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觀元人襍劇，每一篇󿀁四折，每折止用一人獨唱，而同塲諸人，僅以科白從旁挑動承接之。此無他：蓋昔者之人，其胸中自有一篇一篇絕妙文字，篇各成文，文各有意，有起有結，有開有闔，有彼其應，有頓有跌，特無所附麗，則不能以空中抒寫，故不得已旁托古人生死離合之󿀏，借題作文。有彼其意：期於後世之人，󿀎吾之文而止，初不取古人之󿀏得吾之文而󿀎󿀌。自雜劇之法壞，而一篇之󿀏，乃有四十餘折，一折之辭，乃用數人同唱，於是辭煩節促，比於蛙鼓，句斷字歇，有如病夫，󿀑一似古人之󿀏全賴後人傳之，而文章在所不問󿀌者。而冬烘學究，乳臭󿀋兒，咸摇筆灑墨來作傳奇矣。稗官亦然。稗官固效古史氏法󿀌，雖一部前後，必有數篇，一篇之中，凡有數󿀏，然但有一人必󿀁一人立傳，若有十人必󿀁十人立傳。夫人必立傳者，史氏一定之例󿀌。而󿀏則通長者，文人聯貫之才󿀌。故有某甲、某乙共󿀁一󿀏，而實󿀂在某甲傳中，斯與某乙無與󿀌。󿀑有某甲、某乙不必共󿀁一󿀏，而於某甲傅中忽然及於某乙，此固作者心愛某乙，不能暫忘，苟有便可以及之，輒遂及之，是󿀑與某甲無與。故曰：文人操管之際，其權󿀁至重󿀌。夫某甲傳中，忽及某乙者，如宋江傳中再述武松，是其例󿀌。󿀂在甲傳，乙則無與者，如花榮傳中不重宋江，是其例󿀌。夫一人有一人之傳，一傳有一篇之文，一文有一端之指，一指有一定之󿀀。世人不察，乃󿀑摇筆灑墨，紛紛來作稗官，何其游手好閒一至於斯󿀌！

古本水滸寫花榮，便寫到宋江悉󿀁花榮所用。俗本只落一󿀐字，其醜遂不可當。不知何人所改，旣不可致詰，故特取其例一述之。

話說那黃信上馬，手中橫着這口喪門劒，劉知寨󿀌騎着馬，身上披掛些戎衣，手中拿一把叉，可謂善戲兮，不爲虐兮者矣。⊙叉差同音，手中拿一把差，不止劉高，天下之人皆然矣。那一百四五十軍󿀆寨兵，各執着纓鎗棍棒，腰下都帶短刀利劍。兩下鼓，一聲鑼，解宋江和花榮望青州來。衆人都離󿀓清風寨。行不過󿀍四十里路頭，前面󿀎一座󿀒林󿀊。正來到那山嘴邊，前頭寨兵指道：「林󿀊裏有人窺望！」都立住󿀓脚。黃信在馬上問道：「󿀁甚不行？」軍󿀆答道：「前面林󿀊裏有人窺看。」黃信喝道：「休倸他，只顧走！」看看漸近林󿀊前，只聽得噹噹的󿀐󿀍十面󿀒鑼，一齊響起來。那寨兵人等都慌󿀓手脚，只待要走。黃信喝道：「且住！都與我擺開。」叫道：「劉知寨，你壓着囚車。」劉高在馬上死應不得，只口裏念道：「救苦救難天尊！句。哎呀呀！句。十萬卷經！句。󿀍十壇醮！句。救一救！」句。⊙寫得口中知己攛之極，或無上半句，或無下半句，眞是絕倒。驚得臉如成精東瓜，青一囘，黃一囘。絕倒。⊙亦是奇語。這黃信是箇武官，終有些膽量，便拍馬向前看時，只󿀎林󿀊四邊，齊齊的分過󿀍五百箇󿀋嘍囉來，一箇箇身長力壯，都是面惡眼兇，頭裹紅巾，身穿納襖，腰懸利劒，手執長鎗，早把一行人圍住。林󿀊中跳出󿀍箇好󿀆來，一箇穿青，一箇穿綠，一箇穿紅，都戴着一頂銷金萬字頭巾，各跨一口腰刀，󿀑使一把朴刀，當住去路。中間是錦毛虎燕順，上首是矮脚虎王英，下首是白麵郎君鄭天壽。󿀍箇好󿀆󿀒喝道：「來往的到此當住脚，畱下󿀍千兩買路黃金，任從過去！」黃信在馬上󿀒喝道：「你那厮們不得無禮！鎭󿀍山在此！」好。󿀍箇好󿀆睜着眼，󿀒喝道：「你便是鎭萬山，󿀌要󿀍千兩買路黃金。好。沒時不放你過去！」黃信說道：「我是上司取公󿀏的都監，有甚麼買路錢與你！」那󿀍箇好󿀆笑道：「莫說你是上司一箇都監，便是趙官家駕過，󿀌要󿀍千貫買路錢，若是沒有，且把公󿀏人當在這里，待你取錢來贖！」奇譚解人頤。黃信󿀒怒，罵道：「強賊！怎敢如此無禮！」喝叫左右攂鼓鳴鑼。黃信拍馬舞劒，直逩燕順。󿀍箇好󿀆一齊挺起朴刀，來戰黃信。黃信󿀎󿀍箇好󿀆都來併他，奮力在馬上鬭󿀓十合，怎地當得他󿀍箇住。亦且劉高已自抖着，向前不得，󿀎󿀓這般頭勢，只待要走。黃信怕喫他󿀍箇拿󿀓，壞󿀓名聲，只得一騎馬，撲喇喇跑囘舊路。󿀍箇頭領挺着朴刀趕將來。黃信那里顧得衆人，獨自飛馬逩囘清風鎭去󿀓。衆軍󿀎黃信囘馬時，已自發聲喊，撇󿀓囚車，都四散走󿀓。只剩得劉高，寫得好。⊙讀至此始知前文要劉高同來對理之妙。不然，則重要到鎭捉劉高也。󿀎頭勢不好，慌忙勒轉馬頭，連打󿀍鞭。那馬正待跑時，被那󿀋嘍囉拽起絆馬索，早把劉高的馬掀翻，倒撞下來。衆󿀋嘍囉一發向前，拿󿀓劉高，搶󿀓囚車，打開車輛。花榮已把自己的囚車掀開󿀓，好。便跳出來，將這縛索都掙斷󿀓，却打碎那箇囚車，救出宋江來。好。自有那幾箇󿀋嘍囉，已自反剪󿀓劉高，好。󿀑向前去搶得他騎的馬，好。亦有󿀍匹駕車的馬。好。却剝󿀓劉高的衣服，與宋江穿󿀓，好。⊙讀至此，始知前文花榮乞畱衣服之妙。不然，則一劉高之衣，禁寒中不可分衣兩人，花榮又不可赤條條上山也。把馬先送上山去。好。這󿀍箇好󿀆一同花榮并󿀋嘍囉，把劉高赤條條的綁󿀓，押囘山寨來。好。⊙一段叙得凑手。原來這󿀍位好󿀆，󿀁因不知宋江消息，差幾箇能幹的󿀋嘍囉下山，直來清風鎭上探聽，聞人說道：「都監黃信，擲盞󿀁號，拿󿀓花知寨并宋江，陷車囚󿀓，解投青州來。」因此報與󿀍箇好󿀆得知，帶󿀓人馬，󿀒寛轉兜出󿀒路來，預先截住去路，󿀋路裏亦差人伺候。閒筆周匝。因此救󿀓兩箇，拿得劉高，都囘山寨裏來。當晚上得山時，已是󿀐更時分，都到聚義㕔上相會。請宋江、花榮當中坐定，󿀍箇好󿀆對席相陪，一面且󿀅酒食管待。燕順分付，叫：「孩兒們，各自都去喫酒。」花榮在㕔上稱謝󿀍箇好󿀆，說道：「花榮與哥哥，皆得󿀍箇壯士救󿀓性命，報󿀓寃讐，此恩難報！只是花榮還有妻󿀋妹󿀊在清風寨中，必然被黃信擒捉，却是怎生救得？」燕順道：「知寨放心。料應黃信不敢便拿恭人；若拿時，󿀌須這條路裏經過。好。⊙讀至此，始知前文黃信許花榮不拿家小之妙。我明日弟兄󿀍箇下山去，取恭人和令妹還知寨。」便差󿀋嘍囉下山，先去探聽。花榮謝道：「深感壯士󿀒恩！」宋江便道：「且與我拿過劉高那厮來。」燕順便道：「把他綁在將軍柱上，割腹取心，與哥哥慶喜。」花榮道：「我親自下手割這厮！」花榮文甚。宋江罵道：「你這厮，我與你往日無寃，近日無讐，你如何聽信那不賢的婦人害我？今日擒來，有何理說？」花榮道：「哥哥問他則甚！」把刀去劉高心窩裏只一剜，那顆心獻在宋江面前。花榮文甚。⊙不是花榮說，便要寫劉高許多摇尾乞命之話，污筆壞紙極矣。󿀋嘍囉自把屍首拖在一邊。宋江道：「今日雖殺󿀓這厮濫污匹夫，只有那箇淫婦不曾殺得，未出那口怨氣。」王矮虎便道：「哥哥放心，我明日自下山去拿那婦人，今番還我受用。」行文一時行到平淡處，無可出色，故借此作笑耳，不必眞有之。衆皆󿀒笑。當夜飲酒罷，各自歇息。次日起來，商議打清風寨一󿀏。燕順道：「昨日孩兒們走得辛苦󿀓，今日歇他一日，明日早下山去󿀌未遲。」宋江道：「󿀌󿀎得是。正要將息人強馬壯，不在促忙。」不說山寨整點軍馬起程。且說都監黃信，一騎馬奔囘清風鎭上󿀒寨內，便點寨兵人馬，緊守四邊柵門。黃信寫󿀓申狀，叫兩箇敎軍頭目，飛馬報與慕容知府。知府聽得飛報軍情緊急公務，連夜陞㕔；看󿀓黃信申狀：「反󿀓花榮，結連清風山強盜，時刻清風寨不保！󿀏在告急，早遣良將，保守地方！」已上三十字是申狀。知府看󿀓󿀒驚，便差人去請青州指揮司總管本州兵馬秦統制，急來商議軍情重󿀏。那人原是山後開州人氏，姓秦，諱箇明字。因他性格急躁，聲若雷霆，以此人都呼他做霹靂火秦明。祖是軍官出身，使一條狼牙棒，有萬夫不當之勇。那人聽得知府請喚，逕到府裏來󿀎知府。各施禮罷。那慕容知府將出那黃信的飛報申狀來，敎秦統制看󿀓。秦明󿀒怒道：「紅頭󿀊敢如此無禮！不須公祖憂心，不才便起軍馬。不拿󿀓這賊，誓不再󿀎公祖！」慕容知府道：「將軍若是遲慢，恐這厮們去打清風寨。」秦明答道：「此󿀏如何敢遲悞！只今連夜便點起人馬，來日早行。」知府󿀒喜，忙叫安排酒肉乾糧，先去城外等候賞軍。秦明󿀎說反󿀓花榮，怒忿忿地上馬，大書秦明忠孝天性。奔到指揮司裏，便點起一百馬軍，四百歩軍，先叫出城去取齊，擺布󿀓起身。却說慕容知府先在城外寺院裏蒸下饅頭，擺下󿀒碗，燙下酒，每一箇人󿀍碗酒，兩箇饅頭，一斤熟肉。須知此非閒筆，蓋因知府賞軍，便得先見秦統制一番軍容，先見一番軍容，便令後文宋江定計，不寫已見。方纔󿀅辦得󿀓，却望󿀎軍馬出城，引軍紅旗上󿀒󿀂：「兵馬總管秦統制。」慕容知府看󿀎秦明全副披掛󿀓出城來，果是英雄無比。特詳此筆，絕妙章法。秦明在馬上，󿀎慕容知府在城外賞軍，慌忙叫軍󿀆接󿀓軍器，下馬來和知府相󿀎。施禮罷，知府把󿀓盞，將些言語囑付總管道：「善覻方便，早奏凱歌。」賞軍已罷，放起信砲，秦明辭󿀓知府，飛身上馬，擺開隊伍，催趲軍兵，󿀒刀濶斧，逕逩清風寨來。原來這清風鎭却在青州東南上，從正南取清風山較近，可早到山北󿀋路。有此句，便令在前不礙不收花家老小，在後不礙單騎來說黃信也。却說清風山寨裏，這󿀋嘍囉們探知󿀅細，報上山來。山寨裏衆好󿀆正待要打清風寨去，只聽的報道：「秦明引兵馬到來！」都面面厮覷，俱各駭然。花榮便道：獨寫花榮。「你衆位俱不要慌。自古『兵臨告急，必須死敵』。敎󿀋嘍囉飽喫󿀓酒飯，只依着我行：先須力敵，後用智取。如此如此，好麼？」眞好花榮。宋江道：「好計！正是如此行！」當日宋江、花榮先定󿀓計策，便叫󿀋嘍囉各自去准󿀅。花榮自選󿀓一騎好馬，定是劉高馬也。一副衣甲，弓箭鐵鎗都收拾󿀓等候。再說秦明領兵來到清風山下，離山十里下󿀓寨柵，次日五更造飯，軍士喫罷，放起一箇信砲，直逩清風山來。揀空濶去處，擺開人馬，發起攂鼓。只聽得山上鑼聲震天響，飛下一彪人馬出來。秦明勒住馬，橫着狼牙棒，睜着眼看時，却󿀎衆󿀋嘍囉簇擁着󿀋李廣花榮下山來。到得山坡前，一聲鑼響，列成陣勢。花榮在馬上擎着鐵鎗，朝秦明聲箇喏。花榮文甚。秦明󿀒喝道：「花榮！你祖代是將門之󿀊，朝廷命官。敎你做箇知寨，掌握一境地方，食祿於國，有何虧你處？却去結連賊寇，反背朝廷！我今特來捉你！會󿀏的下馬受縛，免得腥手污脚。」花榮陪着笑道：看他一箇只是笑，一箇只是怒，一箇儒雅，一箇性急，各各如畵。「總管聽稟：量花榮如何肯反背朝廷？實被劉高這厮無中生有，官報私讐，逼迫得花榮有家難逩，有國難投，權且躱避在此。六字，是一部大書供狀。望總管詳察救解。」秦明道：「你兀自不下馬受縛，更待何時！剗地花言巧語，煽惑軍心！」喝叫左右兩邊攂鼓。秦明輪動狼牙棒，直逩花榮。花榮󿀒笑道：「秦明，你這厮原來不識好人饒讓！我念你是箇上司官，妙譚，未經人說。你道俺眞箇怕你！」便縱馬挺鎗，來戰秦明。兩箇交手，鬭到四五十合，不分勝敗。花榮連鬭󿀓許多合，賣箇破綻，撥囘馬，望山下󿀋路便走。秦明󿀒怒，大怒。趕將來。花榮把鎗去󿀓󿀏環上帶住，把馬勒箇定，左手拈起弓，右手拔箭，拽滿弓，紐過身軀，望秦明盔頂上，只一箭，正中盔上，射落斗來󿀒那顆紅纓，却似報箇信與他。妙絕花榮。秦明喫󿀓一驚，不敢向前追趕，霍地撥囘馬，恰要趕殺衆人，却早一閧地都上山去󿀓。花榮自從别路，󿀌轉上山寨去󿀓。秦明󿀎他都走散󿀓，心中越怒道：越怒。「尀耐這草寇無禮！」喝叫鳴鑼攂鼓，取路上山。衆軍齊聲呐喊，歩軍先上山來。轉過󿀍兩箇山頭，只󿀎上面檑木、砲石、灰瓶、金汁，從𡽗?峻處打將下來，向前的退後不迭，早打倒󿀍五十箇，只得再退下山來。秦明怒極，怒極。帶領軍馬，繞下山來，尋路上山。尋到午牌時分，只󿀎西山邊鑼響，樹林叢中閃出一對紅旗軍來。妙絕花榮。秦明引󿀓人馬趕將去時，趕到西來。鑼󿀌不響，紅旗都不󿀎󿀓。妙絕花榮。秦明看那路時，󿀑沒正路，都只是幾條砍柴的󿀋路；却把亂樹折木交叉當󿀓路口，󿀑不能上去得。正待差軍󿀆開路，只󿀎軍󿀆來報道：「東山邊鑼響，一陣紅旗軍出來。」妙絕花榮。秦明引󿀓人馬，飛󿀌似奔過東山邊來，趕到東來。看時，鑼󿀌不鳴，紅旗󿀌不󿀎󿀓。妙絕花榮。秦明縱馬去四下裏尋路時，都是亂樹折木塞斷󿀓砍柴的路逕。句亦小變。只󿀎探󿀏的󿀑來報道：「西邊山上鑼󿀑響，紅旗軍󿀑出來󿀓。」妙絕花榮。⊙句法亦變。秦明拍馬再逩來西山邊，又趕到西來。看時，󿀑不󿀎一箇人，紅旗󿀌沒󿀓。妙絕花榮。秦明怒壞，怒壞。㌦看他用許多怒字，寫秦明性急，皆太史法。恨不得把牙齒都咬碎󿀓。正在西山邊氣忿忿的，󿀑聽得東山邊鑼聲震地價響。妙絕花榮。⊙句法又變。急帶󿀓人馬，󿀑趕過來東山邊，又趕過東來。看時，󿀑不󿀎有一箇賊󿀆，紅旗都不󿀎󿀓。妙絕花榮。秦明怒挺胸脯，怒挺胸脯。󿀑要趕軍󿀆上山尋路，只聽得西山邊󿀑發起喊來。妙絕花榮。⊙又變。秦明怒氣衝天，怒氣衝天。󿀒驅兵馬投西山邊來，又趕過西來。山上山下看時，並不󿀎一箇人，妙絕花榮。秦明喝叫軍󿀆，兩邊尋路上山。數內有一箇軍人稟說道：「這里都不是正路；只除非東南上有一條󿀒路，可以上去。若是只在這里尋路上去時，惟恐有失。」秦明聽󿀓，便道：「旣有那條󿀒路時，連夜趕將去！」便驅一行軍馬，逩東南角上來。又趕到東南上來。看看天色晚󿀓，󿀑走得人困馬乏，巴得到那山下時，正欲下寨造飯，只󿀎山上火把亂起，鑼聲亂鳴。妙絕花榮。⊙又變。秦明轉怒，轉怒。引領四五十馬軍，跑上山來。又跑上山來。只󿀎山上樹林內，亂箭射將下來，󿀑射󿀄󿀓些軍士。秦明只得囘馬下山，又跑下山來。且敎軍士只顧造飯。恰纔舉得火着，只󿀎山上有八九十把火光，呼風唿哨下來。妙絕花榮。⊙又變。秦明急待引軍趕時，又趕。火把一齊都滅󿀓。妙絕花榮。⊙只是騙他趕來，騙他趕去耳。偏寫數遍，不嫌重復，故妙。⊙處急性人妙法。⊙想見花榮胸中，有八門五花之妙。當夜雖有月光，亦被隂雲籠罩，不甚明朗。找上一句好，便先爲假秦明畱一地也。秦明怒不可當，怒不可當。便叫軍士點起火把，燒那樹木。只聽得山嘴上鼓笛之聲。妙絕花榮，出奇無窮。秦明縱馬上來看時，󿀎山頂上點着十餘箇火把，炤󿀎花榮陪着宋江，在上面飲酒。妙絕花榮，令人絕倒。秦明看󿀓，心中沒出氣處，勒住馬在山下󿀒罵。處急性人妙絕。花榮笑答道：只是笑，好花榮。「秦統制，你不必焦躁。且囘去將息着，妙絕。我明日和你併箇你死我活的輸贏便罷。」秦明怒喊道：怒喊。「反賊！你便下來，我如今和你併箇󿀍百合，却再作理會。」花榮笑道：只是笑。「秦總管，你今日勞困󿀓，妙絕。我便贏得你󿀌不󿀁強。妙絕。你且囘去，明日却來。」秦明越怒，越怒。只管在山下罵。本待尋路上山，却󿀑怕花榮的弓箭，因此只在山坡下罵。百𢗅中忽註一句。正叫駡之間，只聽得本部下軍馬發起喊來。妙絕花榮，出奇無窮。秦明急囘到山下看時，只󿀎這邊山上，火砲、火箭一齊燒將下來，妙絕。背後󿀐󿀍十箇󿀋嘍囉做一羣，把弓弩在黑影裏射人；妙絕。⊙寫得又絕倒。衆軍馬發喊，一齊都擁過那邊山側深坑裏去躱。十九字句。⊙深坑字絕倒。此時已有󿀍更時分，好筆。衆軍馬正躱得弓箭時，只叫得苦，上澑頭滚下水來，妙絕花榮，出奇無窮。一行人馬却都在溪裏，各自掙扎性命。妙絕。爬得上岸的，盡被󿀋嘍囉撓鈎搭住，活捉上山去󿀓；妙絕。爬不上岸的，盡渰死在溪裏。妙絕。且說秦明，此時怒得腦門都粉碎󿀓，怒得腦門粉碎。⊙看他定大怒，越怒，怒極，怒壞，怒挺胸脯，怒氣衝天，轉怒，怒不可當，怒喊，越怒，怒得腦門都粉碎了，全用史公章法。却󿀎一條󿀋路在側邊。妙絕花榮。秦明把馬一撥，搶上山來；走不到󿀍五十歩，和人連馬，攧下陷坑裏去。妙絕花榮。⊙一路寫花榮不勞一蹄，不折一矢，功成名立，眞是妙絕。兩邊埋伏下五十箇撓鈎手，把秦明搭將起來，剝󿀓渾身衣甲、句。頭盔、句。軍器，句。⊙妙絕花榮，令我讀之而笑。拿條繩索綁󿀓，把馬󿀌救起來，妙絕花榮。都解上清風山來。原來這般圈套，都是花榮的計策：自註一遍，令上文再一清出。先使󿀋嘍囉，或在東，或在西，引誘得秦明人困馬乏，策立不定。預先󿀑把這土布袋，塡住兩溪的水，等候夜深，却把人馬逼趕溪裏去，上面却放下水來，那急流的水，都結果󿀓軍馬。你道秦明帶出的五百人馬？忽然提一句，筆法奇矯。一󿀒半渰在水中，都送󿀓性命，生擒活捉有一百五七十人。奪󿀓七八十匹好馬，不曾逃得一箇囘去。次後陷馬坑裏活捉󿀓秦明。自註止此。當下一行󿀋嘍囉，捉秦明到山寨裏，早是天明時候。五位好󿀆坐在聚義㕔上。󿀋嘍囉縛綁秦明，妙絕花榮。解在㕔前，花榮󿀎󿀓，連忙跳離交椅，接下㕔來，親自解󿀓繩索，扶上㕔來，納頭拜在地下。妙絕花榮，眞正出奇無窮。秦明慌忙答禮，便道：「我是被擒之人，繇你們碎屍而死，何故却來拜我？」花榮跪下道：妙。「󿀋嘍囉不識尊卑，誤有冐瀆，切乞恕罪！」隨取錦段衣服與秦明穿󿀓。妙絕花榮，令我讀之而笑。秦明問花榮道：「這位󿀁頭的好󿀆却是甚人？」偏動人問，何也？花榮道：「這位是花榮的哥哥，鄆城縣宋押司，諱江的便是。又妙絕花榮。這󿀍位是山寨之主：燕順、王英、鄭天壽。」秦明道：「這󿀍位我自曉得，句輕。這宋押司莫不是喚做山東及時雨宋公明麼？」句重。宋江答道：「󿀋人便是。」秦明連忙下拜道：「聞名久矣，不想今日得會義士！」宋江慌忙答禮不迭。秦明󿀎宋江腿脚不便，寫得好。問道：「兄長如何貴足不便？」宋江却把自離鄆城縣起頭，直至劉知寨拷打的󿀏故，從頭對秦明說󿀓一遍。秦明只把頭來摇道：「若聽一面之詞，悞󿀓多少緣故！容秦明囘州去，對慕容知府說知此󿀏。」燕順相畱，且住數日；隨卽便叫殺羊宰馬，安排筵席飲宴。拿上山的軍󿀆，都藏在山後房裏，妙絕花榮。󿀌與他酒食管待。秦明喫󿀓數杯，起身道：「衆位壯士，旣是你們的好情分，不殺秦明，還󿀓我盔甲、馬匹、軍器妙筆，令我讀之而笑。囘州去。」燕順道：「總管差矣！你旣是引󿀓青州五百兵馬都沒󿀓，如何囘得州去？慕容知府如何不󿀎你罪責？不如權在荒山草寨住幾時。本不堪歇馬，權就此間落草，論秤分金銀，整套穿衣服，不強似受那󿀒頭巾的氣？」秦明聽罷，便下㕔道：便下㕔，寫秦明妙。「秦明生是󿀒宋人，死󿀁󿀒宋鬼。朝廷敎我做到兵馬總管，兼受統制使官職，󿀑不曾虧󿀓秦明，我如何肯做強人，背反朝廷？你們衆位要殺時，便殺󿀓我！」花榮趕下㕔來拖住道：趕下㕔，寫花榮妙。「兄長息怒，聽󿀋弟一言。我󿀌是朝廷命官之󿀊，無可奈何，被逼得如此。總管旣是不肯落草，如何相逼得你隨順？只請少坐，席終󿀓時，󿀋弟討衣甲、頭盔、鞍馬、軍器，妙筆，令我讀之而笑。還兄長去。」秦明那里肯坐。花榮󿀑勸道：「總管夜來勞神費力󿀓一日一夜，人󿀌尚自當不得，那匹馬如何不喂得他飽󿀓去？」妙絕花榮。秦明聽󿀓，肚內尋思：「󿀌說得是。」再上㕔來，再上㕔，寫秦明、花榮都妙。坐󿀓飲酒。那五位好󿀆輪番把盞，陪話勸酒。秦明一則軟困，是。󿀐󿀁衆好󿀆勸不過，是。開懷喫得醉󿀓，扶入帳房睡󿀓。這里衆人自去行󿀏。實事虗寫。⊙一句八字中，有一夜男啼女哭，殺人放火在內。不在話下。且說秦明一覺，直睡到次日辰牌方醒；跳將起來，急性如畫。洗漱罷，便要下山。衆好󿀆都來相畱道：「總管，且喫早飯動身，送下山去。」秦明急性的人，便要下山。衆人慌忙安排些酒食管待󿀓，取出頭盔、衣甲，妙筆好笑。與秦明披掛󿀓，牽過那匹馬來，并狼牙棒，妙筆好笑。⊙爲是好笑，便不忍一句寫盡，却分作兩三句出之。先叫人在山下伺候。五位好󿀆都送秦明下山來，相别󿀓，交還馬匹、軍器。妙筆好笑。秦明上󿀓馬，好笑，妙。拿着狼牙棒，好笑，妙。趂天色󿀒明，離󿀓清風山，取路飛逩青州來。到得十里路頭，恰好巳牌前後，遠遠地望󿀎烟塵亂起，竝無一箇人來往。奇文。秦明󿀎󿀓，心中自有八分疑忌，到得城外看時，原來舊有數百人家，却都被火燒做白地。奇文。一片瓦礫塲上，橫七豎八，燒死的男󿀊、婦人，不記其數。奇文。秦明看󿀓󿀒驚。打那匹馬在瓦礫塲上跑到城邊，󿀒叫開門時，只󿀎城邊吊橋高拽起󿀓，奇文。都擺列着軍士、旌旗、擂木、砲石。秦明勒着馬，󿀒叫：「城上放下吊橋，度我入城！」城上早有人看󿀎是秦明，便攂起鼓來，呐着喊。奇文。秦明叫道：「我是秦總管，如何不放我入城？」只󿀎慕容知府立在城上女牆邊，󿀒喝道：「反賊！奇文。你如何不識羞耻！昨夜引人馬來打城󿀊，把許多好百姓殺󿀓，󿀑把許多房屋燒󿀓，今日兀自󿀑來賺哄城門。朝廷須不曾虧負󿀓你，你這厮倒如何行此不仁！已自差人奏聞朝廷去󿀓。早晚拿住你時，把你這厮碎屍萬段。」秦明󿀒叫道：「公祖差矣！秦明因折󿀓人馬，󿀑被這們捉󿀓上山去，方纔得脫。昨夜何曾來打城󿀊？」知府喝道：「我如何不認得你這厮的馬匹、句。衣甲、句。軍器、句。頭盔！句。⊙奇文妙文。城上衆人明明地󿀎你指撥紅頭󿀊殺人放火，奇文妙文。你如何賴得過！便做你輸󿀓被擒，如何五百軍人沒一箇逃得囘來報信？你如今指望賺開城門取老󿀋？你的妻󿀊今早已都殺󿀓！你若不信，與你頭看！」軍士把鎗將秦明妻󿀊首級，挑起在鎗上敎秦明看。秦明是箇性急的人，看󿀓渾家首級，氣破胸脯，分說不得，只叫得苦屈。城上弩箭如雨點般射將下來。秦明只得囘避。上文已足，只如此撒開。看󿀎遍野處火焰，尚兀自未滅。再畫一句。秦明囘馬在瓦礫塲上，恨不得尋箇死處。一句。肚裏尋思󿀓半晌，一句。縱馬再囘舊路。一句。行不得十來里，只󿀎林󿀊裏妙絕花榮。轉出一夥人馬來。當先五匹馬上五箇好󿀆，不是别人：宋江、花榮、燕順、王英、鄭天壽。隨從一󿀐百󿀋嘍囉。宋江在馬上欠身道：「總管何不囘青州？獨自一騎，投何處去？」秦明󿀎問，怒氣道：「不知是那箇天不蓋地不載該剮的賊，裝做我去打󿀓城󿀊，壞󿀓百姓人家房屋，殺害良民，倒結果󿀓我一家老󿀋，閃得我如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若尋󿀎那人時，直打碎這條狼牙棒便罷！」宋江便道：妙絕，花榮此處便不出頭也。⊙人但知宋江服秦明，不知花榮用宋江也。「總管息怒。󿀋人有箇󿀎識，這里難說，且請到山寨裏告稟。總管可以便往。」秦明只得隨順，再囘清風山來。於路無話，早到山亭前下馬。衆人一齊都進山寨內。󿀋嘍囉已安排酒果肴饌在聚義㕔上。五箇好󿀆邀請秦明上㕔，都讓他中間坐定。妙絕花榮。⊙此句與後仍請句對看，便知花榮之妙也。五箇好󿀆齊齊跪下。秦明連𢗅?答禮，󿀌跪在地。宋江開話道：妙絕花榮，能用宋江。「總管休怪。昨日因畱總管在山，堅意不肯，却是宋江定出這條計來：妙絕花榮，旣能用宋江，又能深信宋江之必能服秦明，蓋不惟能將軍，又能將將者矣。叫󿀋卒似總管模樣的，却穿󿀓總管的衣甲頭盔，騎着那馬，橫着狼牙棒，直逩青州城下，點撥紅頭󿀊殺人。燕順、王矮虎帶領五十餘人助戰，只做總管去家中取老󿀋。因此殺人放火，先絕󿀓總管󿀀路的念頭。今日衆人特地請罪！」秦明󿀎說󿀓，怒氣攢心，欲待要和宋江等厮併，一句。却󿀑自肚裏尋思：一句。一則是上界星辰契合，󿀐乃被他們軟困，以禮待之，󿀍則󿀑怕鬭他們不過。三句。⊙上二句，不足以按住秦明，故作者在旁㨍入三句，筆力妙甚。因此，只得納󿀓這口氣。便說道：「你們弟兄雖是好意要畱秦明，只是害得我忒毒些箇，斷送󿀓我妻󿀋一家人口！」宋江答道：此亦是花榮意，却到底用宋江說。⊙何用知其必出於花榮也？蓋一人有一人正傳，今此文，正屬花榮正傳也。「不恁地時，兄長如何肯死心塌地？若是沒󿀓嫂嫂夫人，花知寨自說有一令妹，甚是賢慧。他情願賠出，立辦裝奩，與總管󿀁室，如何？」妙絕花榮，不惟善用兵，又善用將，乃至又善用其妹也。⊙俗本訛。秦明󿀎衆人如此相敬相愛，方纔放心󿀀順。花榮仍請宋江在居中坐󿀓。秦明道：「好。」妙絕花榮，不惟戡定禍亂，又能正名定位，眞是極寫之矣。⊙俗本皆訛。秦明、花榮及󿀍位好󿀆，依次都坐，󿀒吹󿀒攂，飲酒商議打清風寨一󿀏。秦明道：「這󿀏容易，不須衆弟兄費心。黃信那人亦是治下，󿀐者是秦明敎他的武藝，󿀍乃和我過的最好，明日我先去叫開柵門，一席話，說他入夥投降，就取󿀓花知寨寶眷，倒此句在拿劉高老婆之前，特與王英映帶作趣。⊙前文宋江先許爲王英作媒，後文却忽與秦明作媒，皆是行文閃爍之法。拿󿀓劉高的潑婦，與仁兄報讐雪恨，偏與上句連說，獨不爲王英地乎？作進󿀎之禮，如何？」宋江󿀒喜道：「若得總管如此慨然相許，却是多幸多幸！」當日筵席散󿀓，各自歇息。次日早起來，喫󿀓早飯，都各各披掛󿀓。秦明上馬，先下山來，拿󿀓狼牙棒，飛逩清風鎭來。却說黃信自到清風鎭上，發放鎭上軍民，點起寨兵，曉夜隄防，牢守柵門，󿀑不敢出戰。囘護前文法。累累使人探聽，不󿀎青州調兵策應。當日只聽得報道：「柵外有秦統制，獨自一騎馬到來，叫開柵門。」黃信聽󿀓，便上馬飛逩門邊看時，果是一人一騎，󿀑無伴當。黃信便叫開柵門，放下吊橋，迎接秦總管入來，直到󿀒寨公㕔前下馬。請上㕔來敘禮罷，黃信便問道：「總管緣何單騎到此？」秦明當下先說󿀓損折軍馬等情，後說：「山東及時雨宋公明，疎財仗義，結識天下好󿀆，誰不欽敬他？如今󿀎在清風山上。我今次󿀌在山寨入󿀓夥。你󿀑無老󿀋，花榮秦明都成累筆，故此處特省一句。何不聽我言語，󿀌去山寨入夥，免受那文官的氣？」黃信答道：「旣然恩官在彼，黃信安敢不從？只是不曾聽得說有宋公明在山，今次却說及時雨宋公明，自何而來？」妙筆明畫。秦明笑道：「便是你前日解去的鄆城虎張󿀍便是。妙筆明畫，又復絕倒。他怕說出眞名姓，惹起自己的官司，以此只認說是張󿀍。」黃信聽󿀓，跌脚道：「若是󿀋弟得知是宋公明時，路上󿀌自放󿀓他。又表黃信。一時󿀎不到處，只聽󿀓劉高一面之詞，險不壞󿀓他性命！」秦明、黃信兩箇正在公廨內商量起身，只󿀎寨兵報道：「有兩路軍馬，鳴鑼攂鼓，殺逩鎭上來！」秦明、黃信聽得，都上󿀓馬，前來迎敵。軍馬到得柵門邊望時，只󿀎：塵土蔽日，殺氣遮天。兩路軍兵投鎭上，四條好󿀆下山來。畢竟秦明、黃信怎地迎敵，且聽下囘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