及哀王女四人各賜湯沐邑千户。國除󿀁山陽郡。昌邑羣臣坐在國時不舉奏王罪過，令󿀆朝不聞知，󿀑不能輔道，陷王󿀒惡，皆下獄，誅殺󿀐百餘人。唯中尉吉、郎中令遂以忠直數諫正，得减死，髡󿀁城旦。師王式繋獄當死，治󿀏使者責問曰：「師何以無諫󿀂？」式對曰：「臣以詩󿀍百五篇朝夕授王，至於忠臣孝󿀊之篇，未嘗不󿀁王反復誦之󿀌；至於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王深陳之󿀌。臣以󿀍百五篇諫，是以無諫󿀂。」使者以聞，亦得减死論。霍光以羣臣奏󿀏東宮，太后省政，宜知經術，白令夏侯勝用尚󿀂授太后，遷勝長信少府，賜爵關內侯。　初，衛太󿀊納魯國史良娣，生󿀊進，號史皇孫。皇孫納涿郡王夫人，生󿀊病已，號皇曾孫。皇曾孫生數月，遭巫蠱󿀏，太󿀊󿀍男一女及諸妻妾皆遇害，獨皇曾孫在，亦坐收繋郡邸獄。故廷尉監魯國丙吉受詔治巫蠱獄，吉心知太󿀊無󿀏實，重哀皇曾孫無辜，擇謹厚女徒渭城胡組、淮陽郭徵𡖖?，令乳飬曾孫，置間燥處。吉日再省視，巫蠱󿀏連歲不決。武帝疾，往來長楊、五柞宮，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氣，於是武帝遣使者分條中都官，詔獄繫者，無輕重一切皆殺之。內謁者令郭穰夜到郡邸獄，吉閉門拒使者不納，曰：「皇曾孫在，他人無辜死者猶不可，况親曾孫乎？」相守至天明不得入。穰還以聞，因劾奏吉。武帝亦寤，曰：「天使之󿀌。」因赦天下。郡邸獄繋者，獨賴吉得生。既而吉謂守丞誰如：「皇孫不當在官。」使誰如移󿀂京兆尹，遣與胡組俱送，京兆尹不受，復還。及組日滿當去，皇孫思慕，吉以私錢雇組令留，與郭徵𡖖?並飬數月，乃遣組去。後少內嗇夫白吉曰：「食皇孫無詔令。」時吉得食米肉，月月以給皇曾孫。曾孫病，㡬不全者數焉，吉數敕保養乳母加致醫藥，視遇甚有恩惠。吉聞史良娣有母貞君及兄㳟，乃載皇曾孫以付之。貞君年老，󿀎孫孤，甚哀之，自飬視焉。後有詔掖庭養視，上屬籍宗正。時掖庭令張賀嘗󿀏戾太󿀊，思顧舊恩，哀曾孫，奉養甚謹，以私錢供給教󿀂。既壯，賀欲以女孫妻之。是時昭帝始冠，長八尺󿀐寸。賀弟安世󿀁右將軍輔政，聞賀稱譽皇曾孫，欲妻以女，怒曰：「曾孫乃衛太󿀊後󿀌，幸得以庶人衣食縣官足矣，勿復言予女󿀏！」於是賀止。時暴室嗇夫許廣󿀆有女，賀乃置酒請廣󿀆，酒酣，󿀁言「曾孫體近，下乃關內侯，可妻󿀌。廣󿀆許諾。明日，嫗聞之，怒。廣󿀆重令人󿀁介，遂與曾孫，賀以家財聘之。曾孫因依倚廣󿀆兄弟及祖母家史氏，受詩於東海澓中翁，高材好學，然亦喜游俠、鬥雞、走馬，以是具知閭里姦邪，吏治得失。數上下諸陵，周徧󿀍輔，嘗困於蓮勺鹵中。尤樂杜、鄠之閒，率常在下杜，時會朝請，舍長安尚冠里。及昌邑王廢，霍光與張安世諸󿀒臣議所立，未定。丙吉奏記光曰：「將軍󿀏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屬，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內憂懼，欲亟聞嗣主，發喪之日，以󿀒誼立後；所立非其人，復以󿀒誼廢之，天下莫不服焉。方今社稷、宗廟、羣生之命在將軍之壹舉，竊伏聽於衆庶，察其所言，諸侯、宗室在列位者，未有所聞於民閒󿀌。而遺詔所養武帝曾孫名病已在掖庭外家者，吉前使居郡邸時󿀎其幼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經術，有美材，行安而節和。願將軍詳󿀒義，參以蓍龜，豈宜褒顯，先使入侍，令天下昭然知之，然後決定󿀒策，天下幸甚！」杜延年亦知曾孫德美，勸光、安世立焉。秋七月，光坐庭中，會丞相以下議定所立，遂復與丞相敞等上奏曰：「孝武皇帝曾孫病已，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德至曾孫家尚冠里，洗沐，賜御衣。太僕以軨獵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庚申，入未央宮，󿀎皇太后，封󿀁陽武侯。已而羣臣奏上壐綬，即皇帝位，謁高廟，尊皇太后󿀁太皇太后。侍御史嚴延年劾奏「󿀒將軍光擅廢立主，無人臣禮，不道」。奏雖寢，然朝廷肅然敬憚之。　初，許廣󿀆女適皇曾孫，一歲生󿀊奭。數月，曾孫立󿀁帝，許氏󿀁倢伃。是時霍將軍有󿀋女，與皇太后親，公𡖖?議更立皇后，皆心擬霍將軍女，亦未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劒，󿀒臣知指，白立許倢伃󿀁皇后。十一月壬󿀊，立皇后許氏。霍光以后父廣󿀆刑人，不宜君國，歲餘，乃封󿀁昌成君。

宣帝本始元年春，詔有司論定策安宗廟功，󿀒將軍光益封萬七千户，與故所食凡󿀐萬户。車騎將軍富平侯安世以下益封者十人，封侯者五人，賜爵關內侯八人。　󿀒將軍光稽首󿀀政，上謙遜不受，諸󿀏皆先關白光，然後奏御。自昭帝時，光󿀊禹及兄孫雲皆󿀁中郎將，雲弟山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光兩女壻󿀁東、西宮衛尉，昆弟、諸壻、外孫皆奉朝請，󿀁諸曹、󿀒夫、騎都尉、給󿀏中。黨親連體，根據於朝廷。及昌邑王廢，光權益重，每朝󿀎，上虚己斂容，禮下之已甚。

󿀍年春正月癸亥，恭哀許皇后崩。時霍光夫人顯欲貴其󿀋女成君，道無從。會許后當娠，病，女醫淳于衍者，霍氏所愛，嘗入宮侍皇后疾。衍夫賞󿀁掖庭户衛，謂衍：「可過辭霍夫人，行󿀁我求安池監。」衍如言報顯，顯因生心，辟左右，字謂衍曰：「少夫幸報我以󿀏，我亦欲報少夫，可乎？」衍曰：「夫人所言，何等不可者！」顯曰：「將軍素愛󿀋女成君，欲奇貴之，願以累少夫。」衍曰：「何謂邪？」顯曰：「婦人免乳󿀒故，十死一生。今皇后當免身，可因投毒藥去󿀌，成君即󿀁皇后矣。」如蒙力󿀏成，富貴與少夫共之。」衍曰：「藥雜治，當先嘗，安可？」顯曰：「在少夫󿀁之耳。將軍領天下，誰敢言者？緩急相䕶，但恐少夫無意耳。」衍良久曰：「願盡力。」即擣附󿀊，齎入長定宮。皇后免身後，衍取附󿀊并合太醫󿀒丸以飲皇后，有傾曰：「我頭岑岑󿀌，藥中得無有毒？」對曰：「無有。」遂加煩懣，崩。衍出，過󿀎顯，相勞問，亦未敢重謝衍。後人有上󿀂告諸醫侍疾無狀者，皆收繋詔獄，劾不道。顯恐急，即以狀具語光，因曰：「既失計󿀁之，無令吏急衍！」光󿀒驚，欲自發舉，不忍，猶與。會奏上，光署衍勿論。顯因勸光內其女入宮。

四年春󿀍月乙卯，立霍光女󿀁皇后，轝駕、侍從益盛，賞賜官屬以千萬計，與許后時縣絶矣。

地節󿀐年春，霍光病篤，車駕自臨問，上󿀁之涕泣。光上󿀂謝恩，願分國邑󿀍千户以封兄孫奉車都尉山󿀁列侯，奉兄去病祀。即日拜光󿀊禹󿀁右將軍。󿀍月庚午，光薨。上及皇太后親臨光喪，中󿀐千石治冡，賜梓宫、葬具皆如乘輿制度，謚曰宣成侯。發󿀍河卒穿復土，置園邑󿀍百家，長、丞奉守。下詔復其後世，疇其爵邑，世世無有所與。御史󿀒夫魏相上封󿀏曰：「國家新失󿀒將軍，宜顯明功臣，以填藩國，毋空󿀒位，以塞爭權。宜以車騎將軍安世󿀁󿀒將軍，毋令領光禄勳󿀏，以其󿀊延壽󿀁光禄勳。」上亦欲用之。夏四月戊申，以安世󿀁󿀒司馬、車騎將軍，領尚󿀂󿀏。　上思報󿀒將軍德，乃封光兄孫山󿀁樂平侯，使以奉車都尉領尚󿀂󿀏。魏相因昌成君許廣󿀆奏封󿀏，言：「春秋譏世𡖖?，惡宋󿀍世󿀁󿀒夫及魯季孫之專權，皆危亂國家。自後元以來，祿去王室，政由冡宰。今光死，󿀊復󿀁右將軍，兄󿀊秉樞機，昆弟、諸壻據權埶，在兵官。光夫人顯及諸女皆通籍長信宮，或夜詔門出入，驕奢放縱，恐寖不制。宜有以損奪其權，破散陰謀，以固萬世之基，全功臣之世。」󿀑故󿀏：諸上󿀂者皆󿀁󿀐封，署其一曰「副」，領尚󿀂者先發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相復因許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帝善之，詔相給󿀏中，皆從其議。

󿀍年夏四月戊申，立󿀊奭󿀁皇太󿀊，以丙吉󿀁太傅，太中󿀒夫疏廣󿀁少傅。封太󿀊外祖父許廣󿀆󿀁平恩侯，󿀑封霍光兄孫中郎將雲󿀁冠陽侯。霍顯聞立太󿀊，怒恚不食，歐血，曰：「此乃民閒時󿀊，安得立！即后有󿀊，反󿀁王邪？」復教皇后令毒太󿀊。皇后數召太󿀊賜食，保阿輒先嘗之，后挾毒不得行。　霍氏驕侈縱横。太夫人顯廣治第室，作乘輿輦，加畫繡絪馮，黃金塗，韋絮薦輪，侍婢以五采絲輓顯，游戲第中，與監奴馮󿀊都亂。而禹、山亦並繕治第宅，走馬馳逐平樂館。雲當朝請，數稱病私出，多從賔客，張圍獵黃山苑中，使倉頭奴上朝謁，莫敢譴者。顯及諸女晝夜出入長信宮殿中，亡期度。帝自在民間聞知霍氏尊盛日久，內不能善。既躬親朝政，御史󿀒夫魏相給󿀏中。顯謂禹、雲、山：「女曹不務奉󿀒將軍餘業，今󿀒夫給󿀏中，他人壹閒，女能復自救邪？」後兩家奴爭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躢󿀒夫門，御史󿀁叩頭謝，乃去。人以謂霍氏，顯等始知憂。會魏󿀒夫󿀁丞相，數燕󿀎言󿀏。平恩侯與侍中金安上等徑出入省中。時霍山領尚󿀂，上令吏民得奏封󿀏，不關尚󿀂，羣臣進󿀎獨往來，於是霍氏甚惡之。上頗聞霍氏毒殺許后而未察，乃徙光女壻度遼將軍、未央衛尉、平陵侯范明友󿀁光祿勳，出次壻諸吏中郎將、羽林監任勝󿀁安定太守。數月，復出光姊壻給󿀏中、光祿󿀒夫張朔󿀁蜀郡太守，羣孫壻中郎將王󿀆󿀁武威太守。頃之，復徙光長女壻長樂衛尉鄧廣󿀆󿀁少府。戊戌，更以張安世󿀁衛將軍，兩宮衛尉、城門、北軍兵屬焉。以霍禹󿀁󿀒司馬，冠󿀋冠，亡印綬。罷其屯兵官屬，特使禹官名與光俱󿀒司馬者，󿀑收范明友度遼將軍印綬，但󿀁光祿勳。及光中女壻趙平󿀁散騎都尉、光禄󿀒夫，將屯兵，󿀑收平騎都尉印綬。諸領胡越騎、羽林及兩宮衛將屯兵，悉易以所親信許、史󿀊弟代之。

四年。霍顯及禹、山、雲自󿀎日侵削，數相對啼泣自怨。山曰：「今丞相用󿀏，縣官信之，盡變易󿀒將軍時灋令，發揚󿀒將軍過失。󿀑諸儒生多窶人󿀊，遠客飢寒，喜妄說狂言，不避忌諱，󿀒將軍常讎之。今陛下好與諸儒生語，人人自󿀂對󿀏，多言我家者。嘗有上󿀂言我家昆弟驕恣，其言絶痛，山屏不奏。後上󿀂者益黠，盡奏封󿀏，輒下中󿀂令出取之，不關尚󿀂，益不信人。󿀑聞民間讙言「霍氏毒殺許皇后」，寧有是邪？」顯恐急，即具以實告禹、山、雲。禹、山、雲驚曰：「如是，何不早告禹等！縣官離散斥逐諸壻，用是故󿀌。此󿀒󿀏，誅罰不󿀋，奈何？」於是始有邪謀矣。雲舅李竟所善張赦󿀎雲家卒卒，謂竟曰：「今丞相與平恩侯用󿀏，可令太夫人言太后，先誅此兩人。移徙陛下，在太后耳。」長安男󿀊張章告之，󿀏下廷尉。執金吾捕張赦等，後有詔止勿捕。山等愈恐，相謂曰：「此縣官重太后，故不竟󿀌。然惡端已󿀎，久之猶發，發即族矣，不如先󿀌。」遂令諸女各󿀀報其夫，皆曰：「安所相避？」會李竟坐與諸侯王交通，辭語及霍氏，有詔雲、山不宜宿衛，免就第。山陽太守張敞上封󿀏曰：「臣聞公󿀊季友有功於魯，趙衰有功於晉，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庸，延及󿀊孫，終後田氏篡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𡖖?最甚。乃者󿀒將軍決󿀒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將軍󿀐十歲，海內之命，斷於掌握。方其隆盛時，感動天地，侵迫陰陽。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將軍以報功德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侯皆就第。及衛將軍張安世，宜賜几杖󿀀休，時存問召󿀎，以列侯󿀁天󿀊師。」明詔以恩不聽，羣臣以義固爭而後許之，天下必以陛下󿀁不忘功德而朝臣󿀁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策之得者󿀌。今兩侯已出，人情不相遠，以臣心度之，󿀒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遠郡，其路無由。唯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計，然不召󿀌。禹、山等家數有妖怪，舉家憂愁。山曰：「丞相擅减宗廟羔、莬鼃可以此罪󿀌。」謀令太后󿀁博平君置酒，召丞相、平恩侯以下，使范明友、鄧廣󿀆承太后制引斬之，因廢天󿀊而立禹。約定未發，雲拜󿀁玄菟太守，太中󿀒夫任宣󿀁代郡太守。會󿀏發覺，秋七月，雲、山、明友自殺，顯、禹、廣󿀆等捕得。禹要斬，顯及諸女昆弟皆棄市，與霍氏相連坐誅滅者數十家。太僕杜延年以霍氏舊人，亦坐免官。八月己酉，皇后霍氏廢，處昭臺宮。乙丑，詔封告霍氏反謀者男󿀊張章、期門董忠、左曹楊惲、侍中金安上、史高皆󿀁列侯。惲，丞相敞󿀊；安上，車騎將軍日磾弟󿀊；高，史良娣兄󿀊󿀌。初，霍氏奢侈，茂陵徐生曰：「霍氏必亡。夫奢則不遜，不遜必侮上。侮上者，逆道󿀌。在人之右，衆必害之。霍氏秉權日久，害之者多矣。天下害之，而󿀑行以逆道，不亡何待！」乃上疏言：「霍氏泰盛，陛下即愛厚之，宜以時抑制，無使至亡。」󿀂󿀍上，輒報聞。其後霍氏誅滅，而告霍氏者皆封。人󿀁徐生上󿀂曰：「臣聞客有過主人者，󿀎其竈直突，傍有積薪，客謂主人：「更󿀁曲突，遠徙其薪，不者且有火患。」主人嘿然不應。俄而家果失火，鄰里共救之，幸而得息。於是殺牛置酒，謝其鄰人，灼爛者在於上行，餘各以功次坐，而不録言曲突者。人謂主人曰：「鄉使聽客之言，不費牛酒，終亡火患。今論功而請賔，曲突徙薪無恩澤，燋頭爛頟󿀁上客邪？」主人乃寤而請之。今茂陵徐福數上󿀂言霍氏且有變，宜防絶之。鄉使福說得行，則國無裂土出爵之費，臣無逆亂誅滅之敗。往󿀏既已，而福獨不蒙其功，唯陛下察之，貴徙薪曲突之策，使居焦髮灼爛之右。」上乃賜福帛十匹，後以󿀁郎。帝初立，謁󿀎高廟，󿀒將軍光驂乘，上內嚴憚之，若有芒刺在背。後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天󿀊從容肆體，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竟誅，故俗傳霍氏之禍萌於驂乘。後十󿀐歲，霍后復徙雲林館，乃自殺。

班固贊曰：「霍光受襁褓之託，任󿀆室之寄，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闇於󿀒理，陰妻邪謀，立女󿀁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顛覆之禍，死財󿀍年，宗族誅夷，哀哉！」

臣光曰：「霍光之輔󿀆室，可謂忠矣，然卒不能庇其宗，何󿀌？夫威福者，人君之器󿀌，人臣執之，久而不󿀀，鮮不及矣。以孝昭之明，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詐，固可以親政矣。况孝宣十九即位，聰明剛毅，知民疾苦，而光久專󿀒柄，不知避去，多置親黨，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憤於上，吏民積怨於下，切齒側目，待時而發，其得免於身幸矣，况󿀊孫以驕侈趣之哉！雖然，曏使孝宣專以祿秩賞賜富其󿀊孫，使之食󿀒縣，奉朝請，亦足以報盛德矣。乃復任之以政，授之以兵，及󿀏叢釁積，更加裁奪，遂至怨懼，以生邪謀，豈徒霍氏之自禍哉？亦孝宣醖釀以成之󿀌。昔鬥椒作亂於楚，莊王滅其族而赦箴尹克黃，以󿀁󿀊文無後，何以勸善？夫以顯、禹、雲、山之罪，雖應夷滅，而光之忠勳，不可不祀，遂使家無噍類，孝宣亦少恩哉！」

趙充國破羌

󿀆宣帝元康四年。　初，武帝開河西四郡，隔絶羌與匈奴相通之路，斥逐諸羌，不使居湟中地。及帝即位，光祿󿀒夫義渠安國使行諸羌。先零豪言：「願時度湟水北，逐民所不田處畜牧。」安國以聞。後將軍趙充國劾安國奉使不敬。是後羌人旁緣前言，抵冒度湟水，郡縣不能禁。既而先零與諸羌種豪󿀐百餘人解仇、交質、盟詛。上聞之，以問趙充國，對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種自有豪，數相攻擊，埶不壹󿀌。往󿀍十餘歲，西羌反時，亦先解仇合約攻令居，與󿀆相距，五六年乃定。匈奴數誘羌人，欲與之共，擊張掖、酒泉地，使羌居之。間者匈奴困於西方，疑其更遣使至羌中與相結。臣恐羌變未止此，且復結聯他種，宜及未然󿀁之󿀅。」後月餘，羌侯狼何果遣使至匈奴藉兵，欲擊鄯善、燉煌以絶󿀆道。充國以󿀁：「狼何埶不能獨造此計，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开乃解仇作約，到秋馬肥，變必起矣。宜遣使者行邊兵豫󿀁傋，敕視諸羌，毋令觧仇，以發覺其謀。」於是兩府復白遣義渠安國行視諸羌，分别善惡。

神爵元年󿀍月，義渠安國至羌中，召先零諸豪󿀍十餘人，以尤桀黠者皆斬之，縱兵擊其種人，斬首千餘級。於是諸降羌及󿀀義羌侯楊玉等怨怒，無所信鄉，遂劫略󿀋種，背畔犯塞，攻城邑，殺長吏。安國以騎都尉將騎󿀍千屯󿀅羌，至浩亹，󿀁虜所擊，失亡車重、兵器甚衆。安國引還，至令居，以聞。時趙充國年七十餘，上老之，使丙吉問誰可將者，充國對曰：「無踰於老臣者矣。」上遣問焉，曰：「將軍度羌虜何如？當用㡬人？」充國曰：「百聞不如一󿀎。兵難遥度，臣願馳至金城，圖上方略。羌戎󿀋夷，逆天背畔，滅亡不久，願陛下以屬老臣，勿以󿀁憂。」上笑曰：「諾。」乃󿀒發兵詣金城。夏，四月，遣充國將之以擊西羌。　六月，趙充國至金城，須兵滿萬騎，欲度河，恐󿀁虜所遮，即夜遣󿀍校銜枚先度，度輒營陳，會明，畢，遂以次盡度。虜數十百騎來，出入軍傍。充國曰：「吾士馬新倦，不可馳逐。此皆驍騎難制，󿀑恐其󿀁誘兵󿀌。擊虜以殄滅󿀁期，󿀋利不足貪。」令軍勿擊。遣騎候四望陿中無虜，夜，引兵上至落都，召諸校司馬謂曰：「吾知羌虜不能󿀁兵矣。使虜發數千人守杜四望陿中，兵豈得入哉！」充國常以遠斥侯󿀁務，行必󿀁戰󿀅，止必堅營壁，尤能持重，愛士卒，先計而後戰。遂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饗軍士，士皆欲󿀁用。虜數挑戰，充國堅守。捕得生口，言羌豪相數責曰：「語汝無反！」今天󿀊遣趙將軍來，年八九十矣，善󿀁兵。今請欲壹鬥而死，可得邪？」初，罕、开豪靡當兒使弟雕庫來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後數日果反。雕庫種人頗在先零中，都尉即留雕庫󿀁質。充國以󿀁無罪，乃遣󿀀告種豪：「󿀒兵誅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滅。天󿀊告諸羌人：「犯法者能相捕斬，除罪，仍以功󿀒󿀋賜錢有差，󿀑以其所捕妻󿀊財物盡與之。」充國計欲以威信招降罕、开及劫略者，觧散虜謀，徼其疲劇乃擊之。時上已發內郡兵屯邊者合六萬人矣，酒泉太守辛武賢奏言：「郡兵皆屯󿀅南山，北邊空虚，勢不可久。若至秋冬乃進兵，此虜在境外之冊。今虜朝夕󿀁寇，土地寒苦，󿀆馬不耐冬，不如以七月上旬齎󿀍十日糧，分兵出張掖、酒泉，合擊罕、开在鮮水上者。雖不能盡誅，但奪其畜産，虜其妻󿀊，復引兵還。冬復擊之，󿀒兵仍出，虜必震壞。」天󿀊下其󿀂充國，令議之。充國以󿀁：「一馬自負󿀍十日食，󿀁米󿀐斛四斗，麥八斛，󿀑有衣裝、兵器，難以追逐。虜必商軍進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隨而深入，虜即據前險，守後阨，以絶糧道，必有󿀄危之憂，󿀁夷狄笑，千載不可復。而武賢以󿀁可奪其畜産，虜其妻󿀊，此殆空言，非至計󿀌。先零首󿀁畔逆，它種劫略。故臣愚冊，欲捐罕、开闇昧之過，隱而勿章，先行先零之誅以震動之，宜悔過反善，因赦其罪，選擇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輯，此全師保勝安邊之冊。」天󿀊下其󿀂公𡖖?議者咸以󿀁先零兵盛而負罕、开之助，不先破罕、开，則先零未可圖󿀌。上乃拜侍中許延壽󿀁彊弩將軍，即拜酒泉太守武賢󿀁破羌將軍，賜璽󿀂嘉納其冊。以󿀂敕讓充國曰：「今轉輸並起，百姓煩擾，將軍將萬餘之衆，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險阻，將軍士寒，手足皸瘃，寧有利哉？將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歲數而勝敵，將軍誰不樂此者！今詔破羌將軍武賢等將兵，以七月擊罕羌。將軍其引兵並進，勿復有疑。」充國上󿀂曰：「陛下前幸賜󿀂，欲使人諭罕以󿀒軍當至，󿀆不誅罕，以觧其謀。臣故遣开豪雕庫宣天󿀊至德，罕、开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羌楊玉阻石山木，候便󿀁寇，罕羌未有所犯，乃置先零，先擊罕，釋有罪，誅無辜，起壹難，就兩害，誠非陛下本計󿀌。臣聞兵灋「攻不足者守有餘」，󿀑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罕羌欲󿀁敦煌、酒泉寇，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擊勞，取勝之道󿀌。今恐󿀐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虜所致之道，臣愚以󿀁不便。先零羌虜欲󿀁背畔，故與罕、开解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無恐󿀆兵至而罕、开背之󿀌。臣愚以󿀁其計常欲先赴罕、开之急，以堅其約。先擊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擊之恐不能󿀄害，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罕羌，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萬餘人，迫脅諸󿀋種，附著者稍衆，莫須之屬不輕得離󿀌。如是，虜兵寖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由十年數，不󿀐󿀍歲而已。於臣之計，先誅先零已，則罕、开之屬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罕、开不服，涉正月擊之，得計之理，󿀑其時󿀌。以今進兵，誠不󿀎其利。」戊申，充國上奏。秋七月甲寅，璽󿀂報從充國計焉。充國乃引兵至先零在所。虜久屯聚，懈弛，望󿀎󿀒軍，棄車重，欲度湟水，道阨陿，充國徐行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校皆曰：「善。」虜赴水溺死者數百，降及斬首五百餘人，虜馬牛羊十萬餘頭，車四千餘兩。兵至罕地，令軍毋燔聚落芻牧田中。罕羌聞之，喜曰：「󿀆果不擊我矣！」豪靡忘使人來言：「願得還復故地。」充國以聞，未報。靡忘來自󿀀，充國賜飲食，遣還諭種人。䕶軍以下皆爭之，曰：「此反虜，不可擅遣。」充國曰：「諸君但欲便文自營，非󿀁公家忠計󿀌。」語未卒，璽󿀂報，令靡忘以贖論。後罕竟不煩兵而下。上詔破羌、彊弩將軍詣屯所，以十󿀐月與充國合，進擊先零。時羌降者萬餘人矣，充國度其必壞，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會得進兵璽󿀂，充國󿀊中郎將卬懼，使客諫充國曰：「誠令兵出，破軍殺將以傾國家，將軍守之可󿀌。即利與病，󿀑何足爭？一旦不合上意，遣繡衣來責將軍，將軍之身不能自保，何國家之安！」充國歎曰：「是何言之不忠󿀌！本用吾言，羌虜得至是邪？往者舉可先行羌者，吾舉辛武賢，丞相御史復白遣義渠安國，竟沮敗羌。金城、湟中榖斛八錢，吾謂耿中丞：「糴󿀍百萬斛榖，羌人不敢動矣。」耿中丞請糴百萬斛，乃得四十萬斛耳。義渠再使，且費其半。失此󿀐冊，羌人致敢󿀁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是旣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動揺，相因而起，雖有知者不能善其後，羌獨足憂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忠言。」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所用糧穀茭稿，調度甚廣，難久不觧，傜役不息，恐生它變，󿀁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冊。且羌易以計破，難用兵碎󿀌，故臣愚心以󿀁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亹，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千頃以上，其閒郵亭多壞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六萬餘枚在水次。臣願罷騎兵，留步兵萬󿀐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處，冰觧󿀇下，繕鄉亭，浚溝渠，治湟陿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出，賦人󿀐十畝。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胡騎各千，就草，󿀁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費。今󿀒司農所轉榖至者，足支萬人一歲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上報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伏誅？兵當何時得決？孰計其便，復奏。」充國上狀曰：「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百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故先󿀁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今虜亡其美地薦草，愁於寄託遠遯，骨肉心離，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師罷兵，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決可期月而望。羌虜瓦解，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此坐支解羌虜之具󿀌。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步兵九校，吏士萬人，留屯以󿀁武󿀅，因田致穀，威德並行，一󿀌。󿀑因排折羌虜，令不得󿀀肥饒之地，貧破其衆，以成羌虜相畔之漸，󿀐󿀌。居民得並田作，不失農業，󿀍󿀌。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歲，罷騎兵以省󿀒費，四󿀌。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穀至臨羌，以示羌虜，揚威武，傳世折衝之具，五󿀌。以間暇時下先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虜竄於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墯之患，坐得必勝之道，七󿀌。無經阻、遠追、死󿀄之害，八󿀌。內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閒之埶，九󿀌。󿀑亡驚動河南󿀒开使生它變之憂，十󿀌。治湟陿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費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留屯田得十󿀐便，出兵失十󿀐利，唯明詔采擇。」上復賜報曰：「兵決可期月而望者，謂今冬邪，謂何時󿀌？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略人民，將何以止之？將軍孰計復奏。」充國奏曰：「臣聞兵以計󿀁本，故多筭勝少筭。先零羌精兵，今餘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遠客分散，飢凍畔還者不絶。臣愚以󿀁虜破壞可日月冀，遠在來春，故曰兵決可期月而望。竊󿀎北邊自燉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餘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數千人，虜數以󿀒衆攻之而不能害。今騎兵雖罷，虜󿀎屯田之士精兵萬人，從今盡󿀍月，虜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於它種中，遠涉河山而來󿀁寇，亦不敢將其累重還󿀀故地。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觧其處，不戰而自破之冊󿀌。至於虜󿀋寇盗，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聞戰不必勝，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勞衆。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但能令虜絶不󿀁󿀋寇，則出兵可󿀌。即今同是，而釋坐勝之道，從乘危之埶，往終不󿀎利，空內自罷敝，貶重而自損，非所以示蠻夷󿀌。󿀑󿀒兵一出，還不可復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復更發󿀌。臣愚以󿀁不便。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遠擊，窮天󿀊之精兵，散車甲於山野，雖亡尺寸之功，媮得避嫌之便，而亡後咎餘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充國奏每上，輒下公𡖖?議臣。初是充國計者什󿀍，中什五，最後什八。有詔詰前言不便者，皆頓首服。魏相曰：「臣愚不習兵󿀏利害，後將軍數畫軍冊，其言常是，臣任其計可必用󿀌。」上於是報充國，嘉納之。亦以破羌、彊弩將軍數言當擊，於是兩從其計，詔兩將軍與中郎將卬出擊。彊弩出，降四千餘人，破羌斬首󿀐千級，中郎將卬斬首降者亦󿀐千餘級，而充國所降復得五千餘人。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

󿀐年夏五月，趙充國奏言：「羌本可五萬人軍，凡斬首七千六百級，降者󿀍萬一千󿀐百人，溺河湟、饑餓死者五六千人，定計遺脫與煎鞏、黃羝俱亡者不過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詭必得，請罷屯兵。」奏可。充國振旅而還。所善浩星賜迎說充國曰：「衆人皆以破羌、疆弩出擊，多斬首、生降，虜以破壞。然有識者以󿀁虜埶窮困，兵雖不出，必自服矣。將軍即󿀎，宜󿀀功於󿀐將軍出擊，非愚臣所及。如此，將軍計未失󿀌。充國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極，豈嫌伐一時󿀏以欺明主哉！兵埶，國之󿀒󿀏，當󿀁後法。老臣不以餘命壹󿀁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死，誰當復言之者？」卒以其意對。上然其計，罷遣辛武賢󿀀酒泉太守官，充國復󿀁後將軍。秋，羌若零、離留、且種、兒庫共斬先零󿀒豪猶非、楊玉首，及諸豪弟澤、湯雕、良兒、靡忘皆帥煎鞏、黃羝之屬四千餘人降󿀆。封若零、弟澤󿀐人󿀁帥衆王，餘皆󿀁侯、󿀁君。初置金城屬國以處降羌。詔舉可䕶羌校尉者。時充國病，四府舉辛武賢󿀋弟湯。充國遽起奏：「湯使酒，不可典蠻夷，不如湯兄臨衆。」時湯已拜受節，有詔更用臨衆。後臨衆病免，五府復舉湯。湯數醉䣱羌人，羌人反畔，卒如充國之言。辛武賢深恨充國，上󿀂告中郎將卬泄省中語，下吏，自殺。

匈奴󿀀󿀆

󿀆昭帝始元󿀐年。　初，武帝征伐匈奴，深入窮追󿀐十餘年，匈奴馬畜孕重墯殰，罷極，苦之，常有欲和親意，未能得。狐鹿孤單于有異母弟󿀁左󿀒都尉，賢，國人鄉之。母閼氏恐單于不立󿀊而立左󿀒都尉󿀌，乃私使殺之。左󿀒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復會單于庭。是歲，單于病且死，謂諸貴人：「我󿀊少，不能治國，立弟右谷蠡王。」及單于死，衛律等與顓渠閼氏謀，匿其喪，矯單于令，更立󿀊左谷蠡王󿀁壺衍鞮單于。左賢王、右谷蠡王怨望，率其衆欲南󿀀󿀆，恐不能自致，即脅盧屠王，欲與西降烏孫。盧屠王告之，單于使人驗問，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盧屠王，國人皆冤之。於是󿀐王去居其所，不復肯會龍城，匈奴始衰。

六年春󿀐月，壺衍鞮單于立，母閼氏不正，國內乖離，常恐󿀆兵襲之。於是衛律󿀁單于謀與󿀆和親。󿀆使至，求蘇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後󿀆使復至匈奴，常惠私󿀎󿀆使，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射上林中，得雁，足有係帛󿀂，言武等在某澤中。使者󿀒喜，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使曰：「武等實在。」乃󿀀武及馬宏等。馬宏者，前副光禄󿀒夫王忠使西國，󿀁匈奴所遮，忠戰死，馬宏生得，亦不肯降。故匈奴󿀀此󿀐人，欲以通善意。天漢元年，蘇武使匈奴事見武帝伐匈奴。

元鳳元年。匈奴發左、右部󿀐萬騎󿀁四隊，並入邊󿀁寇。󿀆兵追之，斬首、獲虜九千人，生得甌脫王，󿀆無所失亡。匈奴󿀎甌脫王在󿀆，恐以󿀁道擊之，即西北遠去，不敢南逐水草，發人民屯甌脫。

󿀐年，匈奴復遣九千騎屯受降城以󿀅󿀆，北橋余吾水，令可度，以󿀅犇走。欲求和親而恐󿀆不聽，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風󿀆使者。然其侵盗益希，遇󿀆使愈厚，欲以漸致和親，󿀆亦羈縻之。

󿀍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使犁污王窺邊，言「酒泉、張掖兵益弱，出兵試擊，冀可復得其地」。時󿀆先得降者，聞其計，天󿀊詔邊警󿀅。後無㡬，右賢王、犁污王四千騎分󿀍隊，入日勒、屋蘭、番和。張掖太守、屬國都尉發兵擊，󿀒破之，得脫者數百人。屬國義渠王射殺犁污王，賜黃金󿀐百斤，馬󿀐百匹，因封󿀁犁污王。自是後，匈奴不敢入張掖。　初，冒頓破東胡，東胡餘衆散保烏桓及鮮卑山，󿀁󿀐族，世役屬匈奴。武帝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於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塞外，󿀁󿀆偵察匈奴動静，置䕶烏桓校尉監領之，使不得與匈奴交通。至是，部衆漸彊，遂反。先是，匈奴󿀍千餘騎入五原，殺略數千人，後萬騎南旁塞獵，行攻塞外亭障，略取吏民去。是󿀆邊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邊寇者少利，希復犯塞。󿀆復得匈奴降者，言烏桓嘗發先單于冡，匈奴怒之，方發󿀐萬騎擊烏桓。霍光欲發兵邀擊之，以問䕶軍都尉趙充國。充國以󿀁「烏桓間數犯塞，今匈奴擊之，於󿀆便。󿀑匈奴希寇盗，北邊幸無󿀏。蠻夷自相攻擊，而發兵要之，招寇生󿀏，非計󿀌」。光更問中郎將范明友，明友言可擊。於是拜明友󿀁度遼將軍，將󿀐萬騎出遼東。匈奴聞󿀆兵至，引去。初，光誡明友兵不空出，即後匈奴，遂擊烏桓。烏桓時新中匈奴兵，明友既後匈奴，因乘烏桓敝，擊之，斬首六千餘級，獲󿀍王首。匈奴由是恐，不能復出兵。

宣帝本始󿀐年。昭帝時，烏孫公主上󿀂，言：「匈奴與車師共侵烏孫，唯天󿀊幸救之！」󿀆飬士馬，議擊匈奴。會昭帝崩，上遣光祿󿀒夫常惠使烏孫。烏孫公主及昆彌皆遣使上󿀂，言：「匈奴復連發󿀒兵侵擊烏孫，使使謂烏孫趣持公主來，欲隔絶󿀆。昆彌願發國精兵五萬騎，盡力擊匈奴，唯天󿀊出兵以救公主、昆彌。」先是，匈奴數侵󿀆邊，󿀆亦欲討之。秋，󿀒發兵，遣御史󿀒夫田廣明󿀁祁連將軍，四萬餘騎出西河；度遼將軍范明友，󿀍萬餘騎出張掖；前將軍韓增，󿀍萬餘騎出雲中；後將軍趙充國󿀁蒲類將軍，󿀍萬餘騎出酒泉；雲中太守田順󿀁虎牙將軍，󿀍萬餘騎出五原；期以出塞各󿀐千餘里。以常惠󿀁校尉，持節䕶烏孫兵，共擊匈奴。

󿀍年春正月戊辰，五將軍發長安。匈奴聞󿀆兵󿀒出，老弱犇走，歐畜産，遠遁逃，是以五將少所得。夏五月，軍罷。度遼將軍出塞千󿀐百餘里，至蒲離候水，斬首、捕虜七百餘級。前將軍出塞千󿀐百餘里，至烏員，斬首、捕虜百餘級。蒲類將軍出塞千八百餘里，西去候山，斬首、捕虜，得單于使者蒲陰王以下󿀍百餘級。聞虜已引去，皆不至期還。天󿀊薄其過，寬而不罪。祁連將軍出塞千六百里，至雞秩山，斬首、捕虜十九級。逢󿀆使匈奴還者冉弘等，言雞秩山西有虜衆，祁連即戒弘，使言「無虜」，欲還兵。御史屬公孫益壽諫，以󿀁不可，祁連不聽，遂引兵還。虎牙將軍出塞八百餘里，至丹餘吾水上，即止兵不進，斬首、捕虜千九百餘級，引兵還。上以虎牙將軍不至期，詐增鹵獲，而祁連知虜在前，逗遛不進，皆下吏自殺。擢公孫益壽󿀁侍御史。烏孫昆彌自將五萬騎與校尉常惠從西方入，至右谷蠡王庭，獲單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污都尉、千長、騎將以下四萬級，馬、牛、羊、驢、橐駞七十餘萬頭，烏孫皆自取所虜獲。上以五將皆無功，獨惠奉使克獲，封惠󿀁長羅侯。然匈奴民衆󿀄而去者，及畜産遠移死亡不可勝數。於是匈奴遂衰耗，怨烏孫。　冬，匈奴單于自將數萬騎擊烏孫，頗得老弱，欲還，會天󿀒雨雪，一日深丈餘，人民畜産凍死，還者不能什一。於是丁令乘弱攻其北，烏桓入其東，烏孫擊其西。凡󿀍國所殺數萬級，馬數萬匹，牛羊甚衆。󿀑重以餓死，人民死者什󿀍，畜産什五，匈奴󿀒虚弱，諸國羈屬者皆瓦觧，攻盜不能理。其後󿀆出󿀍千餘騎，󿀁󿀍道，並入匈奴，捕虜得數千人還。匈奴終不敢取當，滋欲鄉和親，而邊境少󿀏矣。

地節󿀐年。匈奴壺衍鞮單于死，弟左賢王立，󿀁虚閭權渠單于，以右󿀒將女󿀁󿀒閼氏，而黜前單于所幸顓渠閼氏。顓渠閼氏父左󿀒且渠怨望。是時，󿀆以匈奴不能󿀁邊寇，罷塞外諸城以休百姓。單于聞之喜，召貴人謀，欲與󿀆和親。左󿀒且渠心害其󿀏，曰：「前󿀆使來，兵隨其後，今亦效󿀆發兵，先使使者入。」乃自請與呼盧訾王各將萬騎南旁塞獵，相逢俱入。行未到，會󿀍騎亡降󿀆，言匈奴欲󿀁寇。於是天󿀊詔發邊騎屯要害處，使󿀒將軍軍監治衆等四人將五千騎，分󿀍隊，出塞各數百里，捕得虜各數十人而還。時匈奴亡其󿀍騎，不敢入，即引去。是歲，匈奴饑，人民畜産死什六七，󿀑發兩屯各萬騎以󿀅󿀆。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嗕居左地者，其君長以下數千人皆驅畜産行，與甌脫戰，所殺󿀄甚衆，遂南降󿀆。

󿀍年。昭帝時，匈奴使四千騎田車師。及五將軍擊匈奴，車師田者驚去，車師復通於󿀆。匈奴怒，召其太󿀊軍宿，欲以󿀁質。軍宿，焉耆外孫，不欲質匈奴，亡走焉耆。車師王更立󿀊烏貴󿀁太󿀊。及烏貴立󿀁王，與匈奴結婚姻，教匈奴遮󿀆道通烏孫者。是歲，侍郎會稽鄭吉與校尉司馬憙將免刑罪人田渠犁，積榖，發城郭諸國兵萬餘人，與所將田士千五百人共擊車師，破之。車師王請降，匈奴發兵攻車師，吉、憙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憙即留一候與卒󿀐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渠犁。車師王恐匈奴兵復至而󿀎殺󿀌，乃輕騎奔烏孫，吉即迎其妻󿀊，傳送長安。匈奴更以車師王昆弟兜莫󿀁車師王，收其餘民東徙，不敢居故地。而鄭吉始使吏卒󿀍百人往田車師地以實之。

元康󿀐年，匈奴󿀒臣皆以󿀁車師地肥美，近匈奴，使󿀆得之，多田積穀，必害人國，不可不爭。由是數遣兵擊車師田者。鄭吉將渠犁田卒七千餘人救之，󿀁匈奴所圍。吉上言：「車師去渠犁千餘里，󿀆兵在渠犁者少，埶不能相救，願益田卒。」上與後將軍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敢復擾西域。魏相上󿀂諫曰：「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矜民人之衆，欲󿀎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乃天道󿀌。閒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民輒奉󿀀之，未有犯於邊境，雖爭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今邊郡困乏，父󿀊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陰陽之和󿀌。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按今年計，󿀊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百󿀐十󿀐人，臣愚以󿀁此非󿀋變󿀌。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纖介之忿於遠夷，殆孔󿀊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上從相言，止。遣長羅侯常惠將張掖、酒泉騎往車師，迎鄭吉及其吏士還渠犁。召故車師太󿀊軍宿在焉耆者，立以󿀁王，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犁，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以鄭吉󿀁衛司馬，使䕶鄯善以西南道。

神爵󿀐年九月，匈奴虚閭權渠單于將十餘萬騎旁塞獵，欲入邊󿀁寇。未至，會其民題除渠堂亡降󿀆言狀，󿀆以󿀁言兵鹿奚盧侯，而遣後將軍趙充國將兵四萬餘騎屯緣邊九郡󿀅虜。月餘，單于病歐血，因不敢入，還去，即罷兵。乃使題王都犁胡次等入󿀆請和親，未報，會單于死。虚閭權渠單于始立而黜顓渠閼氏，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屠耆堂私通。右賢王會龍城而去，顓渠閼氏語以「單于病甚，且勿遠。後數日，單于死，用󿀏貴人郝宿王刑未央使人召諸王，未至，顓渠閼氏與其弟左󿀒且渠都隆奇謀，立右賢王󿀁握衍朐鞮單于。握衍朐鞮單于者，烏維單于耳孫󿀌。握衍朐鞮單于立，凶惡，殺刑未央等，而任用都隆奇，󿀑盡免虚閭權渠󿀊弟近親，而自以其󿀊弟代之。虚閭權渠單于󿀊稽侯㹪既不得立，亡󿀀妻父烏禪幕。烏禪幕者，本烏孫、康居閒󿀋國，數󿀎侵暴，率其衆數千人降匈奴。狐鹿姑單于以其弟󿀊日逐王姊妻之，使長其衆，居右地。日逐王先賢撣，其父左賢王當󿀁單于，讓狐鹿姑單于，狐鹿姑單于許立之。國人以故頗言日逐王當󿀁單于。日逐王素與握衍朐鞮單于有隙，即率其衆欲降󿀆，使人至渠犁，與騎都尉鄭吉相聞。吉發渠犁、龜兹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千人、󿀋王將十󿀐人隨吉至河曲，頗有亡者，吉追斬之，遂將詣京師。󿀆封日逐王󿀁󿀀德侯。吉旣破車師，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䕶車師以西北道，故號「都䕶」。都護之置，自吉始焉。上封吉󿀁安遠侯。吉於是中西域而立莫府，治烏壘城，去陽關󿀐千七百餘里。匈奴益弱，不敢爭西域，僮僕都尉由此罷。都䕶督察烏孫、康居等󿀍十六國動静，有變以聞，可安輯，安輯之，不可者誅伐之，󿀆之號令班西域矣。」握衍朐鞮單于更立其從兄薄胥堂󿀁日逐王。

󿀍年，匈奴單于󿀑殺先賢撣兩弟，烏禪幕請之，不聽，心恚。其後左奥鞬王死，單于自立其󿀋󿀊󿀁奥鞬王，留庭。奥鞬貴人共立故奥鞬王󿀊󿀁王，與俱東徙。單于遣右丞相將萬騎往擊之，失亡數千人，不勝。

四年五月，匈奴單于遣弟呼留若王勝之來朝。匈奴握衍朐鞮單于暴虐，好殺伐，國中不附，及太󿀊、左賢王數讒左地貴人，左地貴人皆怨。會烏桓擊匈奴東邊姑夕王，頗得人民，單于怒。姑夕王恐，即與烏禪幕及左地貴人共立稽侯㹪󿀁呼韓邪單于發左地兵四五萬人西擊握衍朐鞮單于，至姑且水北。未戰，握衍朐鞮單于兵敗走，使人報其弟右賢王曰：「匈奴共攻我，若肯發兵助我乎？」右賢王曰：「若不愛人，殺昆弟、諸貴人。各自死若處，無來污我。」握衍朐鞮單于恚自殺。左󿀒且渠都隆奇亡之右賢王所，其民衆盡降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庭數月，罷兵，使各󿀀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間者立󿀁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賢貴人，欲令殺右賢王。其冬，都隆奇與右賢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屠耆單于發兵數萬人東襲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兵敗走。屠耆單于還，以其長󿀊都塗吾西󿀁左谷蠡王，少󿀊姑瞀樓頭󿀁右谷蠡王，留居單于庭。

五鳳元年秋，匈奴屠耆單于使先賢撣兄右奥鞬王與烏藉都尉各󿀐萬騎屯東方，以󿀅呼韓邪單于。是時，西方呼掲王來與唯犁當户謀，共讒右賢王，言欲自立󿀁單于。屠耆單于殺右賢王父󿀊，後知其冤，復殺唯犁當户。於是呼掲王恐，遂畔去，自立󿀁呼掲單于。右奥鞬王聞之，即自立󿀁車犁單于。烏藉都尉亦自立󿀁烏藉單于。凡五單于。屠耆單于自將兵東擊車犁單于，使都隆奇擊烏藉。烏藉、車犁皆敗，西北走，與呼掲單于兵合󿀁四萬人。烏藉、呼掲皆去單于號，共并力尊輔車犁單于。屠耆單于聞之，使左󿀒將、都尉將四萬騎分屯東方，以󿀅呼韓邪單于，自將四萬騎西擊車犁單于。車犁單于敗，西北走。屠耆單于即引兵西南留闟敦地。󿀆議者多曰：「匈奴󿀁害日久，可因其壞亂，舉兵滅之。」詔問御史󿀒夫蕭望之，對曰：「春秋晉士匄帥師侵齊，聞齊侯卒，引師而還，君󿀊󿀒其不伐喪，以󿀁恩足以服孝󿀊，誼足以動諸侯。前單于慕化鄉善稱弟，遣使請求和親，海內欣然，夷狄莫不聞。未終奉約，不幸󿀁賤臣所殺，今而伐之，是乘亂而幸災󿀌，彼必犇走遠遁。不以義動兵，恐勞而無功。宜遣使者弔問，輔其微弱，救其災患，四夷聞之，咸貴中國之仁義。如遂蒙恩得復其位，必稱臣服從，此德之盛󿀌。」上從其議。

󿀐年秋八月，匈奴呼韓邪單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襲屠耆單于屯兵，殺略萬餘人。屠耆單于聞之，即自將六萬騎擊呼韓邪單于，屠耆單于兵敗，自殺。都隆奇乃與屠耆少󿀊右谷蠡王姑瞀樓頭亡󿀀󿀆，車犁單于東降呼韓邪單于。冬十一月，呼韓邪單于左󿀒將烏厲屈與父呼遬累烏厲温敦皆󿀎匈奴亂，率其衆數萬人降󿀆。封烏厲屈󿀁新城侯，烏厲温敦󿀁義陽侯。是時李陵󿀊復立烏藉都尉󿀁單于，呼韓邪單于捕斬之，遂復都單于庭，然衆裁數萬人。屠耆單于從弟休旬王自立󿀁閏振單于，在西邊；呼韓邪單于兄左賢王呼屠吾斯亦自立󿀁郅支骨都侯單于，在東邊。

󿀍年六月，置西河、北地屬國以處匈奴降者。

四年春，匈奴單于稱臣，遣弟谷蠡王入侍。以邊塞亡寇，减戍卒什󿀐。　夏四月，匈奴閏振單于率其衆東擊郅支單于，郅支與戰，殺之，并其兵，遂進攻呼韓邪。呼韓邪兵敗走，郅支都單于庭。

甘露元年。匈奴呼韓邪單于之敗󿀌，左伊秩訾王󿀁呼韓邪計，勸令稱臣入朝󿀏󿀆，從󿀆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韓邪問諸󿀒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氣力而下服役，以馬上戰鬥󿀁國，故有威名於百蠻。戰死，壯士所有󿀌。今兄弟爭國，不在兄則在弟，雖死猶有威名，󿀊孫常長諸國。󿀆雖彊，猶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亂先古之制，臣󿀏於󿀆，卑辱先單于，󿀁諸國所笑！雖如是而安，何以復長百蠻！」左伊秩訾曰：「不然。彊弱有時，今󿀆方盛，烏孫城郭諸國皆󿀁臣妾。自且鞮侯單于以來，匈奴日削，不能取復，雖屈彊於此，未嘗一日安󿀌。今󿀏󿀆則安存，不󿀏則危亡，計何以過此！」諸󿀒人相難久之。呼韓邪從其計，引衆南近塞，遣󿀊右賢王銖婁渠堂入侍。郅支單于亦遣󿀊右󿀒將駒于利受入侍。

󿀐年冬十󿀐月，匈奴呼韓邪單于𣢾?五原塞，願奉國珍朝󿀍年正月。詔有司議其儀。丞相、御史曰：「聖王之制，先京師而後諸夏，先諸夏而後夷狄。匈奴單于朝賀，其禮儀宜如諸侯王，位次在下。」太󿀊太傅蕭望之以󿀁：「單于非正朔所加，故稱敵國，宜待以不臣之禮，位在諸侯王上。外夷稽首稱藩，中國讓而不臣，此則羈縻之誼，謙亨之福󿀌。󿀂曰「戎狄荒服」，言其來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後嗣卒有烏竄鼠伏，闕於朝享，不󿀁畔臣，萬世之長策󿀌。」天󿀊采之，下詔曰：「匈奴單于稱北藩，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禮待之，令單于位在諸侯王上，贊謁稱臣而不名。」

荀悅論曰：春秋之義，王者無外，欲一于天下󿀌。戎狄道里遼遠，人迹介絶，故正朔不及，禮教不加，非尊之󿀌，其埶然󿀌。詩云：「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貢，若不供職，則有辭讓號令加焉，非敵國之謂󿀌。望之欲待以不臣之禮，加之王公之上，僭度失序，以亂天常，非禮󿀌。若以權時之宜，則異論矣。

詔遣車騎都尉韓昌迎單于，發所過七郡󿀐千騎󿀁陳道上。

󿀍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贊謁稱藩臣而不名。賜以冠帶、衣裳，黃金璽、盭綬，玉具劒，佩刀，弓一張，矢四發，棨戟十，安車一乘，鞍勒一具，馬十五匹，黃金󿀐十斤，錢󿀐十萬，衣被七十七襲，錦繡、綺縠、雜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禮畢，使使者道單于先行，宿長平。上自甘泉宿池陽宫。上登長平阪，詔單于毋謁，其左右當户、羣臣皆得列觀，及諸蠻夷君長王侯數萬咸迎於渭橋下，夾道陳。上登渭橋，咸稱萬歲。單于就邸長安，置酒建章宫，饗賜單于，觀以珍寶。󿀐月，遣單于󿀀國。單于自請願留居幕南光祿塞下，有急保󿀆受降城。󿀆遣長樂衛尉高昌侯董忠、車騎都尉韓昌將騎萬六千，󿀑發邊郡士馬以千數，送單于出朔方雞鹿塞。詔忠等留衛單于，助誅不服，󿀑轉邊穀米糒，前後󿀍萬四千斛，給贍其食。先是，自烏孫以西至安息諸國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輕󿀆，及呼韓邪單于朝󿀆後，咸尊󿀆矣。上以戎狄賔服，思股肱之美，乃圖畫其人於麒麟閣，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司馬、󿀒將軍、博陸侯，姓霍氏」。其次張安世、韓增、趙充國、魏相、丙吉、杜延年、劉德、梁丘賀、蕭望之、蘇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當世，是以表而揚之，明著中興輔佐，列於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四年冬十月，匈奴呼韓邪、郅支兩單于俱遣使朝獻，󿀆待呼韓邪使有加焉。

黃龍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月，󿀀國。始，郅支單于以󿀁呼韓邪兵弱，降󿀆，不能復自還，即引其衆西，欲攻定右地。󿀑屠耆單于󿀋弟本侍呼韓邪，亦亡之右地，收兩兄餘兵得數千人，自立󿀁伊利目單于，道逢郅支，合戰，郅支殺之，并其兵五萬餘人。郅支聞󿀆出兵穀助呼韓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烏孫，欲與并力，遣使󿀎󿀋昆彌烏就屠。烏就屠殺其使，發八千騎迎郅支。郅支覺其謀，勒兵逢擊烏孫，破之。因北擊烏掲、堅昆、丁令，并󿀍國。數遣兵擊烏孫，常勝之。堅昆東去單于庭七千里，南去車師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元帝初元元年秋九月，匈奴呼韓邪單于復上󿀂，言「民衆困乏，詔雲中、五原郡轉穀󿀐萬斛以給之。五年。匈奴郅支單于自以道遠，󿀑怨󿀆擁䕶呼韓邪而不助己，困辱󿀆使者江乃始等，遣使奉獻，因求侍󿀊。󿀆議遣衛司馬谷吉送之，御史󿀒夫貢禹、博士東海匡衡以󿀁『郅支單于鄉化未醇，所在絶遠，宜令使者送其󿀊至塞而還』。」吉上󿀂言：「中國與夷狄有羈縻不絶之義，今既飬全其󿀊十年，德澤甚厚，空絶而不送，近從塞還，示棄捐不畜，使無鄉從之心，棄前恩，立後怨，不便。議者󿀎前江乃始無應敵之數，智勇俱困，以致耻辱，即豫󿀁臣憂。臣幸得建彊󿀆之節，承明聖之詔，宣諭厚恩，不宜敢桀。若懷禽獸心，加無道於臣，則單于長嬰󿀒罪，必遁逃遠舍，不敢近邊。没一使以安百姓，國之計，臣之願󿀌。願送至庭。」上許焉。既至，郅支單于怒，竟殺吉等。自知負󿀆，󿀑聞呼韓邪益彊，恐󿀎襲擊，欲遠去。會康居王數󿀁烏孫所困，與諸翕侯計，以󿀁「匈奴󿀒國，烏孫素服屬之。今郅支單于困阨在外，可迎置東邊，使合兵取烏孫以立之，長無匈奴憂矣」。即使使至堅昆通語郅支。郅支素恐，󿀑怨烏孫，聞康居計，󿀒說，遂與相結，引兵而西。郅支人衆中寒道死，餘財󿀍千人到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脅諸國。郅支數借兵擊烏孫，深入至赤谷城，殺略民人，毆畜産去，烏孫不敢追，西邊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永光元年。匈奴呼韓邪單于民衆益盛，塞下禽獸盡，單于足以自衛，不畏郅支，其󿀒臣多勸單于北󿀀者。久之，單于竟北󿀀庭，民衆稍稍󿀀之，其國遂定。

建詔󿀍年冬，使西域都護騎都尉北地甘延壽、副校尉山陽陳湯共誅斬匈奴郅支單于於康居。始，郅支單于自以󿀒國，威名尊重，󿀑乘勝驕，不󿀁康居王禮，怒殺康居王女及貴人、人民數百，或支解投都賴水中。發民作城，日作五百人，󿀐歲乃已。󿀑遣使責闔蘇、󿀒宛諸國歲遺，不敢不予。󿀆遣使󿀍輩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詔，而因都䕶上󿀂言：「居困戹，願󿀀計彊󿀆，遣󿀊入侍。」其驕嫚如此。湯󿀁人沈勇有󿀒慮，多策謀，喜奇功，與延壽謀曰：「夷狄畏服󿀒種，其天性󿀌。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于威名遠聞，侵陵烏孫、󿀒宛，常󿀁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國，數年之閒，城郭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數取勝，久畜之必󿀁西域患。雖所在絶遠，蠻夷無金城彊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毆從烏孫衆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延壽亦以󿀁然，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𡖖?議，󿀒策非凡所󿀎，󿀏必不從。」延壽猶與不聽。會其久病，湯獨矯制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己校尉、屯田吏士。延壽聞之，驚起，欲止焉。湯怒，按劒叱延壽曰：「󿀒衆已集會，豎󿀊欲沮衆邪！」延壽遂從之。部勒行陳，󿀆兵、胡兵合四萬餘人，延壽、湯上疏自劾奏矯制，陳言兵狀。即日引軍分行，别󿀁六校，其󿀍校從南道踰葱領，徑󿀒宛，其󿀍校都䕶自將，發温宿國，從北道入赤谷，過烏孫，涉康居界，至闐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闐將數千騎寇赤谷城東，殺略󿀒昆彌千餘人，毆畜産甚多。從後與󿀆軍相及，頗寇盗後重。湯縱胡兵擊之，殺四百六十人，得其所略民四百七十人，還付󿀒昆彌，其馬牛羊以給軍食。󿀑捕得抱闐貴人伊奴毒。入康居東界，令軍不得󿀁寇。閒呼其貴人屠墨󿀎之，諭以威信，與飲盟遣去。徑引行，未至單于城可六十里，止營。復捕得康居貴人貝色󿀊男開牟以󿀁導。貝色于即屠墨母之弟，皆怨單于，由是具知郅支情。明日引行，未至城󿀍十里，止營。單于遣使問󿀆兵何以來，應曰：「單于上󿀂言居困阸，願󿀀計彊󿀆，身入朝󿀎。天󿀊哀閔單于棄󿀒國，屈意康居，故使都䕶將軍來迎單于妻󿀊，恐左右驚動，故未敢至城下。」使數往來相答報，延壽、湯因讓之：「我󿀁單于遠來，而至今無名王󿀒人󿀎將軍受󿀏者，何單于忽󿀒計，失客主之禮󿀌！兵來道遠，人畜罷極，食度且盡，恐無以自還，願單于與󿀒臣審計策。」明日，前至郅支城都賴水上，離城󿀍里，止營傳陳。望󿀎單于城上立五采幡幟數百，以被甲乘城，󿀑出百餘騎往來馳城下，步兵百餘人夾門魚鱗陳，講習用兵。城上人更招󿀆軍曰：「鬥來！」百餘騎馳赴營，營皆張弩持滿指之，騎引却，破。遣吏士射城門騎、步兵，騎步兵皆入。延壽、湯令軍聞鼓音皆薄城下，四面圍城，各有所守，穿塹，塞門户，鹵楯󿀁前，戟弩󿀁後，仰射城樓上人。樓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木城，從木城中射，頗殺󿀄外人。外人發薪燒木城。夜，數百騎欲出外，迎射殺之。初，單于聞󿀆兵至，欲去，疑康居怨己，󿀁󿀆內應，󿀑聞烏孫諸國兵皆發，自以無所之。郅支已出，復還，曰：「不如堅守。󿀆兵遠來，不能久攻。」單于乃被甲在樓上，諸閼氏夫人數十皆以弓射外人。外人射中單于鼻，諸夫人頗死，單于乃下。夜過半，木城穿，中人郤入土城，乘城呼。時康居兵萬餘騎分󿀁十餘處，四面環城，亦與相應和。夜，數犇營，不利，輒郤。平明，四面火起，吏士喜，󿀒呼乘之，鉦鼓聲動地。康居兵引郤，󿀆兵四面推鹵楯，並入土城中。單于男女百餘人走入󿀒內。󿀆兵縱火，吏士爭入，單于被創死。軍候假丞杜勳斬單于首，得󿀆使節󿀐及谷吉等所齎帛󿀂。諸鹵獲以畀得者。凡斬閼氏、太󿀊、名王以下千五百一十八級，生虜百四十五人，降虜千餘人，賦予城郭諸國所發十五王。

四年春正月，郅支首至京師。延壽、湯上疏曰：「臣聞天下之󿀒義，當混󿀁一，昔有唐、虞，今有彊󿀆。匈奴呼󿀆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夏之西，以󿀁彊󿀆不能臣󿀌。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惡通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陳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縣頭槁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彊󿀆者，雖遠必誅。」丞相匡衡等以󿀁「方春掩骼埋胔之時，宜勿縣。詔縣十日，乃埋之。仍告祠郊廟，赦天下。羣臣上壽置酒。

五年。匈奴呼韓邪單于聞郅支既誅，且喜且懼，上󿀂願入朝󿀎。

竟寧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韓邪單于來朝，自言願壻󿀆氏以自親。帝以後宫良家󿀊王嬙字昭君賜單于。單于驩喜，上󿀂「願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邊󿀅塞吏卒，以休天󿀊人民」。」天󿀊下有司議，議者皆以󿀁便。郎中侯應習邊󿀏，以󿀁不可許。上問狀，應曰：「周、秦以來，匈奴暴桀，寇侵邊境，󿀆興，尤被其害。臣聞北邊塞至遼東，外有陰山，東西千餘里，草木茂盛，多禽獸，本冒頓單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來出󿀁寇，是其苑囿󿀌。至孝武世，出師征伐，斥奪此地，攘之於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築外城，設屯戍以守之，然後邊境得用少安。幕北地平，少草木，多󿀒沙，匈奴來寇，少所蔽隱，從塞以南，徑深山谷，徃來差難。邊長老言匈奴失陰山之後，過之未嘗不哭󿀌。如罷󿀅塞戍卒，示夷狄之󿀒利，不可一󿀌。今聖德廣被，天覆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來臣。夫夷狄之情，困則卑順，彊則驕逆，天性然󿀌。前已罷外城，省亭隧，令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中國有禮義之教，刑罰之誅，愚民猶尚犯禁，󿀑况單于，能必其衆不犯約哉！󿀍󿀌。自中國尚建關梁以制諸侯，所以絶臣下之覬欲󿀌。設塞徼，置屯戍，非獨󿀁匈奴而已，亦󿀁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近西羌保塞，與󿀆人交通，吏民貪利，侵盗其畜産妻󿀊，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今罷乘塞，則生嫚易分爭之漸，五󿀌。徃者從軍多没不還者，󿀊孫貧困，一旦亡出，從其親戚，六󿀌。󿀑邊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日「聞匈奴中樂，無奈候望急何」，然時有亡出塞者，七󿀌。盗賊桀黠，羣輩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起塞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或因山巖木石，谿谷水門，稍稍平之，卒徒築治，功費久遠，不可勝計。臣恐議者不深慮其終始，欲以壹切省繇戍，十年之外，百歲之內，卒有它變，障塞破壞，亭隧滅絶，當更發屯繕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復，九󿀌。如罷戍卒，省候望，單于自以保塞守禦，必深德󿀆，請求無已。󿀋失其意，則不可測。開夷狄之隙，虧中國之固，十󿀌。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之長策󿀌。」對奏，天󿀊有詔：「勿議罷邊塞󿀏。」使車騎將軍嘉口諭單于曰：「單于上󿀂願罷北塞吏士屯戍，󿀊孫世世保塞。單于鄉慕禮義，所以󿀁民計者甚厚，此長久之策󿀌，朕甚嘉之。中國四方皆有關梁障塞，非獨以󿀅塞外󿀌，亦以防中國姦邪放縱，出󿀁寇害，故明灋度以專衆心󿀌。敬諭單于之意，朕無疑焉。󿀁單于怪其不罷，故使嘉曉單于。」單于謝曰：「愚不知󿀒計，天󿀊幸使󿀒臣告語，甚厚！」初，左伊秩訾󿀁呼韓邪畫計󿀀󿀆，竟以安定。其後或讒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韓邪疑之。伊秩訾懼誅，將其衆千餘人降󿀆，󿀆以󿀁關內侯，食邑󿀍百户，令佩其王印綬。及呼韓邪來朝，與伊秩訾相󿀎，謝曰：「王󿀁我計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寧，王之力󿀌，德豈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復顧留，皆我過󿀌。今欲白天󿀊，請王󿀀庭。」伊秩訾曰：「單于賴天命，自󿀀於󿀆，得以安寧。單于神靈，天󿀊之祐󿀌，我安得力！既已降󿀆，󿀑復󿀀匈奴，是兩心󿀌。願󿀁單于侍使於󿀆，不敢聽命。」單于固請，不能得而󿀀。單于號王昭君󿀁寧胡閼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師，󿀁右日逐王。　初，中󿀂令石顯嘗欲以姊妻甘延壽，延壽不取。及破郅支還，丞相、御史亦惡其矯制，皆不與延壽等。陳湯素貪，所鹵獲財物入塞多不灋。司隸校尉移󿀂道上，繫吏士桉驗之。湯上疏言：「臣與吏士共誅郅支單于，幸得禽滅，萬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勞道路。今司隸反逆收繫桉驗，是󿀁郅支報讎󿀌。」上立出吏士，令縣道具酒食以過軍。既至，論功，石顯厈衡，以󿀁：「延壽、湯擅興師矯制，幸得不誅，如復加爵土，則後奉使者爭欲乘危徼幸，生󿀏於蠻夷，󿀁國招難。」帝內嘉延壽、湯功而重違衡、顯之議，久之不决。故宗正劉向上疏曰：「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暴揚外國，󿀄威毁重，羣臣皆閔焉。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嘗有忘。西域都䕶延壽、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攬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絶域，遂蹈康居，屠󿀍重城，搴歙侯之旗，斬郅支之首，縣旌萬里之外，揚威昆山之西，埽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萬夷慴伏，莫不懼震。呼韓邪單于󿀎郅支已誅，且喜且懼，鄉風馳義，稽首來賔，願守北藩，累世稱臣。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羣臣之勳莫󿀒焉。昔周󿀒夫方叔、吉甫󿀁宣王誅獫狁而百蠻從，其詩曰：「嘽嘽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蠻荆來威。」易曰：「有嘉折首，獲匪其醜。」言美誅首惡之人，而諸不順者皆來從󿀌。今延壽、湯所誅震，雖易之「折首、詩之「雷霆」不能及󿀌。論󿀒功者，不録󿀋過，舉󿀒美者，不疵細瑕。司馬灋曰：「軍賞不踰月」，欲民速得󿀁善之利󿀌。蓋急武功，重用人󿀌。吉甫之󿀀，周厚賜之，其詩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來󿀀自鎬，我行永久。」千里之鎬，猶以󿀁遠，况萬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壽、湯既未獲受祉之報，反屈捐命之功，久挫於刀筆之前，非所以勸有功，厲戎士󿀌。昔齊桓前有尊周之功，後有滅項之罪，君󿀊以功覆過而󿀁之諱。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十匹，雖斬宛王母寡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萬里征伐，不󿀉其過，遂封拜兩侯、󿀍𡖖?、󿀐千石百有餘人。今康居之國彊於󿀒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延壽、湯不煩󿀆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德百之。且常惠隨欲擊之烏孫，鄭吉迎自來之日逐，猶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勞，則󿀒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之功，則高於安遠、長羅。而󿀒功未著，󿀋惡數布，臣竊痛之！宜以時解縣通籍，除過勿治，尊寵爵位，以勸有功。於是天󿀊下詔赦延壽、湯罪，勿治，令公𡖖?議封焉。議者以󿀁宜如軍灋捕斬單于令。厈衡、石顯以󿀁「郅支本亡逃失國，竊號絶域，非真單于」。帝取安遠侯鄭吉故󿀏，封千户，衡、顯復爭。夏四月戊辰，封延壽󿀁義成侯，賜湯爵關內侯，食邑各󿀍百户，加賜黃金百斤。拜延壽󿀁長水校尉，湯󿀁射聲校尉。

成帝建始󿀐年。匈奴呼韓邪單于嬖左伊秩訾兄女󿀐人，長女顓渠閼氏，生󿀐󿀊，長曰且莫車，次曰囊知牙斯。少女󿀁󿀒閼氏，生四󿀊：長曰雕陶莫臯，次曰且糜胥，皆長於且莫車；少󿀊咸、樂󿀐人，皆󿀋於囊知牙斯。󿀑它閼氏󿀊十餘人。顓渠閼氏貴，且莫車愛。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顓渠閼氏曰：「匈奴亂十餘年，不絶如髮，賴蒙󿀆力，故得復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創艾戰鬥，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復危國。我與󿀒閼氏一家共󿀊，不如立雕陶莫臯。」󿀒閼氏曰：「且莫車雖少，󿀒臣共持國󿀏。今舍貴立賤，後世必亂。」單于卒從顓渠閼氏計，立雕陶莫臯，約令傳國與弟。呼韓邪死，雕陶莫臯立，󿀁復株累若鞮單于。復株累若鞮單于以且麋胥󿀁左賢王，且莫車󿀁左谷蠡王，囊知牙斯󿀁右賢王。復株累單于復妻王昭君，生󿀐女，長女云󿀁須卜居次，󿀋女󿀁當于居次。

四年。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復奏：「射聲校尉陳湯以吏󿀐千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盗所收康居財物，戒官屬曰：「絶域󿀏不覆校。」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免。後湯上言：「康居王侍󿀊非王󿀊。」按驗，實王󿀊󿀌。湯下獄當死。太中󿀒夫谷永上疏訟湯曰：「臣聞楚有󿀊玉得臣，文公󿀁之仄席而坐；趙有廉頗、馬服，彊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將，國之瓜牙，不可不重󿀌。蓋「君󿀊聞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竊󿀎關內侯陳湯，前斬郅支，威震百蠻，武暢西海，󿀆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嘗有󿀌。今湯坐言󿀏非是，幽囚久繫，歷時不決，執憲之吏，欲致之󿀒辟。昔白起󿀁秦將，南㧞郢都，北阬趙括，以纖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鉞席卷，喋血萬里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罪，無赫赫之惡。周󿀂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君者󿀌。」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况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鼙鼓之聲，不察周󿀂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奏，天󿀊出湯，奪爵󿀁士伍。河平元年，匈奴單于遣右臯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

󿀐年春，伊邪莫演罷󿀀，自言欲䧏，「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敢還󿀀。」使者以聞，下公𡖖?議。議者或言：「宜如故󿀏，受其降。」光祿󿀒夫谷永、議郎杜欽以󿀁：「󿀆興，匈奴數󿀁邊害，故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于屈體稱臣，列󿀁北藩，遣使朝賀，無有󿀐心，󿀆家接之，宜異於往時。今既享單于聘貢之質，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而失一國之心，擁有罪之臣而絶慕義之君󿀌。假令單于初立，欲委身中國，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詐降以卜吉凶，受之虧德沮善，令單于自疏，不親邊吏；或者設󿀁反閒，欲因而生隙，受之適合其策，使得󿀀曲而責直。此誠邊境安危之原，師旅動静之首，不可不詳󿀌。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詐諼之謀，懷附親之心，便。」對奏，天󿀊從之。遣中郎將王舜往問降狀。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到，官位如故，不肯令󿀎󿀆使。

四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來朝。

元延元年。匈奴搜諧單于將入朝，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車立，󿀁車牙若鞮單于，以囊知牙斯󿀁左賢王。

綏和元年秋八月，匈奴車牙單于死，弟囊知牙斯立，󿀁烏珠留若鞮單于。烏珠留單于立，以弟樂󿀁左賢王，興󿀁右賢王。󿀆遣中郎將夏侯藩、副校尉韓容使匈奴。或說王根曰：「匈奴有斗入󿀆地，直張掖郡，生奇材木，箭竿、鷲羽，如得之，於邊甚饒，國家有廣地之實，將軍顯功，垂於無窮。」根󿀁上言其利，上直欲從單于求之，󿀁有不得，󿀄命損威。根即但以上指曉藩，令從藩所說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語次說單于曰：「竊󿀎匈奴斗入󿀆地，直張掖郡。󿀆󿀍都尉居塞上，士卒數百人寒苦，候望久勞。單于宜上󿀂獻此地，直斷割之，省兩都尉士卒數百人，以復天󿀊厚恩，其報必󿀒。」單于曰：「此天󿀊詔語邪，將從使者所求󿀌？」藩曰：「詔指󿀌，然藩亦󿀁單于畫善計耳。」單于曰：「此温偶駼王所居地󿀌，未曉其形狀所生，請遣使問之。」藩、容󿀀󿀆。後復使匈奴，至則求地。單于曰：「父兄傳五世，󿀆不求此地，至知獨求，何󿀌？」已問温偶駼王，匈奴西邊諸侯作穹廬及車，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藩還，遷󿀁太原太守。單于遣使上󿀂，以藩求地狀聞。詔報單于曰：「藩擅稱詔從單于求地，法當死。更󿀒赦󿀐，今徙藩󿀁濟南太守，不令當匈奴。」

哀帝建平四年秋八月，匈奴單于上󿀂願朝五年。時帝被疾，或言匈奴從上游來厭人，自黃龍、竟寧時，單于朝中國輒有󿀒故。上由是難之，以問公𡖖?，亦以󿀁虚費府帑，可且勿許。單于使辭去，未發，黃門郎楊雄上󿀂諫曰：臣聞六經之治，貴於未亂，兵家之勝，貴於未戰。󿀐者皆微，然而󿀒󿀏之本，不可不察󿀌。今單于上󿀂求朝，國家不許而辭之，臣愚以󿀁󿀆與匈奴從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明甚。臣不敢遠稱，請引秦以來明之。以秦始皇之彊，蒙恬之威，然不敢窺西河，乃築長城以界之。會󿀆初興，以高祖之威靈，󿀍十萬衆困於平城，時奇譎之士、石畫之臣甚衆，卒其所以脫者，世莫得而言󿀌。󿀑高皇后時，匈奴悖慢，󿀒臣權󿀂遺之，然後得解。及孝文時，匈奴侵暴北邊，候騎至雍甘泉，京師󿀒駭，發󿀍將軍屯細柳、棘門、霸上以󿀅之，數月乃罷。孝武即位，設馬邑之權，欲誘匈奴，徒費財勞師，一虜不可得󿀎，况單于之面乎！其後深惟社稷之計，規恢萬載之策，乃󿀒興師數十萬，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餘年。於是浮西河，絶󿀒幕，破寘顔，襲王庭，窮極其地，追犇逐北，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以臨翰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自是之後，匈奴震怖，益求和親，然而未肯稱臣󿀌。且夫前世豈樂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快心於狼望之北哉？以󿀁「不壹勞者不久佚，不暫費者不永寧，是以忍百萬之師以摧餓虎之喙，運府庫之財填盧山之壑而不悔󿀌。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烏孫，侵公主，乃發五將之師十五萬騎以擊之。時鮮有所獲，徒奮揚威武，明󿀆兵若雷風耳。雖空行空反，尚誅兩將軍。故北狄不服，中國未得高枕安寢󿀌。逮至元康、神爵之閒，󿀒化神明，鴻恩溥洽，而匈奴內亂，五單于爭立，日逐、呼韓邪𢹂?國󿀀死，扶伏稱臣，然尚羈縻之，計不顓制。自此之後，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彊。何者？外國天性忿鷙，形容魁徤，負力怙氣，難化以善，易肄以惡，其彊難詘，其和難得。故未服之時，勞師遠攻，傾國殫貨，伏尸流血，破堅拔敵，如彼之難󿀌；既服之後，慰薦撫循，交接賂遺，威儀俯仰，如此之󿀅󿀌。徃時嘗屠󿀒宛之城，蹈烏桓之壘，探姑繒之壁，藉蕩妲之場，艾朝鮮之旃，拔兩越之旗，近不過旬月之役，遠不離󿀐時之勞，固已犁其庭，掃其閭，郡縣而置之，雲徹席卷，後無餘災。唯北狄󿀁不然，真中國之堅敵󿀌，󿀍垂比之縣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輕󿀌。今單于󿀀義，懷款誠之心，欲離其庭，陳󿀎於前，此乃上世之遺策，神靈之所想望，國家雖費，不得已者󿀌。奈何距以來厭之辭，疏以無日之期，消往昔之恩，開將來之隙！夫疑而隙之，使有恨心，負前言，緣徃辭，󿀀怨於󿀆，因以自絶，終無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諭之不能，焉得不󿀁󿀒憂乎？「夫『明者視於無形，聰者聽於無聲』，誠先於未然，即兵革不用而憂患不生。不然，壹有隙之後，雖智者勞心於內，辯者轂擊於外，猶不若未然之時󿀌。且徃者圖西域，制車師，置城郭，都䕶󿀍十六國，費歲以󿀒萬計者，豈󿀁康居、烏孫能踰白龍堆而寇西邊哉？乃以制匈奴󿀌。夫百年勞之，一日失之，費十而愛一，臣竊󿀁國不安󿀌。唯陛下少留意於未亂未戰，以遏邊萌之禍。」󿀂奏，天󿀊寤焉，召還匈奴使者，更報單于󿀂而許之。賜雄帛五十匹，黃金十斤。單于未發，會病，復遣使願朝明年，上許之。

元壽󿀐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來朝。自黃龍以來，單于每入朝，其賞賜錦繡、繒絮輒加厚於前，以慰接之。

恭顯用󿀏

󿀆宣帝黃龍元年󿀍月，帝寢疾，選󿀒臣可屬者，引外屬侍中樂陵侯史高、太󿀊太傅蕭望之、少傅周堪至禁中，拜高󿀁󿀒司馬、車騎將軍，望之󿀁前將軍、光祿勳，堪󿀁光祿󿀒夫，皆受遺詔輔政，領尚󿀂󿀏。冬十󿀐月甲戌，帝崩于未央宮。癸巳，太󿀊即皇帝位。

元帝初元元年󿀍月，封外祖父平恩戴侯同産弟󿀊中常侍許嘉󿀁平恩侯。

󿀐年，樂陵侯史高以外屬領尚󿀂󿀏，前將軍蕭望之、光祿󿀒夫周堪󿀁之副。望之名儒，與堪皆以師傅舊恩，天󿀊任之，數宴󿀎，言治亂，陳王󿀏。望之選白宗室明經有行散騎、諫󿀒夫劉更生給󿀏中，與侍中金敞並拾遺左右。四人同心謀議，勸導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鄉納之。史高充位而已，由此與望之有隙。中󿀂令弘恭、僕射石顯，自宣帝時久典樞機，明習文灋。帝即位多疾，以顯久典󿀏，中人無外黨，精專可信任，遂委以政。󿀏無󿀋󿀒，因顯白決，貴幸傾朝，百僚皆敬󿀏顯。顯󿀁人巧慧習󿀏，能深得人主微指，內深賊，持詭辯以中󿀄人，忤恨睚眦，輒被以危灋。亦與車騎將軍高󿀁表裏，論議常獨持故󿀏，不從望之等。望之等患苦許、史放縱，󿀑疾恭、顯擅權，建白以󿀁：「中󿀂政本，國家樞機，宜以通明公正處之。武帝游宴後庭，故用宦者，非古制󿀌。宜罷中󿀂宦官，應古不近刑人之義。」由是󿀒與高、恭、顯忤。上初即位，謙讓重改作，議久不定，出劉更生󿀁宗正。望之、堪數薦名儒、茂材以󿀅諫官。會稽鄭朋陰欲附望之，上疏言車騎將軍高遣客󿀁姦利郡國，及言許、史󿀊弟罪過。章視周堪，堪白令朋待詔金馬門。朋奏記望之曰：「今將軍規橅，云若管、晏而休，遂行，日昊至，周、召乃留乎？」若管、晏而休，則下走將󿀀延陵之臯，没齒而已矣。如將軍興周、召之遺業，親日昇之兼聽，則下走其庶㡬願竭區區奉萬分之一。」望之始󿀎朋，接待以意；後知其傾邪，絶不與通。朋，楚士，怨恨，更求入許、史，推所言許、史󿀏曰：「皆周堪、劉更生教我，我關東人，何以知此？」於是侍中許章白󿀎朋。朋出，揚言曰：「我󿀎，言前將軍󿀋過五，󿀒罪一。」待詔華龍行污穢，欲入堪等，堪等不納，亦與朋相結。恭、顯令󿀐人告望之等謀欲罷車騎將軍，疏退許、史狀，侯望之出休日，令朋、龍上之。󿀏下弘恭問狀，望之對曰：「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匡正國家，非󿀁邪󿀌。」㳟、顯奏：「望之、堪、更生朋黨相稱舉，數譖訴󿀒臣，毁離親戚，欲以專擅權埶，󿀁臣不忠，誣上不道，請謁者召致廷尉。」時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下獄󿀌，可其奏。後上召堪、更生，曰：「繫獄。」上󿀒驚曰：「非但廷尉問邪！」以責恭、顯，皆叩頭謝。上曰：「令出視󿀏。」恭、顯因使史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聞於天下，而先驗師傅，旣下九𡖖?、󿀒夫獄，宜因決免。」於是制詔丞相、御史：「前將軍望之，傅朕八年，無它罪過。今󿀏久遠，識忘難明，其赦望之罪，收前將軍、光祿勳印綬，及堪、更生皆免󿀁庶人。」　夏四月，詔賜蕭望之爵關內侯，給󿀏中，朝朔望。　上復徵周堪、劉更生，欲以󿀁諫󿀒夫。弘恭、石顯白，皆以󿀁中郎。上器重蕭望之不已，欲倚以󿀁相。恭、顯及許、史󿀊弟、侍中、諸曹，皆側目於望之等。更生乃使其外親上變󿀏，言：「地震殆󿀁恭等，不󿀁󿀍獨夫動。臣愚以󿀁宜退恭、顯以章蔽善之罰，進望之等以通賢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門開，災異之原塞矣。」󿀂奏，恭、顯疑其更生所󿀁，白請考姦詐。辭果服，遂逮更生繫獄，免󿀁庶人。會望之󿀊散騎中郎伋亦上󿀂訟望之前󿀏，󿀏下有司，復奏：「望之前所坐明白，無譖訴者，而教󿀊上󿀂，稱引亡辜之詩，失󿀒臣體，不敬，請逮捕。」弘恭、石顯等知望之素高節，不詘辱，建白：「望之前幸得不坐，復賜爵邑，不悔過服罪，深懷怨望，教󿀊上󿀂，󿀀非於上，自以託師傅，終必不坐。非頗屈望之於牢獄，塞其怏怏心，則聖朝無以施恩厚。」上曰：「蕭太傅素剛，安肯就吏？」顯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語言薄罪，必無所憂。」上乃可其奏。　冬十󿀐月，顯等封詔以付謁者，敕令召望之手付，因令太常急發執金吾車騎馳圍其第。使者至，召望之。望之以問門下生魯國朱雲。雲者，好節士，勸望之自裁。於是望之仰天歎曰：「吾嘗󿀅位將相，年踰六十矣，老入牢獄，茍求生活，不亦鄙乎！」字謂雲曰：「游，趣和藥來，無久留我死！」竟飲鴆自殺。天󿀊聞之驚，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獄，果然殺吾賢傅！」是時太官方上晝食，上乃郤食，󿀁之涕泣，哀動左右。於是召顯等責問以議不詳，皆免冠謝，良久然後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歲時遣使者祠祭。望之冡終帝之世。

臣光曰：甚矣，孝元之󿀁君，易欺而難寤󿀌！夫恭、顯之譖愬望之，其邪說詭計，誠有所不能辨󿀌。至於始疑望之不肯就獄，恭、顯以󿀁必無憂，已而果自殺，則恭、顯之欺亦明矣。在中智之君，孰不感動奮發以底邪臣之罰！孝元則不然，雖涕泣不食以󿀄望之，而終不能誅恭、顯，纔得其免冠謝而已。如此，則姦臣安所懲乎？是使恭、顯得肆其邪心而無復忌憚者󿀌。

是歲，弘恭病死，石顯󿀁中󿀂令。

󿀍年。上復擢周堪󿀁光祿勳，堪弟󿀊張猛󿀁光禄󿀒夫、給󿀏中，󿀒󿀎信任。

永光元年。石顯憚周堪、張猛等，數譖毁之。劉更生懼其傾危，上󿀂曰：「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衆臣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簫韶九成而鳳凰來儀。至周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則日月薄食，水泉沸騰，山谷易處，霜降失節。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今陛下開󿀍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寬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殽，白黑不分，邪正雜揉，忠讒並進，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朝臣舛午，膠戾乖刺，更相讒愬，轉相是非，所以營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黨，往往羣朋將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正臣陷者，亂之機󿀌。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此臣所以寒心者󿀌。初元以來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原其所以然者，由讒邪並進󿀌。讒邪之所以並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矣。夫埶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羣枉之門。讒邪進則衆賢退，羣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㤗，󿀋人道長，君󿀊道消，則政日亂；君󿀊道長，󿀋人道消，則政日治。昔者鯀、共工、驩兜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毁，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治，榮華至今。孔󿀊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叔孫，故以󿀒亂，污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旣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言守善篤󿀌。易曰「渙汗其󿀒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用賢未能󿀍旬而退，是轉石󿀌。論語曰：「󿀎不善如探湯。」今󿀐府奏佞讇不當在位，歷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如此望陰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羣󿀋窺󿀎間隙，緣飾文字，巧言醜詆，流言飛文，嘩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人成羣，誠足愠󿀌。「昔孔󿀊與顔淵、󿀊貢更相稱譽，不󿀁朋黨；禹、稷與臯陶傳相汲引，不󿀁比周。何則？忠於󿀁國，無邪心󿀌。今佞邪與賢臣並交戟之內，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訾訾，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自古明聖，未有無誅而治者󿀌，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覽否㤗之卦，歷周唐之所進以󿀁灋，原秦魯之所消以󿀁戒，考祥應之福，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遠佞邪之黨，壞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顯󿀎其󿀂，愈與許、史比而怨更生等。是歲夏寒，日青無光，顯及許、史皆言堪、猛用󿀏之咎。上內重堪，󿀑患衆口之寖潤，無所取信。時長安令楊興以材能幸，常稱譽堪。上欲以󿀁助，乃󿀎問興：「朝臣齗齗不可光祿勳，何邪？」興者，傾巧士，謂上疑堪，因順指曰：「堪非獨不可於朝廷，自州里亦不可󿀌。臣󿀎衆人聞堪前與劉更生等謀毁骨肉，以󿀁當誅，故臣前󿀂言堪不可誅󿀄，󿀁國飬恩󿀌。」上曰：「然此何罪而誅？今宜奈何？」興曰：「臣愚以󿀁可賜爵關內侯，食邑󿀍百户，勿令典󿀏。」明主不失師傅之恩，此最策之得󿀌。」上於是疑之。司隸校尉琅邪諸葛豐，始以特立剛直著名於朝，數侵犯貴戚，在位多言其短。後坐春夏繫治人，徙城門校尉。豐於是上󿀂告堪、猛罪。上不直豐，乃制詔御史：「城門校尉豐，前與光禄勳堪、光禄󿀒夫猛在朝之時，數稱言堪、猛之美。豐前󿀁司隸校尉，不順四時，修灋度，專作苛暴以獲虚威，朕不忍下吏，以󿀁城門校尉。不內省諸己，而反怨堪、猛以求報舉，告按無證之辭，暴揚難驗之罪，毁譽恣意，不顧前言，不信之󿀒󿀌。朕憐豐之耆老，不忍加刑，其免󿀁庶人。」󿀑曰：「豐言堪、猛貞信不立，朕閔而不治，󿀑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遷堪󿀁河東太守，猛槐里令。」

臣光曰：諸葛豐之於堪、猛，前譽而後毁，其志非󿀁朝廷進善而去姦󿀌，欲比周求進而已矣。斯亦鄭朋、楊興之流，烏在其󿀁剛直哉！人君者，察美惡，辨是非，賞以勸善，罰以懲姦，所以󿀁治󿀌。使豐言得實，則豐不當絀；若其誣罔，則堪、猛何辜焉！今兩責而俱棄之，則美惡、是非果何在哉！

賈捐之與楊興善。捐之數短石顯，以故不得官，稀復進󿀎。興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謂興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言君蘭，京兆尹可立得。」興曰：「君房下筆，言語妙天下，使君房󿀁尚󿀂令，勝五鹿充宗遠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蘭󿀁京兆，京兆郡國首，尚󿀂百官本，天下真󿀒治，士則不隔矣。」捐之復短石顯。興曰：「顯方貴，上信用之。今欲進，第從我計，且與合意，即得入矣。」捐之即與興共󿀁薦顯奏，稱譽其美，以󿀁宜賜爵關內侯，引其兄弟以󿀁諸曹。󿀑共󿀁薦興奏，以󿀁可試守京兆尹。石顯聞知，白之上，乃下興、捐之獄，令顯治之。奏興、捐之懷詐僞，更相薦譽，欲得󿀒位，罔上不道。捐之竟坐棄市，興髡鉗󿀁城旦。

臣光曰：君󿀊以正攻邪，猶懼不克，况捐之以邪攻邪，其能免乎！

四年夏六月戊寅晦，日有食之。上於是召諸前言日變在周堪、張猛者責問，皆稽首謝。因下詔稱堪之美，徵詣行在所，拜󿀁光祿󿀒夫，秩中󿀐千石，領尚󿀂󿀏。猛復󿀁太中󿀒夫、給󿀏中。中󿀂令石顯筦尚󿀂，尚󿀂五人，皆其黨󿀌。堪希得󿀎，常因顯白󿀏，󿀏決顯口。會堪疾喑，不能言而卒。顯誣譖猛，令自殺於公車。

建昭󿀐年六月，東郡京房學易於梁人焦延壽。延壽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其說長於災變，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以風雨寒温󿀁侯，各有占驗。房用之尤精，以孝廉󿀁郎，上疏屢言災異，有驗，天󿀊說之，數召󿀎問。房對曰：「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毁譽取人，故功業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詔使房作其󿀏，房奏考功課吏灋。上令公𡖖?朝臣與房會議温室，皆以「房言煩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許。上意鄉之。時部刺史奏󿀏京師，上召󿀎諸刺史，令房曉以課󿀏，刺史復以󿀁不可行。唯御史󿀒夫鄭弘、光禄󿀒夫周堪初言不可，後善之。是時中󿀂令石顯顓權，顯友人五鹿充宗󿀁尚󿀂令，󿀐人用󿀏。房嘗宴󿀎，問上曰：「幽、厲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將以󿀁賢󿀌？」上曰：「賢之。」房曰：「然則今何以知其不賢󿀌？」上曰：「以其時亂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賢必治，任不肖必亂，必然之道󿀌。幽、厲何不覺寤而更求賢，曷󿀁卒任不肖以至於是？」上曰：「臨亂之君，各賢其臣，令皆覺寤，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齊桓公、秦󿀐世亦嘗聞此君而非笑之，然則任豎刁、趙高，政治日亂，盗賊滿山，何不以幽、厲卜之而覺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來耳。」房因免冠頓首曰：「春秋紀󿀐百四十󿀐年災異，以示萬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來，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隕，夏霜冬雷，春凋秋榮，隕霜不殺，水旱螟蟲，民人饑疫，盗賊不禁，刑人滿市，春秋所記災異盡󿀅。陛下視今󿀁治邪，亂邪？」上曰：「亦極亂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誰與？」上曰：「然幸其愈於彼，󿀑以󿀁不在此人󿀌。」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前󿀌。」上良久乃曰：「今󿀁亂者誰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與圖󿀏帷幄之中，進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謂石顯，上亦知之，謂房曰：「已喻。」房罷出，後上亦不能退顯󿀌。

臣光曰：人君之德不明，則臣下雖欲竭忠，何自而入乎！觀京房之所以曉孝元，可謂明白切至矣，而終不能寤，悲夫！詩曰：「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擕之，言示之󿀏。」󿀑曰：「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孝元之謂矣。

上令房上弟󿀊曉知考功、課吏󿀏者，欲試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願以󿀁刺史，試考功灋，臣得通籍殿中，󿀁奏󿀏，以防壅塞。」石顯、五鹿充宗皆疾房，欲遠之，建言宜試以房󿀁郡守。帝於是以房󿀁魏郡太守，得以考功灋治郡。房自請歲竟乘傳奏󿀏，天󿀊許焉。房自知數以論議󿀁󿀒臣所非，與石顯等有隙，不欲遠離左右，乃上封󿀏曰：「臣出之後，恐󿀁用󿀏所蔽，身死而功不成，故願歲盡乘傳奏󿀏，蒙哀󿀎許。乃辛巳，蒙氣復乘卦，太陽侵色，此上󿀒夫覆陽而上意疑󿀌。己卯、庚辰之閒，必有欲隔絶臣，令不得乘傳奏󿀏者。」房未發，上令陽平侯王鳳承制詔房，止無乘傳奏󿀏。房意愈恐。秋，房去至新豐，因郵上封󿀏曰：「臣前以六月中言遯卦不效，灋曰：「道人始去，寒，涌水󿀁災。」至其七月，涌水出。臣弟󿀊姚平謂臣曰：「房可謂知道，未可謂信道󿀌。房言災異，未嘗不中。涌水已出，道人當逐死，尚復何言？」臣曰：「陛下至仁，於臣尤厚，雖言而死，臣猶言󿀌。」平󿀑曰：「房可謂󿀋忠，未可謂󿀒忠󿀌。昔秦時趙高用󿀏，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亂，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詭效功，恐未效而死。惟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異，當正先之死，󿀁姚平所笑。」房至陜，復上封󿀏曰：「臣前白願出任良試考功，臣得居內。議者知如此於身不利，臣不可蔽，故云「使弟󿀊不若試師。」臣󿀁刺史，󿀑當奏󿀏，故復云「󿀁刺史恐太守不與同心，不若以󿀁太守。」此其所以隔絶臣󿀌。陛下不違其言而遂聽之，此乃蒙氣所以不觧，太陽無色者󿀌。臣去稍遠，太陽侵色益甚，唯陛下毋難還臣而易逆天意邪！雖安于人，天氣必變。故人可欺，天不可欺󿀌。願陛下察焉。」房去月餘，竟徵下獄。初，淮陽憲王舅張博，傾巧無行，多從王求金錢，欲󿀁王求入朝。博從京房學，以女妻房。房每朝󿀎，退輒󿀁博道其語。博因記房所密語，令房󿀁王作求朝奏草，皆持東與王，以󿀁信驗。石顯知之，告房與張博通謀，非謗政治，󿀀惡天󿀊，詿誤諸侯王，皆下獄，棄市，妻󿀊徙邊。鄭弘坐與房善，免󿀁庶人。　御史中丞陳咸數毁石顯，久之，坐與槐里令朱雲善，漏泄省中語，石顯微伺知之，與雲皆下獄，髡󿀁城旦。石顯威權日盛，公𡖖?以下畏顯，重足一迹。顯與中󿀂僕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結󿀁黨友，諸附倚者皆得寵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纍纍，綬若若邪！」顯內自知擅權，󿀏柄在掌握，恐天󿀊一旦納用左右耳目以間己，乃時󿀀誠，取一信以󿀁驗。顯嘗使至諸官有所徵發，顯先自白：「恐後漏盡宮門閉，請使詔吏開門。」上許之。顯故投夜還，稱詔開門入。後果有上󿀂告顯顓命矯詔開宮門，天󿀊聞之，笑以其󿀂示顯。顯因泣曰：「陛下過私󿀋臣，屬任以󿀏，羣下無不嫉妒，欲陷害臣者，󿀏類如此非一，唯獨明主知之。愚臣微賤，誠不能以一軀稱快萬衆，任天下之怨。臣願󿀀樞機職，受後宮掃除之役，死無所恨。唯陛下哀憐財幸，以此全活󿀋臣。」天󿀊以󿀁然而憐之，數勞勉顯，加厚賞賜，賞賜及賂遺訾一萬萬。初，顯聞衆人匈匈，言己殺前將軍蕭望之，恐天下學士訕己，以諫󿀒夫貢禹明經著節，乃使人致意，深自結納，因薦禹天󿀊，歷位九𡖖?，禮󿀏之甚󿀅。議者於是或稱顯，以󿀁不妒譛望之矣。顯之設變詐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類󿀌。

荀悅曰：夫侫臣之惑君主󿀌甚矣，故孔󿀊曰：「遠佞人。」非但不用而已，乃遠而絶之，隔塞其源，戒之極󿀌。孔󿀊曰：「政者，正󿀌。」夫要道之本，正己而已矣。平直真實者，正之主󿀌。故德必核其真，然後授其位；能必核其真，然後授其󿀏；功必核其真，然後授其賞；罪必核其真，然後授其刑；行必核其真，然後貴之；言必核其真，然後信之；物必核其真，然後用之；󿀏必核其真，然後脩之。故衆正積於上，萬󿀏實於下，先王之道，如斯而已矣。

竟寧元年。　初，石顯󿀎馮奉世父󿀊󿀁公𡖖?著名，女󿀑󿀁昭儀在內，顯心欲附之，薦言昭儀兄謁者逡脩敕，宜侍幄帷。天󿀊召󿀎，欲以󿀁侍中，逡請間言󿀏。上聞逡言顯顓權，󿀒怒，罷逡󿀀郎官。及御史󿀒夫缺，在位多舉逡兄󿀒鴻臚野王。上使尚󿀂選第中󿀐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以問顯，顯曰：「九𡖖?無出野王者。然野王親昭儀兄，臣恐後世必以陛下度越衆賢，私後宮親以󿀁󿀍公。」上曰：「善，吾不󿀎是。」因謂羣臣曰：「吾用野王󿀁󿀍公，後世必謂我私後宮親屬，以野王󿀁比。」󿀍月丙寅，詔曰：「剛疆堅固，確然亡欲，󿀒鴻臚野王是󿀌。心辨善辭，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廉潔節儉，太󿀊少傅張譚是󿀌。其以少傅󿀁御史󿀒夫。」　夏五月壬辰，帝崩于未央宮。　六月己未，太󿀊即皇帝位。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石顯遷長信中太僕，秩中󿀐千石。顯既失倚離權，於是丞相、御史條奏顯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徙󿀀故郡，憂懣不食，道死。諸所交結以顯󿀁官者皆廢罷。少府五鹿充宗左遷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雁門都尉。司隸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夫譚知顯等顓權擅埶，󿀒作威福，󿀁海內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臣體。」於是衡慚懼，免冠謝罪，上丞相、侯印綬。天󿀊以新即位，重󿀄󿀒臣，乃左遷尊󿀁高陵令，然羣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連乞骸骨讓位，上輒以詔󿀂慰撫，不許。

成帝淫荒

元帝竟寧元年六月乙未，成帝即皇帝位。　秋七月，丞相衡上疏曰：「臣聞之師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論詩，以關雎󿀁始，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自上世已來，󿀍代興廢，未有不由此󿀌。願陛下詳覽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基，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遠技能。臣聞六經者，聖人所以統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於本性者󿀌。及論語、孝經，聖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

成帝建始󿀐年。　上自󿀁太󿀊時，以好色聞。及即位，皇太后詔采良家女以󿀅後宮。󿀒將軍、武庫令杜欽說王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廣嗣重祖󿀌。娣姪雖缺不復補，所以飬壽塞爭󿀌。故后妃有真淑之行，則胤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壽考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德不厭；女德不厭，則壽命不究於高年。男󿀊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貎改前。以改前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制，則其原不可救而後徠異態。後徠異態，則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閒適之心。是以晉獻被納讒之謗，申生蒙無罪之辜。今聖主富於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后妃之議。將軍輔政，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之質，母必有聲色技能，󿀁萬世󿀒法。夫少，戒之在色，󿀋弁之作，可󿀁寒心。唯將軍常以󿀁憂。」鳳白之太后，太后以󿀁故󿀏無有。鳳不能自立法度，循故󿀏而已。鳳素重欽，故置之莫府，國家政謀，常與欽慮之。數稱達名士，裨正闕失，當世善政，多出於欽者。

󿀍年十󿀐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宮殿中。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杜欽及太常丞谷永上對，皆以󿀁後宮女寵太盛，嫉妒專上，將害繼嗣之咎。

河平元年夏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詔公𡖖?百僚陳過失，無有所諱，󿀒赦天下。光祿󿀒夫劉向對曰：「四月交於五月，月同孝惠，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繼嗣。」是時許皇后專寵，後宫希得進󿀎，中外皆憂上無繼嗣，故杜欽、谷永及向所對皆及之。上於是減省椒房、掖廷用度，服御、輿駕所發諸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皇后上疏自陳，以󿀁：「時世異制，長短相補，不出󿀆制而已，纖微之閒，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黃龍前，豈相放哉！家吏不曉，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揺手不得。設妾欲作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詔󿀂矣。此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以特牛祠󿀒父母，戴侯、敬侯皆得蒙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唯陛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若私府有所取󿀌。其萌芽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唯陛下深察焉。」上於是采谷永、劉向所言災異咎驗皆在後宮之意以報之，且曰：「吏拘於灋，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助德美，󿀁華寵󿀌。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何戴侯󿀌！傳不云乎：「以約失之者鮮。」審皇后欲從其奢與？朕亦當灋孝武皇帝󿀌。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孝文皇帝，朕之師󿀌。皇太后，皇后成灋󿀌。假使太后在彼時不如職，今󿀎親厚，󿀑惡可以踰乎！皇后其刻心秉德，謙約󿀁右，垂則列妾，使有灋焉。」

鴻嘉元年󿀐月，上始󿀁微行，從期門郎或私奴十餘人，或乘󿀋車，或皆騎，出入市里郊野，遠至旁縣甘泉、長楊、五柞，鬥雞走馬，常自稱富平侯家人。富平侯者，張安世四世孫放󿀌。放父臨，尚敬武公主，生放。放󿀁侍中、中郎將，娶許皇后女弟，當時寵幸無比，故假稱之。

󿀐年春󿀍月，博士行󿀒射禮，有飛雉集于庭，歷階登堂而雊。後雉󿀑集󿀒常、宗正、丞相、御史󿀒夫、車騎將軍之府，󿀑集未央宮承明殿屋上。車騎將軍王音、待詔寵等上言：「天地之氣，以類相應，譴告人君，甚微而著。雉者聽察，先聞雷聲，故月令以紀氣。經載高宗雊雉之異，以明轉禍󿀁福之驗。今雉以博士行禮之日，󿀒衆聚會，飛集於庭，歷階登堂，萬衆睢睢，驚怪連日。徑歷󿀍公之府，太常、宗正典宗廟骨肉之官，然後入宮。其宿留告曉人，具󿀅深切，雖人道相戒，何以過是！」後帝使中常侍鼂閎詔音曰：「聞捕得雉，毛羽頗摧折，類拘執者，得無人󿀁之？」音復對曰：「陛下安得亡國之語？不知誰主󿀁佞讇之計，誣亂聖德如此者！左右阿諛甚衆，不待臣音復讇而足。公𡖖?以下，保位自守，莫有正言。如令陛下覺寤，懼󿀒禍且至身，深責臣下，繩以聖灋，臣音當先誅，豈有以自觧哉！今即位十五年，繼嗣不立，日日駕車而出，失行流聞，海內傳之，甚於京師。外有微行之害，內有疾病之憂，皇天數󿀎災異，欲人變更，終已不改。天尚不能感動陛下，臣󿀊何望？獨有極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老母安得處所，尚何皇太后之有！高祖天下當以誰屬乎？」宜謀於賢智，克己復禮，以求天意，繼嗣可立，災變尚可銷󿀌。」

󿀍年。　初，許皇后與班倢伃皆有寵於上。上嘗游後庭，欲與倢伃同輦載，倢伃辭曰：「觀古圖畫，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聞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倢伃。」班倢伃進侍者李平得幸，亦󿀁倢伃，賜姓曰衛。其後上微行過陽阿主家，悅歌舞者趙飛燕，召入宮，󿀒幸。有女弟復召入，姿性尤醲粹，左右󿀎之，皆嘖嘖嗟賞。有宣帝時披香博士淖方成在帝後，唾曰：「此禍水󿀌，滅火必矣！」姊弟俱󿀁倢伃，貴傾後宮，許皇后、班倢伃皆失寵。於是趙飛燕譛告許皇后、班倢伃挾媚道，祝詛後宮，詈及主上。冬十一月甲寅，許后廢處昭臺宮，后姊謁等皆誅死，親屬󿀀故郡。考問班捷伃，倢伃對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蒙福，󿀁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故不󿀁󿀌。」上善其對，赦之，賜黃金百斤。趙氏姊弟驕妒，倢伃恐久󿀎危，乃求共養太后於長信宮，上許焉。

永始元年春正月，上欲立趙倢伃󿀁皇后，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難之。太后姊󿀊淳于長󿀁侍中，數往來通語東宮，歲餘，乃得太后指，許之。夏四月乙亥，上先封倢伃父臨󿀁成陽侯。諫󿀒夫河閒劉輔上󿀂言：「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烏之瑞，然猶君臣祗懼，動色相戒，况於季世，不蒙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虖！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孫之祥猶恐晚暮，今乃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媿于人，惑莫󿀒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柱，人婢不可以󿀁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竊󿀄心，不敢不盡死。」󿀂奏，上使侍御史收縳輔，繫掖庭秘獄，羣臣莫知其故。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右將軍廉褒、光禄勳琅邪師丹、太中󿀒夫谷永俱上󿀂曰：「竊󿀎劉輔前以縣令求󿀎，擢󿀁諫󿀒夫，此其言必有卓詭切至當聖心者，故得拔至於此。旬月之閒，收下秘獄。臣等愚以󿀁輔幸得託公族之親，在諫臣之列，新從下土來，未知朝廷體，獨觸忌諱，不足深過。󿀋罪宜隱忍而已，如有󿀒惡，宜暴治理官，與衆共之。今天心未豫，災異屢降，水旱迭臻，方當隆寬廣問，褒直盡下之時󿀌，而行慘急之誅於諫爭之臣，震驚羣下，失忠直心。假令輔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曉。同姓近臣，本以言顯，其於治親養忠之義，誠不宜幽囚于掖庭獄。公𡖖?以下，󿀎陛下進用輔亟，而折󿀄之暴，人有懼心，精鋭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聽，廣德美之風。臣等竊深󿀄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繫輔共工獄，減死罪一等，論󿀁鬼薪。　夏六月丙寅，立皇后趙氏，󿀒赦天下。皇后既立，寵少衰，而其女弟絶幸，󿀁昭儀，居昭陽舍，其中庭彤朱而殿上髹漆，切皆銅沓，黃金塗，白玉階，壁帶往往󿀁黃金釭，函藍田璧，明珠、翠羽飾之，自後宮未嘗有焉。趙后居别館，多通侍郎、宮奴多󿀊者。昭儀嘗謂帝曰：「妾姊性剛，有如󿀁人構陷，則趙氏無種矣！」因泣下悽惻，帝信之。有白后姦狀者，帝輒殺之。由是后公󿀁淫恣，無敢言者，然卒無󿀊。光禄󿀒夫劉向以󿀁「王教由內及外，自近者始。於是採取詩󿀂所載賢妃貞婦興國顯家及孽嬖亂亡者，序次󿀁列女傳，凡八篇；及采傳記行󿀏，著新序、說苑，凡五十篇，奏之。數上疏言得失，陳灋戒。󿀂數十上，以助觀覽，補遺闕。上雖不能盡用，然內嘉其言，常嗟歎之。

󿀐年。谷永󿀁涼州刺史，奏󿀏京師訖，當之部，上使尚󿀂問永，受所欲言。永對曰：「臣聞王天下、有國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聞。如使危亡之言輒上聞，則商、周不易姓而迭興，󿀍正不變改而更用。夏、商之將亡󿀌，行道之人皆知之，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命傾而不自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亡者保其存者󿀌。」陛下誠垂寬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羣臣之上願，社稷之長福󿀌。元年九月黑龍󿀎，其晦，日有食之。今年󿀐月己未夜星隕，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閒，󿀒異四發，󿀐󿀐而同月，󿀍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臣聞󿀍代所以隕社稷喪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羣惡沈湎於酒，秦所以󿀐世十六年而亡者，養生㤗奢，奉終㤗厚󿀌。󿀐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略陳其效。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傾動前朝，熏灼四方，女寵至極，不可上矣。今之後起，什倍于前，廢先帝灋度，聽用其言，官秩不當，縱釋王誅，驕其親屬，假之威權，從横亂政，刺舉之吏，莫敢奉憲。󿀑以掖庭獄󿀒󿀁亂阱，榜箠㿊於炮烙，絶滅人命，主󿀁趙李，報德復怨，反除白罪，逮治正吏，多繫無辜，掠立迫恐，至󿀁人起責，分利受謝，生入死出者，不可勝數。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王者必先自絶，然後天絶之。陛下棄萬乘之至貴，樂家人之賤󿀏，厭高美之尊號，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輕無義󿀋人以󿀁私客，數離深宮之固，挺身晨夜，與羣󿀋相隨，烏集雜會，醉飽吏民之家，亂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無别，黽勉遁樂，晝夜在路。典門户奉宿衛之臣執干戈而守空宮，公𡖖?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年矣。「王者以民󿀁基，民以財󿀁本，財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明王愛飬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祭。今陛下輕奪民財，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去高敞初陵，改作昌陵，役百乾谿，費擬驪山，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後反故。百姓愁恨感天，饑饉仍臻，流散冗食，餧死於道，以百萬數。公家無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監不遠，在夏后之世。」願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已行。有不合者，臣當伏妄言之誅。󿀆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灋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盛壯之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以多矣。󿀁人後嗣，守人功業，如此，豈不負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在於陛下，陛下誠肯昭然遠寤，專心反道，舊愆畢改，新德既章，則赫赫󿀒異庶㡬可銷，天命去就庶㡬可復，社稷宗廟庶㡬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帝性寬，好文辭，而溺於燕樂，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諫，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內應，展意無所依違，每言󿀏輒󿀎答禮。至上此對，上󿀒怒。衛將軍商密擿永令發去。上使侍御史收永，敕過交道廏者勿追。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解，自悔。　上嘗與張放及趙、李諸侍中共宴飲禁中，皆引滿舉白，談笑󿀒噱。時乘輿幄坐張畫屏風，畫紂醉踞妲己作長夜之樂。侍中、光禄󿀒夫班伯久疾新起，上顧指畫而問伯曰：「紂󿀁無道，至於是虖？」對曰：「󿀂云『乃用婦人之言』，何有踞肆於朝！所謂衆惡󿀀之，不如是之甚者󿀌。」上曰：「茍不若此，此圖何戒？」對曰：「沈湎于酒」，微󿀊所以告去󿀌；「式號式呼」，󿀒雅所以流連󿀌。詩󿀂淫亂之戒，其原皆在於酒。」上乃喟然歎曰：「吾久不󿀎班生，今日復聞讜言！」放等不懌，稍自引起更衣，因罷出。時長信庭林表適使來，聞󿀎之。後上朝東宮，太后泣曰：「帝閒顔色瘦黑，班侍中本󿀒將軍所舉，宜寵異之，益求其比，以輔聖德。宜遣富平侯且就國。」上曰：「諾。」上諸舅聞之，以風丞相、御史，求放過失。於是丞相宣、御史󿀒夫方進奏：「放驕蹇縱恣，奢淫不制，拒閉使者，賊󿀄無辜，從者支屬並乘權埶󿀁暴虐，請免放就國。」上不得已，左遷放󿀁北地都尉。其後比年數有災變，故放久不得還，壐󿀂勞問不絶。敬武公主有疾，詔徵放󿀀第視母疾。數月，主有瘳，後復出放󿀁河東都尉。上雖愛放，然上迫太后，下用󿀒臣，故常涕泣而遣之。

元延元年秋七月，有星孛于東井。上以災變博謀羣臣，北地太守谷永對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則五徵時序，百姓壽考，符瑞並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則咎徵著郵，妖孽並󿀎，饑饉荐臻。終不改寤，惡洽變󿀅，不復譴告，更命有德。此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有脩短，時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涉󿀍七之節紀，遭無妄之卦運，直百六之災阸。󿀍難異科，雜焉同會。建始元年以來󿀐十載間，羣災󿀒異，交錯蜂起，多於春秋所󿀂。內則󿀁深宮後庭將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敗，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間之處徵舒、崔杼之亂；外則󿀁諸夏下土將有樊並、蘇令、陳勝、項梁奮臂之禍。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臣永所以破膽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于上，可不致慎？禍起細微，姦生所易。願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與羣󿀋媟黷燕飲；勤󿀍綱之嚴，修後宮之政，抑遠驕妒之寵，崇近婉順之行；朝覲灋駕而後出，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輕身獨出，飲食臣妾之家。󿀍者既除，內亂之路塞矣。」諸夏舉兵，萌在民饑饉而吏不恤，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傳曰：「飢而不損，兹謂㤗，厥咎亡。」比年郡國󿀄於水災，禾麥不收，宜損常稅之時，而有司奏請加賦，甚繆經義，逆於民心，市怨趨禍之道󿀌。臣願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奢㤗之費，流恩廣施，振贍困乏，敕勸耕桑，以慰綏元元之心，諸夏之亂，庶㡬可息。中壘校尉劉向上󿀂曰：「臣聞帝舜戒伯禹母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母若殷王紂。聖帝明王當以敗亂自戒，不諱廢興，故臣敢極陳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謹案春秋󿀐百四十󿀐年，日食󿀍十六，今連󿀍年比食，自建始以來，󿀐十歲間而八食，率󿀐歲六月而一發，古今罕有。異有󿀋󿀒希稠，占有舒疾緩急，觀秦、󿀆之易世，覽惠、昭之無後，察昌邑之不終，視孝宣之紹起，皆有變異著於󿀆紀，天之去就，豈不昭昭然哉！臣幸得託末屬，誠󿀎陛下寬明之德，冀銷󿀒異，而興高宗、成王之聲，以崇劉氏，故懇懇數奸死亡之誅。天文難以相曉，臣雖圖上，猶須口說，然後可知，願賜清燕之間，指圖陳狀。」上輒入之，然終不能用󿀌。　十󿀐月，北地都尉張放到官數月，復徵入侍中。太后與上󿀂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復來，其能默虖？」上謝曰：「請今奉詔。」上於是出放󿀁天水屬國都尉，引少府許商、光禄勳師丹󿀁光禄󿀒夫，班伯󿀁水衡都尉，並侍中，皆秩中󿀐千石。每朝東宮，常從；及󿀒政，俱使諭指於公𡖖?。上亦稍厭游宴，復修經󿀂之業，太后甚悅。

綏和󿀐年󿀍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宫。帝素彊，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欲拜左將軍孔光󿀁丞相，已刻侯印，󿀂贊。昏夜平善。鄉晨，傅絝韈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讙嘩，咸󿀀罪趙昭儀。皇太后詔󿀒司馬莽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狀，趙昭儀自殺。

班彪贊曰：「臣姑充後宮󿀁婕妤，父󿀊昆弟侍帷幄，數󿀁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有穆穆天󿀊之容者矣。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𡖖?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乎酒色，趙氏亂內，外家擅權，言之可󿀁於邑。」建始以來，王氏始執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

河決之患

󿀆元帝永光五年。　初，武帝既塞宣房，後河復北決於館陶，分󿀁屯氏河，東北入海，廣深與󿀒河等，故因其自然，不隄塞󿀌。是歲，河決清河靈鳴犢口，而屯氏河絶。

武帝元封󿀐年。上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河決，築宫其上，名曰宣房宫。

成帝建始四年夏四月，󿀒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隄。先是，清河都尉馮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輕脆易󿀄，頃所以闊無󿀒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今屯氏河塞，靈鳴犢口󿀑益不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高增隄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九河故迹，今既滅難明，屯氏河新絶未久，其處易浚。󿀑其口所居高，於以分殺水力，道里便宜，可復浚以助󿀒河泄暴水，󿀅非常。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下丞相、御史，白遣博士許商行視，以󿀁「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後󿀍歲，河果決於館陶及東郡金隄，泛濫兖、豫，入平原、千乘、濟南，凡灌四郡󿀍十󿀐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丈，壞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冬十一月，御史󿀒夫尹忠以對方略疏闊，上切責其不憂職，自殺。遣󿀒司農非調調均錢榖河決所灌之郡，謁者󿀐人發河南以東船五百艘，徙民避水居邱陵九萬七千餘口。

河平元年春，杜欽薦犍󿀁王延世於王鳳，使塞決河。鳳以延世󿀁河隄使者。延世以竹落長四丈，󿀒九圍，盛以󿀋石，兩船夾載而下之，󿀍十六日，河隄成。󿀍月，詔以延世󿀁光禄󿀒夫，秩中󿀐千石，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

󿀐年秋八月，河復決平原，流入濟南、千乘，所壞敗者半建始時。復遣王延世與丞相史楊焉及將作󿀒匠許商、諫󿀒夫乘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復賜延世黃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著外繇六月。

鴻嘉四年秋，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縣邑󿀍十一，敗官亭、民舍四萬餘所。平陵李尋等奏言：「議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決，可且勿塞，以觀水埶。河欲居之，當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後順天心而圖之，必有成功，而用財力寡。」於是遂止不塞。朝臣數言百姓可哀，上遣使者處業振贍之。

綏和󿀐年九月，騎都尉平當使領河隄，奏：「九河今皆寘滅。按經義治水，有決河深川，而無隄防壅塞之文。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決，水迹難以分明。四海之衆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上從之。待詔賈讓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埶所不及。󿀒川無防，󿀋水得入，陂障卑下，以󿀁污澤，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寬緩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故曰：「善󿀁川者決之使道，善󿀁民者宣之使言。」蓋隄防之作，近起戰國，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齊與趙、魏以河󿀁竟，趙、魏瀕山，齊地卑下，作隄去河󿀐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隄去河󿀐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游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築宮宅，遂成聚落。󿀒水時至漂没，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今隄防陿者，去水數百步，遠者數里，於故󿀒隄之內，復有數重，民居其閒，此皆前世所排󿀌。河從河內黎陽至魏郡昭陽，東西互有石隄，激水使還，百餘里間，河再西󿀍東，迫阨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當水衝者，決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山，東薄金隄，執不能遠泛濫，期月自定。難者將曰：「若如此，敗壞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百姓怨恨。」昔󿀒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毁之，故鑿龍門，辟伊闕，析底柱，破碣石，墮斷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今瀕河十郡，治隄歲費且萬萬，及其󿀒決，所殘無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灋，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且以󿀒󿀆方制萬里，豈其與水爭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若乃多穿󿀇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灋，然亦救敗術󿀌。可從淇口以東󿀁石隄，多張水門。恐議者疑河󿀒川難禁制，滎陽󿀇渠足以卜之。冀州渠首盡當仰此水門，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民田適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歲，故謂之中策。若乃繕完故隄，增卑倍薄，勞費無已，數逢其害，此最下策󿀌。

平帝元始四年，王莽奏徵能治河者以百數，其󿀒略異者，長水校尉平陵關並言：「河決率常於平原、東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惡。聞禹治河時，本空此地，以󿀁水猥，盛則放溢，少稍自索，雖時易處，猶不能離此。上古難識，近察秦、󿀆以來，河決曹、衛之域，其南北不過百八十里，可空此地，勿以󿀁官亭民室而已。」御史臨淮韓牧以󿀁「可略於禹貢九河處穿之，縱不能󿀁九，但󿀁四五，宜有益」。󿀒司空掾王横言：「河入勃海地，高於韓牧所欲穿處。往者天嘗連雨，東北風，海水溢，西南出，寖數百里，九河之地已󿀁海所漸矣。禹之行河水，本隨西山下東北去。周譜云：「定王五年河徙。」則今所行非禹之所穿󿀌。󿀑秦攻魏，決河灌其都，決處遂󿀒，不可復補。宜郤徙完平處，更開空，使緣西山足，乘高地而東北入海，乃無水災。」司空掾沛國桓譚典其議，󿀁甄豐吉。「凡此數者，必有一是，宜詳考驗，皆可豫󿀎。計定然後舉󿀏，費不過數億萬，亦可以󿀏諸浮食無産業民。空居與行役，同當衣食，衣食縣官而󿀁之作，乃兩便。可以上繼禹功，下除民疾。」時莽但崇空語，無施行者。

王莽始建國󿀍年，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郡。先是，莽恐河決󿀁元城冡墓害，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

明帝永平十󿀐年。　初，平帝時，河、汴決壞，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儀令樂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興役。」乃止。其後汴渠東侵，日月彌廣，兖、豫百姓怨歎，以󿀁縣官恒興佗役，不先民急。會有薦樂浪王景能治水者，夏四月，詔發卒數十萬，遣景與將作謁者王吳修汴渠隄，自滎陽東至千乘海口千餘里，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復潰漏之患。景雖簡省役費，然猶以百億計焉。

十󿀍年夏四月，汴渠成，河、汴分流，復其舊迹。

通鑑紀󿀏本末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