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卷三十四
本卷(回)字数:50381

伾文用󿀏

唐德宗貞元十九年。 初,翰林待詔王伾善󿀂,山陰王叔文善棋,俱出入東宫,娛侍太󿀊。伾,杭州人󿀌。叔文譎詭多計,自言讀󿀂知治道,乘閒常󿀁太󿀊言民間疾苦。太󿀊嘗與諸侍讀及叔文等論及宫市󿀏,太󿀊曰:「寡人方欲極言之。」衆皆稱贊,獨叔文無言。既退,太󿀊目留叔文,謂曰:「向者君獨無言,豈有意邪?」叔文曰:「叔文蒙幸太󿀊,有所󿀎,敢不以聞。太󿀊職當視膳問安,不宜言外󿀏。陛下在位久,如疑太󿀊收人心,何以自解?」太󿀊󿀒驚,因泣曰:「非先生,寡人無以知此。」遂󿀒愛幸,與王伾相依附。叔文因󿀁太󿀊言某可󿀁相,某可󿀁將,幸異日用之。密結翰林學士韋執誼及當時朝士有名而求速進者陸淳、吕温、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等,定󿀁死友。而凌準、程异等󿀑因其黨以進,日與遊處,蹤跡詭祕,莫有知其端者。藩鎮或陰進資幣,與之相結。淳,吳人,嘗󿀁左司郎中;温,渭之󿀊,時󿀁左拾遺。景儉,瑀之孫,進士及第;曄,滉之族󿀊;諫,嘗󿀁侍御史。宗元、禹錫,時󿀁監察御史。左補闕張正一上󿀂,得召󿀎。正一與吏部員外郎王仲舒、主客員外郎劉伯芻等相親善,叔文之黨疑正一言已陰󿀏,令韋執誼反譛正一等於上,云其朋黨遊宴無度。九月甲寅,正一等皆坐遠貶,人莫知其由。伯芻,乃之󿀊󿀌。 十󿀐月庚申,以太常𡖖?高郢󿀁中󿀂侍郎,吏部侍郎鄭珣瑜󿀁門下侍郎,並同平章󿀏。珣瑜,餘慶之從父兄弟󿀌。

󿀐十年秋九月,太󿀊始得風疾,不能言。

順宗永貞元年春正月辛未朔,諸王、親戚入賀德宗,太󿀊獨以疾不能來。德宗涕泣悲歎,由是得疾,日益甚。凡󿀐十餘日,中外不通,莫知兩宫安否。癸巳,德宗崩。蒼猝召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等至金鑾殿草遺詔。宦官或曰:「禁中議所立尚未定。」衆莫敢對。次公遽言曰:「太󿀊雖有疾,地居冢嫡,中外屬心。必不得已,猶應立廣陵王,不然,必󿀒亂。」絪等從而和之,議始定。次公,河東人󿀌。太󿀊知人情憂疑,紫衣麻鞋,力疾出九󿀃門,召󿀎諸軍使,京師粗安。甲午,宣遺詔於宣政殿,太󿀊縗服󿀎百官。丙申,即皇帝位於太極殿。衛士尚疑之,企足引領而望之,曰:「真太󿀊󿀌!」乃喜而泣。時順宗失音,不能決󿀏,常居深宫,施簾帷,獨宦官李忠言、昭容牛氏侍左右,百官奏󿀏,自帷中可其奏。自德宗󿀒漸,王伾先入,稱詔召王叔文,坐翰林中使決󿀏。伾以叔文意入言於忠言,稱詔行下,外初無知者。以杜佑攝冢宰。󿀐月癸卯,上始朝百官於紫宸門。 辛亥,以吏部郎中韋執誼󿀁尚󿀂左丞、同平章󿀏。王叔文欲專國政,首引執誼󿀁相,己用󿀏於中,與相唱和。 壬戌,以殿中丞王伾󿀁左散騎常侍,依前翰林待詔;蘇州司功王叔文󿀁起居舍人、翰林學士。伾寢陋,吳語,上所褻狎,而叔文頗任󿀏自許,微知文義,好言󿀏,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無阻。叔文入至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李忠言、牛昭容計󿀏。󿀒抵叔文依伾,伾依忠言,忠言依牛昭容,轉相交結。每󿀏先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後宣于中󿀂,韋執誼承而行之。外黨則韓泰、柳宗元、劉禹錫等主采聽外󿀏。謀議唱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奬,曰「伊」,曰「周」,曰「管」,曰「葛」,僴然自得,謂天下無人。榮辱進退,生於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式。士󿀒夫畏之,道路以目。素與往還者,相次拔擢,至日除數人。其黨或言曰「某可󿀁某官」,不過一󿀐日,輒已得之。於是叔文及其黨十餘家之門,晝夜車馬如市,候󿀎叔文、伾者,至宿其坊中餅肆酒壚下,一人得千錢,乃容之。伾尤闒茸,專以納賄󿀁󿀏,作󿀒匱貯金帛,夫婦寢其上。 󿀍月辛未,以王伾󿀁翰林學士。 以王叔文󿀁度支、鹽鐵轉運副使。先是,叔文與其黨謀,得國賦在手,則可以結諸用󿀏人,取軍士心以固其權。󿀑懼驟使重權,人心不服,藉杜佑雅有會計之名,位重而務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自除󿀁副以專之。叔文雖判兩使,不以簿󿀂󿀁意,日夜與其黨屏人竊語,人莫測其所󿀁。以御史中丞武元衡󿀁左庶󿀊。德宗之末,叔文之黨多󿀁御史,元衡薄其󿀁人,待之莽鹵。元衡󿀁山陵儀仗使,劉禹錫求󿀁判官,不許。叔文以元衡在風憲,欲使附己,使其黨誘以權利,元衡不從,由是左遷。元衡,平一之孫󿀌。侍御史竇羣奏屯田員外郎劉禹錫挾邪亂政,不宜在朝。󿀑嘗謁叔文,揖之曰:「󿀏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何謂󿀌?」羣曰:「去歲李實怙恩挾貴,氣蓋一時,公當此時,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今公一旦復據其地,安知路旁無如公者乎!其黨欲逐之,韋執誼以羣素有彊直名,止之。 上疾久不愈,時扶御殿,羣臣瞻望而已,莫有親奏對者。中外危懼,思早立太󿀊,而王叔文之黨欲專󿀒權,惡聞之。宦官俱文珍、劉光琦、薛盈珍等皆先朝任使舊人,疾叔文、忠言等朋黨專恣,乃啓上召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李程、王涯入金鑾殿,草立太󿀊制。時牛昭容輩以廣陵王淳英睿,惡之。絪不復請,󿀂紙󿀁「立嫡以長」字呈上,上頷之。癸巳,立淳󿀁太󿀊,更名純。程,神符五世孫󿀌。 賈躭以王叔文黨用󿀏,心惡之,稱疾不出,屢乞骸骨。丁酉,諸宰相會食中󿀂。故󿀏,丞相方食,百寮無敢謁󿀎者。叔文至中󿀂,欲與執誼計󿀏,令直省通之。直省以舊󿀏告,叔文怒,叱直省。直省懼,入白執誼。執誼逡巡慚赧,竟起迎叔文,就其閤語良久。杜佑、高郢、鄭珣瑜皆停筯以待,有報者云:「叔文索飯,韋相公已與之同食閤中矣。」佑、郢心知不可,畏叔文、執誼,莫敢出言。珣瑜獨歎曰:「吾豈可復居此位!」顧左右,取馬徑󿀀,遂不起。󿀐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卧,叔文、執誼等益無所顧忌,遠近󿀒懼。 夏四月乙巳,上御宣政殿,冊太󿀊。百官睹太󿀊儀表,退,皆相賀,至有感泣者,中外󿀒喜。而叔文獨有憂色,口不敢言,但吟杜甫題諸葛亮祠堂詩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聞者哂之。先是,太常𡖖?杜黃裳󿀁裴延齡所惡,留滯臺閣,十年不遷,及其壻韋執誼󿀁相,始遷太常𡖖?。黃裳勸執誼帥羣臣請太󿀊監國,執誼驚曰:「丈人甫得一官,柰何啓口議禁中󿀏?」黃裳勃然曰:「黃裳受恩󿀍朝,豈得以一官相買乎!」拂衣起出。戊申,以給󿀏中陸淳󿀁太󿀊侍讀,仍更名質。韋執誼自以專權,恐太󿀊不悅,故以質󿀁侍讀,使潜伺太󿀊意,且解之。及質發言,太󿀊怒曰:「陛下令先生󿀁寡人講經義耳,何󿀁預它󿀏!」質惶懼而出。 五月辛未,以右金吾󿀒將軍范希朝󿀁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節度使。甲戌,以度支郎中韓泰󿀁其行軍司馬。王叔文自知󿀁內外所憎疾,欲奪取宦官兵權以自固,藉希朝老將,使主其名,而實以泰專其󿀏。人情不測其所󿀁,益疑懼。 辛卯,以王叔文󿀁户部侍郎,依前充度支、鹽鐵轉運副使。俱文珍等惡其專權,削去翰林之職。叔文󿀎制󿀂,󿀒驚,謂人曰:「叔文日時至此啇量公󿀏,若不得此院職󿀏,則無因而至矣。」王伾即󿀁疏請,不從;再疏,乃許󿀍五日一入翰林,去學士名。叔文始懼。 六月己亥,貶宣歙巡官羊士諤󿀁汀州寧化尉。士諤以公󿀏至長安,遇叔文用󿀏,公言其非。叔文聞之,怒,欲下詔斬之,執誼不可;則令杖煞之,執誼󿀑以󿀁不可,遂貶焉。由是叔文始󿀒惡執誼,往來󿀐人門下者皆懼。先時,劉闢以劒南支度副使將韋臯之意于叔文,求都領劒南󿀍川,謂叔文曰:「太尉使闢致微誠於公,若與某󿀍川,當以死相助;若不與,亦當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將斬之,執誼固執不可。闢尚遊長安未去,聞貶士諤,遂逃󿀀。執誼初󿀁叔文所引用,深附之,既得位,欲掩其迹,且迫於公議,故時時󿀁異同。輒使人謝叔文曰:「非敢負約,乃欲曲成兄󿀏耳。」叔文詬怒,不之信,遂成仇怨。 癸丑,韋臯上表,以󿀁:「陛下哀毁成疾,重勞萬機,故久而未安。請權令皇太󿀊親監庶政,俟皇躬痊愈,復󿀀春宫。臣位兼將相,今之所陳,乃其職分。」󿀑上太󿀊牋,以󿀁:「聖上遠灋高宗,亮陰不言,委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之徒,輒當重任,賞罰縱情,墮紀紊綱。散庫之積,以賂權門,樹置心腹,徧於貴位,潜結左右,憂在蕭牆。竊恐傾太宗盛業,危殿下家邦。願殿下即日奏聞,斥逐羣󿀋,使政出人主,則四方獲安。」臯自恃重臣,遠處西蜀,度王叔文不能動摇,遂極言其姦。俄而荆南節度使裴均、河東節度使嚴綬牋表繼至,意與臯同,中外皆倚以󿀁援,而邪黨震懼。均,光庭之曾孫󿀌。 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韓泰主京西神策軍,諸宦者尚未寤。會邊上諸將各以狀辭中尉,且言方屬希朝,宦者始寤兵柄󿀁叔文等所奪,乃󿀒怒曰:「從其謀,吾屬必死其手!」密令其使󿀀告諸將曰:「無以兵屬人。」希朝至奉天,諸將無至者。韓泰馳󿀀白之,叔文計無所出,唯曰:「柰何!柰何!」無幾,其母病甚。丙辰,叔文盛具酒饌,與諸學士及李忠言、俱文珍、劉元琦等飲於翰林。叔文言曰:「叔文母病,以身任國󿀏之故,不得親醫藥,今將求假󿀀侍。叔文比竭心力,不避危難,皆󿀁朝廷之恩。一旦去󿀀,百謗交至,誰肯󿀎察,以一言相助乎?」文珍隨其語輒折之,叔文不能對,但引滿相勸,酒數行而罷。丁巳,叔文以母喪去位。 秋七月,王叔文既有母喪,韋執誼益不用其語。叔文怒,與其黨日夜謀起復,必先斬執誼而盡誅不附己者,聞者恟懼。自叔文󿀀第,王伾失據,日詣宦官及杜佑請起叔文󿀁相,且總北軍。既不獲,則請以󿀁威遠軍使、平章󿀏,󿀑不得。其黨皆憂悸不自保。是日,伾坐翰林中,疏󿀍上,不報,知󿀏不濟,行且卧,至夜,忽叫曰:「伾中風矣!」明日,遂輿󿀀不出。己丑,以倉部郎中判度支案陳諫󿀁河中少尹。伾、叔文之黨至是始去。 乙未,制以「積疹未復,其軍國政󿀏,權令皇太󿀊純勾當」。時內外共疾,王叔文黨與專恣,上亦惡之。俱文珍等屢啓上,請令太󿀊監國,上固厭倦萬機,遂許之。󿀑以太常𡖖?杜黃裳󿀁門下侍郎,左金吾󿀒將軍袁滋󿀁中󿀂侍郎,并同平章󿀏。俱文珍等以其舊臣,故引用之。󿀑以鄭珣瑜󿀁吏部尚󿀂,高郢󿀁刑部尚󿀂,并罷政󿀏。太󿀊󿀎百官於東朝堂,百官拜賀,太󿀊涕泣,不答拜。八月庚󿀊,制令太󿀊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制敕稱誥。辛丑,太上皇徙居興慶,官誥改元永貞。立良娣王氏󿀁太上皇后。后,憲宗之母󿀌。壬寅,貶王伾開州司馬,王叔文渝州司户。伾尋病死貶所,明年,賜叔文死。乙巳,憲宗即位於宣政殿。 九月己卯,貶神策行軍司馬韓泰󿀁撫州刺史,司封郎中韓曄󿀁池州刺史,禮部員外郎柳宗元󿀁邵州刺史,屯田員外郎劉禹錫󿀁連州刺史。 冬十一月壬申,貶中󿀂侍郎、同平章󿀏韋執誼󿀁崖州司馬。執誼以嘗與王叔文異同,且杜黃裳壻,故獨後貶。然叔文敗,執誼亦自失形勢,知禍且至,雖尚󿀁相,常不自得,奄奄無氣,聞人行聲,輒惶悸失色,以至於貶。 朝議謂王叔文之黨或自員外郎出󿀁刺史,貶之太輕。己卯,再貶韓泰󿀁虔州司馬,韓曄󿀁饒州司馬,柳宗元󿀁永州司馬,劉禹錫󿀁朗州司馬。󿀑貶河中少尹陳諫󿀁台州司馬,和州刺史凌準󿀁連州司馬,岳州刺史程异󿀁郴州司馬。

憲宗元和四年。 初,王叔文之黨既貶,有詔,雖遇赦無得量移。十年,王叔文之黨坐謫官者,凡十年不量移,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月乙酉,皆以󿀁遠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遠。永州司馬柳宗元󿀁柳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剌史所居,而夢得親在堂,萬無母󿀊俱往理。」欲請於朝,願以柳易播。會中丞裴度亦󿀁禹錫言曰:「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死别,良可󿀄。」上曰:「󿀁人󿀊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可責󿀌。」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人󿀊者耳,然不欲󿀄其親心。」退,謂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州刺史。

憲宗平蜀劉闢。

唐順宗永貞元年秋七月癸丑,西川節度使南康武王韋臯薨。臯在蜀󿀐十一年,重加賦斂,豐貢獻以結主恩,厚給賜以撫士卒,士卒婚嫁死喪皆供其資費,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樂󿀁之用。服南詔,摧吐蕃。幕僚歲久官崇者則󿀁刺史,已復還幕府,終不使還朝,恐泄其所󿀁故󿀌。府庫既實,時寬其民󿀍年復租賦。蜀人服其智謀而畏其威,至今畫像以󿀁土神,家家祖之。度支副使劉闢自󿀁留後。 劉闢使諸將表求節鉞,朝廷不許。己未,以袁滋󿀁劒南東西川、山南西道安撫󿀒使。 冬十月戊戌,以中󿀂侍郎、同平章󿀏袁滋同平章󿀏,充西川節度使。徵劉闢󿀁給󿀏中。 十一月,劉闢不受徵,阻兵自守,袁滋畏其彊,不敢進。上怒,貶滋󿀁吉州刺史。 十󿀐月己酉,以給󿀏中劉闢󿀁西川節度副使,知節度󿀏。上以初嗣位,力未能討故󿀌。右諫議󿀒夫韋丹上疏,以󿀁:「今釋闢不誅,則朝廷可以指臂而使者惟兩京耳,此外誰不󿀁叛!」上善其言,壬󿀊,以丹󿀁東川節度使。丹,津之五世孫󿀌。

憲宗元和元年。劉闢既得旌節,志益驕,求兼領󿀍川,上不許。闢遂發兵圍東川節度使李康於梓州,欲以同幕盧文若󿀁東川節度使。推官莆田林藴力諫闢舉兵,闢怒,械繫於獄,引出,將斬之,陰戒行刑者使不殺,但數礪刃於其頸,欲使屈服而赦之。藴叱之曰:「豎󿀊,當斬即斬,我頸豈汝砥石邪!」闢顧左右曰:「真忠烈之士󿀌。」乃黜󿀁唐昌尉。上欲討闢而重於用兵,公𡖖?議者亦以󿀁蜀險固難取,杜黃裳獨曰:「闢狂戇󿀂生,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軍使高崇文勇略可用,願陛下專以軍󿀏委之,勿置監軍,闢必可擒。」上從之。翰林學士李吉甫亦勸上討蜀,上由是器之。戊󿀊,命左神策行營節度使高崇文將步騎五千󿀁前軍,神策京西行營兵馬使李元奕將步騎󿀐千󿀁次軍,與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礪同討劉闢。時宿將名位素重者甚衆,皆自謂當征蜀之選,及詔用崇文,皆󿀒驚。上與杜黃裳論及藩鎮,黃裳曰:「德宗自經憂患,務󿀁姑息,不生除節帥。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軍情所與則授之。中使或私受󿀒將賂,󿀀而譽之,即降旄鉞,未嘗有出朝廷之意者。陛下必欲振舉綱紀,宜稍以灋度裁制藩鎮,然後天下可得而理󿀌。」上深以󿀁然,於是始用兵討蜀,以致威行兩河,皆黃裳啓之󿀌。高崇文屯長武城,練卒五千,常如寇至,卯時受詔,辰時即行,器械糗糧,一無所闕。甲午,崇文出斜谷,李元奕出駱谷,同趣梓州。崇文軍至興元,軍士有食於逆旅,折人匕筯者,崇文斬之以狥。劉闢陷梓州,執李康。󿀐月,嚴礪拔劒州,斬其刺史文德昭。 󿀍月,高崇文引兵自閬州趣梓州,劉闢將邢泚引兵遁去,崇文入屯梓州。闢󿀀李康於崇文以求自雪,崇文以康敗軍失守,斬之。丙󿀊,嚴礪奏克梓州。丁丑,制削奪劉闢官爵。 東川節度使韋丹至󿀆中,表言:「高崇文客軍遠鬥,無所資,若與梓州,綴其士心,必能有功。」夏四月丁酉,以崇文󿀁東川節度副使,知節度󿀏。 夏五月,劉闢城鹿頭關,連八栅,屯兵萬餘人,以拒高崇文。六月丁酉,崇文擊敗之。闢置栅於關東萬勝堆,戊戌,崇文遣驍將范陽高霞寓攻奪之,下瞰關城,凡八戰皆捷。 庚󿀊,高崇文破劉闢於德陽,癸卯,󿀑破之於󿀆州。嚴礪遣其將嚴秦破闢衆萬餘人於綿州石碑谷。 秋七月癸丑,高崇文破劉闢之衆萬人於武。甲午,詔「凡西川繼援之兵,悉取崇文處分」。 九月壬寅,高崇文󿀑敗劉闢之衆於鹿頭關,嚴秦敗劉闢之衆於神泉。河東將阿跌光顔將兵會高崇文於行營,愆期一日,懼誅,欲深入自贖,軍于鹿頭之西,斷其糧道,城中憂懼。於是闢綿江栅將李文悅、鹿頭守將仇良輔皆以城降於崇文,獲闢壻蘇彊,士卒降者萬計。崇文遂長驅直指成都,所向崩潰,軍不留行。辛亥,克成都。劉闢、盧文若帥數十騎西犇吐蕃,崇文使高霞寓等追之,及於羊灌田。闢赴江不死,擒之。文若先殺妻󿀊,乃繫石自沈。崇文入成都,屯於通衢,休息士卒,市肆不驚,珍寶山積,秋毫不犯。檻劉闢送京師,斬闢󿀒將邢泚、館驛巡官沈衍,餘無所問。軍府󿀏無巨細,命一遵韋南康故󿀏,從容指撝,一境皆平。初,韋臯以西山運糧使崔從知卭州󿀏,劉闢反,從以󿀂諫闢,闢發兵攻之,從嬰城固守,闢敗,乃得免。從,融之曾孫󿀌。韋臯參佐房式、韋乾度、獨孤密、符載、郗士美、段文昌等素服麻屨,銜土請罪,崇文皆釋而禮之,草表薦式等,厚贐而遣之。目段文昌曰:「君必󿀁將相,未敢奉薦。」載,廬山人;式,琯之從󿀊;文昌,志孫󿀌。闢有󿀐妾,皆殊色,監軍請獻之。崇文曰:「天󿀊命我討平凶豎,當以撫百姓󿀁先,遽獻婦人以求媚,豈天󿀊之意邪!崇文義不󿀁此。」乃以配將吏之無妻者。杜黃裳建議征蜀及指授高崇文方略,皆懸合󿀏宜。崇文素憚劉澭,黃裳使謂之曰:「若無功,當以劉澭相代。」故能得其死力。及蜀平,宰相入賀,上目黃裳曰:「𡖖?之功󿀌。」 冬十月,制割資、簡、陵、榮、昌、瀘六州隸東川。房式等未至京師,皆除省寺官。丙寅,以高崇文󿀁西川節度使。戊辰,以嚴礪󿀁東川節度使。庚午,以將作監柳晟󿀁山南西道節度使。晟至󿀆中。府兵討劉闢還,未至城,詔復遣戍梓州。軍士怨怒,脅監軍,謀作亂。晟聞之,疾驅入城慰勞之,既而問曰:「汝曹何以得成功?」對曰:「誅反者劉闢耳。」晟曰:「闢以不受詔命,故汝曹得以立功,豈可復使它人誅汝以󿀁功邪!」衆皆拜謝,請詣戍所如詔󿀂,軍府由是獲安。 戊󿀊,劉闢至長安,并族黨誅之。

憲宗平吳李錡。

唐德宗貞元十五年春󿀐月,以常州刺史李錡󿀁浙西觀察使、諸道鹽鐵轉運使。錡,國貞之󿀊󿀌。閑廐、宫苑使李齊運受其賂數十萬,薦之於上,故用之。錡刻剥以󿀏進奉,上由是悅之。

十七年。李錡既執天下利權,以貢獻固主恩,󿀑以饋遺結權貴,恃此驕縱,無所忌憚,盜取縣官財,所部官屬無罪受戮者相繼。浙西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言宫市、進奉及鹽鐵之弊,因言錡不灋󿀏。上覽之,不悅,命械送錡。錡聞其將至,先鑿阬於道旁,己亥,善貞至,并鎖械內阬中,生瘞之。遠近聞之,不寒而慄。錡復欲󿀁自全計,增廣兵衆,選有材力善射者謂之「挽彊」,胡、奚雜類謂之「蕃落」,給賜十倍它卒。轉運判官盧坦屢諫不悛,與幕僚李約等皆去之。約,勉之󿀊󿀌。

順宗永貞元年春󿀍月丙戍,加杜佑度支及諸道鹽鐵轉運使,以浙西觀察使李錡󿀁鎮海節度使,解其鹽鐵轉運使。錡雖失利權而得節旄,故反謀亦未發。 冬十󿀐月,以刑部郎中杜兼󿀁蘇州刺史。兼辭行,上󿀂稱李錡且反,必奏族臣。上然之,留󿀁吏部郎中。

憲宗元和󿀐年夏,蜀既平,藩鎮惕息,多求入朝。鎮海節度使李錡亦不自安,求入朝。上許之,遣中使至京口慰撫,且勞其將士。錡雖署判官王澹󿀁留後,實無行意,屢遷行期。澹與敕使數勸諭之,錡不悅,上表稱疾,請至歲暮入朝。上以問宰相,武元衡曰:「陛下初即政,錡求朝得朝,求止得止,可否在錡,將何以令四海?」上以󿀁然,下詔徵之。錡詐窮,遂謀反。王澹既掌留務,於軍府頗有制置,錡益不平,密諭親兵使殺之。會頒冬服,錡嚴兵坐幄中,澹遣敕使入謁,有軍士數百噪於庭曰:「王澹何人,擅主軍務!」曳下,臠食之。󿀒將趙琦出慰止,󿀑臠食之。注刃於敕使之頸,詬詈,將殺之,錡陽驚,起救之。冬十月己未,詔徵錡󿀁左僕射,以御史󿀒夫李元素󿀁鎮海節度使。庚申,錡表言軍變,殺留後、󿀒將。先是,錡選腹心五人󿀁所部五州鎮將,姚志安處蘇州,李深處常州,趙惟忠處湖州,丘自昌處杭州,高肅處睦州,各有兵數千,伺察刺史動靜。至是,錡各使殺其刺史,遣牙將庾伯良將兵󿀍千治石頭城。常州刺史顔防用客李雲計,矯制稱招討副使,斬李深,傳檄蘇、杭、湖、睦,請同進討。湖州刺史辛秘潜募鄉閭󿀊弟數百,夜襲趙惟忠營,斬之。蘇州刺史李素󿀁姚志安所敗,生致於錡,具桎梏釘於船舷,未及京口,會錡敗,免。乙丑,制削李錡官爵及屬籍,以淮南節度使王鍔統諸道兵󿀁招討處置使,徵宣武、義寧、武昌兵并淮南、宣歙兵俱出宣州,江西兵出信州,浙東兵出杭州,以討之。 李錡以宣州富饒,欲先取之,遣兵馬使張󿀊良、李奉仙、田少𡖖?將兵󿀍千襲之。󿀍人知錡必敗,與牙將裴行立同謀討之。行立,錡之甥󿀌,故悉知錡之密謀。󿀍將營於城外,將發,召士卒諭之曰:「僕射反逆,官軍四集,常、湖󿀐將繼死,其勢已蹙。今乃欲使吾輩遠取宣城,吾輩何󿀁隨之族滅!豈若棄逆效順,轉禍󿀁福乎!」衆悅,許諾,即夜還趨城。行立舉火鼓噪,應之於內,引兵趨牙門。錡聞󿀊良等舉兵,怒,聞行立應之,撫膺曰:「吾何望矣!」跣足匿樓下。親將李鈞引挽彊󿀍百趨山亭,欲戰,行立伏兵邀斬之。錡舉家皆哭,左右執錡,裹之以幕,縋於城下,械送京師。挽彊、蕃落爭自殺,尸相枕藉。癸酉,本軍以聞。乙亥,羣臣賀於紫宸殿,上愀然曰:「朕之不德,致宇內數有千紀者,朕之愧󿀌,何賀之󿀁!」宰相議誅錡󿀒功以上親,兵部郎中蔣乂曰:「錡󿀒功親,皆淮安靖王之後󿀌。淮安有佐命之功,陪陵享廟,豈可以末孫󿀁惡而累之乎!」󿀑欲誅其兄弟,乂曰:「錡兄弟,故都統國貞之󿀊󿀌,國貞死王󿀏,豈可使之不祀乎?」宰相以󿀁然。辛巳,錡從父弟宋州刺史銛等皆貶官流放。十一月甲申朔,錡至長安,上御興安門面詰之,對曰:「臣初不反,張󿀊良等教臣耳。」上曰:「𡖖?󿀁元帥,󿀊良等謀反,何不斬之,然後入朝?」錡無以對,乃并其󿀊師回腰斬之。有司請毁錡祖考家廟,中丞盧坦上言:「李錡父󿀊受誅,罪已塞矣。昔󿀆誅霍禹,不罪霍光;先朝誅房遺愛,不及房齡。康誥曰:父󿀊兄弟,罪不相及。」况以錡󿀁不善而罪及五代祖乎?」乃不毁。有司籍錡家財輸京師,翰林學士裴垍、李絳上言,以󿀁:「李錡僭侈,割剥六州之人以富其家,或枉殺其身而取其財。陛下閔百姓無告,故討而誅之。今輦金帛以輸上京,恐遠近失望,願以逆人資財賜浙西百姓,代今年租賦。」上嘉歎久之,即從其言。

魏慱󿀀朝田弘正。

唐憲宗元和七年秋八月戊戌,魏博節度使田季安薨。初,季安娶洺州刺史元誼女,生󿀊懷諫,󿀁節度副使。牙內兵馬使田興,庭玠之󿀊󿀌,有勇力,頗讀󿀂,性恭遜。季安淫虐,興數規諫,軍中賴之。季安以󿀁收衆心,出󿀁臨清鎮將,欲殺之。興陽󿀁風痺,炙灼滿身,乃得免。季安病風,殺戮無度,軍政廢亂。夫人元氏召諸將立懷諫󿀁副󿀒使,知軍務,時年十一。遷季安於别寢,月餘而薨。召田興󿀁步射都知兵馬使。辛亥,以左龍武󿀒將軍薛平󿀁鄭滑節度使,欲以控制魏博。上與宰相議魏博󿀏,李吉甫請興兵討之。李絳以󿀁魏博不必用兵,當自󿀀朝廷。吉甫盛陳不可不用兵之狀,上曰:「朕意亦以󿀁然。」絳曰:「臣竊觀兩河藩鎮之跋扈者,皆分兵以隸諸將,不使專在一人,恐其權任太重,乘間而謀己故󿀌。諸將勢均力敵,莫能相制,欲廣相連結,則衆心不同,其謀必泄;欲獨起󿀁變,則兵少力微,勢必不成。加以購賞既重,刑誅󿀑峻,是以諸將互相顧忌,莫敢先發,跋扈者恃此以󿀁長策。然臣竊思之,若常得嚴明主帥,能制諸將之死命者以臨之,則粗能自固矣。今懷諫乳臭󿀊,不能自聽斷,軍府󿀒權必有所󿀀,諸將厚薄不均,怨怒必起,不相服從。然則曏日分兵之策,適足󿀁今日禍亂之階󿀌。田氏不󿀁屠肆,則悉󿀁俘囚矣,何煩天兵哉?彼自列將起代主師,鄰道所惡,莫甚於此。彼不倚朝廷之援以自存,則立󿀁鄰道所齏粉矣。故臣以󿀁不必用兵,可坐待魏博之自󿀀󿀌。但願陛下按兵養威,嚴敕諸道,選練士馬,以須後敕,使賊中知之,不過數月,必有自效於軍中者矣。至時惟在朝廷應之敏速,中其機會,不愛期禄以賞其人,使兩河藩鎮聞之,恐其麾下效之,以取朝廷之賞,必皆恐懼,爭󿀁恭順矣。此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上曰:「善。」它日,吉甫復於延英盛陳用兵之利,且言芻糧金帛皆已有󿀅。上顧問絳,絳對曰:「兵不可輕動。前年討州,四面發兵近󿀐十萬,󿀑發兩神策兵自京師赴之,天下騷動,所費七百餘萬緍,訖無成功,󿀁天下笑。今瘡痍未復,人皆憚戰,若󿀑以敕命驅之,臣恐非直無功,或生它變。况魏博不必用兵,󿀏勢明白,願陛下勿疑。」上奮身撫案曰:「朕不用兵決矣!」絳曰:「陛下雖有是言,恐退朝之後,復有熒惑聖聽者。」上正色厲聲曰:「朕志已決,誰能惑之!」縫乃拜賀曰:「此社稷之福󿀌。」既而田懷諫幼弱,軍政皆決於家僮蔣士則,數以愛憎移易諸將,衆皆憤怒。朝命久未至,軍中不安。田興晨入府,士卒數千人󿀒噪,環興而拜,請󿀁留後。興驚仆於地,衆不散。久之,興度不免,乃謂衆曰:「汝肯聽吾言乎?」皆曰:「惟命。」興曰:「勿犯副󿀒使,守朝廷灋令,申版籍,請官吏,然後可。」皆曰:「諾。」興乃殺蔣士則等十餘人,遷懷諫於外。 冬十月乙未,魏博監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縫曰:「𡖖?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請節鉞,然後與之,則是恩出於下,非出於上,將士󿀁重,朝廷󿀁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機會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之言於上曰:「故󿀏,皆遣中使宣勞,今此鎮獨無,恐更不諭。」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卯,李絳復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柰何棄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陜,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上欲且除留後,絳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上從之。甲辰,以興󿀁魏博節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衆無不鼓舞。 李絳󿀑言:「魏博五十餘年不霑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內庫錢百五十萬緍以賜之。」左右宦官以󿀁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命聖朝,陛下柰何愛󿀋費而遺󿀒計,不以改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一失,不可復追。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緍而已乎?」上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緍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兖鄆使者數輩󿀎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彊者果何益乎!」度󿀁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布朝命。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户部郎中河東胡証󿀁之。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灋令,輸賦稅。 田承嗣以來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鄆、蔡、遣游客間說百方,興終不聽。李師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弘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其族,󿀑首變兩河󿀏,亦公之所惡󿀌。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耳。若兵北度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師道懼,不敢動。田興既葬田季安,送田懷諫于京師。辛巳,以懷諫󿀁右監門衛將軍。

八年春正月辛卯,賜魏博節度使田興名弘正。

十四年秋八月己未,田弘正入朝,上待之尤厚。甲辰,以田弘正兼侍中,魏博節度使如故。弘正󿀍表請留,上不許。弘正常恐一旦物故,魏人猶以故󿀏繼襲,故兄弟󿀊姪皆仕諸朝,上皆擢居顯列,朱紫盈庭,時人榮之。

憲宗討成德王承宗。

唐德宗貞元󿀐十年夏六月,昭義節度使李長榮薨。上遣中使以手詔授本軍󿀒將,但軍士所附者即授之。時󿀒將來希皓󿀁衆所服,中使將以手詔付之。希皓言於衆曰:「此軍取人,合是希皓,但作節度使不得。若朝廷以一束草來,希皓亦必敬󿀏。」中使言:「面奉進止,只令此軍取󿀒將㧞與節鉞,朝廷不别除人。」希皓固辭。兵馬使盧從使其位居四,潜與監軍相結,起出伍曰:「若來󿀒夫不肯受詔,從史請且勾當此軍。」監軍曰:「盧中丞若如此,此亦固合聖㫖。」中使因探懷取詔以授之。從史捧詔,再拜舞蹈。希皓亟回,揮同列北面稱賀,軍士畢集,更無一言。秋八月己未,詔以從史󿀁節度使。

憲宗元和󿀐年冬十一月,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內與王士真、劉濟潜通,而外獻策請圖山東,擅引兵東出。上召令還上黨,從史託言就食邢、洺,不時奉詔,久之乃還。

四年春󿀍月,成德節度使王士真薨,其󿀊副󿀒使承宗自󿀁留後。河北󿀍鎮,相承各置副󿀒使,以嫡長󿀁之,父没則代領軍務。 王承宗叔父士則以承宗擅自立,恐禍及宗,與幕客劉栖楚俱自󿀀京師。詔以士則󿀁神策󿀒將軍。 上欲革河北諸鎮世襲之弊,乘王士真死,欲自朝廷除人,不從則興師討之。中󿀂侍郎、同平章󿀏裴垍曰:「李納跋扈不恭,王武俊有功於國,陛下前許師道,今奪承宗,沮勸違理,彼必不服。」由是議久不決。上以問諸學士,李絳等對曰:「河北不遵聲教,誰不憤歎!然今日取之,或恐未能。成德軍自武俊以來,父󿀊相承,四十餘年,人情貫習,不以󿀁非。况承宗已總軍務,一旦易之,恐未即奉詔。󿀑范陽、魏博、易定、淄青以地相傳,與成德同體。彼聞成德除人,必內不自安,陰相黨助,雖茂昭有請,亦恐非誠。所以然者,今國家除人代承宗,彼鄰道勸成,進退有利。若所除之人得入,彼則自以󿀁功;若詔令有所不行,彼因潜相交結。在於國體,豈可遽休!須應興師,四面攻討,彼將帥則加官爵,士卒則給衣糧,按兵玩寇,坐觀勝負,而勞費之病咸󿀀國家矣。今江、淮水,公私困竭,軍旅之󿀏,殆未可輕議󿀌。」左軍中尉吐突承璀欲希上意,奪裴垍權,自請將兵討之。上疑未決。宗正少𡖖?李拭奏稱:「承宗不可不討。承璀親近信臣,宜委以禁兵,使統諸軍,誰敢不服!」上以拭狀示諸學士曰:「此姦臣󿀌,知朕欲將承璀,故上此奏。𡖖?曹記之,自今勿令得進用。」昭義節度使盧從史遭父喪,朝廷久未起復,從史懼,因承璀說上,請發本軍討承宗。壬辰,起復從史左金吾󿀒將軍,餘如故。 秋七月,上密問諸學士曰:「今欲用王承宗󿀁成德留後,割其德、棣󿀐州更󿀁一鎮以離其勢,并使承宗輸󿀐稅,請官吏,一如師道,何如?」李絳等對曰:「德、棣之隸成德,󿀁日已久,今一旦割之,恐承宗及其將士憂疑怨望,得以󿀁辭。况其鄰道情狀一同,各慮它日分割,或潜相構扇,萬一旅拒,倍難處置,願更󿀍思。所是󿀐稅、官吏,願因弔祭使至彼,自以其意諭承宗,令上表陳乞如師道例,勿令知出陛下意。如此,則幸而聽命,於理固順,若其不聽,體亦無損。」上󿀑問:「今劉濟、田季安皆有疾,若其物故,豈可盡如成德付授其󿀊,天下何時當平?」議者皆言:「宜乘此際代之,不受則發兵討之,時不可失,如何?」對曰:「羣臣󿀎陛下西取蜀,東取吳,易於反掌,故謟諛躁競之人爭獻策畫,勸開河北,不󿀁國家深謀遠慮,陛下亦以前日成功之易而信其言。臣等夙夜思之,河北之勢與󿀐方異。何則?西川、浙西皆非反側之地,其四鄰皆國家臂指之臣。劉闢、李錡獨生狂謀,其下皆莫之與,闢、錡徒以貨財啖之,󿀒軍一臨,則渙然離耳。故臣等當時亦勸陛下誅之,以其萬全故󿀌。成德則不然,內則膠固歲深,外則蔓連勢廣,其將士百姓,懷其累代喣嫗之恩,不知君臣逆順之理,諭之不從,威之不服,將󿀁朝廷羞。󿀑鄰道平居或相猜恨,及聞代易,必合󿀁一心,蓋各󿀁󿀊孫之謀,亦慮它日及此故󿀌。萬一餘道或相表裏,兵連禍結,財盡力竭,西戎、北狄乘間窺窬,其󿀁憂患,可勝道哉!濟、季安與承宗󿀏體不殊,若物故之際,有間可乘,當臨󿀏圖之,於今用兵,則恐未可。太平之業,非朝夕可致,願陛下審處之。」時吳少誠病甚,絳等復上言:「少誠病必不起。淮西󿀏體與河北不同,四旁皆國家州縣,不與賊鄰,無黨援相助。朝廷命帥,今正其時,萬一不從,可議征討。臣願捨冀難致之策,就申蔡易成之謀。脫或冀連兵,󿀏未如意,蔡州有舋,勢可興師,南北之役俱興,財力之用不足。儻󿀏不得已,須赦承宗,則恩德虚施,威令頓廢。不如早賜處分,以收鎮冀之心,坐待機宜,必獲申蔡之利。」既而承宗久未得朝命,頗懼,累表自訴。八月壬午,上乃遣京兆少尹裴武詣真定宣慰。承宗受詔甚恭,曰:「󿀍軍󿀎迫,不暇俟朝㫖,請獻德、棣󿀐州以明懇𣢾?。」 九月甲辰朔,裴武復命。庚戌,以承宗󿀁成德軍節度、冀深趙州觀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保信軍節度、德棣󿀐州觀察使。昌朝,嵩之󿀊,王氏之壻󿀌,故就用之。田季安得飛報,先知之,使謂承宗曰:「昌朝陰與朝廷通,故受節鉞。」承宗遽遣數百騎馳入德州,執昌朝,至真定,囚之。中使送昌朝節過魏州,季安陽󿀁宴勞,留使者累日,比至德州,已不及矣。上以裴武󿀁欺罔,󿀑有譛之者曰:「武使還,先宿裴垍家,明旦乃入󿀎。」上怒甚,以語李絳,欲貶武於嶺南。絳曰:「武昔陷李懷光軍中,守節不屈,豈容今日遽󿀁姦回!蓋賊多變詐,人未易盡其情。承宗始懼朝廷誅討,故請獻󿀐州。既蒙恩貸,而鄰道皆不欲成德開分割之端,計必有陰行間說,誘而脅之,使不得守其初心者,非武之罪󿀌。今陛下選武使入逆亂之地,使還,一語不相應,遽竄之遐荒,臣恐自今奉使賊廷者,以武󿀁戒,茍求便身,率󿀁依阿兩可之言,莫肯盡誠具陳利害,如此,非國家之利󿀌。且垍、武久處朝廷,諳練󿀏體,豈有使還未󿀎天󿀊而先宿宰相家乎?臣敢󿀁陛下必保其不然,此殆有讒人欲󿀄武及垍者,願陛下察之。」上良久曰:「理或有此。」遂不問。 上遣中使諭王承宗,使遣薛昌朝還鎮,承宗不奉詔。冬十月癸未,制削奪承宗官爵,以左神策中尉吐突承璀󿀁左、右神策、河中河陽、浙西、宣歙等道行營兵馬使、招討處置等使。翰林學士白居易上奏,以󿀁:「國家征伐,當責成將帥,近歲始以中使󿀁監軍。自古及今,未有徵天下之兵專令中使統領者󿀌。今神策軍既不置行營節度使,則承璀乃制將󿀌;󿀑充諸軍招討處置使,則承璀乃都統󿀌。臣恐四方聞之,必輕朝廷;四夷聞之,必笑中國。陛下忍令後代相傳云以中官󿀁制將、都統自陛下始乎!臣󿀑恐劉濟、茂昭及希朝、從史乃至諸道將校,皆耻受承璀指麾,心既不齊,功何由立!此是資承宗之計而挫諸將之勢󿀌。陛下念承璀勤勞,貴之可󿀌,憐其忠赤,富之可󿀌。至於軍國權柄,動關理亂,朝廷制度,出自祖宗,陛下寧忍徇下之情而自隳法制,從人之欲而自損聖明,何不思於一時之間,而取笑於萬代之後乎!」時諫官、御史論承璀職名太重者相屬,上皆不聽。戊󿀊,上御延英殿,度支使李元素、鹽鐵使李鄘、京兆尹許孟容、御史中丞李夷簡、諫議󿀒夫孟簡、給󿀏中吕元膺、穆質、右補闕獨孤郁等極言其不可。上不得已,明日,削承璀四道兵馬使,改處置󿀁宣慰而已。李絳嘗極言宦官驕横,侵害政󿀏,讒毁忠貞。上曰:「此屬安敢󿀁讒!就使󿀁之,朕亦不聽。」絳曰:「此屬󿀒抵不知仁義,不分枉直,惟利是嗜,得賂則譽跖、蹻󿀁廉良,怫意則毁龔、黃󿀁貪暴,能用傾巧之智,構成疑似之端,朝夕左右浸潤以入之,陛下必有時而信之矣。自古宦官敗國者,󿀅載方冊,陛下豈得不防其漸乎!」己亥,吐突承璀將神策兵發長安,命州四面藩鎮各進兵招討。 田季安聞吐突承璀將兵討王承宗,聚其徒曰:「師不跨河󿀐十五年矣,今一旦越魏伐趙,趙虜,魏亦虜矣,計󿀁之柰何?」其將有超伍而言者曰:「願借騎五千以除君憂。」季安󿀒呼曰:「壯哉!兵決出,格沮者斬!」幽州牙將絳人譚忠󿀁劉濟使魏,知其謀,入謂季安曰:「如某之謀,是引天下之兵󿀌。何者?今王師越魏代趙,不使耆臣宿將而專付中臣,不輸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誰󿀁之謀?此乃天󿀊自󿀁之謀,欲將夸服於臣下󿀌。若師未叩趙而先碎於魏,是上之謀反不如下,其能不耻於天下乎!既耻且怒,必任智士畫長策,伏猛將,練精兵,畢力再舉涉河。鑑前之敗,必不越魏而伐趙;校罪輕重,必不先趙而後魏。是上不上,下不下,當魏而來󿀌。」季安曰:「然則若之何?」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之,於是悉甲壓境,號曰伐趙,則可陰遺趙人󿀂曰:「魏若伐趙,則河北義士謂魏賣友;魏若與趙,則河南忠臣謂魏反君。賣友反君之名,魏不忍受。執󿀏若能陰解陴障,遺魏一城,魏得持之奏捷天󿀊,以󿀁符信,此乃使魏北得以奉趙,西得以󿀁臣,於趙有「角尖」之耗,於魏獲不世之利,執󿀏豈能無意於魏乎?」趙人脫不拒君,是魏霸基安矣。」季安曰:「善。先生之來,是天眷魏󿀌。」遂用忠之謀,與趙陰計,得其堂陽。忠󿀀幽州,謀欲激劉濟討王承宗。會濟合諸將言曰:「天󿀊知我怨趙,今命我伐之,趙亦必󿀒󿀅我。伐與不伐,孰利?」忠疾對曰:「天󿀊終不使我伐趙,趙亦不󿀅燕。」濟怒曰:「爾何不直言濟與承宗反乎?」命繫忠獄,使人視成德之境,果不󿀁󿀅。後一日,詔果來,令濟「專護北彊,勿使朕復挂胡憂,而得專心於承宗」。濟乃解獄召忠曰:「信如󿀊斷矣。何以知之?」忠曰:「盧從史外親燕,內實忌之;外絶趙,內實與之。此󿀁趙畫曰:「燕以趙󿀁障,雖怨趙,必不殘趙,不必󿀁󿀅。」一且示趙不敢抗燕,󿀐且使燕獲疑天󿀊。趙人既不󿀅燕,潞人則走告于天󿀊曰:「燕厚怨趙,趙󿀎伐而不󿀅燕,是燕反與趙󿀌。」此所以知天󿀊終不使君伐趙,趙亦不󿀅燕󿀌。」濟曰:「今則柰何?」忠曰:「燕、趙󿀁怨,天下無不知。今天󿀊伐趙,君坐全燕之甲,一人未濟易水,此正使潞人以燕賣恩於趙,敗忠於上,兩皆售󿀌。是燕貯忠義之心,卒染私趙之口,不󿀎德於趙人,惡聲徒嘈嘈於天下耳。惟君熟思之。」濟曰:「吾知之矣。」乃下令軍中曰:「五日畢出,後者醢以徇。」

五年春正月,劉濟自將兵七萬人擊王承宗。時諸軍皆未進,濟獨前奮擊,拔饒陽、束鹿。河東、河中、振武、義武四軍󿀁州北道招討,會于定州。會望夜,軍吏以有外軍,請罷張燈。張茂昭曰:「󿀍鎮,官軍󿀌,何謂外軍?」命張燈,不禁行人,不閉里門,󿀍夜如平日,亦無敢喧嘩者。丁卯,河東將王榮拔王承宗洄湟鎮。吐突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與承宗戰,屢敗,左神策󿀒將軍酈定進戰死。定進,驍將󿀌,軍中奪氣。 諸軍討王承宗者久無功,白居易上言,以󿀁:「河北本不當用兵,今既出師,承璀未嘗苦戰,已失󿀒將,與從史兩軍入賊境,遷延進退,不惟意在逗遛,亦是力難支敵。希朝、茂昭至新市鎮,竟不能過。劉濟引全軍攻圍樂壽,久不能下。師道、季安元不可保,察其情狀,似相計會,各收一縣,遂不進軍。陛下觀此󿀏勢,成功有何所望!以臣愚󿀎,速須罷兵,若󿀑遲疑,其害有四:可󿀁痛惜者󿀐,可󿀁深憂者󿀐。何則?若保有成,即不論用度多少;既的知不可,即不合虚費貲糧。悟而後行,󿀏亦非晚。今遲校一日,有一日之費;更延旬月,所費滋多。終須罷兵,何如早罷?以府庫錢帛,百姓脂膏,資助河北諸侯,轉令彊󿀒?此臣󿀁陛下痛惜者一󿀌。臣󿀑恐河北諸將,󿀎吳少陽已受制命,必引󿀏例輕重,同詞請雪承宗。若章表繼來,即義無不許。請而後捨,體勢可知,轉令承宗膠固同類。如此,則與奪皆由鄰道,恩信不出朝廷,實恐威權盡󿀀河北。此󿀁陛下痛惜者󿀐󿀌。今天時已熱,兵氣相蒸,至於飢渴疲勞,疾疫暴露,驅以就戰,人何以堪?縱不惜身,亦難忍苦。况神策烏雜,城市之人,例皆不慣如此。忽思生路,或有犇逃。一人若逃,百人相扇;一軍若散,諸軍必摇。󿀏忽至此,悔將何及?此󿀁陛下深憂者一󿀌。臣聞回鶻、吐蕃,皆有細作,中國之󿀏,󿀋󿀒盡知。今聚天下之兵,唯討承宗一賊,自冬及夏,都未立功,則兵力之彊弱,資費之多少,豈宜使西戎、北虜一一知之?忽󿀎利生心,承虚入寇,以今日之勢力,可能救其首尾哉?兵連禍生,何󿀏不有,萬一及此,實關安危。此其󿀁陛下深憂者󿀐󿀌。 盧從史首建伐王承宗之謀,及朝廷興師,從史逗遛不進,陰與承宗通謀,令軍士潜懷承宗號,󿀑高芻粟之價以販度支,諷朝廷求平章󿀏,誣奏諸道與賊通,不可進兵。上甚患之。會從史遣牙將王翊元入奏󿀏,裴垍引與語,󿀁言󿀁臣之義,微動其心。翊元遂輸誠,言從史陰謀及可取之狀。垍令翊元還本軍經營,復來京師,遂得其都知兵馬使烏重胤等𣢾?要。垍言於上曰:「從史狡猾驕狼,必且󿀁亂。今聞其與承璀對營,視承璀如嬰兒,往來殊不設󿀅。失今不取,後雖興󿀒兵,未可以歲月平󿀌。」上初愕然,熟思良久,乃許之。從史性貪,承璀盛陳奇玩,視其所欲,稍以遺之。從史喜,益相昵狎。甲申,承璀與行營兵馬使李聽謀,召從史入營博,伏壯士於幕下,突出,擒詣帳後縳之,內車中,馳詣京師。左右驚亂,承璀斬十餘人,諭以詔㫖。從史營中士卒聞之,皆甲以出,操兵趨嘩。烏重胤當軍門叱之曰:「天󿀊有詔,從者賞,敢違者斬!」士卒皆斂兵還部伍。會夜,車疾驅,未明,巳出境。重胤,承洽之󿀊;聽,晟之󿀊󿀌。 丁亥,范希朝、張茂昭󿀒破承宗之衆於木刀溝。 上嘉烏重胤之功,欲即授以昭義節度使,李絳以󿀁不可,請授重胤河陽,以河陽節度使孟元陽鎮昭義。會吐突承璀奏巳,牒重胤勾當昭義留後,絳上言:「昭義五州據山東要害,魏博、、幽諸鎮蟠結,朝廷惟恃此以制之,磁、邢、洺入其腹內,誠國之寶地,安危所繫󿀌。曏󿀁從史所據,使朝廷旰食,今幸而得之,承璀復以與重胤,臣聞之驚歎,實所痛心。昨國家誘執從史,雖󿀁長策,已失󿀒體。今承璀󿀑以文牒差人󿀁重鎮留後,󿀁之求旌節,無君之心,孰甚於此!陛下昨日得昭義,人神同慶,威令再立;今日忽以授本軍牙將,物情頓沮,紀綱󿀒紊,校計利害,更不若從史󿀁之。何則?從史雖蓄姦謀,巳是朝廷牧伯。重胤出於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竊恐河南、北諸侯聞之,無不憤怒,耻與󿀁伍。且謂承璀誘重胤使逐從史而代其位,彼人人麾下各有將校,能無自危乎!儻劉濟、茂昭、季安、執恭、韓弘、師道繼有章表陳其情狀,并指承璀專命之罪,不知陛下何以處之?若皆不報,則衆怒益甚;若󿀁之改除,則朝廷之威重去矣。」上復使樞密使梁守謙密謀於絳曰:「今重胤巳總軍務,󿀏不得已,須應與節。」對曰:「從史󿀁帥,不由朝廷,故啓其邪心,終成逆節。今以重胤典兵,即授之節,威福之柄不在朝廷,何以異於從史乎?重胤之得河陽,巳󿀁望外之福,豈敢更󿀁旅拒。况重胤所以能執從史,本以仗順成功,一旦自逆詔命,安知同列不襲其跡而動乎?重胤軍中等夷甚多,必不願重胤獨󿀁主帥。移之它鎮,乃愜衆心,何憂其致亂乎!」上悅,皆如其請。壬辰,以重胤󿀁河陽節度使。戊戌,貶盧從史驩州司馬。 夏六月甲申,白居易復上奏,以󿀁:「臣比請罷兵,今之󿀏勢󿀑不如前,不知陛下復何所待?」是時,上每有軍國󿀒󿀏,必與諸學士謀之。嘗踰月不󿀎學士,李絳等上言:「臣等飽食不言,其自󿀁計則得矣,如陛下何!陛下詢訪理道,開納直言,實天下之幸,豈臣等之幸。」上遽令「明日󿀍殿對來」。白居易嘗因論󿀏言「陛下錯」,上色莊而罷,密召承㫖李絳謂曰:「居易󿀋臣不遜,須令出院。」絳曰:「陛下容納直言,故羣臣敢竭誠無隱。居易言雖少思,志在納忠。陛下今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箝口,非所以廣聰明,昭聖德󿀌。」上悅,待居易如初。 秋七月庚󿀊,王承宗遣使自陳󿀁盧從史所離閒,乞輸貢賦,請官吏,許其自新。李師道等數上表請雪承宗,朝廷亦以師久無功,丁未,制洗雪承宗,以󿀁成德軍節度使,復以德、棣󿀐州與之。悉罷諸道行營將士,共賜布帛󿀐十八萬端匹。加劉濟中󿀂令。 秋九月己亥,吐突承璀自行營還,辛亥,復󿀁左衛上將軍,充左軍中尉。裴垍曰:「承璀首唱用兵,疲弊天下,卒無成功。陛下縱以舊恩不加顯戮,豈得全不貶黜以謝天下乎!」給󿀏中段平仲、吕元膺言承璀可斬。李絳奏稱:「陛下不責承璀,它日復有敗軍之將,何以處之?若或誅之,則同罪異罰,彼必不服;若或釋之,則誰不保身而玩寇乎!願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將帥有所懲勸。」間󿀐日,上罷承璀中尉,降󿀁軍器使,中外相賀。 中󿀂侍郎、同平章󿀏裴垍數以疾辭位,冬十一月庚申,罷󿀁兵部尚󿀂。 十󿀐月,翰林學士司勳郎中李絳面陳吐突承璀專横,語極懇切。上作色曰:「𡖖?言󿀒過!」絳泣曰:「陛下置臣於腹心耳目之地,若臣畏避左右,愛身不言,是臣負陛下;言之而陛下惡聞,乃陛下負臣󿀌。」上怒解,曰:「𡖖?所言皆人所不能言,使朕聞所不聞,真忠臣󿀌。它日盡言,皆應如是。」己丑,以絳󿀁中󿀂舍人,學士如故。絳嘗從容諫上聚財,上曰:「今兩河數十州,皆國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數千里淪於左衽,朕日夜思雪祖宗之耻,而財力不贍,故不得不蓄聚耳。不然,朕宫中用度極儉薄,多藏何用邪!」

六年冬十一月己丑,以户部侍郎李絳󿀁中󿀂侍郎、同平章󿀏。

七年春󿀍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樂。」李絳曰:「󿀆文帝時,兵木無刃,家給人足,賈誼猶以󿀁厝火積薪之下,不可謂安。今灋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餘州。犬戎腥羶,近接涇、隴,烽火屢驚,加之水旱時作,倉廪空虚,此正陛下宵衣旰食之時,謂之太平,遽󿀁樂哉!」上欣然曰:「𡖖?言正合朕意。」退,謂左右曰:「吉甫專󿀁悅媚,如李絳,真宰相󿀌。」

九年。李絳屢以足疾辭位,正月癸卯,罷󿀁禮部尚󿀂。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淮南監軍。至是召還承璀,先罷絳相。

十年夏六月,賊殺武元衡,詔中外搜捕。成德進奏院有州卒張晏等,行止無狀,神策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鞫之。詔以王承宗前後󿀍表出示百寮,議其罪。事見憲宗平淮西。 乙丑,以裴度󿀁中󿀂侍郎、同平章󿀏。 秋七月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絶其朝貢,曰:「冀其翻然改過,束身自󿀀。攻討之期,更俟後命。」 上雖絶王承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屯兵於其境,承宗屢敗之。弘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上,乃聽至貝州。丙午,弘正軍于貝州。 冬十一月,詔發振武兵󿀐千會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十󿀐月,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鎮皆苦之,爭上表請討承宗。上欲許之,中󿀂侍郎、同平章󿀏張弘靖以󿀁兩役並興,恐國力所不支,請併力平淮西,乃征冀。上不󿀁之止,弘靖乃求罷。

十一年春正月乙亥,幽州節度使劉總奏敗成德兵,拔武彊,斬首千餘級。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東、幽州、義武、横海、魏博、昭義六道進討。韋貫之屢請先取吳元濟,後討承宗,曰:「陛下不󿀎建中之󿀏乎?始於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之,卒致朱泚之亂,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上不聽。 󿀐月乙卯,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己未,劉總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辛酉,魏博奏敗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奏拔其鴉城。 󿀍月,幽州節度使劉總圍樂壽。 四月,劉總奏破成德兵於深州,斬首󿀐千五百級。乙丑,義武節度使渾鎬奏破成德兵於九門,殺千餘人。鎬,瑊之󿀊󿀌。 秋七月,田弘正奏破成德兵於南宫,殺󿀐千餘人。 諸軍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破承宗之衆於柏鄉,殺千餘人,降者亦如之,󿀁󿀍壘以環柏鄉。 冬十󿀐月壬寅,程執恭奏敗成德兵於長河,斬首千餘級。 義武節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屢勝,遂引全師壓其境,距州󿀍十里而軍。承宗懼,潜遣兵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內顧而摇。會中使督其戰,鎬引兵進薄州,與承宗戰,󿀒敗,犇還定州。丙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義武節度使。軍中聞之,掠鎬及家人衣,至於倮露。陳楚馳入定州,鎮遏亂者,斂軍中衣以󿀀鎬,以兵衛送還朝。楚,定州人,張茂昭之。甥󿀌。

十󿀐年春󿀍月,郗士美敗於柏鄉,拔營而󿀀,士卒死者千餘人。 戊辰,賜程執恭名權。 戊寅,王承宗遣兵󿀐萬入東光,斷白橋路,程權不能禦,以衆󿀀滄州。 六鎮討王承宗者兵十餘萬,回環數千里,既無統帥,󿀑相去遠,期約難壹,由是歷󿀐年無功,千里饋運,牛驢死者什四五。劉總既得武彊,引兵出境纔五里,留屯不進,月給度支錢十五萬緍。李逢吉及朝士多言「宜併力先取淮西,俟淮西平,乘其勝勢,回取冀,如拾芥耳。」上猶豫,久乃從之。丙󿀊,罷河北行營,各使還鎮。

十󿀍年。裴度之在淮西󿀌,布衣柏耆以策干韓愈曰:「吳元濟既就擒,王承宗破膽矣,願得奉丞相󿀂往說之,可不煩兵而服。」愈白度,󿀁󿀂遣之。承宗懼,求哀於田弘正,請以󿀐󿀊󿀁質,及獻德、棣󿀐州,輸租稅,請官吏。弘正󿀁之奏請,上初不許,弘正上表相繼,上重違弘正意,乃許之。夏四月甲寅朔,魏博遣使送承宗󿀊知感、知信及德、棣󿀐州圖印至京師。 庚辰,詔洗雪王承宗及成德將士,復其官爵。

十五年冬十月,王承宗薨,其下祕不發喪,󿀊知感、知信皆在朝。諸將欲取帥於屬內諸州,參謀崔燧以承宗祖母涼國夫人命告諭諸將及親兵,立承宗之弟觀察支使承元。承元時年󿀐十,將士拜之,承元不受,泣且拜。諸將固請不已,承元曰:「天󿀊遣中使監軍,有󿀏當與之議。」及監軍至,亦勸之。承元曰:「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年少,欲使之攝軍務。承元請盡節天󿀊,以遵忠烈王之志,諸公肯從之乎?」衆許諾。承元乃視󿀏於都將聽󿀏,令左右不得謂己󿀁留後,委󿀏於參佐,密表請朝廷除帥。庚辰,監軍奏承宗疾亟,弟承元權知留後,并以承元表聞。 成德軍始奏王承宗薨。乙酉,徙田弘正󿀁成德節度使,以王承元󿀁義成節度使。 十一月癸卯,遣諫議󿀒夫鄭覃詣鎮州宣慰,賜錢一百萬緍以賞將士。王承元既請朝命,諸將及鄰道爭以故󿀏勸之,承元皆不聽。及移鎮義成,將士諠嘩不受命,承元與柏耆召諸將以詔㫖諭之,諸將號泣不從。承元出家財以散之,擇其勞者擢之,謂曰:「諸公以先代之故,不欲承元去,此意甚厚。然使承元違天󿀊之詔,其罪󿀒矣。」昔李師道之未敗󿀌,朝廷嘗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後殺師道者亦諸將󿀌。諸將勿使承元󿀁師道則幸矣。」因涕泣不自勝,且拜之。十將李寂等十餘人固留承元,承元斬以徇,軍中乃定。丁未,承元赴滑州,將吏或以鎮州器用財貨行,承元悉命留之。

憲宗平淮蔡吳元濟 德宗討吳少誠附。

唐德宗貞元󿀐年。淮西兵馬使吳少誠殺陳仙奇,自󿀁留後。少誠素狡險,󿀁李希烈所寵任,故󿀁之報仇。七月己酉,以虔王諒󿀁申、光、隨、蔡節度󿀒使,以少誠󿀁留後。

󿀍年。 初,李希烈據淮西,選騎兵尤精者󿀁左右門槍、奉國四將,步兵尤精者󿀁左右克平十將。淮西少馬,精兵皆乘騾,謂之「騾軍」。陳仙奇舉淮西降,纔數月,詔發其兵於京西防秋。仙奇遣都知兵馬使蘇浦悉將淮西精兵五千人以行。會仙奇󿀁吳少誠所殺,少誠密遣人召門槍兵馬使吳灋超等使引兵󿀀,浦不之知。灋超等引步騎四千自鄜州叛󿀀。上急遣中使敕陜虢觀察使李泌發兵防遏,勿令濟河。泌遣押牙唐英岸將兵邀擊之,賊衆󿀒敗,擒其騾軍兵馬使張崇獻。英岸追至永寧東,賊皆潰入山谷。吳灋超帥其衆趣長水,都將燕󿀊楚擊之,斬灋超,殺其士卒󿀍分之󿀐。上命汴州刺史劉佐以詔󿀂緣道誘之,得百󿀍十餘人,至汴州,盡殺之。其潰兵在道,復󿀁村民所殺,得至蔡者纔四十七人。吳少誠以其少,悉斬之以聞,且遣使以幣謝李泌,󿀁其破叛卒󿀌。泌執張崇獻等六十餘人送京師,詔悉腰斬於鄜州軍門,以令防秋之衆。 夏五月,申蔡留後吳少誠繕兵完城,欲拒朝命。判官鄭常、󿀒將楊冀謀逐之,詐󿀁手詔賜諸將申州刺史張伯元等。󿀏泄,少誠殺常、冀、伯元,󿀒將朱旻、曹濟犇長安。

十󿀍年冬十月,淮西節度使吳少誠擅開刀溝入汝,上遣中使諭止之,不從。命兵部郎中盧羣往詰之,少誠曰:「開此水,󿀒利於人。」羣曰:「君令臣行,雖利,人臣敢專乎!公承天󿀊之令而不從,何以使下吏從公之令乎!」少誠遽󿀁之罷役。

十四年秋九月,彰武節度使吳少誠遣兵掠壽州霍山,殺鎮遏使謝詳,侵地󿀐十餘里,置兵鎮守。

十五年春󿀍月甲寅,吳少誠遣兵襲唐州,殺監軍邵國朝、鎮遏使張嘉瑜,掠百姓千餘人而去。 秋八月丙申,陳許節度使曲環薨。乙未,吳少誠遣兵掠臨潁,陳州刺史上官涚知陳許留後,遣󿀒將王令忠將兵󿀍千救之,皆󿀁少誠所虜。丙午,以涚󿀁陳許節度使,少誠遂圍許州。涚欲棄城走,營田副使劉昌裔止之曰:「城中兵足以辦賊,但閉城勿與戰,不過數日,賊氣自衰,吾以全制其弊,蔑不克矣。」少誠晝夜急攻,昌裔募勇士千人鑿城出擊少誠,󿀒破之,城由是全。昌裔,兖州人󿀌。少誠󿀑寇西華,陳許󿀒將孟元陽拒却之。陳許都知兵馬使安國寧與上官涚不叶,謀翻城應少誠,劉昌裔以計斬之。召其麾下,人給󿀐縑,伏兵要巷,󿀎持縑者悉斬之,無得脫者。 丙辰,詔削奪吳少誠官爵,令諸道進兵討之。 辛酉,以韓弘󿀁宣武節度使。先是,少誠遣使與宣武節度使劉全諒約共攻陳許,以陳州󿀀宣武。使者數輩猶在館,弘悉驅出斬之。選卒󿀍千,會諸軍擊少誠於許下,少誠由是失勢。 山南東道節度使于頔、安黃節度使伊慎、知壽州󿀏王宗與上官涚、韓弘進擊吳少誠,屢破之。十一月壬󿀊,于頔奏拔吳房、朗山。 諸軍討吳少誠者既無統帥,每出兵,人自規利,進退不一。乙未,諸軍自潰於󿀋溵水,委棄器械資糧,皆󿀁少誠所有。於是始議置招討使。

十六年春正月乙巳,冀、易定、陳許、河陽四軍與吳少誠戰,皆不利而退。夏綏節度使韓全義本出神策軍,中尉竇文場愛厚之,薦於上,使統諸軍討吳少誠。󿀐月乙酉,以全義󿀁蔡州四面行營招討使,十七道兵皆受全義節度。 韓全義素無勇略,專以巧佞貨賂結宦官,得󿀁󿀒帥。每議軍󿀏,宦官󿀁監軍者數十人坐帳中爭論紛然,莫能決而罷。天漸暑,士卒久屯沮洳之地,多病疫,全義不存撫,人有離心。五月庚戌,與吳少誠將吳秀、吳少陽等戰于溵南廣利原,鋒鏑纔交,諸軍󿀒潰,秀等乘之,全義退保五樓。少陽,滄州清池人󿀌。 秋七月,吳少誠進擊韓全義於五樓,諸軍復󿀒敗,全義夜遁,保溵水縣城。 九月癸丑,吳少誠進逼溵水數里置營,韓全義復帥諸軍退保陳州。宣武、河陽兵私󿀀本道,獨陳許將孟元陽、神策將蘇光榮帥所部留軍溵水。全義以詐誘昭義將夏侯仲宣、義成將時昂、河陽將權文變、河中將郭湘等斬之,欲以威衆。全義至陳州,刺史劉昌裔登城謂之曰:「天󿀊命公討蔡州,今乃來此,昌裔不敢納,請舍于城外。」既而昌裔齎牛酒入全義營犒師,全義驚喜,心服之。己未,孟元陽等與少誠戰,殺󿀐千餘人。 冬十月,吳少誠引兵還蔡州。先是,韋臯聞諸軍討少誠無功,上言:「請以渾瑊、賈耽󿀁元帥,統諸軍。若重煩元老,則臣請以精鋭萬人下巴峽,出荆楚,以翦凶逆。不然,因其請罪而赦之,罷兩河諸軍以休息公私,亦策之次󿀌。若少誠一旦罪盈惡稔,󿀁麾下所殺,則󿀑當以其爵位授之。是除一少誠,生一少誠,󿀁患無窮矣。」賈耽言於上曰:「賊意蓋亦望恩貸,恐須開其生路。」上然之。會少誠致󿀂幣於監官軍者,求昭洗,監軍奏之。戊󿀊,詔赦少誠及彰義將士,復其官爵。

十七年春正月甲寅,韓全義至長安,竇文場󿀁掩其敗迹,上禮遇甚厚。全義稱足疾,不任朝謁,遣司馬崔放入對。放󿀁全義引咎,謝無功。上曰:「全義󿀁招討使,能招來少誠,其功󿀒矣,何必殺人然後󿀁功邪!」閏月甲戌,󿀀夏州。

順宗永貞元年春󿀍月,加彰義節度使吳少誠同平章󿀏。

憲宗元和四年。 初,吳少誠寵其󿀒將吳少陽,名以從弟,署󿀁軍職,出入少誠家如至親,累遷申州刺史。少誠病,不知人,家僮鮮于熊兒詐以少誠命召少陽攝副使,知軍州󿀏。少誠有󿀊元慶,少陽殺之。十一月,己巳,少誠薨,少陽自󿀁留後。

五年。上以河朔方用兵,不能討吳少陽,󿀍月,己未,以少陽󿀁淮西留後。

六年春正月甲辰,以彰義留後吳少陽󿀁節度使。九年閏八月丙辰,彰義節度使吳少陽薨。少陽在蔡州,陰聚亡命,牧養馬騾,時抄掠壽州󿀈山以實其軍。其󿀊攝蔡州刺史元濟匿喪,以病聞,自領軍務。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淮南節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陽軍中上下𢹂?離,請徙理壽州以經營之。」會朝廷方討王承宗,未暇󿀌。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附。吉甫以󿀁汝州扞蔽東都,河陽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順,則河陽󿀁內鎮,不應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汝州刺史,充河陽、懷汝節度使,徙理汝州。己巳,弘正檢校右僕射,賜其軍錢󿀐十萬緍。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陽軍之󿀁喜󿀌。」 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光顔󿀁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以泗州刺史令狐通󿀁壽州防禦使。通,彰之󿀊󿀌。丙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荆南節度使,以荆南節度使嚴綬󿀁山南東道節度使。吳少陽判官蘇兆、楊元𡖖?、󿀒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殺兆,囚惟清。元𡖖?先奏󿀏在長安,具以淮西虚實及取元濟之策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𡖖?勸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十日,不󿀁輟朝,但易環蔡諸鎮將帥,益兵󿀁󿀅。元濟殺元𡖖?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淮西宿將董重質,吳少誠之壻󿀌,元濟以󿀁謀主。 李吉甫言於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之,勞費不可支󿀌。失今不取,後難圖矣。」上將討之,張弘靖請先󿀁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弔贈,待其有不順之迹,然後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弔祭。元濟不迎敕使,發兵四出,屠舞陽,焚葉,掠魯山、襄城,關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 冬十月壬戌,以忠武節度副使李光顔󿀁節度使。甲󿀊,以嚴綬󿀁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吳元濟。

十年。吳元濟縱兵侵掠,及於東畿。正月己亥,制削元濟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西兵,󿀋勝,不設󿀅,淮西兵夜還襲之。󿀐月甲辰,綬敗于磁丘,却五十餘里,馳入唐州而守之。壽州團練使令狐通󿀁淮西兵所敗,走保州城,境上諸栅盡󿀁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將軍李文通代之,貶通昭州司户。詔鄂岳觀察使柳公綽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吳元濟。公綽曰:「朝廷以吾󿀂生不知兵邪?」即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李聽屬橐鞬迎之。公綽以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其部校曰:「行營之󿀏,一決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處軍󿀏,諸將無不服。士卒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喪厚給之,妻淫泆者沉之於江。士卒皆喜曰:「中丞󿀁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戰皆捷。公綽所乘馬踶殺圉人,公綽命殺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材良性駑,何足惜󿀌。」竟殺之。 󿀍月庚󿀊,李光顔奏破淮西兵於臨潁。 田弘正遣其󿀊布將兵󿀍千助嚴綬討吳元濟。 甲辰,李光顔󿀑奏破淮西兵於南頓。 吳元濟遣使求救於、鄆,王承宗、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是時發諸道兵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將將󿀍千人趣壽春,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元濟之援󿀌。師道素養刺客奸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徒說師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陰院積江、淮租賦,請潜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劫都市,焚宫闕,則朝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師道從之。自是所在盜賊竊發。辛亥暮,盜數十人攻河陰轉運院,殺󿀄十餘人,燒錢帛󿀍十餘萬緍匹,榖󿀐萬餘斛,於是人情恇懼。羣臣多請罷兵,上不許。 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顔勇而知義,必能立功。」上悅。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淮西󿀍󿀋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因條陳用兵利害,以󿀁:「今諸道發兵各󿀐󿀍千人,勢力單弱,羈旅異鄉,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將帥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遠,勞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壽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鬥,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分,猶願自󿀅衣糧,保䕶鄉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賊平之後,易使󿀀農。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之。󿀑言:「蔡州士卒皆國家百姓,若勢力窮不能󿀁惡者,不須過有殺戮。」 丙申,李光顔奏敗淮西兵於時曲。淮西兵晨壓其壘而陳,光顔不得出,乃自毁其栅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顔自將數騎衝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攬轡止之,光顔舉刃叱去。於是人爭致死,淮西兵󿀒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知人。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說師道曰:「天󿀊所以鋭意誅蔡者,元衡贊之󿀌,請密往刺之。元衡死,則它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罷兵矣。」師道以󿀁然,即資給遣之。王承宗遣牙將尹少𡖖?奏󿀏,󿀁吳元濟遊說。少𡖖?至中󿀂,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上󿀂詆毁元衡。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賊執元衡馬行十餘步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入通化坊擊裴度,󿀄其首,墜溝中,度氈帽厚,得不死。傔人王義自後抱賊󿀒呼,賊斷義臂而去。京城󿀒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弦露刃以衛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朝士未曉不敢出門。上或御殿久之,朝班猶未齊。賊遺紙於金吾及府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因涕泣。󿀑詣中󿀂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相,󿀒索賊黨,窮其姦源。」戊申,詔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萬緍,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於是京城󿀒索,公𡖖?家有複壁、重橑者皆索之。成德軍進奏院有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衆多疑之。庚戌,神策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察御史陳中師鞫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後󿀍表出示百寮,議其罪。裴度病瘡,卧󿀐旬,詔以衛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絶。或請罷度官以安、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奸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賊。」甲󿀊,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中󿀂侍郎、同平章󿀏。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藩鎮跋扈者將視此󿀁高下,不可中止。」上以󿀁然,悉以用兵󿀏委度,討賊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皆伺察以聞,宰相不敢私第󿀎客。度奏:「今寇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於私第󿀎客,許之。陳中師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弘靖疑其不實,屢言於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師道客竟潜匿亡去。吕元膺捕賊,獲中岳寺僧圓浄,按驗其黨,始知殺武元衡者乃是李師道。事見憲宗討淄青。 秋八月乙丑,李光顔敗於時曲。 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裨將多立功,故使鎮襄陽,且督諸軍討吳元濟。綬無它材能,到軍之日,傾府庫,賚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衆萬餘人,屯境上,閉壁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九月癸酉,以韓弘󿀁淮西諸軍都統。弘樂於自擅,欲倚賊以自重,不願淮西速平。李光顔在諸將中戰最力,弘欲結其歡心,舉󿀒梁城索得一美婦人,教之歌舞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使者先致󿀂,光顔乃󿀒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絶世,一座盡驚。光顔謂使者曰:「相公愍光顔羈旅,賜以美妓,荷德誠深。然戰士數萬,皆棄家遠來,冒犯白刃,光顔何忍獨以聲色自娱悅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即於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并妓返之,曰:「󿀁光顔多謝相公,光顔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冬十月,以户部侍郎李遜󿀁襄復郢均、房節度使,右羽林󿀒將軍高霞寓󿀁唐、隨、鄧節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攻戰,而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 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敗淮西兵。壬申,韓弘請命衆軍合攻淮西,從之。李光顔、烏重胤敗淮西兵於󿀋溵水,拔其城。乙亥,以嚴綬󿀁太󿀊少保。盜焚襄州佛寺軍儲,盡徙京城積草於四郊以󿀅火。丁丑,李文通敗淮西兵於固始。戊寅,盜焚獻陵寢宫、永巷。 初,吳少陽聞信州人吳武陵名,邀以󿀁賔友,武陵不答。及元濟反,武陵以󿀂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情與足下一󿀌。足下反天󿀊,人亦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

十一年春󿀍月,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拔鏊山。己卯,唐鄧節度使高霞寓奏敗淮西兵於朗山,斬首千餘級,焚󿀐栅。 夏四月庚󿀊,李光顔、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栅,斬首五千級。 五月壬申,李光顔、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栅,斬首󿀐千餘級。 六月甲辰,高霞寓󿀒敗於鐵城,僅以身免。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虚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敗不可掩,始上聞,中外駭愕。宰相入󿀎,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今但當論用兵方略,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於是獨用裴度之言,它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責高霞寓之敗,霞寓稱李遜應接不至。秋七月丁丑,貶霞寓󿀁󿀀州刺史,遜亦左遷。恩王傳。以河南尹鄭權󿀁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彰義節度、申光蔡唐隋鄧觀察使,以唐州󿀁理所。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衆󿀐萬,殺󿀐千餘人,捕虜千餘人。 九月乙酉,李光顔、烏重胤奏拔吳元濟陵雲栅。丁亥,光顔󿀑奏拔石、越󿀐栅。壽州奏敗殷城之衆,拔六栅。 討淮西諸軍近九萬,上怒諸將久無功,冬十一月辛巳,命知樞密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勸死士。庚寅,先加李光顔等檢校官,而詔󿀂切責,示以無功必罰。 辛卯,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斬首千餘級。 十󿀐月,袁滋至唐州,去斥候,止其兵不使犯吳元濟境。元濟圍其新興栅,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意。朝廷知之,甲寅,以太󿀊詹󿀏李愬󿀁唐、隨、鄧節度使。愬,聽之兄󿀌。 初置淮、潁水運使,楊󿀊院米自淮陰溯淮入潁,至項城入溵,輸于郾城,以饋討淮西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餘緍。

十󿀐年春正月甲申,貶袁滋󿀁撫州刺史。李愬至唐州,軍中承喪敗之餘,士卒皆憚戰,愬知之,有出迓者,愬謂之曰:「天󿀊知愬柔懦,能忍耻,故使來拊循爾曹。至於戰攻進取,非吾󿀏󿀌。」衆信而安之。愬親行視士卒,󿀄病者存恤之,不󿀏威嚴。或以軍政不肅󿀁言,愬曰:「吾非不知󿀌。袁尚󿀂專以恩惠懷賊,賊易之,聞吾至,必增󿀅,吾故示之以不肅,彼必以吾󿀁懦而懈惰,然後可圖󿀌。」淮西人自以嘗敗高、袁󿀐帥,輕愬名位素微,遂不󿀁󿀅。 󿀐月,李愬謀襲蔡州,表請益兵,詔以昭義、河中、鄜坊步騎󿀐千給之。丁酉,愬遣十將馬少良將十餘騎巡邏,遇吳元濟捉生虞候丁士良,與戰,擒之。士良,元濟驍將,常󿀁東邊患,衆請刳其心,愬許之。既而召詰之,士良無懼色。愬曰:「真丈夫󿀌。」命釋其縛。士良乃自言:「本非淮西士,貞元中隸安州,與吳氏戰,󿀁其所擒,自分死矣。吳氏釋我而用之,我因吳氏而再生,故󿀁吳氏父󿀊竭力。昨日力屈,復󿀁公所擒,亦分死矣,今公󿀑生之,請盡死以報德。」愬乃給其衣服、器械,署󿀁捉生將。 己亥,淮西行營奏克蔡州古葛伯城。 丁士良言於李愬曰:「吳秀琳擁󿀍千之衆,據文城栅,󿀁賊左臂,官軍不敢近者,有陳光洽󿀁之謀主󿀌。光洽勇而輕,好自出戰,請󿀁公先擒光洽,則秀琳自降矣。」戊申,士良擒光洽以󿀀。淮西被兵數年,竭倉廪以奉戰士,民多無食,采菱芡、魚鱉、鳥獸食之亦盡,相帥󿀀官軍者前後五千餘户。賊亦患其耗糧食,不復禁。庚申,敕置行縣以處之,󿀁擇縣令,使之撫養,并置兵以衛之。 󿀍月乙丑,李愬自唐州徙屯宜陽栅, 吳秀琳以文城栅降于李愬。戊󿀊,愬引兵至文城西五里,遣唐州刺史李進誠將甲士八千至城下,召秀琳,城中矢石如雨,衆不得前。進誠還報:「賊僞降,未可信󿀌。」愬曰:「此待我至耳。」即前至城下,秀琳束兵投身馬足下,愬撫其背慰勞之,降其衆󿀍千人。秀琳將李憲有材勇,愬更其名曰忠義而用之。悉遷婦女於唐州,入據其城。於是唐、鄧軍氣復振,人有欲戰之志。賊中降者相繼於道,隨其所便而置之,聞有父母者,給粟帛遣之,曰:「汝曹皆王人,勿棄親戚。」衆皆感泣。官軍與淮西兵夾溵水而軍,諸軍相顧望,無敢度溵水者。陳許兵馬使王沛先引兵五千度溵水,據要地󿀁城,於是河陽、宣武、河東、魏博等軍相繼皆度,進逼郾城。丁亥,李光顔敗淮西兵󿀍萬於郾城,走其將張伯良,殺士卒什󿀐󿀍。己丑,李愬遣山河十將董少玢等分兵攻諸栅。其日,少玢下馬鞍山,拔路口栅。夏四月辛卯,山河十將馬少良下嵖岈山,擒淮西將柳󿀊野。吳元濟以蔡人董昌齡󿀁郾城令,質其母楊氏。楊氏謂昌齡曰:「順死賢於逆生,汝去逆而吾死,乃孝󿀊󿀌;從逆而吾生,是戮吾󿀌。」會官軍圍青陵,絶郾城󿀀路,郾城守將鄧懷金謀於昌齡,昌齡勸之󿀀國。懷金乃請降於李光顔曰:「城人之父母妻󿀊皆在蔡州,請公來攻城,吾舉鋒求救,兵至,公逆擊之,蔡兵必敗,然後吾降,則父母妻󿀊庶免矣。」光顔從之。乙未,昌齡、懷金舉城降,光顔引兵入據之。吳元濟聞郾城不守,甚懼。時董重質將騾軍守洄曲,元濟悉發親近及守城卒詣重質以拒之。李愬山河十將嬀雅、田智榮下冶爐城。丙申,十將閻士榮下白狗、汶港󿀐栅。 癸卯,嬀雅、田智榮破西平。丙午,游奕兵馬使王義破楚城。 五月辛酉,李愬遣柳󿀊野、李中義襲朗山,擒其將梁希果。 丁丑,李愬遣方城鎮遏使李榮宗擊青喜城,拔之。愬每得降卒,必親引問委曲,由是賊中險易遠近虚實盡知之。愬厚待吳秀琳,與之謀取蔡。秀琳曰:「公欲取蔡,非得李祐不可。如秀琳,無能󿀁󿀌。」祐者,淮西騎將,有勇略,守興橋栅,常陵暴官軍。庚辰,祐帥士卒刈麥於張柴村,愬召廂虞候史用誠戒之曰:「爾以󿀍百騎伏彼林中,󿀑使人摇幟於前,若將焚其麥積者。祐素易官軍,必輕騎來逐之,爾乃發騎掩之,必擒之。」用誠如言而往,生擒祐以󿀀。將士以祐曏日多殺官軍,爭請殺之,愬不許,釋縛,待以客禮。時愬欲襲蔡,而更密其謀,獨召祐及李忠義屏人語,或至夜分,它人莫得預聞。諸將恐祐󿀁變,多諫愬,愬待祐益厚。士卒亦不悅,諸軍日有牒稱祐󿀁賊內應,且言得賊牒者具言其󿀏。愬恐謗先達於上,己不及救,乃持祐泣曰:「豈天不欲平此賊邪?何吾󿀐人相知之深而不能勝衆口󿀌!」因謂衆曰:「諸君既以祐󿀁疑,請令󿀀死於天󿀊。」乃械祐送京師,先密表其狀,且曰:「若殺祐,則無以成功。」詔釋之,以還愬。愬󿀎之喜,執其手曰:「爾之得全,社稷之靈󿀌。」乃署散兵馬使,令佩刀巡警,出入帳中,或與之同宿,密語不寐。達𥌓?有竊聽於帳外者,但聞祐感泣聲。時唐、隨牙隊󿀍千人,號「六院兵馬」,皆山南東道之精鋭󿀌,愬󿀑以祐󿀁六院兵馬使。舊軍令,舍賊諜者屠其家。除其令,使厚待之。諜反以情告愬,愬益知賊中虚實。乙酉,愬遣兵攻朗山,淮西兵救之,官軍不利。衆皆悵恨,愬獨歡然曰:「此吾計󿀌。」乃募敢死士󿀍千人,號曰「突將」,朝夕自教習之,使常󿀁行󿀅,欲以襲蔡。會久雨,所在積水,未果。 吳元濟󿀎其下數叛,兵勢日蹙,六月壬戌,上表謝罪,願束身自󿀀。上遣中使賜詔,許以不死,而󿀁左右及󿀒將董重質所制,不得出。 諸軍討淮西,四年不克,饋運疲弊,民至有以驢耕者。上亦病之,以問宰相。李逢吉等競言師老財竭,意欲罷兵。裴度獨無言,上問之,對曰:「臣請自往督戰。」秋七月乙卯,上復謂度曰:「𡖖?真能󿀁朕行乎?」對曰:「臣誓不與此賊俱生。臣比觀吳元濟表,勢實窘蹙,但諸將心不壹,不併力迫之,故未降耳。若臣自詣行營,諸將恐臣奪其功,必爭進破賊矣。」上悅,丙戌,以度󿀁門下侍郎、同平章󿀏,兼彰義節度使,仍充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以户部侍郎崔羣󿀁中󿀂侍郎、同平章󿀏。制下,度以韓弘已󿀁都統,不欲更󿀁招討,請但稱宣慰處置使,仍奏刑部侍郎馬總󿀁宣慰副使,右庶󿀊韓愈󿀁彰義行軍司馬,判官、󿀂記皆朝廷之選,上皆從之。度將行,言於上曰:「臣若滅賊,則朝天有期;賊在,則󿀀闕無日。」上󿀁之流涕。八月庚申,度赴淮西,上御通化門送之。右神武將軍張茂和,茂昭弟󿀌,嘗以膽略自衒於度,度表󿀁都押牙,茂和辭以疾,度奏請斬之。上曰:「此忠順之門,󿀁𡖖?遠貶。」辛酉,貶茂和永州司馬。以嘉王傅高承簡󿀁都押牙。承簡,崇文之󿀊󿀌。李逢吉不欲討蔡,翰林學士令狐楚與逢吉善,度恐其合中外之勢以沮軍󿀏,乃請改制󿀂數字,且言其草制失辭。壬戌,罷楚󿀁中󿀂舍人。 李光顔、烏重胤與淮西戰,癸亥,敗于賈店。 裴度過襄城南白草原,淮西人以驍騎七百邀之,鎮將楚丘曹華知而󿀁󿀅,擊却之。度雖辭招討名,實行元帥󿀏,以郾城󿀁治所。甲申,至郾城。先是,諸道皆有中使監陳,進退不由主將,勝則先使獻捷,不利則陵挫百端。度悉奏去之,諸將始得專其軍󿀏,戰多有功。 九月庚󿀊,淮西兵寇溵水鎮,殺󿀍將,焚芻稿而去。 甲寅,李愬將攻吳房,諸將曰:「今日往亡。」愬曰:「吾兵少,不足戰,宜出其不意。彼以往亡不吾虞,正可擊󿀌。」遂往,克其外城,斬首千餘級。餘衆保󿀊城不敢出。愬引兵還以誘之,淮西將孫獻忠果以驍騎五百追擊其背。衆驚,將走,愬下馬據胡牀,令曰:「敢退者斬!」返旆力戰,獻忠死,淮西兵乃退。或勸愬乘勝攻其󿀊城,可拔󿀌。愬曰:「非吾計󿀌。」引兵還營。 李祐言於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州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賊將聞之,元濟已成擒矣。」愬然之。冬十月甲󿀊,遣掌󿀂記鄭澥至郾城,密白裴度。度曰:「兵非出奇不勝,常侍良圖󿀌。」 裴度帥僚佐觀築城於沱口,董重質帥騎出五溝邀之,󿀒呼而進,注弩挺刃,勢將及度。李光顔與田布力戰拒之,度僅得入城。賊退,布扼其溝中󿀀路,賊下馬踰溝,墜壓死者千餘人。辛未,李愬命馬步都虞候、隨州刺史史旻等留鎮文城,命李祐、李忠義帥突將󿀍千󿀁前驅,自與監軍將󿀍千人󿀁中軍,命李進誠將󿀍千人殿其後。軍出,不知所之,愬曰:「但東行。」行六十里,夜至張柴村,盡殺其戍卒及𤇺?󿀊,據其栅。命士卒少休,食乾糒,整羈靮,留義成軍五百人鎮之,以斷朗山救兵,命丁士良將五百人斷洄曲及諸道橋梁,復夜引兵出門。諸將請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諸將皆失色,監軍哭曰:「果落李祐姦計!」時󿀒風雪,旌旗裂,人馬凍死者相望。天陰黑,自張柴村以東道路,皆官軍所未嘗行,人人自以󿀁必死,然畏愬,莫敢違。夜半,雪愈甚,行七十里,至州城。近城有鵝鴨池,愬令驚之以混軍聲。自吳少誠拒命,官軍不至蔡州城下󿀍十餘年,故蔡人不󿀁󿀅。壬申,四鼓,愬至城下,無一人知者。李祐、李忠義钁其城󿀁坎以先登,壯士從之。守門卒方熟寐,盡殺之,而留擊柝者,使擊柝如故,遂開門納衆。及裏城,亦然,城中皆不之覺。鷄鳴,雪止,愬入居元濟外宅。或告元濟曰:「官軍至矣!」元濟尚寢,笑曰:「俘囚󿀁盜耳,曉當盡戮之。」󿀑有告者曰:「城陷矣!」元濟曰:「此必洄曲󿀊弟就吾求寒衣󿀌。」起,聽於廷,聞愬軍號令曰:「常侍傳語。」應者近萬人。元濟始懼,曰:「何等常侍,能至於此!」乃帥左右登牙城拒戰。時董重質擁精兵萬餘人據洄曲,愬曰:「元濟所望者,重質之救耳。」乃訪重質家,厚撫之,遣其󿀊傳道持󿀂諭重質,重質遂單騎詣愬降。愬遣李進誠攻牙城,毁其外門,得甲庫,取其器械。癸酉,復攻之,燒其南門,民爭負薪芻助之,城上矢如蝟毛。餔時門壞,元濟於城上請罪,進誠梯而下之。甲戌,愬以檻車送元濟詣京師,且告于裴度。是日,申、光󿀐州及諸鎮兵󿀐萬餘人相繼來降。自元濟就擒,愬不戮一人,凡元濟官吏、帳下、廚廐之卒,皆復其職,使之不疑,然後屯於鞠場以待裴度。 己卯,淮西行營奏獲吳元濟,光禄少𡖖?楊元𡖖?言於上曰:「淮西󿀒有珍寶,臣能知之,往取必得。」上曰:「朕討淮西,󿀁人除害,珍寶非所求󿀌。」董重質之去洄曲軍󿀌,李光顔馳入其壁,悉降其衆。庚辰,裴度遣馬總先入蔡州慰撫。辛巳,度建彰義軍節,將降卒萬餘人入城。李愬具櫜鞬出迎,拜於路左。度將避之,愬曰:「蔡人頑悖,不識上下之分,數十年矣,願公因而示之,使知朝廷之尊。」度乃受之。李愬還軍文城,諸將請曰:「始公敗於朗山而不憂,勝於吳房而不取,冒󿀒風甚雪而不止,孤軍深入而不懼,然卒以成功,皆衆人所不諭󿀌,敢問其故?」愬曰:「朗山不利,則賊輕我,不󿀁󿀅矣。取吳房,則其衆犇蔡,併力固守,故存之以分其兵。風雪陰晦,則烽火不接,不知吾至。孤軍深入,則人皆致死,戰自倍矣。夫視遠者不顧近,慮󿀒者不計細,若矜󿀋勝,恤󿀋敗,先自撓矣,何暇立功乎!」衆皆服。愬儉於奉己而豐於待士,知賢不疑,󿀎可能斷,此其所以成功󿀌。裴度以蔡卒󿀁牙兵,或諫曰:「蔡人反仄者尚多,不可不󿀅。」度笑曰:「吾󿀁彰義節度使,元惡既擒,蔡人則吾人󿀌,󿀑何疑焉!」蔡人聞之感泣。先是,吳氏父󿀊阻兵,禁人偶語於塗,夜不然燭,有以酒食相過從者罪死。度既視󿀏,下令惟禁盜賊鬥殺,餘皆不問,往來者不限晝夜,蔡人始知有生民之樂。甲申,詔韓弘、裴度條列平蔡將士功狀及蔡之將士降者,皆差第以聞。淮西州縣百姓給復󿀐年;近賊四州,免來年夏稅。官軍戰亡者皆󿀁收葬,給其家衣糧五年;其因戰󿀄殘廢者,勿停衣糧。」十一月丙戌朔,上御興安門受俘,遂以吳元濟獻廟社,斬于獨柳之下。初,淮西之人刼於李希烈、吳少誠之威虐,不能自拔,久而老者衰,幼者壯,安於悖逆,不復知有朝廷矣。自少誠以來,遣諸將出兵,皆不束以灋制,聽各以便宜自戰,故人人得盡其才。韓全義之敗于溵水󿀌,於其帳中得朝貴所與問訊󿀂,少誠束而示衆曰:「此皆公𡖖?屬全義󿀂,云破蔡州日,乞一將士妻女󿀁婢妾。」由是衆皆憤怒,以死󿀁賊用。雖居中土,其風俗獷戾,過於夷貊。故以󿀍州之衆,舉天下之兵環而攻之,四年然後克之。戊󿀊,以李愬󿀁山南東道節度使,賜爵涼國公;加韓弘兼侍中,李光顔、烏重胤等各遷官有差。 辛丑,以唐隨兵馬使李祐󿀁神武將軍,知軍󿀏。 裴度以馬總󿀁彰義留後,癸丑,發蔡州。上封󿀐劒以授梁守謙,使誅吳元濟舊將。度至郾城,遇之,復與俱入蔡州,量罪施刑,不盡如詔㫖,仍上疏言之。 十󿀐月壬戌,賜裴度爵晉國公,復入知政󿀏。以馬總󿀁淮西節度使。 庚辰,貶淮西降將董重質󿀁春州司户。重質󿀁吳元濟謀主,屢破官軍,上欲殺之,李愬奏先許重質以不死。

憲宗討淄青李師道。

唐憲宗元和元年。 初,李師古有異母弟曰師道,常疏斥在外,不免貧窶。師古私謂所親曰:「吾非不友於師道󿀌,吾年十五擁節旄,自恨不知稼穡之艱難。况師道復減吾數歲,吾欲使之知衣食之所自來,且以州縣之務付之,計諸公必不察󿀌。」及師古疾篤,師道時知密州󿀏,好畫及觱篥。師古謂判官高沭、李公度曰:「迨吾之未亂󿀌,欲有問於󿀊。我死,󿀊欲奉誰󿀁帥乎?」󿀐人相顧未對。師古曰:「豈非師道乎?人情誰肯薄骨肉而厚它人,顧置帥不善,則非徒敗軍政󿀌,且覆吾族。師道󿀁公侯󿀊孫,不務訓兵理人,専習󿀋人賤󿀏以󿀁己能,果堪󿀁帥乎?幸諸公審圖之。」閏六月壬戌朔,師古薨。沐、公度秘不發喪,潜逆師道于密州,奉以󿀁節度副使。 秋八月,李師道總軍務,久之,朝命未至。師道謀於將佐,或請出兵掠四境,高沐固止之,請輸兩稅,申官吏,行鹽灋,遣使相繼奉表詣京師。杜黃裳請乘其未定而分之。上以劉闢未平,己巳,以師道󿀁平盧留後,知鄆州󿀏。 冬十月壬午,以平盧留後李師道󿀁節度使。

十年。官軍之討吳元濟󿀌,李師道使󿀒將將󿀐千趣壽春,欲󿀁元濟之援。󿀑使盜攻河陰轉運院,燒錢帛󿀍十餘萬緍匹,榖󿀐萬餘斛。事見憲宗平准察。 夏六月癸卯,盜殺武元衡。 秋八月,李師道置留後院於東都,本道人雜沓往來,吏不敢詰。時淮西兵犯東畿,防禦兵悉屯伊闕。師道潜內兵於院中,至數十百人,謀焚宫闕,縱兵殺掠。已烹牛饗士,明日將發,其󿀋卒詣留守吕元膺告變,元膺亟追伊闕兵圍之。賊衆突出,防禦兵踵其後,不敢迫。賊出長夏門,望山而遁。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意氣自若,都人賴以安。東都西南接鄧、虢,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種,専以射獵󿀁生,人皆趫勇,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且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圓淨,故嘗󿀁史思明將,勇悍過人,󿀁師道謀,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間,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潜部分以屬圓淨。圓淨以師道錢千萬,陽󿀁治佛光寺,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城中,圓淨舉火於山中,集󿀐縣山棚入城助之。圓淨時年八十餘,捕者既得之,奮鎚擊其脛,不能折。圓淨駡曰:「鼠󿀊!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其脛,教使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不得使洛城流血!」黨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禦將󿀐人及驛卒八人,皆受其職名,󿀁之耳目。元膺鞫訾嘉珍、門察,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元膺密以聞,以檻車送󿀐人詣京師。上業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元膺上言:「近日藩鎮跋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於師道,謀屠都城,燒宫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上以󿀁然,而方討吳元濟,絶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 冬十一月丁酉,武寧節度使李愿奏敗李師道之衆。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敗蕭、沛數縣,愿悉以步騎委都押牙温人王智興擊破之。十󿀐月甲辰,智興󿀑破師道之衆,斬首󿀐千餘級,逐北至平陰而還。愿,晟之󿀊󿀌。

十一年冬十一月,李師道聞李光顔等拔吳元濟陵雲栅而懼,詐請輸𣢾?。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校司空。

十󿀐年。官軍之攻吳元濟󿀌,李師道募人通使於蔡,察其形勢。牙前虞候劉晏平應募,出汴、宋間,潜行至蔡。元濟󿀒喜,厚禮而遣之。晏平還至鄆,師道屏人而問之,晏平曰:「元濟暴兵數萬於外,阽危如此,而日與僕妾游戲博奕於內,晏然曾無憂色。以愚觀之,殆必亡,不久矣。」師道素倚淮西󿀁援,聞之驚怒,尋誣以它過,杖殺之。

十󿀍年。 初,李師道謀逆命,判官高沭與同僚郭昈、李公度屢諫之。判官李文會、孔目官林英素󿀁師道所親信,涕泣言於師道曰:「文會等盡誠󿀁尚󿀂憂家󿀏,反󿀁高沭等所疾,尚󿀂柰何不憂十󿀐州之土地,以成沭等之功名乎!」師道由是疏沭等,出沭知萊州。會林英入奏󿀏,令進奏吏密申師道云「沭潜輸𣢾?於朝廷。」文會從而構之,師道殺沭,并囚郭昈。凡軍中勸師道效順者,文會皆指󿀁高沐之黨而囚之。及淮西平,師道憂懼,不知所󿀁。李公度及牙將李英曇因其懼而說之,使納質獻地以自贖。師道從之,遣使奉表,請使長󿀊入侍,并獻沂、密、海󿀍州,上許之。春正月,遣左常侍李遜詣鄆州宣慰。 李師道暗弱,軍府󿀒󿀏獨與妻魏氏、奴胡惟堪、楊自温、婢蒲氏、袁氏及孔目官王再升謀之,󿀒將及幕僚莫得預焉。魏氏不欲其󿀊入質,與蒲氏、袁氏言於師道曰:「自先司徒以來,有此十󿀐州,柰何無故割而獻之?今計境內之兵不下數十萬,不獻󿀍州,不過以兵相加,若力戰不勝,獻之未晚。」師道乃󿀒悔,欲殺李公度。幕僚賈直言謂其用󿀏奴曰:「今󿀒禍將至,豈非高沐冤氣所󿀁?若󿀑殺公度,軍府其危哉!」乃囚之。遷李英曇於萊州,未至,縊殺之。李遜至鄆州,師道󿀒陳兵迎之。遜盛氣正色,󿀁陳禍福,責其決語,欲白天󿀊。師道退,與其黨謀之,皆曰:「第許之,它日止煩一表解紛耳。」師道乃謝曰:「曏以父󿀊之私,且迫於將士之情,故遷延未遣。今重煩朝使,豈敢復有󿀐󿀍。」遜察師道非實誠,󿀀言於上曰:「師道頑愚反覆,恐必須用兵。」既而師道表言軍情不聽,納質割地。上怒,決意討之。賈直言冒刃諫師道者󿀐,輿襯諫者一,󿀑畫縛載檻車妻󿀊係纍者以獻。師道怒,囚之。五月丙申,以忠武節度使李光顔󿀁義成節度使,謀討師道󿀌。 以河陽都知兵馬使曹華󿀁棣州刺史,詔加横海節度副使。 六月丁丑,復以烏重胤領懷州刺史,鎮河陽。 秋七月癸未朔,徙李愬󿀁武寧節度使。乙酉,下制罪狀李師道,令宣武、魏博、義成、武寧、横海兵共討之。 吳元濟既平,韓弘懼,九月,自將兵擊李師道,圍曹州。 冬十一月壬寅,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横海節度使。丁未,以華州刺史令狐楚󿀁河陽節度使。重胤以河陽精兵󿀍千赴鎮,河陽兵不樂去鄉里,中道潰󿀀,󿀑不敢入城,屯于城北,將󿀒掠。令狐楚適至,單騎出,慰撫之,與俱󿀀。先是,田弘正請自黎陽度河,會義成節度使李光顔討李師道。裴度曰:「魏博軍既度河,不可復退,立須進擊,方有成功。既至滑州,即仰給度支,徒有供餉之勞,更生觀望之勢。󿀑或與李光顔互相疑阻,益至遷延。與其度河而不進,不若養威於河北。宜且使之秩馬厲兵,俟霜降水落,自楊劉度河,直指鄆州,得至陽榖置營,則兵勢自盛,賊衆揺心矣。」上從之。是月,弘正將魏博全師自楊劉度河,距鄆州四十里築壘,賊中󿀒震。 十󿀐月戊寅,魏博、義成軍送所獲李師道都知兵馬使夏侯澄等四十七人,上皆釋弗誅,各付所獲行營驅使,曰:「若有父母欲󿀀者,優給遣之。朕所誅者,師道而已。」於是賊中聞之,降者相繼。初,李文會與兄元規皆在李師古幕下,師古薨,師道立,元規辭去,文會屬師道親黨請留。元規將行,謂文會曰:「我去,身退而安全,汝留必驟貴而受禍。」及官軍四臨,平盧兵勢日蹙,將士喧然皆曰:「高沐、郭昈、李存󿀁司空忠謀,李文會奸佞,殺沐,囚昈、存,以致此禍。」師道不得已,出文會攝登州刺史,召昈、存還幕府。 武寧節度使李愬與平盧兵十一戰皆捷,己卯晦,進攻金鄉,克之。李師道性懦怯,自官軍致討,聞󿀋敗及失城邑,輒憂悸成疾,由是左右皆蔽匿,不以實告。金鄉,兖州之要地,既失之,其刺史遣驛騎告急,左右不󿀁通,師道至死竟不知󿀌。

十四年春正月辛巳,韓弘拔考城,殺󿀐千餘人。丙戌,師道所署沐陽令梁洞以縣降于楚州刺史李聽。 壬辰,武寧節度使李愬拔魚臺。 丙申,田弘正奏敗淄青兵於東阿,殺萬餘人。 丙午,田弘正奏敗平盧兵於陽榖。 󿀐月,李聽襲海州,克東海、朐山、懷仁等縣。李愬敗平盧兵於沂州,拔丞縣。李師道聞官軍侵逼,發民治鄆州城塹,修守󿀅,役及婦人,民益懼且怨。都知兵馬使劉悟,正臣之孫󿀌,師道使之將兵萬餘人屯陽榖以拒官軍。悟務󿀁寬惠,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曰劉父。及田弘正度河,悟軍無󿀅,戰󿀑數敗。或謂師道曰:「劉悟不修軍灋,専收衆心,恐有它志,宜早圖之。」師道召悟計󿀏,欲殺之。或諫曰:「今官軍四合,悟無逆狀,用一人言殺之,諸將誰肯󿀁用!是自脫其爪牙󿀌。」師道留悟旬日,復遣之,厚贈金帛以安其意。悟知之,還營,陰󿀁之󿀅。師道以悟將兵在外,署悟󿀊從諫門下别奏。從諫與師道諸奴日游戲,頗得其陰謀,密疏以白父。󿀑有謂師道者曰:「劉悟終󿀁患,不如早除之。」丙辰,師道潜遣󿀐使齎帖授行營兵馬副使張暹,令斬悟首獻之,勒暹權領行營。時悟方據高丘,張幕置酒,去營󿀐󿀍里。󿀐使至營,密以帖授暹。暹素與悟善,陽與使者謀曰:「悟自使府還,頗󿀁󿀅,不可怱怱。暹請先往白之,云「司空遣使存問將士,兼有賜物,請都頭速󿀀,同受傳語。」如此,則彼不疑,乃可圖󿀌。」使者然之。暹懷帖走詣悟,屏人示之。悟潜遣人先執󿀐使,殺之。時已向暮,悟按轡徐行,還營坐帳下,嚴兵自衛。召諸將,厲色謂之曰:「悟與公等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於司空。今司空信讒言,來取悟首,悟死,諸公其次矣。且天󿀊所欲誅者,獨司空一人,今軍勢日蹙,吾曹何󿀁隨之族滅?欲與諸公卷旗束甲,還入鄆州,奉行天󿀊之命,豈徒免危亡,富貴可圖󿀌。」諸公以󿀁何如?」兵馬使趙垂棘立於衆首,良久,對曰:「如此,󿀏果濟否?」悟應聲駡曰:「汝與司空合謀邪!」立斬之。徧問其次,有遲疑未言者,悉斬之,并斬軍中素󿀁衆所惡者凡󿀍十餘尸於帳前。餘皆股栗,曰:「惟都頭命,願盡死。」乃令士卒曰:「入鄆,人賞錢百緍,惟不得近軍帑。其使宅及逆黨家財,任自掠取,有仇者報之。」使士卒皆飽食執兵,夜半聽鼓󿀍聲絶即行,人衘枚,馬縛口,遇行人,執留之,人無知者。距城數里,天未明,悟駐軍,使聽城上柝聲絶,使十人前行,宣言「劉都頭奉帖追入城」,門者請俟寫簡白使,十人拔刃擬之,皆竄匿。悟引󿀒軍繼至,城中噪嘩動地,比至,󿀊城已洞開,惟牙城拒守,尋縱火斧其門而入。牙中兵不過數百,始猶有發弓矢者,俄知不支,皆投於地。悟勒兵升聽󿀏,使捕索師道。師道與󿀐󿀊伏厠牀下,索得之。悟命置牙門外隙地,使人謂曰:「悟奉密詔送司空󿀀闕,然司空亦何顔復󿀎天󿀊!」師道猶有幸生之意,其󿀊弘方仰曰:「󿀏已至此,速死󿀁幸!」尋皆斬之。自卯至午,悟乃命兩都虞候巡坊市,禁掠者,即時皆定。󿀒集兵民於毬場,親乘馬巡繞慰安之。斬贊師道逆謀者󿀐十餘家。文武將吏且懼且喜,皆入賀。悟󿀎李公度,執手歔欷。出賈直言於獄,置之幕府。悟之自陽榖還兵趨鄆󿀌,潜使人以其謀告田弘正曰:「󿀏成,當舉烽相白,萬一城中有󿀅不能入,願公引兵󿀁助。功成之日,皆󿀀於公,悟何敢有之!」且使弘正進據己營。弘正󿀎烽,知得城,遣使往賀。悟函師道父󿀊󿀍首,遣使送弘正營。弘正󿀒喜,露布以聞。淄、青等十󿀐州皆平。弘正初得師道首,疑其非真,召夏侯澄使識之。澄熟視其面,長號隕絶,久之,乃抱其首,舐其目中塵垢,復慟哭。弘正󿀁之改容,義而不責。 壬戌,田弘正捷奏至。乙丑,命户部侍郎楊於陵󿀁淄青宣撫使。己巳,李師道首函至。自廣德以來,垂六十年,藩鎮跋扈,河南、北󿀍十餘州,自除官吏,不供貢賦,至是盡遵朝廷約束。上命楊於陵分李師道地,於陵按圖籍,視土地遠邇,計士馬衆寡,校倉庫虚實,分󿀁󿀍道,使之適均。以鄆、曹、濮󿀁一道,淄、青、齊、登、萊󿀁一道,兖、海、沂、密󿀁一道。上從之。劉悟以初討李師道詔云:「部將有能殺師道以衆降者,師道官爵悉以與之。」意謂盡得十󿀐州之地,遂補署文武將佐,更易州縣長吏,謂其下曰:「軍府之政,一切循舊。自今但與諸公抱󿀊弄孫,夫復何憂!」上欲移悟它鎮,恐悟不受代,復須用兵,密詔田弘正察之。弘正日遣使者詣悟,託言修好,實觀其所󿀁。悟多力,好手搏,得鄆州󿀍日,則教軍中壯士手搏,與魏博使者庭觀之,自揺肩攘臂,離坐以助其勢。弘正聞之,笑曰:「是聞除改,登即行矣,何能󿀁哉!」庚午,以悟󿀁義成節度使。悟聞制下,手足失墜,明日,遂行。弘正將數道兵已至城西󿀐里,與悟相󿀎於客亭,即受旌節,馳詣滑州,辟李公度、李存、郭昈、賈直言以自隨。悟素與李文會善,既得鄆州,使召之,未至,聞將移鎮,昈、存謀曰:「文會佞人,敗亂淄青一道,滅李司空之族,萬人所共讎󿀌。不乘此際誅之,田相公至,務施寬󿀒,將何以雪󿀍齊之憤怨乎!」乃詐󿀁悟帖,遣使即文會所至取其首以來。使者遇文會於豐齊驛,斬之。比還,悟及昈、存已去,無所復命矣。文會󿀐󿀊,一亡去,一死於獄,家貲悉󿀁人所掠,田宅没官。詔以淄青行營副使張暹󿀁戎州刺史。癸酉,加田弘正檢校司徒、同平章󿀏。先是,李師道將敗數月,聞風動鳥飛,皆疑有變,禁鄆人親識宴聚及道路偶語,犯者有刑。弘正既入鄆,悉除苛禁,縱人游樂,寒食七晝夜不禁行人。或諫曰:「鄆人久󿀁寇敵,今雖平,人心未安,不可不󿀅。」弘正曰:「今󿀁暴者既除,宜施以寬惠,若復󿀁嚴察,是以桀易桀󿀌,庸何愈焉!」先是,賊數遣人入關,截陵戟,焚倉場,流矢飛󿀂,以震駭京師,沮撓宫軍。有司督察甚嚴,潼關吏至發人囊篋以索之,然終不能絶。及田弘正入鄆,閲李師道簿󿀂,有賞殺武元衡人王士元等及賞潼關、蒲津吏卒案,乃知曏者皆吏卒受賂於賊,容其姦󿀌。裴度纂述蔡、鄆用兵以來上之憂勤機略,因侍宴獻之,請內印出付史官。上曰:「如此似出朕志,非所欲󿀌。」弗許。 󿀍月戊󿀊,以華州刺史馬總󿀁鄆、曹、濮等州節度使。己丑,以義成節度使薛平󿀁平盧節度、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以淄青西面行營供軍使王遂󿀁沂海、兖密等州觀察使。 横海節度使烏重胤奏:「河朔藩鎮所以能旅拒朝命六十餘年者,由諸州縣各置鎮將領󿀏,收刺史、縣令之權,自作威福。曏使刺史各得行其職,則雖有奸雄如安、史,必不能以一州獨反󿀌。臣所領德、棣、景󿀍州,巳舉牒各還刺史職󿀏,應在州兵並令刺史領之。」夏四月丙寅,詔諸道節度、都團練、都防禦、經略等使所統支郡兵馬,並令刺史領之。自至德以來,節度使權重,所統諸州各置鎮兵,以󿀒將主之,暴横󿀁患,故重胤論之。其後河北諸鎮,惟横海最󿀁順命,由重胤處之得宜故󿀌。 秋七月丁丑朔,田弘正送殺武元衡賊王士元等十六人,詔仗內京兆府、御史臺徧鞫之,皆𣢾?服。京兆尹崔元略以元衡物色詢之,則多異同。元略問其故,對曰:「、鄆同謀遣客刺元衡,而士元等後期,聞人󿀏成,遂竊以󿀁已功,還報受賞耳。今自度󿀁罪均,終不免死,故承之。」上亦不欲復辨正,悉殺之。 戊寅,宣武節度使韓弘始入朝,上待之甚厚。弘獻馬󿀍千,絹五千,雜繒󿀍萬,金銀器千。而汴之庫廐尚有錢百餘萬緍,絹百餘萬匹,馬七千匹,糧󿀍百萬斛。 沂、海、兖、密觀察使王遂,本錢榖吏,性狷急,無遠識。時軍府草創,人情未安,遂専以嚴酷󿀁治,所用杖絶󿀒於常行者。每詈將卒,輒曰「反虜」。󿀑盛夏役士卒營府舍,督責峻急,將卒憤怨。辛卯,役卒王弁與其徒四人浴於沂水,密謀作亂,曰:「今服役觸罪亦死,奮命立󿀏亦死,死於立󿀏,不猶愈乎!明日,常侍與監軍副使有宴,軍將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屬乘此際,出其不意取之,可以萬全。」四人皆以󿀁然,約󿀏成推弁󿀁留後。壬辰,遂方宴飲,日過中,弁等五人突入,於直房前取弓刀,徑前射副使張敦實,殺之,遂與監軍狼狽起走。弁執遂,數之以盛暑興役,用刑刻暴,立斬之。傳聲勿驚監軍,弁即自稱留後。朝廷聞沂州軍亂,甲辰,以棣州刺史曹華󿀁沂海兖密觀察使。 八月,朝廷議興兵討王弁,恐青、鄆相扇繼變,乃除弁開州刺史,遣中使賜以告身。中使紿之曰:「開州計已有人迎候道路,留後宜速發。」弁即日發沂州,導從尚百餘人。入徐州境,所在減之,其衆亦稍逃散,遂加以杻械,乘驢入關。九月戊寅,腰斬東市。先是,󿀍分鄆兵以隸󿀍鎮,及王遂死,朝廷以󿀁師道餘黨凶態未除,命曹華引棣州兵赴鎮以討之。沂州將士迎候者,華皆以好言撫之,使先入城慰安其餘,衆皆不疑。華視󿀏󿀍日,󿀒饗將士,伏甲士千人於幕下,乃集衆而諭之曰:「天󿀊以鄆人有遷徙之勞,特加優給,宜令鄆人處右,沂人處左。」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闔門謂鄆人曰:「王常侍以天󿀊之命󿀁帥於此,將士何得輒害之!」語未畢,伏者出,圍而殺之,死者千󿀐百人,無一得脫者。門屏間赤霧高丈餘,久之方散。

臣光曰:春秋󿀂楚󿀊虔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彼列國󿀌,孔󿀊猶深貶之,惡其誘討󿀌,况󿀁天󿀊而誘匹夫乎!王遂以聚斂之才,殿新造之邦,用苛虐致亂,王弁庸夫,乘釁竊發。茍沂帥得人,戮之易於犬豕耳,何必以天󿀊詔󿀂󿀁誘人之餌乎!且作亂者五人耳,乃使曹華設詐,屠千餘人,不亦濫乎?然則自今士卒孰不猜其將帥?將帥何以令其士卒?上下眄眄如寇讎聚處,得間則更相魚肉,惟先發者󿀁雄耳,禍亂何時而弭哉?惜夫憲宗削平僭亂,㡬致治平,其美業所以不終,由茍徇近功,不敦󿀒信故󿀌。

河朔再叛

唐憲宗元和五年。劉濟之討王承宗󿀌,以長󿀊緄󿀁副󿀒使,掌幽州留務。濟軍瀛州,次󿀊總󿀁瀛州刺史,濟署行營都知兵馬使,使屯饒陽。濟有疾,總與判官張玘、孔目官成國寶謀,詐使人從長安來,曰:「朝廷以相公逗留無功,已除副󿀒使󿀁節度使矣。」明日,󿀑使人來告曰:「副󿀒使旌節已至太原。」󿀑使人走而呼曰:「旌節已過代州。」舉軍驚駭。濟憤怒,不知所󿀁,殺󿀒將素與緄厚者數十人,追緄詣行營,以張玘兄臯代知留務。濟自朝至日昃不食,渴索飲,總因寘毒而進之。乙卯,濟薨。緄行至涿州,總矯以父命杖殺之,遂領軍務。

十󿀍年夏四月,幽州󿀒將譚忠說劉總曰:「自元和以來,劉闢、李錡、田季安、盧從史、吳元濟阻兵馮險,自以󿀁深根固蔕,天下莫能危󿀌。然顧眄之間,身死家覆,皆不自知,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誅󿀌。况今天󿀊神聖威武,苦身焦思,縮衣節食,以養戰士,此志豈須臾忘天下哉!今國兵駸駸北來,趙人已獻城十󿀐,忠深󿀁公憂之。」總泣且拜曰:「聞先生言,吾心定矣。」遂専意󿀀朝廷。

穆宗長慶元年。盧龍節度使劉總既殺其父兄,心常自疑,數󿀎父兄󿀁祟。常於府舍飯僧數百,使晝夜󿀁佛󿀏,每視󿀏退,則處其中,或處他室,則驚悸不能寐。晚年恐懼尤甚。亦󿀎河南、北皆從化,春正月己卯,奏乞棄官󿀁僧,仍乞賜錢百萬緍以賞將士。 󿀍月癸丑,以劉總兼侍中,充天平節度使;以宣武節度使張弘靖󿀁盧龍節度使。 乙卯,以權知京兆尹盧士玟󿀁瀛莫觀察使。丁巳,詔劉總兄弟󿀊姪皆除官,󿀒將僚佐亦宜超擢,百姓給復一年,軍士賜錢一百萬緍。 劉總奏懇乞󿀁僧,且以其私第󿀁佛寺。詔賜總名「󿀒覺」,寺名「報恩」,遣中使以紫僧服及天平節鉞、侍中告身并賜之,惟其所擇。詔未至,總已削髮󿀁僧,將士欲遮留之,總殺其唱帥者十餘人,夜,以印節授留後張玘,遁去。及明,軍中始知之。玘奏總不知所在,癸亥,卒于定州之境。 初,劉總奏分所屬󿀁󿀍道:以幽、涿、營󿀁一道,請除張弘靖󿀁節度使;平、薊、嬀、澶󿀁一道,請除平盧節度使薛平󿀁節度使;瀛莫󿀁一道,請除權知京兆尹盧士玟󿀁觀察使。弘靖先在河東,以寬簡得衆,總與之鄰境,聞其風望,以燕人桀驁日久,故舉弘靖自代以安輯之。平,嵩之󿀊,知河朔風俗而盡誠於國,故舉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總󿀑盡擇麾下宿將有功、伉健難制者,都知兵馬使朱克融等送之京師,乞加奬拔,使燕人有慕羨朝廷禄位之志。󿀑獻征馬萬五千匹,然後削髮委去。克融,滔之孫󿀌。是時上方酣宴,不留意天下之務,崔植、杜元頴無遠略,不知安危󿀒體,茍欲崇重弘靖,惟割瀛、莫󿀐州,以士玟領之,自餘皆統於弘靖。朱克融輩久羈旅京師,至假匄衣食,日詣中󿀂求官,植、元頴不之省。及除弘靖幽州,勒克融輩󿀀本軍驅使,克融輩皆憤怨。先是,河北節度使皆親冒寒暑,與士卒均勞逸,及弘靖至,雍容驕貴,肩輿於萬衆之中,燕人訝之。弘靖莊默自尊,涉旬乃一出坐決󿀏,賔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多委之幕僚。而所辟判官韋雍輩,多年少輕薄之士,嗜尚豪縱,出入傳呼甚盛,或夜󿀀燭火滿街,皆燕人所不習󿀌。詔以錢百萬緍賜將士,弘靖留其󿀐十萬緍充軍府雜用。雍輩復裁刻軍士糧賜,繩之以灋,數以反虜詬責吏卒,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怒。 秋七月甲辰,韋雍出,逢󿀋將策馬衝其前導,雍命曳下,欲於街中杖之。河朔軍士不貫受杖,不服。雍以白弘靖,弘靖命軍虞候繫治之。是夕,士卒連營呼噪作亂,將校不能制,遂入府舍,掠弘靖貨財、婦女,囚弘靖於薊門館,殺幕僚韋雍、張宗元、崔仲𡖖?、鄭塤、都虞候劉操、押牙張抱元。明日,軍士稍稍自悔,悉詣館謝弘靖,請改心󿀏之。凡󿀍請,弘靖不應。軍士乃相謂曰:「相公無言,是不赦吾曹。軍中豈可一日無帥。」乃相與迎舊將朱洄,奉以󿀁留後。洄,克融之父󿀌,時以疾廢卧家,自辭老病,請使克融󿀁之,衆從之。衆以判官張徹長者,不殺。徹駡曰:「汝何敢反,行且族滅衆。」共殺之。 甲寅,幽州監軍奏軍亂,丁巳,貶張弘靖󿀁賔客分司;己未,再貶吉州刺史。庚申,以昭義節度使劉悟󿀁盧龍節度使。悟以朱克融方彊,奏請且授克融節鉞,徐圖之,乃復以悟󿀁昭義節度使。 初,田弘正受詔鎮成德,自以久與鎮人戰,有父兄之仇,乃以魏兵󿀐千從赴鎮,因留以自衛,奏請度支供其糧賜。户部侍郎、判度支崔倰,性剛褊,無遠慮,以󿀁魏、鎮各自有兵,恐開󿀏例,不肯給。弘正四上表,不報,不得已遣魏兵󿀀。倰,沔之孫󿀌。弘正厚於骨肉,兄弟󿀊姪在兩都者數十人,競󿀁侈靡,日費約󿀐十萬。弘正輦魏、鎮之貨以供之,相屬於道,河北將士頗不平。詔以錢百萬緍賜成德軍,度支輦運不時至,軍士益不悅。都知兵馬使王庭湊,本回鶻阿布思之種󿀌,性果悍陰狡,僭謀作亂,每抉其細故以激怒之,尚以魏兵故,不敢發。及魏兵去,壬戌,庭湊結牙兵噪於府署,殺弘正及僚佐、元從將吏并家屬󿀍百餘人。庭湊自稱留後,逼監軍宋惟澄奏求節鉞。八月癸巳,惟澄以聞,朝廷震駭。崔倰於崔植󿀁再從兄,故時人莫敢言其罪。初,朝廷易置魏、鎮帥臣,左金吾將軍楊元𡖖?上言以󿀁非便,󿀑詣宰相深陳利害。及鎮州亂,上賜元𡖖?白玉帶。辛未,以元𡖖?󿀁涇原節度使。瀛、莫將士家屬多在幽州,壬申,莫州都虞候張良佐潜引朱克融兵入城,刺史吳暉不知所在。癸酉,王庭湊遣人殺冀州刺史王進岌,分兵據其州。魏博節度使李愬聞田弘正遇害,素服令將士曰:「魏人所以得通聖化,至今安寧富樂者,田公之力󿀌。今鎮人不道,輒敢害之,是輕魏以󿀁無人󿀌。諸君受田公恩,宜如何報之?」衆皆慟哭。深州刺史牛元翼,成德良將󿀌,愬使以寶劒、玉帶遺之,曰:「昔吾先人以此劒立󿀒勳,吾󿀑以之平蔡州,今以授公,努力翦庭湊。」元翼以劒、帶徇于軍,報曰:「願盡死。」愬將出兵,會疾作,不果。元翼,趙州人󿀌。乙亥,起復前涇原節度使田布󿀁魏博節度使,令乘驛之鎮。布固辭不獲,與妻󿀊賔客訣曰:「吾不還矣。」悉屏去旌節導從而行。未至魏州󿀍十里,被髮徒跣,號哭而入,居于堊室。月俸千緍,一無所取,賣舊産得錢十餘萬緍,皆以頒士卒,舊將老者兄󿀏之。丙󿀊,瀛州軍亂,執觀察使盧士玟及監軍僚佐送幽州,囚於客館。王庭湊遣其將王立攻深州,不克。丁丑,詔魏博、横海、昭義、河東、義武諸軍各出兵臨成德之境,若王庭湊執迷不復,宜即進討。成德󿀒將王儉等五人謀殺王庭湊,󿀏泄,并部兵󿀍千人皆死。己卯,以深州刺史牛元翼󿀁深冀節度使。丁亥,以殿中侍御史温造󿀁起居舍人,充鎮州四面諸軍宣慰使,歷澤潞、河東、魏博、横海、深冀、易定等道,諭以軍期。造,󿀒雅之五世孫󿀌。己丑,以裴度󿀁幽、鎮兩道招撫使。癸巳,王庭湊引幽州兵圍深州。 九月壬󿀊,朱克融焚掠易州、淶水、遂城、滿城。 冬十月,以裴度󿀁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左領軍󿀒將軍杜叔良以善󿀏權倖得進,時幽、鎮兵勢方盛,諸道兵未敢進,上欲功速成,宦官薦叔良,以󿀁深州諸道行營節度使。以牛元翼󿀁成德節度使。 丁丑,裴度自將兵出承天軍故關以討王庭湊。 朱克融遣兵寇蔚州。 戊寅,王庭湊遣兵寇貝州。 己卯,易州刺史柳公濟敗幽州兵於白石嶺,殺千餘人。 庚辰,横海節度使烏重胤奏敗成德軍於饒陽。 辛巳,魏博節度使田布將全軍󿀍萬人討王庭湊,屯於南宫之南,拔其󿀐栅。 翰林學士元稹與知樞密魏弘簡深相結,求󿀁宰相,由是有寵於上,每󿀏咨訪焉。稹無怨於裴度,但以度先逹重望,恐其復有功󿀒用,妨己進取,故度所奏畫軍󿀏,多與弘簡從中沮壞之。度乃上表極陳其朋比奸蠹之狀,以󿀁:「逆豎構亂,震驚山東;姦臣作朋,撓敗國政。陛下欲掃蕩幽、鎮,先宜肅清朝廷。何者?󿀁患有󿀒󿀋,議󿀏有先後。河朔逆賊,秪亂山東;禁闈姦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禁闈患󿀒。󿀋者,臣與諸將必能翦滅;󿀒者,非陛下覺悟制斷無以驅除。」今文武百僚,中外萬品,有心者無不憤忿,有口者無不咨嗟,直以奬用方深,不敢抵觸,恐󿀏未行而禍巳及,不󿀁國計,且󿀁身謀。「臣自兵興以來,所陳章疏,󿀏皆要切,所奉󿀂詔,多有參差,蒙陛下委付之意不輕,遭姦臣抑損之󿀏不少。臣素與佞倖亦無讎嫌,正以臣前請乘傳詣闕,面陳軍󿀏,姦臣最所畏憚,恐臣發其過惡,百計止臣。臣󿀑謂與諸軍齊進,隨便攻討,姦臣恐臣或有成功,曲加阻礙,逗遛日時。進退皆受羈牽,意󿀎悉遭蔽塞。但欲令臣失所,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矣。󿀁臣󿀏君,一至於此!若朝中姦臣盡去,則河朔逆賊不討自平;若朝中姦臣尚存,則逆賊縱平無益。陛下儻未信臣言,乞出臣表,使百官集議,彼不受責,臣當伏辜。」表󿀍上,上雖不悅,以度󿀒臣,不得已,癸未,以弘簡󿀁弓箭庫使,稹󿀁工部侍郎。稹雖解翰林,恩遇如故。 横海節度使烏重胤將全軍救深州,諸軍倚重胤獨當幽、鎮東南。重胤宿將,知賊未可破,按兵觀釁。上怒,丙戌,以杜叔良󿀁横海節度使,徙重胤󿀁山南西道節度使。 十一月辛酉,淄青節度使薛平奏突將馬廷崟作亂,伏誅。時幽、鎮兵攻棣州,平遣󿀒將李叔佐將兵救之。刺史王稷供饋稍薄,軍士怨怒,宵潰,推廷崟󿀁主,行且收兵,至七千餘人,徑逼青州。城中兵少,不敵,平悉發府庫及家財召募,得精兵󿀐千人,逆戰,󿀒破之,斬廷崟,其黨死者數千人。横海節度使杜叔良將諸道兵與鎮人戰,遇敵輒北。鎮人知其無勇,常先犯之。十󿀐月庚午,監軍謝良通奏叔良󿀒敗於博野,失亡七千餘人。叔良脫身還營,喪其旌節。 丁丑,義武節度使陳楚奏敗朱克融兵於望都及北平,斬獲萬餘人。 戊寅,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顔󿀁忠武節度使兼深州行營節度使,代杜叔良。 自憲宗征伐四方,國用已虚。上即位,賞賜左右及宿衛諸軍無節,及幽、鎮用兵久無功,府藏空竭,勢不能支。執政乃議:「王庭湊殺田弘正而朱克融全張弘靖,罪有重輕,請赦克融,専討庭湊。」上從之。乙酉,以朱克融󿀁平盧節度使。 戊󿀊,義武奏破莫州清源等󿀍栅,斬獲千餘人。

󿀐年春正月丁酉,幽州兵陷弓高。先是,弓高守󿀅甚嚴,有中使夜至,守將不內,旦,乃得入,中使󿀒詬怒。賊諜知之,他日,僞遣人󿀁中使,投夜至城下,守將遽內之,賊衆隨之,遂陷弓高,󿀑圍下博。中󿀂舍人白居易上言,以󿀁:「自幽、鎮逆命,朝廷徴諸道兵計十七八萬,四面攻圍,已逾半年,王師無功,賊勢猶盛。弓高既陷,糧道不通,下博、深州,飢窮日急。蓋由節將太衆,其心不齊,莫肯率先,遞相顧望。󿀑,朝廷賞罰,近日不行,未立功者或已拜官,已敗衄者不聞得罪,既無懲勸,以至遷延,若不改張,必無所望。請令李光顔將諸道勁兵約󿀍四萬人從東速進,開弓高糧路,合下博諸軍,解深、邢重圍,與元翼合勢。令裴度將太原全軍兼招討舊職,西面壓境,觀釁而動。若乘虚得便,即令同力翦除;若戰勝賊窮,亦許受降納欵。如此,則夾攻以分其力,招諭以動其心,必未及誅夷,自生變故。󿀑請詔光顔選諸道兵精鋭者留之,其餘不可用者悉遣󿀀本道,自守土疆。蓋兵多而不精,豈惟虚費資糧,兼恐撓敗軍陳故󿀌。今既秪留東西󿀐帥,請各置都監一人,諸道監軍一時停罷。如此,則衆齊令一,必有成功。󿀑,朝廷本用田布,令報父讎,今領全師出界,供給度支,數月已來,都不進討。」非田布固欲如此,抑有其由。聞魏博一軍,累經優賞,兵驕將富,莫肯󿀁用。况其軍一月之費,計實錢近󿀐十八萬緍,若更遷延,將何供給?此尤宜早令退軍者󿀌。若兩道止共留兵六萬,所費無多,既易支持,自然豐足。今󿀏宜日急,其間變故,遠不可知。茍兵數不抽,軍費不減,食既不足,衆何以安?不安之中,何󿀏不有!况有司迫於供軍,百端斂率,不許即用度交闕,盡許則人心無憀。自古安危,皆繫於此,伏乞聖慮察而念之。」疏奏,不省。己亥,度支饋滄州糧車六百乘至下博,盡󿀁成德兵所掠。時諸軍匱乏,供軍院所運衣糧,往往不得至院,在塗󿀁諸軍邀奪,其懸軍深入者皆凍餒無所得。初,田布從其父弘正在魏,善視牙將史憲誠,屢稱薦,至右職。及󿀁節度使,遂寄以腹心,以󿀁先鋒兵馬使,軍中精鋭,悉以委之。憲誠之先,奚人󿀌,世󿀁魏將。魏與幽、鎮本相表裏,及幽、鎮叛,魏人固揺心。布以魏兵討鎮,軍于南宫,上屢遣中使督戰,而將士驕惰,無鬥志。󿀑屬󿀒雪,度支饋運不繼。布發六州租賦以供軍,將士不悅,曰:「故󿀏,軍出境皆給朝廷。今尚󿀂刮六州肌肉以奉軍,雖尚󿀂瘠己肥國,六州之人何罪乎!」憲誠陰蓄異志,因衆心不悅,離間鼓扇之。 有詔分魏博軍與李光顔,使救深州。庚󿀊,布軍󿀒潰,多󿀀憲誠,布獨與中軍八千人還魏,壬寅,至魏州。癸卯,布召諸將議出兵,諸將益偃蹇,曰:「尚󿀂能行河朔舊󿀏,則死生以之;若使復戰,則不能󿀌。」布無如之何,歎曰:「功不成矣!」即日作遺表具其狀,略曰:「臣觀衆意,終負國恩。臣既無功,敢忘即死。伏願陛下速救光顔、元翼,不然者,義士忠臣皆󿀁河朔屠害矣。」奉表號哭,拜授幕僚李石,乃入啓父靈,抽刀而言曰:「上以謝君父,下以示󿀍軍。」遂刺心而死。憲誠聞布已死,乃諭其衆遵河北舊󿀏。衆悅,擁憲誠還魏,奉󿀁留後。戊申,魏州奏布自殺。己酉,以憲誠󿀁魏博節度使。憲誠雖喜得旄鉞,外奉朝廷,然內實與幽、鎮連結。 庚戌,以德州刺史王日簡󿀁横海節度使,日簡,乃成德牙將󿀌。壬󿀊,貶杜叔良󿀁󿀀州刺史。王庭湊圍牛元翼於深州,官軍󿀍面救之,皆以乏糧不能進,雖李光顔亦閉壁自守而已。軍士自采薪芻,日給不過陳米一勺。深州圍益急,朝廷不得已,󿀐月甲󿀊,以庭湊󿀁成德節度使,軍中將士官爵皆復其舊。以兵部侍郎韓愈󿀁宣慰使。上之初即位󿀌,兩河略定,蕭俛、叚文昌以󿀁「天下已太平,漸宜消兵,請密詔天下軍鎮有兵處,每歲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國󿀏󿀁意,遂可其奏。軍士落籍者衆,皆聚山澤󿀁盜。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亂,一呼而亡卒皆集。詔徴諸道兵討之,諸道兵既少,皆臨時召募,烏合之衆。󿀑諸節度既有監軍,其領偏師者亦置中使監陳,主將不得専號令。戰󿀋勝則飛驛奏捷,自以󿀁功,不勝則迫脅主將,以罪󿀀之。悉擇軍中驍勇以自衛,遣羸懦者就戰,故每戰多敗。󿀑凡用兵,舉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從,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戰。中使道路如織,驛馬不足,掠行人馬以繼之,人不敢由驛路行。故雖以諸道十五萬之衆,裴度元臣宿望,烏重胤、李光顔皆當時名將,討幽、鎮萬餘之衆,屯守踰年,竟無成功,財竭力盡。崔植、杜元頴、王播󿀁相,皆庸才,無遠略;史憲誠既逼殺田布,朝廷不能討,遂并朱克融、王庭湊以節鉞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訖于唐亡,不能復取。朱克融既得旌節,乃出張弘靖及盧士玟。丙寅,以牛元翼󿀁山南東道節度使,以左神策行營樂壽鎮兵馬使清河傅良弼󿀁沂州刺史,以瀛州博野鎮遏使李寰󿀁忻州刺史。良弼、寰所戍在幽、鎮之閒,朱克融、王庭湊互加誘脅,良弼、寰不從,各以其衆堅壁,賊竟不能取,故賞之。 丙󿀊,賜横海節度使王日簡姓名󿀁李全略。 癸未,加李光顔横海節度使、滄景觀察使,其忠武、深州行營節度如故。以横海節度使李全略󿀁德棣節度使。時朝廷以光顔懸軍深入,饋運難通,故割滄、景以隸之。王庭湊雖受旌節,不解深州之圍。丙戌,以知制誥東陽馮宿󿀁山南東道節度副使,權知留後,仍遣中使入深州督牛元翼赴鎮。裴度亦與幽、鎮󿀂,責以󿀒義,朱克融即解圍去。王庭湊雖引兵少退,猶守之不去。元稹怨裴度,欲解其兵柄,故勸上雪王庭湊而罷兵。丁亥,以度󿀁司空、東都留守,平章󿀏如故。諫官爭上言:「時未偃兵,度有將相全才,不宜置之散地。」上乃命度入朝,然後赴東都。以靈武節度使李聽󿀁河東節度使。 󿀍月丙午,加朱克融、王庭湊檢校工部尚󿀂。上聞其解深州之圍,故褒之。然庭湊之兵實猶在深州城下。韓愈既行,衆皆危之,詔愈至境更觀󿀏勢,勿遽入。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往。至鎮,庭湊拔刃弦弓以逆之。及館,甲士羅於庭,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此曹所󿀁,非庭湊心。」愈厲聲曰:「天󿀊以尚󿀂有將帥材,故賜之節鉞,不知尚󿀂乃不能與健兒語邪!」甲士前曰:「先太師󿀁國擊走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朝廷,乃以󿀁賊乎!」愈曰:「汝曹尚能記先太師則善矣。夫逆順之󿀁禍福豈遠邪!自禄山、思明以來,至元濟、師道,其󿀊孫有今尚存仕宦者乎?田令公以魏博󿀀朝廷,󿀊孫雖在孩提,皆󿀁美官。王承元以此軍󿀀朝廷,弱冠󿀁節度使。劉悟、李祐今皆󿀁節度使。汝曹亦聞之乎?」庭湊恐衆心動,麾之使出,謂愈曰:「侍郎來,欲使庭湊何󿀁?」愈曰:「神策六軍之將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顧󿀒體,不可棄之耳。尚󿀂何󿀁圍之不置?」庭湊曰:「即當出之。」因與愈宴,禮而󿀀之。未幾,牛元翼將十騎突圍出,深州󿀒將臧平等舉城降。庭湊責其久堅守,殺平等將吏百八十餘人。 戊申,裴度至長安,󿀎上,謝討賊無功。 李光顔所將兵聞當留滄景,皆󿀒呼西走,光顔不能制,因驚懼成疾。己酉,上表固辭横海節,乞󿀀許州,許之。 壬󿀊,以裴度󿀁淮南節度使,餘如故。 言󿀏者皆謂裴度不宜出外,上亦自重之。戊午,制留度輔政,以中󿀂侍郎、同平章󿀏王播同平章󿀏,代度鎮淮南,仍兼諸道鹽鐵轉運使。 李寰帥其衆󿀍千出博野,王庭湊遣兵追之,寰與戰,殺󿀍百餘人,庭湊兵乃還,餘衆󿀐千猶固守博野。 復以德棣節度使李全略󿀁横海節度使。 夏四月甲戌,以傅良弼、李寰󿀁神策都知兵馬使。王庭湊之圍牛元翼󿀌,和王傅于方欲以奇策干進,言於元稹,請遣客王昭、于友明間說賊黨,使出元翼,仍賂兵、吏部令史僞出告身󿀐十通,令以便宜給賜;稹皆然之。有李賞者,知其謀,乃告裴度,云方󿀁稹結客刺度,度隱而不發。賞詣左神策告其󿀏,五月丁巳,詔左僕射韓臯等鞫之。 戊午,幽州節度使朱克融進馬萬匹,羊十萬口,而表云先請其直充犒賞。 󿀍司按于方刺裴度󿀏皆無驗。六月甲󿀊,度及元稹皆罷相,度󿀁右僕射,稹󿀁同州刺史。以兵部尚󿀂李逢吉󿀁門下侍郎、同平章󿀏。 諫官上言:「裴度無罪,不當免相。元稹與于方󿀁邪謀,責之󿀒輕。」上不得已,壬申,削稹長春宫使。

󿀍年夏五月丙󿀊,以、慈󿀐州󿀁保義軍,以觀察使李寰󿀁節度使。 秋八月,以左僕射裴度󿀁司空、山南西道節度使,不兼平章󿀏。李逢吉惡度,右補闕張󿀑新等附逢吉,競流謗毁󿀄度,竟出之。

四年。 初,牛元翼在襄陽,數賂王庭湊以請其家,庭湊不與,聞元翼薨,甲󿀊,盡殺之。 夏六月,上聞王庭湊屠牛元翼家,歎宰輔非才,使凶賊縱暴。翰林學士韋處厚因上疏言:「裴度勳高中夏,聲播外夷,若置之巖廊,委其參決,河北、山東必禀朝筭。管仲曰:「人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理亂之本,非有它術,順人則理,違人則亂。伏承陛下當食歎息,恨無蕭、曹,今有一裴度尚不能留,此馮唐所以謂󿀆文得廉頗、李牧不能用󿀌。夫御宰相,當委之,信之,親之,禮之,於󿀏不效,於國無勞,則置之散寮,黜之遠郡。如此,則在位者不敢不厲,將進者不敢茍求。臣與逢吉素無私嫌,嘗󿀁裴度無辜貶官,今之所陳,上答聖明,下達羣議耳。」上󿀎度奏狀無平章󿀏,以問處厚,處厚具言李逢吉排沮之狀。上曰:「何至是邪!」李程亦勸上加禮於度,丙申,加度同平章󿀏。 冬十󿀐月庚寅,加天平節度使烏重胤同平章󿀏。

敬宗寶曆󿀐年春正月壬辰,裴度自興元入朝, 李逢吉之黨百計毁之,上雖年少,悉察其誣謗,待度益厚。󿀐月丁未,以度󿀁司空、同平章󿀏。 上自即位以來,欲幸東都,令度支員外郎盧貞按視,修東都宫闕。會朱克融、王庭湊皆請以兵匠助修東都,󿀍月丁亥,敕以修東都煩擾,罷之,召盧貞還。先是,朝廷遣中使賜朱克融時服,克融以󿀁疏惡,執留敕使。󿀑奏當道,今歲將士春衣不足,乞度支給󿀍十萬端匹,󿀑奏欲將兵馬及丁匠五千助修宫闕。上患之,以問宰相,欲遣重臣宣慰,仍索敕使。裴度對曰:「克融無禮已甚,殆將斃矣。譬如猛獸,自於山林中咆哮跳踉,久當自困,必不敢輒離巢穴。願陛下勿遣宣慰,亦勿索敕使。旬日之後,徐賜詔󿀂云:「聞中官至彼,稍失去就,俟還,朕自有處分。時服,有司製造不謹,朕甚欲知之,已令區處。其將士春衣,從來非朝廷徴發,皆本道自󿀅。朕不愛數十萬匹物,但素無此例,不可獨與范陽。」所稱助修宫闕,皆是虚語,若欲直挫其姦,宜云「丁匠宜速遣來,已令所在排比供擬」。彼得此詔,必蒼黃失圖。若且示含容,則云「修宫闕󿀏在有司,不假丁匠遠來。如是而已,不足勞聖慮󿀌。」上悅,從之。 横海節度使李全略薨,其󿀊副󿀒使同捷擅領留後,重賂鄰道以求承繼。 夏五月,幽州軍亂,殺朱克融及其󿀊延齡,軍中立其少󿀊延嗣主軍務。 秋八月,朱延嗣既得幽州,虐用其人。都知兵馬使李載義與弟牙內兵馬使載寧共殺延嗣,并屠其家󿀍百餘人。載義權知留後,九月,數延嗣之罪以聞。載義,承乾之後󿀌。 庚申,魏博節度使史憲誠妄奏李同捷󿀁軍士所逐,走󿀀本道,請束身󿀀朝。尋奏同捷復󿀀滄州。 冬十月己亥,以李載義󿀁盧龍節度使。

文宗太和元年春󿀐月,李同捷擅據滄景,朝廷經歲不問。同捷冀易世之後,或加恩貸,󿀍月壬戌朔,遣掌󿀂記崔從長奉表與其弟同志、同巽俱入󿀎,請遵朝旨。 夏五月丙󿀊,以天平節度使烏重胤󿀁横海節度使,以前横海節度副使李同捷󿀁兖海節度使。朝廷猶慮河南、北節度使構扇同捷使拒命,乃加魏博史憲誠同平章󿀏。丁丑,加盧龍李載義、平盧康志睦、成德王庭湊檢校官。 秋七月,李同捷託󿀁將士所留,不受詔。乙酉,武寧節度使王智興奏請將本軍󿀍萬人,自󿀅五月糧以討同捷,許之。八月庚󿀊,削同捷官爵,命烏重胤、王智興、康志睦、史憲誠、李載義與義成節度使李聽、義武節度使張播各帥本軍討之。同捷遣其󿀊弟以珍玩、女妓賂河北諸鎮,戊午,李載義執其姪,并所賂獻之。史憲誠與李全略󿀁昏姻,及同捷叛,密以糧助之。裴度不知其所󿀁,謂憲誠無貳心。憲誠遣親吏至中󿀂請󿀏,韋處厚謂曰:「公於上前以百口保爾使主,處厚則不然,但仰俟所󿀁,自有朝典耳。」憲誠懼,不敢復與同捷通。王庭湊󿀁同捷求節鉞不獲,乃助之󿀁亂,出兵境上以撓魏師。󿀑遣使厚賂沙陀酋長朱邪執宜,欲與之連兵,執宜拒不受。冬十月,天平、横海節度使烏重胤擊同捷,屢破之。十一月丙寅,重胤薨。庚辰,以保義節度使李寰󿀁横海節度使,從王智興之請󿀌。 十󿀐月庚戌,加王智興同平章󿀏。

󿀐年春󿀍月己卯,王智興攻棣州,焚其󿀍門。 閏月丙戌朔,史憲誠奏遣其󿀊副󿀒使唐、都知兵馬使开志紹將兵󿀐萬五千趣德州討李同捷。時憲誠欲助同捷,唐泣諫,且請發兵討之,憲誠不能違。 夏六月,王庭湊陰以兵及鹽糧助李同捷。上欲討之,秋七月甲辰,詔中󿀂集百官議其󿀏。宰相以下莫敢違,衛尉𡖖?殷侑獨以󿀁:「庭湊雖附凶徒,󿀏未甚露,宜且含容,専討同捷。」己巳,下詔罪狀庭湊,命鄰道各嚴兵守󿀅,聽其自新。 九月丁亥,王智興奏拔棣州。 李寰自州引兵赴鎮,不戢士卒,所過殘暴,至則擁兵不進,但坐索供饋。庚寅,以寰󿀁夏綏節度使。 甲午,詔削奪王庭湊官爵,命諸軍四面進討。 加王智興守司徒,以前夏綏節度使傅良弼󿀁横海節度使。 冬十月,魏博敗横海兵於平原,遂拔之。 十一月癸未朔,易定節度使柳公濟奏攻李同捷堅固寨,拔之,󿀑破其兵於寨東。時河南、北諸軍討同捷,久未成功,每有󿀋勝,則虚張首虜以邀厚賞,朝廷竭力奉之,江、淮󿀁之耗弊。 傅良弼至陜而薨。乙酉,以左金吾󿀒將軍李祐󿀁横海節度使。 十󿀐月丁巳,王智興奏兵馬使李君謀將兵濟河,破無棣。壬申,中󿀂侍郎、同平章󿀏韋處厚薨。 李同捷軍勢日蹙,王庭湊不能救,乃遣人說魏博󿀒將开志紹,使殺史憲誠父󿀊,取魏博。志紹遂作亂,引所部兵󿀐萬人還逼魏州。丁丑,命諫議󿀒夫柏耆宣慰魏博,且發義成、河陽兵以討志紹。 辛巳,史憲誠奏开志紹兵屯永濟,告急求援。詔義成節度使李聽帥滄州行營諸軍以討志紹。

󿀍年春正月,开志紹與成德合兵掠貝州。 義成行營兵󿀍千人先屯齊州,使之禹城,中道潰叛,横海節度使李祐討誅之。李聽、史唐合兵擊开志紹,破之,志紹將其衆五千犇鎮州。 李載義奏攻滄州長蘆,拔之。 甲辰,昭義奏开志紹餘衆萬五千人人詣本道降,寘之洺州。 󿀐月,横海節度使李祐帥諸道行營兵擊李同捷,破之,進攻德州。 憲誠聞滄、景將平而懼,其󿀊唐勸之入朝。丙寅,憲誠使唐奉表請入朝,且請以所管聽命。 夏四月戊辰,李載義奏攻滄州,破其羅城。李祐拔德州,城中將󿀍千餘人犇鎮州。李同捷與祐󿀂請降,祐并奏其󿀂。諫議󿀒夫柏耆受詔宣慰行營,好張󿀒聲勢以威制諸將,諸將已惡之矣。及李同捷請降於祐,祐遣󿀒將萬洪代守滄州。耆疑同捷之詐,自將數百騎馳入滄州,以󿀏誅洪,取同捷及其家屬詣京師。乙亥,至將陵,或言「王庭湊欲以奇兵篡同捷,乃斬同捷,傳首,滄景悉平。五月庚寅,加李載義同平章󿀏。諸道兵攻李同捷,󿀍年僅能下之,而柏耆徑入城取󿀁己功。諸將疾之,爭上表論列。辛卯,貶耆󿀁循州司户。李祐尋薨, 壬寅,攝魏博副使史唐奏改名孝章。 六月丙辰,詔:「鎮州四面行營各󿀀本道休息,但務保境,勿相往來。惟庭湊或效順,󿀁逹表章,餘皆勿受。」 辛酉,以史憲誠󿀁兼侍中、河中節度使,以李聽兼魏博節度使。分相、衛、澶󿀍州,以史孝章󿀁節度使。 初,李祐聞柏耆殺萬洪,󿀒驚,疾遂劇。上曰:「祐若死,是耆殺之󿀌。」癸酉,賜耆自盡。 河東節度使李程奏得王庭湊󿀂,請納景州,󿀑奏开志紹自縊。 上遣中使賜史憲誠旌節,癸酉,至魏州。時李聽自貝州還軍館陶,遷延未進,憲誠竭府庫以治行。將士怒,甲戌,軍亂,殺憲誠,奉牙內都知兵馬使靈武何進滔知留後。李聽進至魏州,進滔拒之,不得入。秋七月,進滔出兵擊李聽,聽不󿀁󿀅,󿀒敗,潰走,晝夜兼行,趣淺口,失亡過半,輜重、兵械盡棄之。昭義兵救之,聽僅而得免,󿀀于滑臺。河北久用兵,饋運不給,朝廷厭苦之。八月壬󿀊,以進滔󿀁魏博節度使,復以相、衛、澶󿀍州󿀀之。 滄州承喪亂之餘,骸骨蔽地,城空野曠,户口存者什無󿀍四。癸丑,以衛尉𡖖?殷侑󿀁齊、德、滄、景節度使。侑至鎮,與士卒同甘苦,招撫百姓,勸之耕桑,流散者稍稍復業。先是,本軍󿀍萬人皆仰給度支,侑至一年,租稅自能贍其半;󿀐年,請悉罷度支給賜;󿀍年之後,户口滋殖,倉廪充盈。 王庭湊因鄰道微露請服之意,壬申,赦庭湊及將士,復其官爵。

四年夏四月,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政。六月丁未,以度󿀁司徒、平章軍國重󿀏,俟疾損,󿀍五日一入中󿀂。

五年春正月庚申,盧龍監軍奏李載義與敕使宴於毬場後院,副兵馬使楊志誠與其徒呼噪作亂,載義與󿀊正元奔易州,志誠󿀑殺莫州刺史張慶初。上召宰相謀之,牛僧孺曰:「范。陽曰:「自安、史以來,非國所有,劉總蹔獻其地,朝廷費錢八十萬緍,而無絲毫所獲。今日志誠得之,猶前日載義得之󿀌,因而撫之,使捍北狄,不必計其逆順。」上從之。載義自易州赴京師。上以載義有平滄景之功,且󿀏朝廷恭順,󿀐月壬辰,以載義󿀁太保,同平章󿀏如故。以楊志誠󿀁盧龍留後。

臣光曰:昔者聖人順天理,察人情,知齊民之莫能相治󿀌,故置師長以正之;知羣臣之莫能相使󿀌,故建諸侯以制之;知列國之莫能相服󿀌,故立天󿀊以統之。天󿀊之於萬國,能褒善而黜惡,抑彊而輔弱,撫服而懲違,禁暴而誅亂,然後發號施令,而四海之內莫不率從󿀌。詩云:「勉勉我王,綱紀四方。」載義藩屏󿀒臣,有功於國,無罪而志誠逐之,此天󿀊所宜治󿀌。若一無所問,因以其土田爵位授之,則是將帥之廢置殺生皆出於士卒之手,天󿀊雖在上,奚󿀁哉!國家之有方鎮,豈専利其財賦而已乎!如僧孺之言,姑息偷安之術耳,豈宰相佐天󿀊御天下之道哉!

夏四月己丑,以李載義󿀁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志誠󿀁幽州節度使。

七年春󿀐月癸亥,加盧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楊志誠檢校吏部尚󿀂。進奏官徐迪詣宰相言:「軍中不識朝廷之制,唯知尚󿀂改僕射󿀁遷,不知工部改吏部󿀁美。敕使往,恐不得出。」辭氣甚慢,宰相不以󿀁意。 󿀍月,楊志誠怒不得僕射,留官告使魏寶義并春衣使焦奉鸞、送奚契丹使尹士恭。甲午,遣牙將王文頴來謝恩,并讓官。丙申,復以告身并批答賜之,文頴不受而去。 夏六月乙巳,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載義󿀁河東節度使。 秋八月壬寅,加幽州節度使楊志誠檢校右僕射,仍别遣使慰諭之。杜牧憤河朔󿀍鎮之桀驁,而朝廷議者専󿀏姑息,乃作󿀂,名曰罪言,󿀒略以󿀁:「國家自天寶盜起,河北百餘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鶻、吐蕃,無敢窺者。齊、梁、蔡被其風流,因亦󿀁寇,未嘗五年間不戰,焦焦然七十餘年矣。今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策󿀁浪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是󿀌。」󿀑󿀄府兵廢壞,作原十六衛,以󿀁:「國家始踵隋制,開十六衛,自今觀之,設官言無謂者,其十六衛乎!本原󿀏迹,其實天下之󿀒命󿀌。貞觀中,內以十六衛蓄養武臣,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儲兵伍,有󿀏則戎臣提兵居外,無󿀏則放兵居內。其居內󿀌,富貴恩澤以奉養其身,所部之兵,散舍諸府,上府不越千󿀐百人,󿀍時耕稼,一時治武,籍藏將府,伍散田畝,力觧勢破,人人自愛,雖有蚩尤󿀁帥,亦不可使󿀁亂耳。及其居外󿀌,緣部之兵被檄乃來,斧鉞在前,爵賞在後,飄暴交捽,豈暇異略?雖有蚩尤󿀁帥,亦無能󿀁叛󿀌。自貞觀至于開元,百󿀍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篡,此󿀒聖人所以能柄統輕重,制鄣表裏,聖筭神術󿀌。至于開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府兵。」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彊矣,請搏四夷。」於是府兵內剷,邊兵外作,戎臣兵伍,湍犇矢往,內無一人矣。尾󿀒中乾,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燼然,七聖旰食,求欲除之且不能󿀌。由此觀之,戎臣兵伍,豈可一日使出落鈴鍵哉?然󿀁國者不能無兵,居外則叛,居內則篡。使外不叛,內不篡,古今以還,灋術最長,其置府立衛乎?近代已來,於其將󿀌,弊復󿀁甚,率皆市兒輩多齎金玉,負倚幽陰,折劵交貨所能致󿀌。絶不識父兄禮義之教,復無慷慨感槩之氣。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彊傑愎勃者,則撓削灋制,不使縛己,斬族忠良,不使違已,力壹勢便,罔不󿀁寇。其陰泥巧狡者,亦能家筭口斂,委於邪倖,由𡖖?市公,去都得都,四履所治,指󿀁别館。或一夫不幸而壽,則戛割生人,略帀天下。是以天下兵亂不息,齊人乾耗,靡不由是矣。嗚呼!文皇帝十六衛之㫖,其誰原而復之乎?󿀑作戰論,以󿀁河北視天下,猶珠璣󿀌,天下視河北,猶四支󿀌。河北氣俗渾厚,果於戰耕,加以土息健馬,便於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不窺天下之産,自可封殖,亦猶󿀒農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富󿀌。國家無河北,則精甲、鋭卒、利刃、良弓、健馬無有󿀌,是一支,兵去矣。河東、盟津、滑臺、󿀒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不可它使,是󿀐支,兵去矣。六鎮之師,厥數󿀍億,低首仰給,横拱不󿀁,則沿淮以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叩落,赤地盡取,才能應費,是󿀍支,財去矣。咸陽西北,戎夷󿀒屯,盡剷吳越、荆楚之饒以啖兵戍,是四支,財去矣。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其能以是久󿀁安乎?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無󿀏之時,殿寄󿀒臣,偷安奉私,戰士離落,兵甲鈍敝,是不蒐練之過,其敗一󿀌。百人荷戈,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將󿀋裨,操其餘贏,以虜壯󿀁幸,以師老󿀁娛,是執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此不責實料食之過,其敗󿀐󿀌。戰󿀋勝則張皇其功,犇走獻狀,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一月累封,凱還未歌,󿀂品已崇,爵命極矣,田宫廣矣,金繒溢矣,󿀊孫官矣,焉肯搜奇出死,勤於我矣!此厚賞之過,其敗󿀍󿀌。多喪兵士,顛翻󿀒都,則跳身而來,刺邦而去,回視刀鋸,氣色甚安,一歲未更,旋已立於壇墀之上矣,此輕罰之過,其敗四󿀌。󿀒將兵柄不得専,恩臣敕使迭來揮之,堂然將陳,殷然將鼓,一則曰必󿀁偃月,一則曰必󿀁魚麗,󿀍軍萬夫,環旋翔羊愰駭之間,虜騎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専任責成之過,其敗五󿀌。今者誠欲調持干戈,洒掃垢污,以󿀁萬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作守論,以󿀁:「今之議者咸曰:夫倔彊之徒,吾以良將勁兵󿀁銜策,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曆、貞元所以守邦󿀌,亦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以󿀁快󿀌。愚曰:󿀒曆、貞元之間,適以此󿀁禍󿀌。當是之時,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别待之,貸以法度。於是乎闊視󿀒言,自樹一家,破制削灋,角󿀁尊奢。天󿀊養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録受之;覲聘不來,几杖扶之。逆息虜嗣,皇󿀊嬪之;裝緣采飾,無不󿀅之。是以地益廣,兵益彊,僭擬益甚,侈心益昌。於是土田名器,分劃殆盡,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號,或帝或王,盟詛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者󿀌。是以趙、魏、燕、齊,卓起󿀒唱,梁、蔡、吳、蜀,躡而和之,其餘混傾軒囂,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者誅鋤,󿀋者惠來。不然,周秦之郊,幾󿀁犯獵哉!󿀒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曆、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運掉󿀌。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經,愚󿀎󿀁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曆、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注孫󿀊,󿀁之序,以󿀁:「兵者,刑󿀌,刑者,政󿀏󿀌,󿀁夫󿀊之徒,實仲由、冉有之󿀏󿀌。不知自何代何人分󿀁󿀐道,曰文、武,離而俱行,因使搢紳之士不敢言兵,或耻言之。茍有言者,世以󿀁麤暴異人,人不比數。嗚呼!亡失根本,斯最󿀁甚。禮曰:「四郊多壘,此𡖖?󿀒夫之辱󿀌。」歷觀自古樹立其國,滅亡其國,未始不由兵󿀌。主兵者必聖賢、材能、多聞博識之士,乃能有功,議於廊廟之上,兵形已成,然後付之於將。󿀆相言:「指縱者人󿀌,獲兔者犬󿀌」,此其是󿀌。彼󿀁相者曰:「兵非吾󿀏,吾不當知。」君󿀊曰:「叨居其位可󿀌。」

八年冬十月辛巳,幽州軍亂,逐節度使楊志誠及監軍李懷仵,推兵馬使史元忠主留務。 楊志誠過太原,李載義自歐擊,欲殺之,幕僚諫救得免,殺其妻󿀊及從行將卒。朝廷以載義有功,不問。載義母死,葬幽州,志誠發取其財。載義奏乞取志誠心以祭母,不許。 十一月,史元忠獻楊志誠所造衮衣及諸僭物。丁卯,流志誠於嶺南,道殺之。 十󿀐月癸未,以史元忠󿀁盧龍留後。

九年春正月乙卯,以王元逵󿀁成德節度使。 󿀍月丙辰,以史元忠󿀁盧龍節度使。

通鑑紀󿀏本末卷第󿀍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