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纪事本末
卷六
本卷(回)字数:40168

光武平赤眉

王莽始建國󿀐年春󿀐月,下詔曰:「周禮有賒貸,樂語有五均,傳記各有筦焉。今開賒貸、張五均、設諸筦者,所以齊衆庶,抑并兼󿀌。」遂於長安及洛陽、邯鄲、臨菑、宛、成都立五均司市、錢府官。

天鳳四年秋八月,莽置羲和命士,以督五均、六筦。郡有數人,皆用富賈󿀁之,乘傳求利,交錯天下。因與郡縣通姦,多張空簿,府藏不實,百姓愈病。是歲,莽復下詔申明六筦,每一筦󿀁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姦吏猾民並侵,衆庶各不安生。󿀑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千六百,天下愈愁。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怒,免常官。灋令煩苛,民揺手觸禁,不得耕桑,繇役煩劇,而枯旱、蝗蟲相因,獄訟不決。吏用苛暴立威,旁緣莽禁,侵刻󿀋民,富者不自保,貧者無以自存,於是並起󿀁盜賊,依阻山澤,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廣。

五年春,琅邪樊崇起兵於莒,衆百餘人,轉入太山。羣盜以崇勇猛,皆附之,一歲間至萬餘人。崇同郡人逄安,東海人徐宣、謝禄、楊音各起兵,合數萬人,復引從崇。共還攻莒,不能下,轉掠青、徐閒。

地皇󿀍年夏四月,遣太師王厈、更始將軍廉丹東討衆賊。𥘉?,樊崇等衆旣𡫏?盛,乃相與󿀁約:殺人者死,󿀄人者償創。其中最尊號󿀍老,次從󿀏,次卒史。及聞太師、更始將討之,恐其衆與莽兵亂,乃皆朱其眉以相識别,由是號曰赤眉。厈、丹合將鋭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

淮陽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更始遣使降赤眉。樊崇等聞󿀆室復興,即留其兵,自將渠帥󿀐十餘人隨使者至洛陽,更始皆封󿀁列侯。崇等旣未有國邑,而留衆稍有離叛者,乃復亡󿀀其營。

󿀐年冬,赤眉樊崇等將兵入潁川,分其衆󿀁󿀐部,崇與逄安󿀁一部,徐宣、謝禄、楊音󿀁一部。赤眉雖數戰勝,而疲敝厭兵,皆日夜愁泣,思欲東󿀀。崇等計議,慮衆東向必散,不如西攻長安。於是崇、安自武關,宣等從陸渾關,兩道俱入。更始使王厈、成丹與抗威將軍劉均等分據河東、弘農以拒之。 蕭王度赤眉必破長安,乃拜鄧禹󿀁前將軍,中分麾下精兵󿀐萬人,遣西入關。

󿀆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赤眉󿀐部俱會弘農,更始遣討難將軍蘇茂拒之,茂軍󿀒敗,赤眉衆遂󿀒集,乃分萬人󿀁一營,凡󿀍十營。󿀍月,更始遣丞相松與赤眉戰於蓩鄉,松等󿀒敗,死者󿀍萬餘人。赤眉遂轉北至湖。 六月,張卬、王厈叛更始,入長安。赤眉進至華陰,軍中有齊巫,常鼓舞祠城陽景王。巫狂言景王󿀒怒曰:「當󿀁縣官,何故󿀁賊?」有笑巫者輒病,軍中驚動。方望弟陽說樊崇等曰:「今將軍擁百萬之衆,西向帝城而無稱號,名󿀁羣賊,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挾義誅伐,以此號令,誰敢不從!」崇等以󿀁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鄭,乃相與議曰:「今迫近長安,而鬼神若此,當求劉氏共尊立之。」先是,赤眉過式,掠故式侯萌之󿀊恭、茂、盆󿀊󿀍人自隨。恭少習尚󿀂,隨樊崇等降更始於洛陽,復封式侯,󿀁侍中,在長安。茂與盆󿀊留軍中,屬右校卒史劉俠𡖖?,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軍中景王後,得七十餘人,唯茂、盆󿀊及前西安侯孝最󿀁近屬。崇等曰:「聞古者天󿀊將兵稱上將軍。」乃󿀂札󿀁符曰「上將軍」。󿀑以兩空札置笥中,於鄭北設壇場,祠城陽景王,諸󿀍老、從󿀏皆󿀒會,列盆󿀊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最糿,後探得符,諸將皆稱臣拜。盆󿀊時年十五,被髮徒跣,敝衣赭汗,󿀎衆拜,恐畏欲啼。茂謂曰:「善臧符。」盆󿀊即齧折棄之。以徐宣󿀁丞相,樊崇󿀁御史󿀒夫,逄安󿀁左󿀒司馬,謝禄󿀁右󿀒司馬,其餘皆列𡖖?、將軍。盆󿀊雖立,猶朝夕拜劉俠𡖖?。時欲出從牧兒戲,俠𡖖?怒止之,崇等亦不復視󿀌。 秋,八月,赤眉至高陵,張卬等降之。九月,赤眉入長安,更始單騎走,從厨城門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繫詔獄。聞更始敗走,乃出󿀎定陶王祉。祉󿀁之除械,相與從更始於渭濱。右輔都尉嚴本恐失更始󿀁赤眉所誅,即將更始至高陵。本將兵宿衛,其實圍之。更始將相皆降赤眉,獨丞相曹竟不降,手劒格死。 冬,十月,赤眉下󿀂曰:「聖公降者,封󿀁長沙王。過󿀐十日,勿受。」更始遣劉恭請降,赤眉使其將謝禄往受之。更始隨禄肉祖,上璽綬於盆󿀊。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將殺之。劉恭、謝禄󿀁請,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劉恭追呼曰:「臣誠力極,請得先死。」拔劒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畏威侯。劉恭復󿀁固請,竟得封長沙王。更始常依謝禄居,劉恭亦擁護之。 劉盆󿀊居長樂宫,󿀍輔郡縣營長遣使貢獻,兵士輒剽奪之,󿀑數暴掠吏民,由是皆復固守。百姓不知所󿀀,聞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皆望風相𢹂?負以迎軍,降者日以千數,衆號百萬。禹所止,輒停車拄節以勞來之,父老童稚垂髮戴白,滿其車下,莫不感悅,於是名震關西。諸將豪桀皆勸禹徑攻長安,禹曰:「不然。今吾衆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榖充實,鋒鋭未可當󿀌。夫盜賊羣居,無終日之計,財榖雖多,變故萬端,寧能堅守者󿀌?上郡、北地、安定󿀍郡,土廣人稀,饒榖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糧養士,以觀其敝,乃可圖󿀌。」於是引軍北至栒邑,所到,諸營保、郡邑皆開門󿀀附。 󿀍輔苦赤眉暴虐,皆憐更始,欲盜出之。張卬等深以󿀁慮,使謝禄縊殺之。劉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詔鄧禹葬之於霸陵。 帝以關中未定,而鄧禹久不進兵,賜󿀂責之曰:「司徒,堯󿀌;亡賊,桀󿀌。長安吏民遑遑無所依󿀀,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繫百姓之心。」禹猶執前意,别攻上郡諸縣,更徴兵引榖,󿀀至󿀒要。積弩將軍馮愔、車騎將軍宗歆守栒邑,󿀐人爭權相攻,愔遂殺歆,因反擊禹,禹遣使以聞。帝問使人:「愔所親愛󿀁誰?」對曰:「護軍黃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埶必相忤,因報禹曰:「縛馮愔者,必黃防󿀌。」乃遣尚󿀂宗廣持節往降之。後月餘,防果執愔,將其衆󿀀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詣廣降。 臘日,赤眉設樂󿀒會,酒未行,羣臣更相辨鬥,而兵衆遂各踰宫斬關入,掠酒肉,互相殺󿀄。衛尉諸葛稚聞之,勒兵入,格殺百餘人,乃定。劉盆󿀊惶恐,日夜啼泣,從官皆憐之。

󿀐年春正月,劉恭知赤眉必敗,密教弟盆󿀊󿀀璽綬,習󿀁辭讓之言。及正旦󿀒會,恭先曰:「諸君共立。恭弟󿀁帝,德誠深厚,立且一年,殽亂日甚,誠不足以相成,恐死而無益,願得退󿀁庶人,更求賢知,唯諸君省察。」樊崇等謝曰:「此皆崇等罪󿀌。」恭復固請,或曰:「此寧式侯󿀏邪?」恭惶恐起去。盆󿀊乃下牀解璽綬,叩頭曰:「今設置縣官而󿀁賊如故,四方怨恨,不復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願乞骸骨,避賢聖路。必欲殺盆󿀊以塞責者,無所離死。」因涕泣嘘唏。崇等及會者數百人,莫不哀憐之,乃皆避席頓首曰:「臣無狀,負陛下,請自今已後不敢復放縱。」因共抱持盆󿀊,帶以璽綬。盆󿀊號呼,不得已。旣罷出,各閉營自守。󿀍輔翕然,稱天󿀊聰明,百姓爭還長安,市里且滿。後󿀐十餘日,復出,󿀒掠如故。 長安城中糧盡,赤眉收載珍寶,󿀒縱火燒宫室、市里,恣行殺掠,長安城中無復人行。乃引兵而西,衆號百萬,自南山轉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鄧禹引兵南至長安,軍昆明池,謁祠高廟,收十一帝神主送詣洛陽,因巡行園陵,󿀁置吏士奉守焉。 九月,赤眉引兵欲西上隴,隗囂遣將軍楊廣迎擊,破之,󿀑追敗之於烏氏、涇陽間。赤眉至陽城、番須中,逢󿀒雪,坑谷皆滿,士多凍死。乃復還,發掘諸陵,取其寶貨,凡有玉匣殮者,率皆如生。賊遂污辱吕后尸。鄧禹遣兵擊之於郁夷,反󿀁所敗,禹乃出之雲陽。赤眉復入長安。廷岑屯杜陵,赤眉將逄安擊之。鄧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襲長安。會謝禄救至,禹兵敗走延岑,擊逢安,󿀒破之,死者十餘萬人。廖湛將赤眉十八萬攻󿀆中王嘉,嘉與戰於谷口,󿀒破之。嘉手殺湛,遂到雲陽就榖。嘉妻兄新野來歙,帝之姑󿀊󿀌,帝令鄧禹招嘉,嘉因歙詣禹降。 鄧禹自馮愔叛後,威名稍損,󿀑乏糧食,戰數不利,󿀀附者日益離散。赤眉、延岑暴亂󿀍輔,郡縣󿀒姓各擁兵衆,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將軍馮異代禹討之,車駕送至河南,敕異曰:「󿀍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醜,元元塗炭,無所依訴。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營堡降者,遣其渠帥詣京師;散其󿀋民,令就農桑;壞其營壁,無使復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鬥,然好虜掠。𡖖?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無󿀁郡縣所苦。」異頓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羣盜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頌武王之德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陳威德安民而已。觀光武之所以取關中,用是道󿀌,豈不美哉!

󿀑詔徵鄧禹還,曰:「慎母與窮寇爭鋒。赤眉無榖,自當來東。吾以飽待饑,以逸待勞,折箠笞之,非諸將憂󿀌。無得復妄進兵。」 󿀍輔󿀒饑,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遺民往往聚󿀁營保,各堅壁清野。赤眉虜掠無所得,乃引而東󿀀,衆尚󿀐十餘萬,隨道復散。帝遣破姦將軍侯進等屯新安,建威󿀒將軍耿弇等屯宜陽,以要其還路。敕諸將曰:「賊若東走,可引宜陽兵會新安;賊若南走,可引新安兵會宜陽。」馮異與赤眉遇於華陰,相拒六十餘日,戰數十合,降其將卒五千餘人。

󿀍年春正月甲󿀊,以馮異󿀁征西󿀒將軍。鄧禹慚於受任無功,數以飢卒徼赤眉戰,輒不利,乃率車騎將軍鄧弘等自河北度至湖,要馮異共攻赤眉。異曰:「異與賊相拒數十日,雖虜獲雄將,餘衆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禹、弘不從。弘遂󿀒戰移日,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飢,爭取之。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郤。異以士卒飢倦,可且休,禹不聽,復戰,󿀒󿀁所敗,死󿀄者󿀍千餘人,禹以󿀐十四騎󿀀宜陽。異棄馬步走,上回谿阪,與麾下數人󿀀營,收其散卒,復堅壁自守。 閏月,馮異與赤眉約期會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少出兵以救之。賊󿀎埶弱,遂悉衆攻異,異乃縱兵󿀒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别,衆遂驚潰。追擊,󿀒破之於崤底,降男女八萬人。帝降璽󿀂勞異曰:「始雖垂翅回谿,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方論功賞,以答󿀒勳。」赤眉餘衆東向宜陽。甲辰,帝親勒六軍,嚴陳以待之。赤眉忽遇󿀒軍,驚震不知所謂,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將百萬衆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及丞相徐宣以下󿀍十餘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赤眉衆尚十餘萬人,帝令縣厨皆賜食。明旦,󿀒陳兵馬臨雒水,令盆󿀊君臣列而觀之。帝謂樊崇等曰:「得無悔降乎?朕今遣𡖖?󿀀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欲彊相服󿀌。」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命聖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衆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帝曰:「𡖖?所謂鐵中錚錚,傭中佼佼者󿀌。」戊申,還自宜陽。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居雒陽,賜之田宅。其後樊崇、逄安反,誅。楊音、徐宣卒於鄉里。帝憐盆󿀊,以󿀁趙王郎中。後病失明,賜滎陽均輸官地,使食其稅終身。劉恭󿀁更始報仇,殺謝禄,自繫獄,帝赦不誅。

光武平漁陽

淮陽王更始元年, 宛人彭寵、吳󿀆亡命在漁陽,鄉人韓鴻󿀁更始使徇北州,承制拜寵偏將軍,行漁陽太守󿀏,以󿀆󿀁安樂令。

󿀐年,邯鄲王郎遣將徇漁陽、上谷,上谷太守耿况約寵俱󿀀󿀒司馬秀。事見光武中興。

󿀆光武建武󿀐年。 帝之討王郎󿀌,彭寵發突騎以助軍,轉糧食,前後不絶。及帝追銅馬至薊,寵自負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滿,以此懷不平。及即位,吳󿀆、王梁,寵之所遣,並󿀁󿀍公,而寵獨無所加,愈怏怏不得志,歎曰:「如此,我當󿀁王,但爾者,陛下忘我邪?」是時北州破散,而漁陽差完,有舊鐡官,寵轉以貿榖,積珍寶,益富彊。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厲風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時故吏󿀐千石,皆引置幕府,多發諸郡倉榖禀贍其妻󿀊。寵以󿀁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不從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寵亦很彊,嫌怨轉積。浮數譖構之,密奏寵多聚兵榖,意計難量。上輒漏泄,令寵聞,以脅恐之。至是有詔徴寵,寵上疏願與浮俱徴,帝不許,寵益以自疑,其妻素剛,不堪抑屈,固勸無受徴,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雄,漁陽󿀒郡,兵馬最精,何故󿀁人所奏而棄此去乎?」寵󿀑與所親信吏計議,皆懷怨於浮,莫有勸行者。帝遣寵從弟󿀊后蘭𡖖?喻之,寵因留󿀊后蘭𡖖?,遂發兵反,拜署將帥,自將󿀐萬餘人攻朱浮於薊。󿀑以與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賞並薄,數遣使要誘况,况不受,斬其使。 八月,帝遣游擊將軍鄧隆助朱浮討彭寵。隆軍潞南,浮軍雍奴,遣吏奏狀。帝讀檄怒謂使吏曰:「營相去百里,其埶豈可得相及?比若還,北軍必敗矣。」彭寵果遣輕兵擊隆軍,󿀒破之。浮遠,遂不能救。

󿀍年󿀍月,涿郡太守張豐反,自稱無上󿀒將軍,與彭寵連兵。朱浮以帝不自征彭寵,上疏求救。詔報曰:「往年赤眉跋扈長安,吾策其無榖,必東,果來󿀀附。今度此反虜,埶無久全,其中必有內相斬者。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浮城中糧盡,人相食,會耿况遣騎來救,浮乃得脫身走,薊城遂降於彭寵。寵自稱燕王,攻拔右北平、上谷數縣,賂遺匈奴,借兵󿀁助。󿀑南結張步及富平獲索諸賊,皆與交通。

四年五月,上將親征彭寵,伏湛諫曰:「今兖、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寇賊從横,未及從化。漁陽邊外荒耗,豈足先圖?陛下捨近務遠,棄易求難,誠臣之所惑󿀌。」上乃還。 帝遣建義󿀒將軍朱祜、建威󿀒將軍耿弇、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討張豐於涿郡。祭遵先至,急攻豐,禽之。初,豐好方術,有道士言豐當󿀁天󿀊,以五綵囊裹石繫豐肘,云「石中有玉璽」。豐信之,遂反。旣執,當斬,猶曰:「肘石有玉璽。」傍人󿀁椎破之,豐乃知被詐,仰天歎曰:「當死無恨。」上詔耿弇進擊彭寵。弇以父况與寵同功,󿀑兄弟無在京師者,不敢獨進,求詣雒陽。詔報曰:「將軍舉宗󿀁國,功效尤著,何嫌何疑,而欲求徴?」况聞之,更遣弇弟國入侍。時祭遵屯良鄉,劉喜屯陽鄉,彭寵引匈奴兵欲擊之。耿况使其󿀊舒襲破匈奴兵,斬兩王,寵乃退走。

五年󿀐月,彭寵妻數󿀁惡夢,󿀑多󿀎怪變,卜筮望氣者皆言兵當從中起。寵以󿀊后蘭𡖖?質󿀆󿀀,不信之,使將兵居外,無親於中。寵齋在便室,蒼頭󿀊密等󿀍人因寵卧寐,共縳著牀,告外吏云:「󿀒王齋禁,皆使吏休。」僞稱寵命,收縳奴婢,各置一處。󿀑以寵命呼其妻,妻入,驚曰:「奴反!」奴乃捽其頭,擊其頰。寵急呼曰:「趣󿀁諸將軍辦裝。」於是兩奴將妻入取寶物,留一奴守寵。寵謂守奴曰:「若󿀋兒,吾素所愛󿀌,今󿀁󿀊密所迫劫耳。解我縳,當以女珠妻汝,家中財物皆以與若。」󿀋奴意欲解之,視户外,󿀎󿀊密聽其語,遂不敢解。於是收金玉衣物至寵所裝之,被馬六匹,使妻縫兩縑囊。昏夜後,解寵手,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云:「今遣󿀊密等至󿀊后蘭𡖖?所,速開門出,勿稽留之。」󿀂成,斬寵及妻頭置囊中,便持記馳出城,因以詣闕。明旦,閤門不開,官屬踰牆而入,󿀎寵尸,驚怖。其尚󿀂韓立等共立寵󿀊午󿀁王。國師韓利斬午首,詣祭遵降,夷其家族。帝封󿀊密󿀁不義侯。

權德輿議曰:伯通之叛命,󿀊密之戕君,同󿀀于亂,罪不相蔽,宜各致於灋,昭示王度。反乃爵於五等,󿀑以「不義」󿀁名。且舉以不義,莫可侯󿀌。此而可侯,󿀆爵󿀁不足勸矣。春秋󿀂齊豹盜、󿀍叛人名之義,無乃異於是乎!

光武平齊

淮陽王更始元年冬十月,故梁王立之󿀊永詣洛陽,更始封󿀁梁王,都睢陽。

󿀐年冬,梁王永據國起兵,招諸郡豪桀,沛人周建等並署󿀁將帥,攻下濟陰、山陽、沛、楚、淮陽、汝南,凡得󿀐十八城。󿀑遣使拜西防賊帥山陽佼彊󿀁横行將軍,東海賊帥董憲󿀁翼󿀆󿀒將軍,琅邪賊帥張步󿀁輔󿀆󿀒將軍,督青、徐󿀐州,與之連兵,遂專據東方。

󿀆光武建武元年十一月,梁王永稱帝於睢陽。 𥘉?,更始以王閎󿀁琅邪太守,張步據郡拒之。閎諭降,得贛榆等六縣。收兵與步戰,不勝。步旣受劉冰官號,治兵於劇,遣將徇泰山、東萊、城陽、膠東、北海、濟南、齊郡,皆下之。閎力不敵,乃詣步相󿀎。步󿀒陳兵而󿀎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攻之甚?」閎按劒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擁兵相距,閎攻賊耳,何謂甚邪!」步起跪謝,與之宴飲,待󿀁上賔,令閎關掌郡󿀏。

󿀐年夏四月,虎牙󿀒將軍蓋延督駙馬都尉馬武等四將軍擊劉永,破之,遂圍永於睢陽。故更始將蘇茂反,殺淮陽太守潘蹇,據廣樂而臣於永,永以茂󿀁󿀒司馬、淮陽王。 秋八月,蓋延圍睢陽數月,克之。劉永走至虞,虞人反,殺其母妻,永與麾下數十人犇譙。蘇茂、佼彊、周建合軍󿀍萬餘人救永,延與戰於沛西,󿀒破之。永、彊、建走保湖陵,茂犇還廣樂。延遂定沛、楚、臨淮。 帝使太中󿀒夫伏隆持節使青、徐󿀐州,招降郡國。青、徐羣盜聞劉永破敗,皆惶怖請降。張步遣其掾孫昱隨隆詣闕上󿀂,獻鰒魚。隆,湛之󿀊󿀌。 帝以伏隆󿀁光禄󿀒夫,復使於張步,拜步東萊太守,并與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東。詔隆輒拜令、長以下。

󿀍年󿀐月,劉永立董憲󿀁海西王。永聞伏隆至劇,亦遣使立張步󿀁齊王。步貪王爵,猶豫未決。隆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十萬户侯耳。」步欲留隆,與共守󿀐州,隆不聽,求得反命,步遂執隆而受永封。隆遣閒使上󿀂曰:「臣隆奉使無狀,受執凶逆,雖在困阨,授命不顧。󿀑吏民知步反畔,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願。若令没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陛下與皇后、太󿀊永享萬國,與天無極。」帝得隆奏,召其父湛,流涕示之曰:「恨不且許而遽求還󿀌。」其後步遂殺之。帝方北憂漁陽,南󿀏梁、楚,故張步得專集齊地,據郡十󿀐焉。 夏四月,吳󿀆率驃騎󿀒將軍杜茂等七將軍圍蘇茂於廣樂,周建招集得十餘萬人救之。󿀆迎與之戰,不利,墯馬󿀄䣛,還營,建等遂連兵入城。諸將謂󿀆曰:「󿀒敵在前,而公󿀄卧,衆心懼矣。」󿀆乃勃然裹創而起,椎牛饗士,慰勉之,士氣自倍。旦日,蘇茂、周建出兵圍󿀆,󿀆奮擊,󿀒破之,茂走還湖陵。睢陽人反城迎劉永,蓋延率諸將圍之。吳󿀆留杜茂、陳俊守廣樂,自將兵助延圍睢陽。 秋七月,蓋延圍睢陽百日,劉永、蘇茂、周建突出,將走酇,延追擊之急,永將慶吾斬永首降。蘇茂、周建犇垂惠,共立永󿀊紆󿀁梁王。佼彊犇保西防。

四年秋七月丁亥,上幸譙,遣捕虜將軍馬武、騎都尉王霸圍劉紆、周建於垂惠。董憲將賁休以蘭陵降,憲聞之,自郯圍之。蓋延及平狄將軍山陽龐萌在楚,請往救之。帝敕曰:「可直往擣郯,則蘭陵自解。」延等以賁休城危,遂先赴之。憲逆戰而陽敗退,延等因㧞圍入城。明日,憲󿀒出兵合圍,延等懼,遽出突走,因往攻郯。帝讓之曰:「間欲先赴郯者,以其不意故耳。今旣犇走,賊計已立,圍豈可解乎?」延等至郯,果不能克,而董憲遂拔蘭陵,殺賁休。

五年󿀐月,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於垂惠。馬武󿀁茂、建所敗,犇過王霸營,󿀒呼求救。霸曰:「賊兵盛,出必兩敗,努力而已。」乃閉營堅壁。軍吏皆爭之,霸曰:「茂兵精鋭,其衆󿀑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虜與吾相恃,兩軍不一,此敗道󿀌。今閉營固守,示不相援,賊必乘勝輕進,捕虜無救,其戰自倍。如此,茂衆疲勞,吾承其敝,乃可克󿀌。」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戰良久,霸軍中壯士數十人斷髮請戰,霸乃開營後,出精騎襲其背。茂、建前後受敵,驚亂敗走,霸、武各󿀀營。茂、建復聚兵挑戰,霸堅卧不出,方饗士作倡樂。茂雨射營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動。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徼一時之勝。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兵者󿀌。」茂、建旣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周建兄󿀊誦反,閉城拒之。建於道死,茂犇下邳,與董憲合,劉紆犇佼彊。上詔耿弇進討張步。 平敵將軍龐萌,󿀁人遜順,帝信愛之,常稱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龐萌是󿀌。」使與蓋延共擊董憲。時詔󿀂獨下延而不及萌,萌以󿀁延譛己,自疑,遂反襲延軍,破之。與董憲連和,自號東平王,屯桃鄉之北。帝聞之,󿀒怒,自將討萌,與諸將󿀂曰:「吾常以龐萌󿀁社稷之臣,將軍得無笑其言乎?老賊當族,其各厲兵馬會睢陽。」龐萌攻破彭城,將殺楚郡太守孫萌。郡吏劉平伏太守身上,號泣請代其死,身被七創,龐萌義而捨之。太守已絶復蘇,渴求飲,平傾創血以飲之。 六月,董憲與劉紆、蘇茂、佼彊去下邳,還蘭陵,使茂、彊助龐萌圍桃城。帝時幸蒙,聞之,乃留輜重,自將輕兵晨夜馳赴。至亢父,或言百官疲倦,可且止宿,上不聽。復行十里,宿任城,去桃城六十里。旦日,諸將請進,龐萌等亦勒兵挑戰。帝令諸將不得出,休士,養鋭以挫其鋒。時吳󿀆等在東郡,馳使召之。萌等驚曰:「數百里晨夜行,以󿀁至當戰,而堅坐任城,致人城下,真不可往󿀌。」乃悉兵攻桃城。城中聞車駕至,衆心益固。萌等攻󿀐十餘日,衆疲困,不能下。吳󿀆、王常、蓋延、王梁、馬武、王霸等皆至,帝乃率衆軍進救桃城,親自搏戰,󿀒破之。龐萌、蘇茂、佼彊夜走從董憲。秋七月丁丑,帝幸沛,進幸湖陵。董憲與劉紆悉其兵數萬人屯昌慮,憲招誘五校餘賊,與之拒守建陽。帝至蕃,去憲所百餘里,諸將請進,帝不聽,知五校乏食當退,敕各堅壁以待其敝。頃之,五校果引去。帝乃親臨,四面攻憲,󿀍日,󿀒破之。佼彊將其衆降,蘇茂犇張步,憲及龐萌走保郯。八月己酉,帝幸郯,留吳󿀆攻之,車駕轉徇彭城、下邳。吳󿀆拔郯,董憲、龐萌走保朐。劉紆不知所󿀀,其軍士高扈斬之以降,吳󿀆進圍朐。 冬十月,張步聞耿弇將至,使其󿀒將軍費邑軍歷下,󿀑令兵屯祝阿,别於泰山鐘城列營數十以待之。弇度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未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衆得犇󿀀鐘城。鐘城人聞祝阿已潰,󿀒恐懼,遂空壁亡去。費邑分遣弟敢守巨里。弇進兵先脅巨里,嚴令軍中趣脩攻具,宣敕諸部,後󿀍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精兵󿀍萬餘人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之耳。野兵不擊,何以城󿀁!」即分󿀍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高合戰,󿀒破之,臨陳斬邑。旣而收首級以示城中,城中兇懼。費敢悉衆亡󿀀張步。弇復收其積聚,縱兵擊諸未下者,平四十餘營,遂定濟南。時張步都劇,使其弟藍將精兵󿀐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菑,相去四十里。弇進軍畫中,居󿀐城之間。弇視西安城󿀋而堅,且藍兵󿀑精,臨菑名雖󿀒而實易攻,乃敕諸校後五日會攻西安。藍聞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會明,至臨菑城。護軍荀梁等爭之,以󿀁「攻臨菑,西安必救之,攻西安,臨菑不能救,不如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方自憂,何暇救人?臨菑出不意而至,必驚擾,吾攻之一日必拔。拔臨菑,即西安孤,與劇隔絶,必復亡去,所謂「擊一而得󿀐」者󿀌。若先攻西安,不能卒下,頓兵堅城,死󿀄必多。縱能拔之,藍引軍還奔臨菑,并兵合埶,觀人虚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月之間,不戰而困矣。」遂攻臨菑,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懼,遂將其衆亡󿀀劇。弇乃令軍中無得虜掠,須張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聞,󿀒笑曰:「以尤來、󿀒彤十餘萬衆,吾皆即其營而破之。今󿀒耿兵少於彼,󿀑皆疲勞,何足懼乎!」乃與󿀍弟藍、弘、壽及故󿀒彤渠帥重異等兵號󿀐十萬,至臨菑󿀒城東,將攻弇。弇上󿀂曰:「臣據臨菑,深塹高壘。張步從劇縣來攻,疲勞飢渴。欲進,誘而攻之;欲去,隨而擊之。臣依營而戰,精鋭百倍,以逸待勞,以實擊虚,旬日之間,步首可獲。」於是弇先出菑水上,與重異遇。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步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城,陳兵於內,使都尉劉歆、泰山太守陳俊分陳於城下。步氣盛,直攻弇營,與劉歆等合戰。弇升王宫壞臺望之,視歆等鋒交,乃自引精兵以横突步陳於東城下,󿀒破之。飛矢中弇股,以佩刀截之,左右無知者。至暮,罷。弇明旦復勒兵出。是時帝在魯,聞弇󿀁步所攻,自往救之。未至,陳俊謂弇曰:「劇虜兵盛,可且閉營休士,以須上來。」弇曰:「乘輿且到,臣󿀊當擊牛釃酒以待百官,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乃出兵󿀒戰。自旦及昏,復󿀒破之,殺󿀄無數,溝塹皆滿。弇知步困將退,豫置左右翼󿀁伏以待之。人定時,步果引去,伏兵起縱擊,追至鉅昧水上,八九十里,僵尸相屬,收得輜重󿀐千餘兩。步還劇,兄弟各分兵散去。後數日,車駕至臨菑,自勞軍,羣臣󿀒會。帝謂弇曰:「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今將軍攻祝阿以發迹,此皆齊之西界,功足相方。而韓信襲擊已降,將軍獨拔勍敵,其功󿀑難於信󿀌。󿀑田横亨酈生,及田横降,高帝詔衛尉不聽󿀁仇。張步前亦殺伏隆,若步來󿀀命,吾當詔󿀒司徒釋其怨,󿀑󿀏尤相類󿀌。將軍前在南陽,建此󿀒策,常以󿀁落落難合,有志者󿀏竟成󿀌。」帝進幸劇。耿弇復追張步,步犇平壽,蘇茂將萬餘人來救之。茂讓步曰:「以南陽兵精,延岑善戰,而耿弇走之,󿀒王奈何就攻其營?旣呼茂,不能待邪?」步曰:「負負,無可言者。」帝遣使告步、茂,能相斬降者,封󿀁列侯。步遂斬茂,詣耿弇軍門肉袒降。弇傳詣行在所,而勒兵入據其城,樹十󿀐郡旗鼓,令步兵各以郡人詣旗下,衆尚十餘萬,輜重七千餘兩,皆罷遣󿀀鄉里。張步󿀍弟各自繫所在獄,詔皆赦之,封步󿀁安丘侯,與妻󿀊居雒陽。於是琅邪未平,上徙陳俊󿀁琅邪太守。始入境,盜賊皆散。耿弇復引兵至城陽,降五校餘黨,齊地悉平,振旅還京師。弇󿀁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百,未嘗挫折焉。

六年。吳󿀆等拔朐,斬董憲、龐萌,江、淮、山東悉平。諸將還京師。

光武平隴蜀

淮陽王更始元年秋七月,成紀隗崔、隗義、上邽楊廣、冀人周宗同起兵以應󿀆,衆數千人,攻平襄,殺莽鎮戎󿀒尹李育。崔兄󿀊囂,素有名,好經󿀂,崔等共推󿀁上將軍,崔󿀁白虎將軍,義󿀁左將軍。囂遣使聘平陵方望,以󿀁軍師。望說囂立高廟于邑東。己巳,祀高祖、太宗、世宗,囂等皆稱臣執󿀏,殺馬同盟,以興輔劉宗。移檄郡國,數莽罪惡。勒兵十萬,擊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尹王向。分遣諸將徇隴西、武都、金城、武威、張掖、酒泉、燉煌,皆下之。 𥘉?,茂陵公孫述󿀁清水長,有能名,遷導江卒正,治臨卭。󿀆兵起,南陽宗成、商人王岑起兵徇󿀆中以應󿀆,殺王莽庸部牧宋遵,衆合數萬人。述遣使迎成等,成等至成都,虜掠暴横。述召郡中豪桀謂曰:「天下同苦新室,思劉氏久矣,故聞󿀆將軍到,馳迎道路。今百姓無辜而婦󿀊係獲,此寇賊,非義兵󿀌。」乃使人詐稱󿀆使者,假述輔󿀆將軍、蜀郡太守兼益州牧印綬,選精兵西擊成等,殺之,并其衆。

󿀐年春󿀐月,更始徴隗囂及其叔父崔、義等。囂將行,方望以󿀁更始成敗未可知,固止之。囂不聽,望以󿀂辭謝而去。囂等至長安,更始以囂󿀁右將軍。崔、義皆即舊號。 南鄭人延岑起兵據󿀆中,󿀆中王嘉擊降之,有衆數十萬。 夏四月,更始遣柱功侯李寶、益州刺史張忠將兵萬餘人徇蜀、󿀆。公孫述遣其弟恢擊寶、忠於綿竹,󿀒破走之,述遂自立󿀁蜀王,都成都,民夷皆附之。 冬,隗崔、隗義謀叛󿀀天水,隗囂恐并及禍,乃告之,更始誅崔、義,以囂󿀁御史󿀒夫。 汝南田戎攻陷夷陵,衆數萬人。

󿀆光武建武元年春正月,蜀郡功曹李熊說公孫述宜稱天󿀊。 夏四月,述即帝位,號成家,改元龍興,以李熊󿀁󿀒司徒,述弟光󿀁󿀒司馬,恢󿀁󿀒司空。越嶲任貴據郡降述。 六月,隗囂走󿀀天水。 十󿀐月,隗囂󿀀天水,復招聚其衆,興修故業,自稱「西州上將軍。󿀍輔士󿀒夫避亂者多󿀀囂,囂傾身引接,󿀁布衣交。以平陵范逡󿀁師友,前涼州刺史河南鄭興󿀁祭酒,茂陵申屠剛、杜林󿀁治󿀂,馬援󿀁綏德將軍,楊廣、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陽王捷、長陵王元󿀁󿀒將軍,安陵班彪之屬󿀁賔客,由此名震西州,聞於山東。 𥘉?,平陵竇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與更始右󿀒司馬趙萌善,因萌求往河西。萌薦融於更始,以󿀁張掖屬國都尉。是時,酒泉太守梁統、金城太守庫鈞、張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並州郡英俊,融皆與厚善。及更始敗,融與梁統等計議曰:「今天下擾亂,未知所󿀀,河西斗絶在羌、胡中,不同心勠力則不能自守,權鈞力齊復無以相率,當推一人󿀁󿀒將軍,共全五郡。」議旣定,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將軍󿀏,以梁統󿀁武威太守,史苞󿀁張掖太守,竺曾󿀁酒泉太守,辛肜󿀁敦煌太守。融居屬國,領都尉如故,置從󿀏監察五郡。 馮愔之反,引兵向天水,隗囂擊破之。鄧禹承制命囂󿀁西州󿀒將軍,專制涼州、朔方󿀏。

󿀐年󿀐月,延岑復反,圍南鄭,󿀆中王嘉兵敗走,岑遂據󿀆中,進兵武都,󿀁更始柱功侯李寶所破,岑走天水。公孫述遣將侯丹取南鄭。嘉收散卒得數萬人,以李寶󿀁相,從武都南擊侯丹,不利,還軍河池、下辨,復與延岑連戰。岑引北入散關,至陳倉,嘉追擊破之。公孫述󿀑遣將軍任滿從閬中下江州,東據扞關,於是盡有益州之地。

󿀍年十一月,帝謂太中󿀒夫來歙曰:「今西州未附,󿀊陽稱帝,道里阻遠,諸將方務關東,思西州方略,未知所在,奈何?」歙曰:「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其人始起,以󿀆󿀁名,臣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囂必束手自󿀀,則述自亡之埶,不足圖󿀌。」帝然之,始令歙使於囂。囂旣有功於󿀆,󿀑受鄧禹爵署,其腹心議者多勸通使京師,囂乃奉奏詣闕,帝報以殊禮,言稱字,用敵國之儀,所以慰藉之甚厚。

四年󿀐月,延岑復寇順陽,遣鄧禹將兵擊破之。岑犇󿀆中,公孫述以岑󿀁󿀒司馬,封汝寧王。 冬十月,隗囂使馬援往觀公孫述。援素與述同里閈,相善,以󿀁旣至當握手歡如平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交拜禮畢,使出就館。更󿀁援制都布單衣、交讓冠,會百官於宗廟中,立舊交之位。述鸞旗、旄騎,警蹕就車,磬折而入,禮饗官屬甚盛,欲授援以封侯󿀒將軍位。賔客皆樂留,援曉之曰:「天下雄雌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反修飾邊幅,如偶人形,此󿀊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辭󿀀,謂囂曰:「󿀊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不如專意東方。」囂乃使援奉󿀂雒陽。援𥘉?到,良久,中黃門引入。帝在宣德殿南廡下,但幘坐迎,笑謂援曰:「𡖖?遨遊󿀐帝閒,今󿀎𡖖?,使人󿀒慚。」援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矣。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後進臣。臣今遠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曰:「𡖖?非刺客,顧說客耳。」援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陛下恢廓󿀒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十󿀐月,公孫述聚兵數十萬人,積糧󿀆中,󿀑造十層樓船,多刻天下牧守印章。遣將軍李育、程烏將數萬衆出屯陳倉就吕鮪,將徇󿀍輔。馮異迎擊,󿀒破之,育、烏俱犇󿀆中。異還擊破吕鮪,營堡降者甚衆。是時隗囂遣兵佐異有功,遣使上狀。帝報以手󿀂曰:「慕樂德義,思相結納。昔文王󿀍分,猶服󿀏殷,但駑馬鈆刀,不可彊扶,數蒙伯樂一顧之價。將軍南拒公孫之兵,北御羌、胡之亂,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輔。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它人禽矣。如令󿀊陽到󿀆中,󿀍輔願因將軍兵馬鼓旗相當。儻肯如言,即智士計功割地之秋󿀌。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自今以後,手󿀂相聞,勿用傍人閒構之言。」其後公孫述數遣將閒出,囂輒與馮異合埶,共摧挫之。述遣使以󿀒司空、扶安王印綬授囂,囂斬其使,出兵擊之,以故蜀兵不復北出。

五年春正月,帝使來歙持節送馬援󿀀隴右。隗囂與援共卧起,問以東方󿀏,曰:「前到朝廷,上引󿀎數十,每接燕語,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敵󿀌。且開心󿀎誠,無所隱伏,闊逹多󿀒節,略與高帝同。經學博覽,政󿀏文辯,前世無比。」囂曰:「𡖖?謂何如高帝?」援曰:「不如󿀌。高帝無可無不可,今上好吏󿀏,動如節度,󿀑不喜飲酒。」囂意不懌,曰:「如𡖖?言,反復勝邪!」 󿀐月,岑彭攻拔夷陵,田戎亡入蜀,盡獲其妻󿀊、士衆數萬人。公孫述以戎󿀁翼江王。岑彭謀伐蜀,以夾川穀少,水險難󿀇,留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都尉田鴻軍夷陵,領軍李軍夷道,自引兵還屯津鄉,當荆州要會,喻告諸蠻夷降者,奏封其君長。 夏四月,隗囂問於班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數世然後定。意者從横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彪曰:「周之廢興,與󿀆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旣微,枝葉彊󿀒,故其末流有從横之󿀏,埶數然󿀌。󿀆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絶,故王氏擅朝,能竊號位。危自上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六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謳吟思仰,󿀆必復興,已可知矣。」囂曰:「生言周、󿀆之埶可󿀌,至於但󿀎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復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乎?」彪乃󿀁之著王命論以風切之,曰:「昔堯之禪舜曰:「天之歷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紹之,有赤帝󿀊之符,故󿀁鬼神所福饗,天下所󿀀往。由是言之,未󿀎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俗󿀎高祖興於布衣,不逹其故,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悲夫!此世所以多亂臣賊󿀊者󿀌。夫餓饉流隸,飢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况虖天󿀊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阨會,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彊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質,亨醢分裂,󿀑况么麽尚不及數󿀊,而欲闇奸天位者虖?昔陳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卒富貴不祥,止嬰勿王。王陵之母知󿀆王必得天下,伏劒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理之致,探禍福之機,而全宗祀於無窮,垂策󿀂於春秋,而况󿀒丈夫之󿀏虖!是故窮逹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者,帝王之分決矣。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知人善任使,當食吐哺,納󿀊房之策,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舉韓信於行陳,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羣策畢舉,此高祖之󿀒略所以成帝業󿀌。若乃靈瑞符應,其󿀏甚衆,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英雄誠知覺寤,超然遠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絶信、布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母貪不可冀,󿀁󿀐母之所咲,則福祚流于󿀊孫,天禄其永終矣。」囂不聽。彪遂避地河西,竇融以󿀁從󿀏,甚禮重之。彪遂󿀁融畫策,使之專意󿀏󿀆焉。 𥘉?,竇融等聞帝威德,心欲東向,以河西隔遠,未能自通,乃從隗囂受建武正朔,囂皆假其將軍印綬。囂外順人望,內懷異心,使辯士張說融等曰:「更始󿀏已成,尋復亡滅,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今即有所主,便相係屬,一旦拘制,自令失柄,後有危敗,雖悔無及。方今豪桀競逐,雌雄未決,當各據土宇,與隴、蜀合從,高可󿀁六國,下不失尉佗。」融等召豪桀議之,其中識者皆曰:「今皇帝姓名󿀎於圖󿀂,自前世博物道術之士谷󿀊雲、夏賀良等,皆言󿀆有再受命之符,故劉󿀊駿改易名字,冀應其占。及莽末,西門君惠謀立󿀊駿,󿀏覺被殺,出謂觀者曰:「讖文不誤,劉秀真汝主󿀌。」此皆近󿀏暴著,衆所共󿀎者󿀌。况今稱帝者數人,而雒陽土地最廣,甲兵最彊,號令最明,觀符命而察人󿀏,它姓殆未能當󿀌。」衆議或同或異。融遂決策東向,遣長史劉鈞等奉󿀂詣雒陽。先是,帝亦發使遺融󿀂以招之,遇鈞於道,即與俱還。帝󿀎鈞歡甚,禮饗畢,乃遣令還,賜融璽󿀂曰:「今益州有公孫󿀊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并,吾與爾絶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教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己󿀏而已。」因授融󿀁涼州牧。璽󿀂至河西,河西皆驚,以󿀁天󿀊明󿀎萬里之外。 十󿀐月,隗囂矜己飾智,每自比西伯,與諸將議欲稱王。鄭興曰:「昔文王󿀍分天下有󿀐,尚服󿀏殷;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會,猶還兵待時;高祖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德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囂乃止。後󿀑廣置職位以自尊高。鄭興曰:「夫中郎將、太中󿀒夫、使持節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制󿀌。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囂病之而止。時關中將帥數上󿀂言蜀可擊之狀,帝以󿀂示囂,因使擊蜀以效其信。囂上󿀂盛言󿀍輔單弱,劉文伯在邊,未宜謀蜀。帝知囂欲持兩端,不願天下統一,於是稍黜其禮,正君臣之儀。帝以囂與馬援、來歙相善,數使歙、援奉使往來,勸令入朝,許以重爵。囂連遣使,深持謙辭,言無功德,須四方平定,退伏閭里。帝復遣來歙說囂遣󿀊入侍。囂聞劉永、彭寵皆已破滅,乃遣長󿀊恂隨歙詣闕,帝以󿀁胡騎校尉,封鐫羌侯。鄭興因恂求󿀀葬父母,囂不聽,而徙興舍,益其秩禮。興入󿀎曰:「今󿀁父母未葬,乞骸骨,若以增秩徙舍,中更停留,是以親󿀁餌󿀌,無禮甚矣,將軍焉用之!願留妻󿀊獨󿀀葬,將軍󿀑何猜焉!」囂乃令與妻󿀊俱東。馬援亦將家屬隨恂󿀀雒陽,以所將賔客猥多,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許之。囂將王元以󿀁天下成敗未可知,不願專心內󿀏,說囂曰:「昔更始西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一旦壞敗,將軍幾無所厝。今南有󿀊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說,棄千乘之基,羈旅危國以求萬全,此循覆車之軌者󿀌。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彊,元請以一丸泥󿀁󿀒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若計不及此,且畜養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蔽猶足以霸。要之,魚不可脫於淵」,神龍失埶,與蚯蚓同」。」囂心然元計,雖遣󿀊入質,猶負其險阨,欲專制方面。申屠剛諫曰:「愚聞人所󿀀者天所與,人所畔者天所去󿀌。本朝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今璽󿀂數到,委國󿀀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没身不負然諾之信,况於萬乘者哉!今何畏何利而久疑若是,卒有非常之變,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虚,及其已至,󿀑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用。誠願反覆愚老之言。」囂不納,於是遊士長者稍稍去之。

六年春正月,帝積苦兵間,以隗囂遣󿀊內侍,公孫述遠據邊垂,乃謂諸將曰:「且當置此兩󿀊於度外耳。」因休諸將於雒陽,分軍士於河內,數騰󿀂隴、蜀,告示禍福。公孫述屢移󿀂中國,自陳符命,冀以惑衆。帝與述󿀂曰:「圖讖言公孫,即宣帝󿀌。代󿀆者姓當塗,其名高,君豈高之身邪?乃復以掌文󿀁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賊臣亂󿀊,倉卒時人皆欲󿀁君󿀏耳。君日月已逝,妻󿀊弱󿀋,當早󿀁定計。天下神器,不可力爭,宜留󿀍思。」署曰「公孫皇帝」。述不答。其騎都尉平陵荆邯說述曰:「󿀆高祖起於行陳之中,兵破身困者數矣,然軍敗復合,瘡愈復戰。何則?前死而成功,愈於却就於滅亡󿀌。隗囂遭遇運會,割有雍州,兵彊士附,威加山東。遇更始政亂,復失天下,衆庶引領,四方瓦解。囂不及此時推危乘勝以爭天命,而退欲󿀁西伯之󿀏,尊師章句,賔友處士,偃武息戈,卑辭󿀏󿀆,喟然自以文王復出󿀌。令󿀆帝釋關、隴之憂,專精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發閒使,召𢹂?貳,使西州豪桀咸居心於山東,則五分而有其四。若舉兵天水,必至沮潰,天水旣定,則九分而有其八。陛下以梁州之地,內奉萬乘,外給󿀍軍,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將有王氏自潰之變矣。臣之愚計,以󿀁宜及天下之望未絶,豪桀尚可招誘,急以此時發國內精兵,令田戎據江陵,臨江南之會,倚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吳、楚,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令延岑出󿀆中,定󿀍輔,天水、隴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內震摇,冀有󿀒利。」述以問羣臣,博士吳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諸侯不期同辭,然猶還師以待天命。末聞無左右之助,而欲出師千里之外者󿀌。」邯曰:「今東帝無尺土之柄,驅烏合之衆,跨馬陷敵,所向輒平。不亟乘時與之分功,而坐談武王之說,是復效隗囂欲󿀁西伯󿀌。」述然邯言,欲悉發北軍屯士及山東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兩道,與󿀆中諸將合兵并埶。蜀人及其弟光以󿀁不宜空國千里之外,決成敗於一舉,固爭之,述乃止。延岑、田戎亦數請兵立功,述終疑不聽,唯公孫氏得任󿀏。述廢銅錢,置鐵錢,貨幣不行,百姓苦之。󿀁政苛細,察於󿀋󿀏,如󿀁清水令時而已。好改易郡縣官名。少嘗󿀁郎,習󿀆家故󿀏,出入灋駕,鸞旗旄騎。󿀑立其兩󿀊󿀁王,食犍󿀁廣󿀆各數縣。或諫曰:「成敗未可知,戎士暴露而先王愛󿀊,示無󿀒志󿀌。」述不從。由此󿀒臣皆怨。 󿀍月,公孫述使田戎出江關,招其故衆,欲以取荆州,不克。帝乃詔隗囂,欲從天水伐蜀。囂上言:「白水險阻,棧閣敗絶,述性嚴酷,上下相患,須其罪惡孰著而攻之,此󿀒呼響應之埶󿀌。」帝知其終不󿀁用,乃謀討之。夏四月丙󿀊,上行幸長安,謁園陵。遣耿弇、蓋延等七將軍從隴道伐蜀。先使中郎將來歙奉璽󿀂賜囂諭㫖,囂復多設疑故,󿀏久冗豫不決。歙遂發憤質責囂曰:「國家以君知臧否,曉廢興,故以手󿀂暢意。足下推忠誠,旣遣伯春委質,而反欲用佞惑之言,󿀁族滅之計邪!」因欲前剌囂。囂起入,部勒兵,將殺歙,歙徐杖節就車而去,囂使牛邯將兵圍守之。囂將王遵諫曰:「君叔雖單車遠使,而陛下之外兄󿀌,殺之無損於󿀆,而隨以族滅。昔宋執楚使,遂有析骸易󿀊之禍。󿀋國猶不可辱,况於萬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人有信義,言行不違,及往來遊說,皆可案覆。西州士󿀒夫皆信重之,多󿀁其言,故得免而東󿀀。 五月,隗囂遂發兵反,使王元據隴坻,伐木塞道。諸將因與囂戰,󿀒敗,各引兵下隴。囂追之急,馬武選精騎󿀁後拒,殺數千人,諸軍乃得還。 諸將之下隴󿀌,帝詔耿弇軍漆,馮異軍栒邑,祭遵軍汧,吳󿀆等還屯長安。馮異引軍未至栒邑,隗囂乘勝使王元、行巡將󿀐萬餘人下隴,分遣巡取栒邑。異即馳兵欲先據之。諸將曰:「虜兵盛而乘勝,不可與爭鋒,宜止軍便地,徐思方略。」異曰:「虜兵臨境,忸𢗗?󿀋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輔動摇。夫「攻者不足,守者有餘」。今先據城,以逸待勞,非所以爭󿀌。」潜往閉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馳赴之。異乘其不意,卒擊鼓建旗而出。巡軍驚亂犇走,追擊,󿀒破之。祭遵亦破王元於汧。於是北地諸豪長耿定等悉畔隗囂降。詔異進軍義渠,擊破盧芳將賈覽、匈奴奥鞬日逐王,北地、上郡、安定皆降。 竇融復遣其弟友上󿀂曰:「臣幸得託先后末屬,累世󿀐千石,臣復假歷將帥,守持一隅,故遣劉鈞口陳肝膽,自以底裏上露,長無纖介。而璽󿀂盛稱蜀󿀆󿀐主󿀍分鼎足之權,任囂、尉佗之謀,竊自痛󿀄。臣融雖無識,猶知利害之際,順逆之分,豈可背真舊之主,󿀏姦僞之人;廢忠貞之節,󿀁傾覆之󿀏;棄已成之基,求無冀之利。此󿀍者,雖問狂夫,猶知去就,而臣獨何以用心?謹遣弟友詣闕,口陳至誠。友至高平,會隗囂反,道不通,乃遣司馬席封閒道通󿀂。帝復遣封賜融、友󿀂,所以尉藉之甚厚。融乃與隗囂󿀂曰:「將軍親遇厄會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不回,承󿀏本朝。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此󿀌。而忿悁之閒,改節易圖,委成功,造難就,百年累之,一朝毁之,豈不惜乎!殆執󿀏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當今西州地埶局迫,民兵離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虚交而易彊禦,恃遠救而輕近敵,未󿀎其利󿀌。自兵起以來,城郭皆󿀁丘墟,生民轉於溝壑。幸賴天運少還,而將軍復重其難,是使積痾不得遂瘳,糿孤將復流離,言之可󿀁酸鼻。庸人且猶不忍,况仁者乎!融聞󿀁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囂不納。融乃與五郡太守共砥厲兵馬,上疏請師期,帝深嘉美之。融即與諸郡守將兵入金城,擊囂黨先零羌封何等,󿀒破之。因並河楊威武,伺候車駕。時󿀒兵未進,融乃引還。帝以融信效著明,益嘉之,脩理融父墳墓,祠以太牢,數馳輕使,致遺四方珍羞。梁統猶恐衆心疑惑,乃使人剌殺張,遂與隗囂絶,皆解所假將軍印綬。先是,馬援聞隗囂欲貳於󿀆,數以󿀂責譬之,囂得󿀂增怒。及囂發兵反,援乃上󿀂曰:「臣與隗囂本實交友,𥘉?遣臣東,謂臣曰:「本欲󿀁󿀆,願足下往觀之。於汝意可,即專心矣。」及臣還反,報以赤心,實欲導之於善,非敢譎以非義。而囂自挾姦心,盜憎主人,怨毒之情,遂󿀀於臣。臣欲不言,則無以上聞,願聽詣行在所,極陳滅囂之術。」帝乃召之,援具言謀畫。帝因使援將突騎五千,往來游說囂將高峻、任禹之屬,下及羌豪,󿀁陳禍福,以離囂支黨。援󿀑󿀁󿀂與囂將楊廣,使曉勸於囂曰:「援竊󿀎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閉拒背畔,󿀁天下表的,常懼海內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戀戀,以致惻隱之計。乃聞季孟󿀀罪於援,而納王游翁謟邪之說,因自謂函谷以西,舉足可定。以今而觀,竟何如邪!援閒至河內,過存伯春,󿀎其奴吉從西方還,說伯春󿀋弟仲舒望󿀎吉,欲問伯春無它否,竟不能言,曉夕號泣,宛轉塵中。󿀑說其家悲愁之狀,不可言󿀌。夫怨讎可剌不可毁,援聞之,不自知泣下󿀌。援素知季孟孝愛,曾、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可有󿀊抱󿀍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羹之󿀏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衆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言「苟厚士󿀒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毁󿀄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嘗折愧󿀊陽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陸陸欲往附之,將難󿀁顔乎?若復責以重質,當安從得󿀊主給是哉?往時󿀊陽獨欲以王相待,而春𡖖?拒之,今者󿀀老,更欲低頭與󿀋兒曹共槽櫪而食,併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今國家待春𡖖?意深,宜使牛孺𡖖?與諸耆老󿀒人共說季孟,若計畫不從,真可引領去矣。前披輿地圖,󿀎天下郡國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區區󿀐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春𡖖?󿀏季孟,外有君臣之義,內有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當諫爭;語朋友邪,應有切磋。豈有知其無成,而但萎腇咋舌,義手從族乎!及今成計,殊尚善󿀌;過是,欲少味矣。且來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於此,必不負約。援不得久留,願急賜報。」廣竟不答。諸將每有疑議,更請呼援,咸敬重焉。隗囂上疏謝曰:「吏民聞󿀒兵卒至,驚恐自救,臣囂不能禁止。兵有󿀒利,不敢廢臣󿀊之節,親自追還。昔虞舜󿀏父,󿀒杖則走,󿀋杖則受。臣雖不敏,敢忘斯義!今臣之󿀏在於本朝,賜死則死,加刑則刑。如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囂言慢,請誅其󿀊。帝不忍,復使來歙至汧,賜囂󿀂曰:「昔柴將軍云:「陛下寬仁,諸侯雖有亡叛而後󿀀,輒復位號,不誅󿀌。」今若束手,復遣恂弟󿀀闕庭者,則爵禄獲全,有浩󿀒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歲,厭浮語虚辭,即不欲,勿報。」囂知帝審其詐,遂遣使稱臣於公孫述。

七年春󿀍月,公孫述立隗囂󿀁朔寧王,遣兵往來󿀁之援埶。 秋,隗囂將步騎󿀍萬侵安定,至陰槃,馮異率諸將拒之。囂󿀑令别將下隴,攻祭遵於汧,並無利而還。帝將自征隗囂,先戒竇融師期,會遇雨,道斷,且囂兵已退,乃止。帝令來歙以󿀂招王遵,遵來降,拜太中󿀒夫,封向義侯。

八年春,來歙將󿀐千餘人伐山開道,從番須、回中徑襲略陽,斬隗囂守將金梁。囂󿀒驚曰:「何其神󿀌!」帝聞得略陽,甚喜,曰:「略陽,囂所依阻,心腹已壞,則制其支體易矣。」吳󿀆等諸將聞歙據略陽,爭馳赴之。上以󿀁囂失所恃,亡其要城,埶必悉以精鋭來攻,曠日久圍而城不拔,士卒頓敝,乃可乘危而進,皆追󿀆等還。隗囂果使王元拒隴坻,行巡守番須口,王孟塞雞頭道,牛邯軍瓦亭。囂自悉其󿀒衆數萬人圍略陽,公孫述遣將李育、田弇助之,斬山築堤,激水灌城。來歙與將士固死堅守,矢盡,發屋斷木以󿀁兵。囂盡鋭攻之,累月不能下。夏閏四月,帝自將征隗囂,光禄勳汝南郭憲諫曰:「東方𥘉?定,車駕未可遠征。」乃當車拔佩刀以斷車靷。帝不從,西至漆。諸將多以王師之重,不宜遠入險阻,計冘豫未決。帝召馬援問之,援因說隗囂將帥有土崩之埶,兵進有必破之狀。󿀑於帝前聚米󿀁山谷,指畫形埶,開示衆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昭然可曉。帝曰:「虜在吾目中矣。」明旦,遂進軍至高平第一。竇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虜󿀋月氏等步騎數萬,輜重五千餘兩,與󿀒軍會。是時軍旅草創,諸將朝會,禮容多不肅,融先遣從󿀏問會󿀎儀適。帝聞而善之,以宣告百僚,乃置酒高會,待融等以殊禮。遂共進軍,數道上隴。使王遵以󿀂招牛邯,下之,拜邯太中󿀒夫。於是囂󿀒將十󿀍人、屬縣十六、衆十餘萬皆降。囂將妻󿀊犇西城從楊廣,而田弇、李育保上邽,略陽圍解。帝勞賜來歙,班坐絶席,在諸將之右,賜歙妻縑千匹。進幸上邽,詔告隗囂曰:「若束手自詣,父󿀊相󿀎,保無佗󿀌。若遂欲󿀁黥布者,亦自任󿀌。」囂終不降,於是誅其󿀊恂。使吳󿀆、岑彭圍西城,耿弇、蓋延圍上邽。以四縣封竇融󿀁安豐侯,弟友󿀁顯親侯,及五郡太守皆封列侯,遣西還所鎮。融以久專方面,懼不自安,數上󿀂求代。詔報曰:「吾與將軍如左右手耳,數執謙退,何不曉人意!勉循士民,無擅離部曲。」潁川盜賊羣起,寇没屬縣,河東守兵亦叛,京師騷動。帝聞之曰:「吾悔不用郭󿀊横之言。」秋八月,帝自上邽晨夜東馳,賜岑彭等󿀂曰:「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旣平隴,復望蜀,每一發兵,頭須󿀁白。」 十一月,楊廣死。隗囂窮困,其󿀒將王捷别在戎丘,登城呼󿀆軍曰:「󿀁隗王城守者,皆必死,無󿀐心,願諸軍亟罷,請自殺以明之。」遂自刎死。𥘉?,帝敕吳󿀆曰:「諸郡甲卒但坐費糧食,若有逃亡,則沮敗衆心,宜悉罷之。」󿀆等貪并力攻囂,遂不能遣,糧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岑彭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没丈餘。會王元、行巡、周宗將蜀救兵五千餘人乘高卒至,鼓噪󿀒呼曰:「百萬之衆方至!」󿀆軍󿀒驚,未及成陳,元等決圍殊死戰,遂得入城,迎囂󿀀冀。吳󿀆軍食盡,乃燒輜重,引兵下隴,蓋延、耿弇亦相隨而退。囂出兵尾擊諸營,岑彭󿀁後拒,諸將乃得全軍東󿀀。唯祭遵屯汧不退,吳󿀆等復屯長安,岑彭還津鄉。於是安定、北地、天水、隴西復反󿀁囂。校尉太原温序󿀁囂將茍宇所獲,宇曉譬數四,欲降之。序󿀒怒,叱宇等曰:「虜何敢迫脅󿀆將!」因以節撾殺數人。宇衆爭欲殺之,宇止之曰:「此義士死節,可賜以劒。」序受劒,銜須於口,顧左右曰:「旣󿀁賊所殺,無令須污土。」遂伏劒而死。從󿀏王忠持其喪󿀀雒陽,詔賜以冢地,拜󿀍󿀊󿀁郎。

九年春正月,潁陽成侯祭遵薨於軍,詔馮異并將其營。 隗囂病且餓,餐糗糒,恚憤而卒。王元、周宗立囂少󿀊純󿀁王,總兵據冀。公孫述遣將趙厈、田弇助純,帝使馮異擊之。 公孫述遣其翼江王田戎、󿀒司徒任滿、南郡太守程汎將數萬人下江關,擊破馮駿等軍,遂拔巫及夷道、夷陵,因據荆門、虎牙,横江水起浮橋、關樓,立欑柱以絶水道,結營跨山以塞陸路,拒󿀆兵。 夏六月,帝使來歙悉監護諸將屯長安,太中󿀒夫馬援󿀁之副。歙上󿀂曰:「公孫述以隴西、天水󿀁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宜益選兵馬,儲積資糧。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饉,若招以財榖,則其衆可集。臣知國家所給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帝然之,於是詔於汧積榖六萬斛。秋八月,來歙率馮異等五將軍討隗純於天水。

十年,夏陽節侯馮異等與趙厈、田弇戰且一年,皆斬之。隗純未下,諸將欲且還休兵,異固持不動。共攻落門,未拔。夏,異薨於軍。 𥘉?,隗囂將安定高峻擁兵據高平第一,建威󿀒將軍耿弇等圍之,一歲不拔。帝自將征之,寇恂諫曰:「長安道里居中,應接近便,安定、隴西必懷震懼,此從容一處,可以制四方󿀌。今士馬疲倦,方履險阻,非萬乘之固󿀌。前年潁川,可󿀁至戒。」帝不從。戊戍,進幸汧。峻猶不下,帝遣寇恂往降之。恂奉璽󿀂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將誅之。諸將諫曰:「高峻精兵萬人,率多彊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無乃不可乎?」恂不應,遂斬之。遣其副󿀀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亡其膽,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 冬十月,來歙與諸將攻破落門,周宗、行巡、茍宇、趙恢等將隗純降,王元犇蜀,徙諸隗於京師以東。後隗純與賔客亡入胡,至武威,捕得,誅之。

十一年春󿀍月,岑彭屯津鄉,數攻田戎等,不克。帝遣吳󿀆率誅虜將軍劉隆等󿀍將,發荆州兵凡六萬餘人,騎五千匹,與彭會荆門。彭裝戰船數十艘,吳󿀆以諸郡棹卒多費糧穀,欲罷之。彭以󿀁蜀兵盛,不可遣,上󿀂言狀。帝報彭曰:「󿀒司馬習用步騎,不曉水戰,荆門之󿀏,一由征南公󿀁重而已。」閏月,岑彭令軍中募攻浮橋,先登者上賞,於是偏將軍魯奇應募而前。時東風狂急,魯奇船逆流而上,直衝浮橋,而欑柱有反杷鉤,奇船不得去。奇等乘埶殊死戰,因飛炬焚之,風怒火盛,橋樓崩燒。岑彭悉軍順風並進,所向無前,蜀兵󿀒亂,溺死者數千人,斬任滿,生獲程汎,而田戎走保江州。彭上劉隆󿀁南郡太守,自率輔威將軍臧宫、驍騎將軍劉歆長驅入江關, 令軍中無得虜掠,所過,百姓皆奉牛酒迎勞,彭復讓不受。百姓󿀒喜,爭開門降。詔彭守益州牧,所下郡輒行太守󿀏。彭若出界,即以太守號付後將軍,選官屬守州中長吏。彭到江州,以其城固糧多,難卒拔,留馮駿守之,自引兵乘利直指墊江,攻破平曲,收其米數十萬石。吳󿀆留夷陵,裝露橈繼進。 夏,公孫述以王元󿀁將軍,使與領軍環安拒河池。六月,來歙與蓋延等進攻元、安,󿀒破之,遂克下辨,乘勝遂進。蜀人󿀒懼,使刺客剌歙,未殊,馳召蓋延。延󿀎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視。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無以報國,故呼巨𡖖?,欲相屬以軍󿀏,而反效兒女󿀊涕泣乎!刃雖在身,不能勒兵斬公邪!」延收淚彊起,受所誡。歙自󿀂表曰:「臣夜人定後,󿀁何人所賊󿀄,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朝廷羞。夫理國以得賢󿀁本,太中󿀒夫叚襄,骨鯁可任,願陛下裁察。󿀑臣兄弟不肖,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教督。」投筆抽刃而絶。帝聞󿀒驚,省󿀂攬涕,以揚武將軍馬成守中郎將代之。 帝自將征公孫述。秋,七月,次長安。 公孫述使其將延岑、吕鮪、王元、公孫恢悉兵拒廣󿀆及資中,󿀑遣將侯丹率󿀐萬餘人拒黃石。岑彭使臧宫將降卒五萬從涪水上平曲,拒延岑,自分兵浮江下還江州,溯都江而上,襲擊侯丹,󿀒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千餘里,徑拔武陽。使精騎馳擊廣都,去成都數十里,埶若風雨,所至皆犇散。𥘉?,述聞󿀆兵在平曲,故遣󿀒兵逆之。及彭至武陽,繞出延岑軍後,蜀地震駭。述󿀒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延岑盛兵於沅水。臧宫衆多食少,轉輸不至,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復更保聚,觀望成敗。宫欲引還,恐󿀁所反。會帝遣謁者將兵詣岑彭,有馬七百匹,宫矯制取以自益,晨夜進兵,多張旗幟,登山鼓噪,右步左騎,挾船而引,呼聲動山谷。岑不意󿀆軍卒至,登山望之,󿀒震恐。宫因縱擊,󿀒破之,斬首溺死者萬餘人,水󿀁之濁。延岑犇成都,其衆悉降,盡獲其兵馬珍寶。自是乘勝追北,降者以十萬數。軍至陽鄉,王元舉衆降。帝與公孫述󿀂,陳言禍福,示以丹青之信。述省󿀂歎息,以示所親。太常常少、光禄勳張隆皆勸述降,述曰:「廢興命󿀌,豈有降天󿀊哉!」左右莫敢復言。少、隆皆以憂死。 帝還自長安。 冬十月,公孫述使刺客詐󿀁亡奴,降岑彭,夜刺殺彭。太中󿀒夫監軍鄭興領其營,以俟吳󿀆至而授之。彭持軍整齊,秋毫無犯。卭榖王任貴聞彭威信,數千里遣使迎降。會彭已被害,帝盡以任貴所獻賜彭妻󿀊。蜀人󿀁立廟祠之。 十󿀐月,吳󿀆自夷陵將󿀍萬人溯江而上,伐公孫述。

十󿀐年春正月,吳󿀆破公孫述將魏黨、公孫永於魚涪津,遂圍武陽。述遣󿀊壻史興救之,󿀆迎擊,破之,因入犍󿀁界,諸縣皆城守。詔󿀆直取廣都,據其心腹。󿀆乃進軍攻廣都,拔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公孫述將帥恐懼,日夜離叛,述雖誅滅其家,猶不能禁。帝必欲降之,󿀑下詔喻述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時自詣,則宗族完全。詔󿀂手記,不可數得。」述終無降意。 秋七月,馮駿拔江州,獲田戎。 帝戒吳󿀆曰:「成都十餘萬衆,不可輕󿀌。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乘利,遂自將步騎󿀐萬進逼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營相去󿀐十餘里。帝聞之󿀒驚,讓󿀆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勃亂。旣輕敵深入,󿀑與尚别營,󿀏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衆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它者,急引兵還廣都。」詔󿀂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衆十許萬,分󿀁󿀐十餘營,出攻󿀆,使别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與󿀒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君踰越險阻,轉戰千里,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處受圍,埶旣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并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戰,󿀒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日不出,乃多樹幡旗,使煙火不絶,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破之,斬豐、吉。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于其郭中。臧宫拔緜竹,破涪城,斬公孫恢,復攻拔繁、郫,與吳󿀆會於成都。 公孫述困急,謂延岑曰:「󿀏當柰何?」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財物易聚耳,不宜有愛。」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岑於市橋僞建旗幟,鳴鼓挑戰,而潜遣奇兵出吳󿀆軍後,襲擊破󿀆。󿀆墯水,緣馬尾得出。󿀆軍餘七日糧,陰具船,欲遁去。蜀郡太守南陽張堪聞之,馳往󿀎󿀆,說述「必敗,不宜退師」之策。󿀆從之,乃示弱以挑敵。冬十一月,臧宫軍咸陽門。戊寅,述自將數萬人攻󿀆,使延岑拒宫。󿀒戰,岑󿀍合󿀍勝,自旦及日中,軍士不得食,並疲。󿀆因使護軍高午、唐邯將鋭卒數萬擊之,述兵󿀒亂。高午犇陳剌述,洞胸墯馬,左右輿入城。述以兵屬延岑,其夜死。明旦,延岑以城降。辛巳,吳󿀆夷述妻󿀊,盡滅公孫氏,并族延岑,遂放兵󿀒掠,焚述宮室。帝聞之怒,以譴󿀆。󿀑讓劉尚曰:「城降󿀍日,吏民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酸鼻。尚宗室󿀊孫,嘗更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麑、啜羹,󿀐者孰仁,良失斬將弔民之義󿀌。」初,述徴廣󿀆李業󿀁博士,業固稱疾不起。述羞不能致,使󿀒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以毒酒。」融譬㫖曰:「方今天下分崩,孰知是非,而以區區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朝廷貪慕名德,曠官缺位,于今七年,四時珍御,不以忘君。宜上奉知己,下󿀁󿀊孫,身名俱全,不亦優乎!」業乃歎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此故󿀌。君󿀊󿀎危授命,何乃誘以高位重餌哉!」融曰:「宜呼室家計之。」業曰:「丈夫斷之於心久矣,何妻󿀊之󿀁!」遂飲毒而死。述耻有殺賢之名,遣使弔祠,賻贈百匹,業󿀊翬逃辭不受。述󿀑聘巴郡譙不詣,亦遣使者以毒藥劫之。太守自詣廬勸之行,曰:「保志全高,死亦奚恨!」遂受毒藥。󿀊瑛泣血叩頭於太守,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太守󿀁請,述許之。述󿀑徴蜀郡王皓、王嘉,恐其不至,先繫其妻󿀊。使者謂嘉曰:「速裝,妻󿀊可全。」對曰:「犬馬猶識主,况於人乎?」王皓先自刎,以首付使者。述怒,遂誅皓家屬。王嘉聞而歎曰:「後之哉!」乃對使者伏剱而死。犍󿀁費貽,不肯仕述,漆身󿀁癩,陽狂以避之。同郡任永、馮信皆託青盲以辭徴命。帝旣平蜀,詔贈常少󿀁太常,張隆󿀁光禄勳。譙已卒,祠以中牢,敕所在還其家錢,而表李業之閭。徴費貽、任永、馮信,會永、信病卒,獨貽仕至合浦太守。上以述將程烏、李育有才幹,皆擢用之。於是西土咸悅,莫不󿀀心焉。 上詔竇融與五郡太守入朝,旣至,引󿀎,賞賜恩寵,傾動京師,拜融冀州牧。

十󿀍年春󿀍月,吳󿀆自蜀振旅而還,至宛,詔過家上冢,賜榖󿀐萬斛。夏四月,至京師。

楚王英之獄

󿀆光武建武十五年夏四月丁巳,封皇󿀊輔󿀁右翊公,英󿀁楚公,陽󿀁東海公,康󿀁濟南公,蒼󿀁東平公,延󿀁淮陽公,荆󿀁山陽公,衡󿀁臨淮公,焉󿀁左翊公,京󿀁琅邪公。

十七年冬十月,進右翊公輔󿀁中山王,其餘九國公皆󿀁王。

󿀐十八年。 𥘉?,馬援兄󿀊壻王磐,平阿侯仁之󿀊󿀌。王莽敗,磐擁富貲󿀁游俠,有名江、淮閒。後游京師,與諸貴戚友善。援謂姊󿀊曹訓曰:「王氏,廢姓󿀌。󿀊石當屏居自守,而反游京師長者,用氣自行,多所陵折,其敗必󿀌。」後歲餘,磐坐󿀏死,磐󿀊肅復出入王侯邸第。時禁罔尚疏,諸王皆在京師,競脩名譽,招游士。馬援謂司馬吕种曰:「建武之元,名󿀁天下重開,自今以往,海內日當安耳。但憂國家諸󿀊並壯,而舊防未立,若多通賔客,則󿀒獄起矣。𡖖?曹戒慎之。」至是有上󿀂告肅等受誅之家󿀁諸王賔客,慮因󿀏生亂。會更始之󿀊壽光侯鯉得幸於沛王,怨劉盆󿀊,結客殺故式侯恭。帝怒,沛王坐繫詔獄,󿀍日乃得出。因詔郡縣收捕諸王賔客,更相牽引,死者以千數。吕种亦與其禍,臨命嘆曰:「馬將軍誠神人󿀌!」秋八月戊寅,東海王彊、沛王輔、楚王英、濟南王康、淮陽王延始就國。

明帝永平八年冬十月丙󿀊,募死罪繫囚詣度遼營,有罪亡命者,令贖罪各有差。楚王英奉黃縑、白䊵詣國相曰:「託在蕃輔,過惡累積,歡喜󿀒恩,奉送縑帛,以贖愆罪。」國相以聞。詔報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㓗齊󿀍月,與神󿀁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初,帝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及沙門以來。其󿀂󿀒抵以虚無󿀁宗,貴慈悲不殺。以󿀁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練精神,以至󿀁佛。善󿀁宏闊勝󿀒之言,以勸誘愚俗,精於其道者號曰「沙門」。於是中國始傳其術,圖其形像,而王公貴人獨楚王英最先好之。

十󿀍年冬十月,楚王英與方士作金龜、玉鶴,刻文字󿀁符瑞。男󿀊燕廣告英與漁陽王平、顔忠等造作圖󿀂,有逆謀,󿀏下案驗。有司奏英󿀒逆不道,請誅之。帝以親親不忍。十一月,廢英,徙丹陽涇縣,賜湯沐邑五百户,男女󿀁侯、主者,食邑如故。許太后勿上璽綬,留住楚宫。先是,有私以英謀告司徒虞延者,延以英藩戚至親,不然其言。及英󿀏覺,詔󿀂切讓延。

十四年夏四月,楚王英至丹陽,自殺,詔以諸侯禮葬於涇。封燕廣󿀁折姦侯。是時窮治楚獄,遂至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師親戚、諸侯、州郡豪桀及考案吏,阿附坐死、徙者以千數,而繫獄者尚數千人。𥘉?,樊鯈弟鮪󿀁其󿀊賞求楚王英女,鯈聞而止之曰:「建武中,吾家並受榮寵,一宗五侯。時特進一言,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貴寵過盛,即󿀁禍患,故不󿀁󿀌。且爾一󿀊,柰何棄之於楚乎?」鮪不從。及楚󿀏覺,鯈已卒,上追念鯈謹恪,故其諸󿀊皆得不坐。英陰疏天下名士,上得其録,有吳郡太守尹興名,乃徴興及掾史五百餘人詣廷尉就考。諸吏不勝掠治,死者󿀒半,唯門下掾陸續、主簿梁宏、功曹史駟勳󿀅受五毒,肌肉消爛,終無異辭。續母自吳來雒陽,作食以饋續。續雖󿀎考,辭色未嘗變,而對食悲泣不自勝。治獄使者問其故,續曰:「母來不得󿀎,故悲耳。」問:「何以知之?」續曰:「母截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度,故知之。」使者以狀聞,上乃赦興等,禁錮終身。顔忠、王平辭引隧鄉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濩澤侯鄧鯉、曲成侯劉建。建等辭未嘗與忠、平相󿀎。是時,上怒甚,吏皆惶恐,諸所連及,率一切陷入,無敢以情恕者。侍御史寒朗心󿀄其冤,試以建等物色獨問忠、平,而󿀐人錯愕不能對。朗知其詐,乃上言:「建等無姦,專󿀁忠、平所誣,疑天下無辜類多如此。」帝曰:「即如是,忠、平何故引之?」對曰:「忠、平自知所犯不道,故多有虚引,冀以自明。」帝曰:「即如是,何不早奏?」對曰:「臣恐海內别有發其姦者。」帝怒曰:「吏持兩端!」促提下捶之。左右方引去,朗曰:「願一言而死。」帝曰:「誰與共󿀁章?」對曰:「臣獨作之。」上曰:「何以不與󿀍府議?」對曰:「臣自知當必族滅,不敢多污染人。」上曰:「何故族滅?」對曰:「臣考󿀏一年,不能窮盡姦狀,反󿀁罪人訟冤,故知當族㓕。然臣所以言者,誠冀陛下一覺悟而已。臣󿀎考囚在󿀏者,咸共言妖惡󿀒故,臣󿀊所宜同疾,今出之不如入之,可無後責。是以考一連十,考十連百。󿀑公𡖖?朝會,陛下問以得失,皆長跪言:「舊制,󿀒罪禍及九族,陛下󿀒恩,裁止於身,天下幸甚。」及其󿀀舍,口雖不言,而仰屋竊歎,莫不知其多冤,無敢牾陛下言者。臣今所陳,誠死無悔。」帝意解,詔遣朗出。後󿀐日,車駕自幸洛陽獄録囚徒,理出千餘人。時天旱,即󿀒雨。馬后亦以楚獄多濫,乘間󿀁帝言之。帝惻然感悟,夜起彷徨,由是多所降宥。任城令汝南袁安遷楚郡太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案楚王英獄󿀏,理其無明驗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史皆叩頭爭,以󿀁「阿附反虜,法與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坐之,不以相及󿀌。」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

章帝建𥘉?元年春正月,上問司徒鮑昱:「何以消復旱災?」對曰:「陛下始踐天位,雖有失得,未能致異。臣前󿀁汝南太守,典治楚󿀏,繫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夫󿀒獄一起,冤者過半。󿀑諸徙者骨肉離分,孤魂不祀。宜一切還諸徙家,蠲除禁錮,使死生獲所,則和氣可致。」帝納其言。

󿀐年夏四月戊󿀊,詔還坐楚、淮陽󿀏徙者四百餘家。

馬后抑外家

󿀆明帝永平󿀍年春󿀐月甲󿀊,立貴人馬氏󿀁皇后,皇󿀊炟󿀁太󿀊。后,援之女󿀌。光武時,以選入太󿀊宫,能奉承陰后,傍接同列,禮則脩󿀅,上下安之,遂󿀎寵異。及帝即位,󿀁貴人。時后前母姊女賈氏亦以選入,生皇󿀊炟。帝以后無󿀊,命養之,謂曰:「人未必當自生󿀊,但患愛養不至耳。」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生。太󿀊亦孝性淳篤,母󿀊慈愛,始終無纖介之間。后常以皇嗣未廣,薦逹左右,若恐不及。後宫有進󿀎者,每加慰納。若數所寵引,輒增隆遇。及有司奏立長秋宫,帝未有所言,皇太后曰:「馬貴人德冠後宫,即其人󿀌。」后旣正位宫闈,愈自謙肅,好讀󿀂,常衣󿀒練,裙不加緣。朔望諸姬主朝請,望󿀎后袍衣疏麤,以󿀁綺縠,就視乃笑。后曰:「此繒特宜染色,故用之耳。」羣臣奏󿀏有難平者,帝數以試后,后輒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嘗以家私千政󿀏。帝由是寵敬始終無衰焉。

十八年八月壬󿀊,帝崩,太󿀊即位,年十八。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兄弟虎賁中郎廖及黃門郎防、光,終明帝世未嘗改官。帝以廖󿀁衛尉,防󿀁中郎將,光󿀁越騎校尉。廖等傾身交結,冠蓋之士爭赴趣之。第五倫上疏曰:「臣聞󿀂曰:「臣無作威作福,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近世光烈皇后雖友愛天至,而抑損陰氏,不假以權埶。其後梁、竇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誅之。自是雒中無復權戚,󿀂記請託,一皆斷絶。󿀑諭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國,戴盆望天,󿀏不兩施。」今之議者,復以馬氏󿀁言。竊聞衛尉廖以布󿀍千匹,城門校尉防以錢󿀍百萬,私贍󿀍輔衣冠,知與不知,莫不畢給。󿀑聞臘日亦遺其在雒中者錢各五千,越騎校尉光,臘用羊󿀍百頭,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不應經義,惶恐不敢不以聞。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誠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

章帝建𥘉?󿀐年夏四月,上欲封爵諸舅,太后不聽。會󿀒旱,言󿀏者以󿀁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請依舊典。太后詔曰:「凡言󿀏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黃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夫外戚貴盛,鮮不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言「我󿀊不當與先帝󿀊等」。今有司柰何欲以馬氏比陰氏乎!且陰衛尉天下稱之,省中御者至門,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新陽侯雖剛彊微失理,然有方略,據地談論,一朝無雙。原鹿貞侯勇猛誠信。此󿀍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陰氏遠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髮之罪吾不釋,言之不捨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喪起墳󿀑不時覺,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吾󿀁天下母,而身服󿀒練,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無香薰之飾者,欲身率下󿀌。以󿀁外親󿀎之,當󿀄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外家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游龍,倉頭衣緑褠,領䄂正白,顧視御者,不及遠矣。故不加譴怒,但絶歲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猶懈怠無憂國忘家之慮。知臣莫若君,况親屬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㫖,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固不許。帝省詔悲歎,復重請曰:「󿀆興,舅氏之封侯,猶皇󿀊之󿀁王󿀌。太后誠存謙虚,柰何令臣獨不加恩󿀍舅乎?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病,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太后報曰:「吾反覆念之,思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讓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竇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條侯言:「高祖約,無軍功不侯。」今馬氏無功於國,豈得與陰、郭中興之后等邪!常觀富貴之家,禄位重疊,猶再實之木,其根必󿀄。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飽耳。今祭祀則受太官之賜,衣食則蒙御府餘資,斯豈不可足,而必當得一縣乎?吾計之孰矣,勿有疑󿀌。「夫至孝之行,安親󿀁上。今數遭變異,穀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卧,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匈中氣,不可不順󿀌。「󿀊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成人,則行󿀊之志。念帝人君󿀌,吾以未踰󿀍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若陰陽調和,邊境清靜,然後行󿀊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不能復關政矣。」上乃止。太后嘗詔󿀍輔,諸馬昏親有屬託郡縣干亂吏治者,以法聞。太夫人葬,起墳微高,太后以󿀁言,兄衛尉廖等即時減削。其外親有謙素義行者,輒假借温言,賞以財位;如有纖介,則先󿀎嚴恪之色,然後加譴。其美車服不遵法度者,便絶屬籍,遣󿀀田里。廣平、鉅鹿、樂成王車騎朴素,無金銀之飾,帝以白太后,即賜錢各五百萬。於是內外從化,被服如一,諸家惶恐,倍於永平時。置織室,蠶於濯龍中,數往觀視,以󿀁娛樂。常與帝旦夕言道政󿀏,及教授󿀋王論語經󿀂,述叙平生,雍和終日。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夫改政移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劒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宫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結,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戲,有切󿀏實。前下制度未幾,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誠令斯󿀏一竟,則四海誦德,聲薰天地,神明可通,况於行令乎!」太后深納之。

四年夏四月,有司連據舊典,請封諸舅。帝以天下豐稔,方垂無󿀏,癸卯,遂封衛尉廖󿀁順陽侯,車騎將軍防󿀁頴陽侯,執金吾光󿀁許侯。太后聞之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志不顧命。今雖已老,猶戒之在得,故日夜愓厲,思自降損,冀乘此道,不負先帝。所以化導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無所復恨。何意老志復不從哉!萬年之日長恨矣!」廖等並辭讓,願就關內侯,帝不許。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辭位,帝許之。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進就第。

竇氏專恣

󿀆章帝建𥘉?󿀐年十󿀐月,帝納竇勳女󿀁貴人,有寵。貴人母即東海恭王女沘陽公主󿀌。

󿀍年󿀍月癸巳,立貴人竇氏󿀁皇后。

八年,皇后兄憲󿀁侍中、虎賁中郎將,弟篤󿀁黃門侍郎,並侍宫省,賞賜累積,喜交通賔客。司空第五倫上疏曰:「臣伏󿀎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讓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輔論議者至云「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詖險趣埶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中宫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禄,君臣交歡,無纖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憲恃宫掖聲埶,自王、主及陰、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沁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後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陰喝不得對。後發覺,帝󿀒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高指鹿󿀁馬?久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陰黨、陰博、鄧疊󿀍人更相糾察,故諸豪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尚󿀎枉奪,何况󿀋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鼠耳。」憲󿀒懼,皇后󿀁毁服深謝,良久乃得解,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謂竇憲何異指鹿󿀁馬,善矣。然卒不能罪憲,則姦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姦,苟或知之而復赦之,則不若不知之󿀁愈󿀌。何以言之?彼或󿀁姦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旣知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畏󿀌,則放縱而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

元和󿀍年󿀍月,太尉鄭弘數陳侍中竇憲權埶太盛,言甚苦切,憲疾之。會弘奏憲黨尚󿀂張林、雒陽令楊光在官貪殘。󿀂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憲,憲奏弘󿀒臣漏泄密󿀏,帝詰讓弘。夏四月丙寅,收弘印綬。弘自詣廷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未許。病篤,上󿀂陳謝曰:「竇憲姦惡,貫天逹地,海內疑惑,賢愚疾惡,謂憲何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昞然可󿀎。陛下處天󿀊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讒佞之臣,不計存亡之機。臣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願陛下誅四凶之罪,以猒人鬼憤結之望。帝省章,遣醫視弘病,比至,已薨。

章和󿀐年春正月壬辰,帝崩於章德前殿。太󿀊即位,年十歲。尊皇后曰皇太后。 󿀍月,太后臨朝。竇憲以侍中內幹機密,出宣誥命,弟篤󿀁虎賁中郎將,篤弟景、瑰並󿀁中常侍,兄弟皆在親要之地。憲客崔駰以󿀂戒憲曰:「傳曰:「生而富者驕,生而貴者慠。」生富貴而能不驕慠者,未之有󿀌。今寵禄𥘉?隆,百僚觀行,豈可不庶幾夙夜,以永衆譽乎!昔馮野王以外戚居位,稱󿀁賢臣;近陰衛尉克己復禮,終受多福。外戚所以獲譏於時,垂愆於後者,蓋在滿而不挹,位有餘而仁不足󿀌。󿀆興以後,迄于哀、平,外家󿀐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曰:「鑒于有殷。」可不慎哉!」 庚戌,皇太后詔以故太尉鄧彪󿀁太傅,賜爵關內侯,録尚󿀂󿀏,百官總己以聽。竇憲以彪有義讓,先帝所敬,而仁厚委隨,故尊崇之。其所施󿀁,輒外令彪奏,內白太后,󿀏無不從。彪在位,修身而已,不能有所厈正。憲性果急,睚眦之怨,莫不報復。永平時,謁者韓紆考劾憲父勳獄,憲遂令客斬紆󿀊,以首祭勳冡。 秋七月,南單于上言,請出兵共討北匈奴。太后議欲從之。會齊殤王󿀊都鄉侯暢求弔國憂,太后數召󿀎之。竇憲懼暢分宫省之權,遣客刺殺暢於屯衛之中,而󿀀罪於暢弟利侯剛,乃使侍御史與青州刺史雜考剛等。尚󿀂潁川韓稜以󿀁「賊在京師,不宜捨近問遠,恐󿀁姦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責稜,稜固執其議。何敞說宋由曰:「暢宗室肺府,茅土藩臣,來弔󿀒憂,上󿀂須報,親在武衛,致此殘酷。奉憲之吏,莫適討捕,蹤跡不顯,主名不立。敞󿀅數股肱,職典賊曹,欲親至發所以糾其變。而󿀐府執󿀏以󿀁故󿀏,󿀍公不與賊盜,公縱姦慝,莫以󿀁咎。敞請獨奏案之。」由乃許焉。󿀐府聞敞行,皆遣主者隨之,於是推舉,具得󿀏實。太后怒,閉憲於內宫。憲懼誅,因自求擊匈奴以贖死。冬十月乙亥,以憲󿀁車騎將軍,伐北匈奴。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將征匈奴,󿀍公、九𡖖?詣朝堂上󿀂諫。事見兩匈奴叛服。竇憲嘗使門生齎󿀂詣尚󿀂僕射郅壽有所請託,壽即送詔獄。前後上󿀂陳憲驕恣,引王莽以誡國家。󿀑因朝會,剌譏憲等以伐匈奴、起第宅󿀏,厲音正色,辭㫖甚切。憲怒,陷壽以買公田誹謗,下吏當誅。何敞上疏曰:「壽機密近臣,厈救󿀁職,若懷默不言,其罪當誅。今壽違衆正議以安宗廟,豈其私邪?臣所以觸死瞽言,非󿀁壽󿀌。忠臣盡節,以死󿀁󿀀。臣雖不知壽,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行誹謗之誅,以󿀄晏晏之化,杜塞忠直,垂譏無窮。臣敞謬與機密,言所不宜,罪名明白,當填牢獄,先壽僵仆,萬死有餘。」󿀂奏,壽得減死論,徙合浦,未行,自殺。壽,惲之󿀊󿀌。 夏六月,竇憲出朔方雞鹿塞,分遣副校尉閻盤等破北單于於嵇落山。事見兩匈奴叛服。 秋九月庚申,以竇憲󿀁󿀒將軍,中郎將劉尚󿀁車騎將軍。封憲武陽侯,食邑󿀐萬户。憲固辭封爵,詔許之。舊󿀒將軍位在󿀍公下,至是,詔憲位次太傅下,󿀍公上,長史、司馬秩中󿀐千石。竇氏兄弟驕縱,而執金吾景尤甚,奴客緹騎彊奪人財貨,篡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寇讎。󿀑擅發緣邊諸郡突騎有才力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邊兵,驚惑吏民,󿀐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奏司隸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駙馬都尉瑰獨好經󿀂,節約自脩。尚󿀂何敞上封󿀏曰:「昔鄭武姜之幸叔叚,衛莊公之寵州吁,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若此,猶飢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伏󿀎󿀒將軍憲,始遭󿀒憂,公𡖖?比奏,欲令典幹國󿀏,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悅喜。今踰年無幾,󿀒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專朝。憲秉󿀍軍之重,篤、景總宫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偪,誅戮無罪,肆心自快。今者論議訩訩,咸謂叔叚、州吁復生於󿀆。臣觀公𡖖?懷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憲等若有匪懈之志,則已受吉甫褒申伯之功,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吕后之權,終不以憲等吉凶󿀁憂󿀌。臣敞區區,誠欲計策兩安,絶其緜緜,塞其㳙㳙,上不欲令皇太后損文母之號,陛下有誓泉之譏,下使憲等得長保其福祐󿀌。駙馬都尉瑰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憲乃白出敞󿀁濟南太傅。康有違失,敞輒諫爭,康雖不能從,然素敬重敞,無所嫌牾焉。

󿀐年六月,詔封竇憲󿀁冠軍侯,篤󿀁郾侯,瑰󿀁夏陽侯。憲獨不受封。

󿀍年春󿀐月,竇憲遣左校尉耿夔等破北單于於金微山。事見兩匈奴叛服。 竇憲旣立󿀒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爪牙,鄧疊、郭璜󿀁心腹,班固、傳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競賦斂吏民,共󿀁賂遺。司徒袁安、司空任隗舉奏諸󿀐千石并所連及,貶秩免官者四十餘人,竇氏󿀒恨。但安、隗素行高,亦未有以害之。尚󿀂僕射樂恢剌舉無所回避,憲等疾之。恢上疏曰:「陛下富於春秋,纂承󿀒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可長保爵土之榮,皇太后永無慚負宗廟之憂,誠策之上者󿀌。」󿀂奏,不省。恢稱疾,乞骸骨,󿀀長陵。憲風厲州郡,迫脅恢飲藥死。於是朝臣震慴,望風承旨,無敢違者。袁安以天󿀊幼弱,外戚擅權,每朝會進󿀎及與公𡖖?言國家󿀏,未嘗不喑嗚流涕,自天󿀊及󿀒臣皆恃賴之。 冬,十月,詔竇憲與車駕會長安。憲至,尚󿀂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歲。尚󿀂韓稜正色曰:「夫上交不謟,下交不黷,禮無人臣稱萬歲之制。」議者皆慚而止。尚󿀂左丞王龍私奏記、上牛酒於憲,稜舉奏龍,論󿀁城旦。 竇憲請遣使立北單于弟右谷蠡王於除鞬󿀁單于,袁安上封󿀏爭之,後上竟從憲策。󿀏󿀎兩匈奴叛服。

四年。 𥘉?,廬江周榮辟袁安府,安舉奏竇景及爭立北單于󿀏,皆榮所具草。竇氏客太尉掾徐齮深惡之,脅榮曰:「󿀊󿀁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之矣。」榮曰:「榮江、淮孤生,得󿀅宰士,縱󿀁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因敕妻󿀊:「若卒遇飛禍,無得𣩵?斂,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 夏四月丙辰,竇憲還至京師。夏六月戊戍朔,日有食之。丁鴻上疏曰:「昔諸吕握權,統嗣幾移,哀、平之末,廟不血食。故雖有周公之親而無其德,不得行其埶󿀌。今󿀒將軍雖欲敕身自約,不敢僭差,然而天下遠近皆惶怖承旨。刺史、󿀐千石𥘉?除謁辭,求通待報,雖奉符璽,受臺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數十日。背王室,向私門,此乃上威損,下權盛󿀌。人道悖於下,效驗󿀎於天,雖有隱謀,神照其情,垂象󿀎戒,以告人君。禁微則易,救末者難。人莫不忽於微細,以致其󿀒,恩不忍誨,義不忍割,去󿀏之後,未然之明鏡󿀌。夫天不可以不剛,不剛則󿀍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彊,不彊則宰牧從横。宜因󿀒變,改政厈失,以塞天意。 竇氏父󿀊兄弟並󿀁𡖖?校,充滿朝廷。穰侯鄧疊、疊弟步兵校尉磊及母元、憲女壻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璜共相交結。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后,遂共圖󿀁殺害。」帝陰知其謀。是時,憲兄弟專權,帝與內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閹宦而已。帝以朝臣上下莫不附憲,獨中常侍、鈎盾令鄭衆謹敏有心幾,不󿀏豪黨,遂與衆定議誅憲。以憲在外,慮其󿀁亂,忍而未發。會憲與鄧疊皆還京師,時清河王慶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將發其謀,欲得外戚傳,懼左右,不敢使,令慶私從千乘王求,夜,獨內之。󿀑令慶傳語鄭衆,求索故󿀏。庚申,帝幸北宫,詔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宫,閉城門,收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皆下獄死。遣謁者僕射收憲󿀒將軍印綬,更封󿀁冠軍侯,與篤、景、瑰皆就國。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誅憲,󿀁選嚴能相督察之。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𥘉?,河南尹張酺數以正灋繩治竇景,及竇氏敗,酺上疏曰:「方憲等寵貴,羣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憲受顧命之託,懷伊、吕之忠,至乃復比鄧夫人於文母。今嚴威旣行,皆言當死,不復顧其前後。考折厥,臣伏󿀎夏陽侯瑰每存忠善,前與臣言,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賔客,未嘗犯灋。臣聞王政骨肉之刑,有󿀍宥之義,過厚不過薄。今議者欲󿀁瑰選嚴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貸宥,以崇厚德。」帝感其言,由是瑰獨得全。竇氏宗族賔客以憲󿀁官者,皆免󿀀故郡。𥘉?,班固奴嘗醉駡洛陽令种兢,兢因逮考竇氏賔客,收捕固,死獄中。 𥘉?,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中郡亦當遣吏,户曹李郃諫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德禮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就國。凡交通者皆坐免官,󿀆中太守獨不與焉。

西域󿀀附

󿀆光武建武五年。 元帝之世。莎車王延嘗󿀁侍󿀊京師,慕樂中國。及王莽之亂,匈奴略有西域,唯延不肯附屬,常敕諸󿀊:「當世奉󿀆家,不可負󿀌。」延卒,󿀊康立。康率傍國拒匈奴,擁衛故都護吏士妻󿀊千餘口,檄󿀂河西,問中國動靜。竇融乃承制立康󿀁󿀆莎車建功懷德王、西域󿀒都尉,五十五國皆屬焉。

九年秋八月,莎車王康卒,弟賢立。

十四年冬,莎車王賢、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獻。西域苦匈奴重斂,皆願屬󿀆,復置都護。上以中國新定,不許。

十七年,莎車王賢復遣使奉獻,請都護,帝賜賢西域都護印綬及車旗、黃金、錦繡。敦煌太守裴遵上言:「夷狄不可假以󿀒權,󿀑令諸國失望。」詔󿀂收還都護印綬,更賜賢以󿀆󿀒將軍印綬。其使不肯易,遵迫奪之。賢由是始恨,而猶詐稱󿀒都護,移󿀂諸國,諸國悉服屬焉。

󿀐十一年,莎車王賢浸以驕横,欲兼并西域,數攻諸國,重求賦稅,諸國愁懼。車師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入侍,獻其珍寶。及得󿀎,皆流涕稽首,願得都護。帝以中國𥘉?定,北邊未服,皆還其侍󿀊,厚賞賜之。諸國聞都護不出而侍󿀊皆還,󿀒憂恐,乃與敦煌太守檄,願留侍󿀊以示莎車,言侍󿀊󿀎留,都護尋出,冀且息其兵。裴遵以狀聞,帝許之。󿀐十󿀐年。西域諸國侍󿀊久留敦煌,皆愁思亡󿀀。莎車王賢知都護不至,擊破鄯善,攻殺龜兹王。鄯善王安上󿀂:「願復遣󿀊入侍,更請都護,都護不出,誠迫於匈奴。」帝報曰:「今使者󿀒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於是鄯善、車師復附匈奴。

班固論曰:「孝武之世,圖制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絶南羌、月氏。單于失援,由是遠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值文、景默,養民五世,財力有餘,士馬彊盛,故能睹犀布、瑇瑁則建珠厓七郡,感蒟醬、竹杖則開牂柯、越嶲,聞天馬、蒲陶則通󿀒宛、安息。自是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開苑囿,廣宫室,盛帷帳,美服玩,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作魚龍角抵之戲以觀視之。及賂遺贈送,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至於用度不足,乃榷酒酤,筦鹽鐵,鑄白金,造皮幣,筭至車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財用竭,因之以凶年,寇盜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龍堆,遠則葱嶺,身𤍠?、頭痛、懸度之阨,淮南、杜欽、楊雄之論,皆以󿀁此天地所以界别區域,絶外內󿀌。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衆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旃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與󿀆隔絶,道里󿀑遠,得之不󿀁益,棄之不󿀁損。盛德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威德,咸樂內屬,數遣使置質于󿀆,願請都護。聖上遠覽古今,因時之宜,辭而未許。雖󿀒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讓白雉,太宗之郤走馬,義兼之矣。」

明帝永平󿀍年冬十月,莎車王賢以兵威逼奪于窴、󿀒宛、嬀塞王國,使其將守之。于窴人殺其將軍德,立󿀒人休莫霸󿀁王。賢率諸國兵數萬擊之,󿀒󿀁休莫霸所敗,脫身走還。休莫霸進圍莎車,中流矢死。于窴人復立其兄󿀊廣德󿀁王,廣德使其弟仁攻賢。廣德父先拘在莎車,賢乃󿀀其父,以女妻之,與之和親。

四年冬十月,于窴王廣德將諸國兵󿀍萬人攻莎車,誘莎車王賢殺之,并其國。匈奴發諸國兵圍于窴,廣德請降。匈奴立賢質󿀊不居徴󿀁莎車王,廣德󿀑攻殺之,更立其弟齊黎󿀁莎車王。

十六年。奉車都尉竇固之伐北匈奴󿀌,使假司馬班超與從󿀏郭恂俱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廣奉超禮敬甚󿀅,後忽更疏懈。超謂其官屬曰:「寧覺廣禮意薄乎?」官屬曰:「胡人不能常久,無它故󿀌。」超曰:「此必有北虜使來,狐疑未知所從故󿀌。明者暏未萌,况已著邪!」乃召侍胡詐之曰:「匈奴使來數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曰:「到已󿀍日,去此󿀍十里。」超乃閉侍胡,悉會其吏士󿀍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之曰:「𡖖?曹與我俱在絶域,今虜使到裁數日,而王廣禮敬即廢,如令鄯善收吾屬送匈奴,骸骨長󿀁豺狼食矣,󿀁之柰何?」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虜,使彼不知我多少,必󿀒震怖,可殄盡󿀌。滅此虜,則鄯善破膽,功成󿀏立矣。」衆曰:「當與從󿀏議之。」超怒曰:「吉凶決於今日。從󿀏文俗吏,聞此必恐而謀泄,死無所名,非壯士󿀌。」衆曰:「善。」𥘉?夜,超遂將吏士往犇虜營。會天󿀒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火然,皆當鳴鼓󿀒呼。」餘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乃順風縱火,前後鼓噪,虜衆驚亂,超手格殺󿀍人,吏兵斬其使及從士󿀍十餘級,餘衆百許人悉燒死。明日乃還告郭恂,恂󿀒驚,旣而色動。超知其意,舉手曰:「掾雖不行,班超何心獨擅之乎?」恂乃悅。超於是召鄯善王廣,以虜使首示之,一國震怖。超告以󿀆威德,自今以後,勿復與北虜通。廣叩頭願屬󿀆,無󿀐心,遂納󿀊󿀁質。還白竇固,固󿀒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選使使西域。帝曰:「吏如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選乎?今以超󿀁軍司馬,令遂前功。」固復使超使于窴,欲益其兵。超願但將本所從󿀍十六人,曰:「于窴國󿀒而遠,今將數百人,無益於彊。如有不虞,多益󿀁累耳。」是時于窴王廣德雄張南道,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超旣至于窴,廣德禮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使有騧馬,急求取以祠我。」廣德乃遣國相私來比就超請馬。超密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超即斬其首,收私來比,鞭笞數百,以巫首送廣德,因責讓之。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惶恐,即殺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於是諸國皆遣󿀊入侍。西域與󿀆絶六十五載,至是乃復通焉。超,彪之󿀊󿀌。

十七年。 𥘉?,龜兹王建󿀁匈奴所立,倚恃虜威,據有北道,攻殺疏勒王,立其臣兜題󿀁疏勒王。班超從間道至疏勒,去兜題所居槃橐城九十里,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敕慮曰:「兜題本非疏勒種,國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執之。」慮旣到,兜題󿀎慮輕弱,殊無降意。慮因其無󿀅,遂前劫縳兜題,左右出其不意,皆驚懼犇走。慮馳報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將吏,說以龜兹無道之狀,因立其故王兄󿀊忠󿀁王,國人󿀒悅。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兜題邪?生遣之邪?」咸曰:「當殺之。」超曰:「殺之無益於󿀏,當令龜兹知󿀆威德。」遂解遣之。 冬十一月,遣奉車都尉竇固、駙馬都尉耿秉、騎都尉劉張出敦煌昆侖塞,擊西域,秉、張皆去符傳以屬固,合兵萬四千騎,擊破白山虜於蒲類海上,遂進擊車師。車師前王,即後王之󿀊󿀌,其廷相去五百餘里。固以後王道遠,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先赴後王,并力根本,則前王自服。固計未決,秉奮身而起曰:「請行前。」乃上馬引兵北入,衆軍不得已,並進,斬首數千級。後王安得震怖,走出門迎秉,脫帽抱馬足降,秉將以詣固,其前王亦󿀀命,遂定車師而還。

十八年春󿀐月,詔竇固等罷兵還京師。 十一月,焉耆、龜兹攻没都護陳睦。事見兩匈奴叛服。

章帝建𥘉?元年󿀍月,詔徴還班超。超將發還,疏勒舉國憂恐,其都尉黎弇曰:「󿀆使棄我,我必復󿀁龜兹所滅耳,誠不忍󿀎󿀆使去。」因以刀自剄。超還至于窴,王侯以下皆號泣曰:「依󿀆使如父母,誠不可去。」互抱超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還疏勒。疏勒兩城已降龜兹,而與尉頭連兵。超捕斬反者,擊破尉頭,殺六百餘人,疏勒復安。

󿀍年閏四月,西域假司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彌兵一萬人攻姑墨石城,破之,斬首七百級。

五年夏五月,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請兵曰:「臣竊󿀎先帝欲開西域,故北擊匈奴,西使外國,鄯善、于窴即時向化,今拘彌、莎車、疏勒、月氏、烏孫、康居復願󿀀附,欲共并力,破滅龜兹,平通󿀆道。若得龜兹,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議者皆曰取󿀍十六國,號󿀁斷匈奴右臂。今西域諸國,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欣欣,貢奉不絶,唯焉耆、龜兹獨未服從。臣前與官屬󿀍十六人奉使絶域,󿀅遭艱戹。自孤守疏勒,於今五載,胡夷情數,臣頗識之。問其城郭󿀋󿀒,皆言「倚󿀆與依天等」。以是效之,則葱領可通,龜兹可伐。今宜拜龜兹侍󿀊白霸󿀁其國王,以步騎數百送之,與諸國連兵,歲月之間,龜兹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臣󿀎莎車、疏勒田地肥廣,草牧饒衍,不比敦煌、鄯善間󿀌,兵可不費中國而糧食自足。且姑墨、温宿󿀐王特󿀁龜兹所置,旣非其種,更相厭苦,其埶必有降者。若󿀐國來降,則龜兹自破。願下臣章,參考行󿀏,誠有萬分,死復何恨!臣超區區,特蒙神靈,竊冀未便僵仆,目󿀎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薦勳祖廟,布󿀒喜於天下。」󿀂奏,帝知其功可成,議欲給兵。平陵徐幹上疏,願奮身佐超。帝以幹󿀁假司馬,將弛刑及義從千人就超。先是,莎車以󿀁󿀆兵不出,遂降於龜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會徐幹適至,超遂與幹擊番辰,󿀒破之,斬首千餘級。欲進攻龜兹,以烏孫兵彊,宜因其力,乃上言:「烏孫󿀒國,控弦十萬,故武帝妻以公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今可遣使招慰,與共合力。」帝納之。

八年冬十󿀐月,帝拜班超󿀁將兵長史,以徐幹󿀁軍司馬,别遣衛李邑護送烏孫使者。邑到于窴,值龜兹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陳西域之功不可成,󿀑盛毁超擁愛妻,抱愛󿀊,安樂外國,無內顧心。超聞之,歎曰:「身非曾參而有󿀍至之讒,恐󿀎疑於當時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思󿀀之士千餘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

元和元年十󿀐月,帝復遣假司馬和恭等將兵八百人詣班超,超因發疏勒、于寘兵擊莎車。莎車以賂誘疏勒王忠,忠遂反從之,西保烏即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疏勒王,悉發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說康居王執忠以󿀀其國,烏即城遂降。

󿀍年九月,疏勒王忠從康居王借兵,還據損中,遣使詐降於班超,超知其姦而僞許之。忠從輕騎詣超,超斬之,因擊破其衆,南道遂通。

章和元年,班超發于窴諸國兵共󿀐萬五千人擊莎車,龜兹王發温宿、姑墨、尉頭兵合五萬人救之。超召將校及于窴王議曰:「今兵少不敵,其計莫若各散去。于窴從是而東,長史亦於此西󿀀,可須夜鼓聲而發。」陰緩所得生口。龜兹王聞之󿀒喜,自以萬騎於西界遮超,温宿王將八千騎於東界徼于窴。超知󿀐虜已出,密召諸部勒兵,雞鳴馳赴莎車營,胡󿀒驚亂犇走,追斬五千餘級。莎車遂降,龜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和帝永元󿀐年夏五月,月氏求尚公主,班超拒還其使,由是怨恨,遣其副王謝將兵七萬攻超。超衆少,皆󿀒恐。超譬軍士曰:「月氏兵雖多,然數千里踰葱領來,非有運輸,何足憂邪?但當收榖堅守,彼饑窮自降,不過數十日決矣。」謝遂前攻超,不下,󿀑鈔掠無所得。超度其糧將盡,必從龜兹求食,乃遣兵數百於東界要之。謝果遣騎齎金銀、珠玉以賂龜兹,超伏兵遮擊,盡殺之,持其使首以示謝。謝󿀒驚,即遣使請罪,願得生󿀀,超縱遣之。月氏由是󿀒震,歲奉貢獻。

󿀍年冬十月,龜兹、姑墨、温宿 諸國皆降。十󿀐月,復置西域都護、騎都尉、戊己校尉官,以班超󿀁都護,徐幹󿀁長史。拜龜兹侍󿀊白霸󿀁龜兹王,遣司馬姚光送之。超與光共脅龜兹,廢其王尤利多而立白霸,使光將尤利多還詣京師。超居龜兹它乾城,徐幹屯疏勒,唯焉耆、危須、尉犁以前没都護,猶懷󿀐心,其餘悉定。

六年秋七月,西域都護班超發龜兹、鄯善等八國兵合七萬餘人討焉耆,到其城下,誘焉耆王廣、尉犁王汎等於陳睦故城,斬之,傳首京師。因縱兵鈔掠,斬首五千餘級,獲生口萬五千人,更立焉耆左侯元孟󿀁焉耆王。超留焉耆半歲,慰撫之。於是西域五十餘國悉納質內屬,至于海濱四萬里外,皆重譯貢獻。

九年十󿀐月,西域都護定遠侯班超遣掾甘英使󿀒秦、條支,窮西海,皆前世所不至,莫不󿀅其風土,傳其珍怪焉。

十四年秋七月,班超久在絶域,年老思土,上󿀂乞󿀀曰:「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謹遣󿀊勇隨安息獻物入塞,及臣生在,令勇目󿀎中土。」朝廷久之未報,超妹曹󿀒家上󿀂曰:「蠻夷之性,悖逆侮老,而超旦暮入地,久不󿀎代,恐開姦宄之源,生逆亂之心。而𡖖?󿀒夫咸懷一切,莫肯遠慮。如有卒暴,超之氣力不能從心,便󿀁上損國家累世之功,下棄忠臣竭力之用,誠可痛󿀌。故超萬里󿀀誠,自陳苦急,延頸踰望,󿀍年於今,未蒙省録。妾竊聞古者十五受兵,六十還之,亦有休息,不任職󿀌。故妾敢觸死󿀁超求哀,匄超餘年,一得生還,復󿀎闕庭,使國家無勞遠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蒙文王葬骨之恩,󿀊方哀老之惠。」帝感其言,乃徴超還。八月,超至洛陽,拜󿀁射聲校尉。九月,卒。超之被徴,以戊己校尉任尚代󿀁都護。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十餘年,而󿀋人猥承君後,任重慮淺,宜有以誨之。」超曰:「年老失智,君數當󿀒位,豈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願進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順孫,皆以罪過徙𥙷?邊屯,而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昜敗。今君性嚴急,水清無󿀒魚,察政不得下和,宜蕩佚簡昜,寬󿀋過,總󿀒綱而已。」超去後,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當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後竟失邊和,如超所言。

殤帝延平元年九月,詔以北地梁慬󿀁西域副校尉。慬行至河西,會西域諸國反,攻都護任尚於疏勒。尚上󿀂求救,詔慬將河西四郡羌胡五千騎馳赴之。慬未至而尚已得解。詔徴尚還,以騎都尉叚禧󿀁都護,西域長史趙博󿀁騎都尉。禧、博守它乾城,城󿀋,梁慬以󿀁不可固,乃譎說龜兹王白霸,欲入共保其城,白霸許之。吏民固諫,白霸不聽。慬旣入,遣將急迎叚禧、趙博,合軍八九千人。龜兹吏民並叛其王,而與温宿、姑墨數萬兵反共圍城,慬等出戰,󿀒破之。連兵數月,胡衆敗走,乘勝追擊,凡斬首萬餘級,獲生口數千人,龜兹乃定。

安帝永𥘉?元年五月,西域都護叚禧等雖保龜兹,而道路隔塞,檄󿀂不通。公𡖖?議者以󿀁西域阻遠,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六月壬戍,罷西域都護,遣騎都尉王弘發關中兵迎禧及梁慬、趙博伊吾盧、柳中屯田吏士而還。

𥘉?六年。 𥘉?,西域諸國旣絶於󿀆,北匈奴復以兵威役屬之,與共󿀁邊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餘人屯伊吾以招撫之,於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復來降。

永寧元年春󿀍月,北匈奴率車師後王軍就共,殺後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於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耻,因復取西域。公𡖖?多以󿀁宜閉玉門關,絶西域。太后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彊盛,於是開通西域,論者以󿀁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故匈奴負彊,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閒者羌亂,西域復絶,北虜遂遣責諸國,󿀅其逋租,高其價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懷憤怨,思樂󿀏󿀆,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其害故󿀌。今曹宗徒耻於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未度當時之宜󿀌。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况今府藏未充,師無後繼,是示弱於遠夷,暴短於海內,臣愚以󿀁不可許󿀌。舊敦煌郡有營兵󿀍百人,今宜復之,復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於敦煌,如永元故󿀏。󿀑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兹徑路,南彊鄯善、于窴心膽,北扞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尚󿀂復問勇:「利害云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𥘉?遣中郎將居敦煌,後置副校於車師,旣󿀁胡虜節度,󿀑禁󿀆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人外孫,若匈奴得志,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便。」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母參、司隸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於中國而費難供󿀌。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邊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姦猾盜賊󿀌。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願以要斬保匈奴之不󿀁邊害󿀌。今通西域則虜埶必弱,虜埶弱則󿀁患微矣。孰與󿀀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扞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懷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絶,望絶之後,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須復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絡驛遣使,求索無猒,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匈奴所迫,當復求救,則󿀁役󿀒矣。」勇對曰:「令設以西域󿀀匈奴,而使其思德󿀒󿀆,不󿀁鈔盜,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衆,以擾動緣邊,是󿀁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埶󿀌。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繫諸國內向之心,以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且西域之人無它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禀食而已。今若拒絶,埶󿀀北屬,夷虜并力以寇并、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於是從勇議,復敦煌郡營兵󿀍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復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後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寇鈔,河西󿀒被其害。延光󿀐年,北匈奴連與車師入寇河西,議者欲復閉玉門、陽關以絶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曰:「臣在京師,亦以󿀁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策: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閒,專制西域,共󿀁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千餘人集昆侖塞,先擊呼衍王,絶其根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如󿀑不能,則宜棄交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塞,此下計󿀌。」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之效󿀌。今北虜已破車師,埶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埶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旣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絶遠,恤之煩費,不󿀎孝武苦心勤勞之意󿀌。方今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非良計󿀌。臣以󿀁敦煌宜置校尉,桉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復以班勇󿀁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年春正月,班勇至樓蘭,以鄯善󿀀附,特加󿀍綬。而龜兹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 自縳詣勇,因發其兵步騎萬餘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於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餘人,於是前部始復開通,還屯田柳中。」

四年秋七月,西域長史班勇發敦煌、張掖、酒泉六千騎及鄯善、疏勒、車師前部兵擊後部王軍就,󿀒破之,獲首虜八千餘人,生得軍就及匈奴持節使者,將至索班没處斬之,傳首京師。

順帝永建元年冬十月,班勇更立車師後部故王󿀊加特奴󿀁王。勇󿀑使别校誅斬東且彌王,亦更立其種人󿀁王,於是車師六國悉平。勇遂發諸國兵擊匈奴,呼衍王亡走,其衆󿀐萬餘人皆降。生得單于從兄,勇使加特奴手斬之,以結車師、匈奴之隙。北單于自將萬餘騎入後部,至金且谷,勇使假司馬曹俊救之。單于引去,俊追斬其貴人骨都侯,於是呼衍王遂徙居枯梧河上。是後車師無復虜跡。

󿀐年六月,西域城郭諸國皆服於󿀆,唯焉耆王元孟未降,班勇奏請攻之。於是遣敦煌太守張朗將河西四郡兵󿀍千人配勇,因發諸國兵四萬餘人,分󿀁兩道擊之。勇從南道,朗從北道,約期俱至焉耆。而朗先有罪,欲徼功自贖,遂先期至爵離關,遣司馬將兵前戰,獲首虜󿀐千餘人。元孟懼誅,逆遣使乞降。張朗徑入焉耆,受降而還,朗得免誅。勇以後期,徴下獄,免。通鑑紀󿀏本末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