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將網羅一百八人而貯之山泊。將網羅一百八人而貯之山泊，而必一人一至朱貴水亭。一人一段分例酒食，一人一枝號箭，一人一次渡船，是亦何以異於今之販夫之唱籌量米之法者。而以誇於世曰才之文，豈其信哉？故自其天降石碣排座次之日視之，則彼一百八人，誠已齊齊臻臻，悉在山泊矣。然當其一百八人，猶未得而齊齊臻臻，悉在山伯之初，此是譬如珠珠，不得玉盤，迸走散落，無可羅拾。當是時，殆幾非一手手之所得而施設。作者於此，之躊躕，之經營，因忽然别搆一奇，而控扭魯、楊人，藏之龍，俟後樞機所發，乘勢可動，夫然後冲雷破壁，疾飛而去。嗚呼！自古有云良匠心苦，洵不誣。
魯達一孽龍，楊志一孽龍。孽龍同居一水，獨不虞其鬭乎？作者亦深知其然，故特於前文兩人出身下，都預寫作關西人，亦以望其有鄉里之情。雖然以魯達、楊志人而望其以鄉里投分之故，此倍難矣。以魯達、楊志人，而誠肯以鄉里之故，而得成投分，然則何不生於關西，長於關西，老死於關西，而必破閑囓櫪而至於斯？破閑囓櫪以至於斯，而尚思以「關西」字羈之使合，是猶以藕絲之輕，縶孽龍，必不得之數耳。作者深知其然，故特提操刀曹正，林冲之徒，曹正貫索在手，而魯、楊孽龍弭首帖尾，不敢復動。無他，天下怪物自須天下怪寶鎭之，則讀此篇者，其胡可不知林冲禹王之金鎖？
頃我言此篇之中，雖無林冲，然而欲制毒龍，必須禹王金鎖，所以林冲獨一篇綱領之人，亦旣論之詳矣。乃今我欲試問天下之讀水滸者，亦嘗知此篇之中，止龍，更有龍？止一鎖，更有鎖？止一貫索奴，更有貫索奴耶？孔曰：舉此隅，不以彼隅反，則不復說。然而我終亦請試言之。夫魯達、楊志雙居珠寺，他日固有武松來。夫魯達一孽龍，武松一孽龍。魯、楊之合，則鎖之以林冲，曹正其貫索者。若魯、武之合，其以何鎖，以誰貫索之人乎哉？曰：而不夫魯達自述孟州遇毒之乎？是，未嘗之於實，第一敘之於魯達之口，一敘之於張青之口，如是焉耳。夫魯與武卽曾不相遇，而前後各各自到張青店中，則其貫索久已各各入於張青之手矣。故夫異日之有張青，猶如今日之有曹正。曰：張青猶如曹正，則是貫索之人，誠有之，鎖其奈何？曰：誠有之，未細讀耳。觀魯達之述張青，曰：看戒刀喫驚。至後日張青之贈武松，曰：我有兩口戒刀。其此物此志。魯達之戒刀，伴之以禪杖，武松之戒刀，伴之以人骨念珠，此作者故染間色，以眩人目。不信，則第觀武松初過十字坡之時，張青夫婦與之飲酒至晚，無端忽出戒刀，互各驚賞，此與前文後文悉不連屬，其何耶？嗟乎！讀隨讀，定非讀人，卽奚怪聖歎之以鐘期自許耶？
楊志初入曹正店時，不必先有曹正之妻。自楊志初入店時，一寫有曹正之妻，而下文遂有折本入贅等語，糾纒筆端，苦不得，然而不得已。何？作者之胸中，夫固斷以魯、楊一雙，鎖之以林冲，貫之以曹正，以魯、武一雙，鎖之以戒刀，貫之以張青，如上所云矣。然而其相去越十餘卷，彼天下之人，方且眼如豆，卽烏能凌跨百紙，而得知共文心炤耀，有如是之奇絕橫極者乎？故作者萬無如何，而先於曹正店中，憑空添一婦人，使之特與張青店中彷彿相似，而後下文飛空架險，結撰奇觀，蓋才之才，實有化工之能。
魯、楊一雙以關西通氣，魯、武一雙以出家逗機，皆惟恐文章不成篇段耳。
請至末幅，已成拖尾，忽然翻出何清報信一篇有哭有笑文字，遂使天下無兄弟人讀之心，有兄弟人讀之心，誰謂稗史無勸懲乎？
話說楊志當時在黃泥岡上，被取生辰綱去，如何回轉去得梁中，欲要就岡上自尋死路。却待望黃泥岡下躍身一跳，猛可醒悟，拽住脚，敗子回頭，忠臣惜死，皆有此八箇字。尋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凜凜一軀。自學成十八般武藝在身，終不成只這般休？楊志語。比及今日尋箇死處，不如日後等他拿得着時，却再理會。」回身再看那十四箇人時，再看一看。只是眼睜睜地看着楊志，妙言奇趣，令人絕倒。⊙本是楊志看十四箇人也，却反看出十四箇人看楊志來，兩看字，寫得睜睜可笑。沒箇掙扎得起。楊志指着罵道：「都是你這厮們，不聽我言語，因此做將出來，連累洒家！」樹根頭拿朴刀，掛腰刀，週圍看時，别無物件，止有滿地棗子，寫來絕倒。⊙此句先爲賒酒作地。楊志歎口氣，一直下岡去。上文一路寫來，都在楊志分中，此忽然寫出去了二字，却似在十四人分中者，當知此句，眞有移雲接月之巧。蓋楊志一路自去，固也，然岡上十四人，一夜畢竟作何情狀，不爭只要寫楊志，却至後日重又追敘今夜耶？輕輕於楊志文尾，用去了二字，便令楊志自去，而讀者眼光自住岡上，重復發放此十四人，此皆作者着乖處，偷力處，須要一一知其筆蹤墨跡，毋爲昔人所瞞，如是，始得謂之善讀書人也。⊙看他午間二十三箇人在岡上，何等熱鬧，却一箇人去了，又七箇人去了，又一箇人也去了，又十四箇人也都去了，寫得可發一笑。又想他連日十五箇人，於路百般鬭口，却一箇人先去了，十四箇人也都去了，寫得又好笑，又好哭也。那十四箇人，直到更方纔得醒。一箇箇爬將起來，不圖一坐直坐到恁地凉快。口裏只叫得連珠箭的苦。老都管道：「你們衆人不聽楊提轄的好言語，今日送我！」衆人道：「老爺，今已做出來，且通箇商量。」老都管道：「你們有甚識？」衆人道：「是我們不是。古人有言：『火燒到身，各自去掃；蜂蠆入懷，隨卽解衣。』若還楊提轄在這里，我們都說不過。如今他自去不得不知去向，我們回去梁中相公，何不都推在他身上？只說道：『他一路上凌辱打罵衆人，逼迫我們都動不得。他和強人做一路，把蒙汁藥將俺們麻翻，縛手脚，將金寶都擄去。』」老都管道：「這話說得是。我們等天明，先去本處官司首告，留下兩箇虞候隨衙聽候，捉拿賊人。我等衆人連夜趕回北京，報與本官知道，敎動文，申覆太師得知，着落濟州府，追獲這夥強人便。」次日天曉，老都管自和一行人來濟州府該管官吏首告，不在話下。此時岡上，只剩一堆棗子矣。且說楊志提着朴刀，悶悶不已，離黃泥岡，望南行半夜，去林裏歇，尋思道：「盤纒沒，舉眼無相識，却是怎地好？」漸漸天色明亮，只得趂早凉行。走十餘里，楊志走得辛苦，到一酒店門前。楊志道：「若不得些酒喫，怎地打熬得過？」便入那酒店去，向這桑木卓凳座頭上坐，寫英雄無賴，却寫出他沒意思來，妙筆。身邊倚朴刀。處處寫倚朴刀，偏於今日加身邊二字，以便喫畢便走，寫英雄無賴好笑。只竈邊一箇婦人問道：此婦人二字，遙遙直與後武松文中，十字坡張青渾家母夜叉作對，豈不怪哉！「客官，莫不要打火？」楊志道：「先取兩角酒來喫，借些米來做飯。有肉安排些箇。一句酒，一句飯，一句肉，一直都說出來，與日俱增不次第，寫得無賴，又寫得可憐。少停一發筭錢還你。」只那婦人先叫一箇後生，來面前篩酒，一面做飯，一邊炒肉，亦用三句一疊法，疊成奇勢，使下文走得迅疾可笑。都把來楊志喫。楊志起身，綽朴刀，便出店門。寫出無賴可笑。那婦人道：「你的酒肉飯錢都不曾有！」楊志道：「待俺回來還你，權賒咱一賒。」說便走。又無賴，又沒意思，眞是寫出可憐。那篩酒的後生，赶將出來，揪住楊志，被楊志一拳打翻。那婦人叫起屈來。楊志只顧走。又無賴，又可憐。只聽得背後一箇人赶來，叫道：「你那厮走那里去！」楊志回頭看時，那人脫着膊，六月。拖着桿棒，搶逩將來。楊志道：「這厮却不是晦氣，倒來尋洒家！」立脚住不走。看後面時，那篩酒後生拿條𣗋?叉，隨後趕來，襯。引着兩箇莊客，各拿桿棒，飛似都逩將來。襯。楊志道：「結果這厮一箇，那厮們都不敢追來！」便挺手中朴刀，來鬭這。這輪轉手中桿棒，搶來相迎。兩箇鬭十合，這怎地敵得楊志，只得架隔遮攔，上下躱閃。那後來的後生并莊客，却待一發上，只這托地跳出圈外來，叫道：「且都不要動手！兀那使朴刀的，你可通箇姓名。」那楊志拍着胸，是楊志，他人不然。道：「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獸楊志的便是！」這道：「莫不是東京殿司楊制使麼？」楊志道：「你怎地知道洒家是楊制使？」這撇鎗棒便拜，道：「人有眼不識泰山！」楊志便扶這人起來，問道：「足下是誰？」這道：「人原是開封府人氏。乃是八十萬禁軍都敎頭林冲的徒弟。安見曹正之必爲林冲之徒，特是楊志曾與林冲水泊交手，則此處不問此爲誰人，定不得不是林冲之徒，此文章家結撰之法也。姓曹，名正。祖代屠戶出身。人殺的好牲口，挑觔剮骨，開剝推𠟢?，只此被人喚做操刀鬼。因本處一箇財主，將五千貫錢，敎人來山東做客，不想折本，回鄉不得，在此入贅在這里莊農人家。却纔竈邊婦人，便是人的渾家。這箇拿𣗋?叉的，便是人的妻舅。却纔人和制使交手，制使手段和人師父林敎師一般，輕輕將水泊雪中一番交手提出來，眞有飛針走線之法。因此抵敵不住。」楊志道：「原來你却是林敎師的徒弟。你的師父被高太尉陷害，落草去。如今在梁山泊。」反寄一信，遂覺親熱。曹正道：「人聽得人這般說將來，未知眞實。且請制使到家少歇。」楊志便同曹正再到酒店裏來。曹正請楊志裏面坐下，叫老婆和妻舅都來拜楊志，好笑。一面再置酒食相待。飲酒中間，曹正動問道：「制使緣何到此？」楊志把做制使，失陷花石綱，並如今失陷梁中的生辰綱一，從頭細告訴。曹正道：「旣然如此，制使且在人家裏住幾時，再有商議。」楊志道：「如此却是深感你的厚意。只恐官司追捕將來，不敢久住。」曹正道：「制使這般說時，要投那里去？」楊志道：「洒家欲投梁山泊去尋你師父林敎頭。投梁山泊去，却是尋林敎頭，英雄眼裏心裏，眞有筋力。⊙武師方在廡下，而海內之士，已隱然歸之，彼堂上者，屍居余氣，何足道哉！俺先前在那里經過時，正撞着他下山來，與洒家交手。王倫俺兩箇本一般，因此都畱在山寨裏相會，以此認得你師父林冲。王倫當初苦苦相畱，俺却不肯落草。如今臉上添金印，却去投逩他時，好沒志氣。因此躊躇未決，進退兩難。」曹正道：「制使得是，人聽得人傳說王倫那厮心地偏窄，安不得人。說我師父林敎頭上山時，受盡他的氣。不若人此間離不遠，却是青州地面，有座山，喚做龍山，山上有座寺，喚做寶珠寺。那座山生來却好裹着這座寺，只有一條路上得去。如今寺裏住持還俗，養頭髮，餘者和尚都隨順。特寫和尚還俗做強盜，便襯出英雄削髮做和尚來，故知此語非表鄧龍脚色，乃作魯達縇染也。不然者，幾成剩語矣。說道他聚集的四五百人，打家劫舍。那人喚做金眼虎鄧龍。制使若有心落草時，到那里去入夥，足可安身。」楊志道：「旣有這箇去處，何不去奪來安身立命？」當下就曹正家裏住一宿，借些盤纒，拿朴刀，相别曹正，拽開脚歩，投龍山來。行一日，看看漸晚，却早望一座高山。楊志道：「俺去林裏且歇一夜，明日却上山去。」轉入林裏來，喫一驚。只一箇胖和尚，楊志實喫一驚，讀者却滿面堆下笑來，道師兄久别，一向何處？脫得赤條條的，背上刺着花繡，坐在松樹根頭乘凉，六月。那和尚楊志，就樹根頭綽禪杖，跳將起來，喝道：「兀那撮鳥！你是那里來的！」楊志聽道：「原來是關西和尚。俺和他是鄉中，問他一聲。」兩漢相遇，已如兩峯對揷，兩獸齊搏矣，偏要先通此一線，把楊志略一放倒，便讓出魯達頭來。及至鬭到四五十合，却又先是魯達叫住，則又放倒魯達，仍收回楊志本文，此史家相讓之法也。楊志叫道：「你是那里來的僧人？」那和尚不回說，輪起手中禪仗，只顧打來。久别師兄，便失記威儀矣，一句寫來，不覺全身都現。楊志道：「怎奈這禿厮無禮！且把他來出口氣！」挺起手中朴刀，來逩那和尚。兩箇就在林裏一來一往，一上一下，兩箇放對。直鬭到四五十合，不分勝敗。那和尚賣箇破綻，托地跳出圈外來，喝一聲「且歇！」師兄威儀，誠乃可愛，可惜久别，幾至忘之。⊙寫魯達仍舊是魯達，妙筆。兩箇都住手。楊志暗暗地喝采道：「那里來的和尚！眞箇好本，手段高！俺却剛剛地只敵得他住！」魯達本事，前林冲歎之矣，今楊志又歎之。至雲自己剛剛敵得他住，則是楊志本事，林冲歎之，魯達歎之，楊志亦自歎之也。那和尚叫道：「兀那青面，你是甚麼人？」楊志道：「洒家是東京制使楊志的便是。」那和尚道：「你不是在東京賣刀殺破落戶牛的？」楊志道：「你不俺臉上金印？」那和尚道：「却原來在這里相！」楊志道：「不敢問，師兄却是誰？緣何知道洒家賣刀？」那和尚道：「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經略相公帳前軍官魯提轄的便是。因拳打死鎭關西，却去五臺山淨髪僧。人洒家背上有花繡，都叫俺做花和尚魯智深。」楊志笑道：「原來是自家鄉裏。俺在江湖上多聞師兄名。聽得說道師兄在相國寺裏掛搭，如今何故來這里？」魯智深道：「一言難盡！洒家在相國寺管菜園，遇着那豹頭林冲，陡然又提出林冲來。⊙林冲實不在此書中，而忽然生出曹正自稱林冲徒弟，於是楊志自述遇見林冲，魯達又述遇見林冲，一時遂令林冲身雖不在，而神采奕奕，兼使楊、魯二人，遂得加倍親熱，不獨以同鄉爲投分也。此辟如二龍性各不馴，必得禹王金鎖，方得制之一處。今楊志、魯達如二孽龍，必不相能，作者憑空以林冲爲之金鎖，而又巧借曹正以爲貫索之蠻奴。嗚呼！二龍之居一山，其鎖乃遙在水泊，試思作者之胸中，其才調爲何如也！被高太尉要陷害他性命。俺却路不平，直送他到滄州，救他一命。不想那兩箇防送公人，回來對高俅那厮說道：『正要在野豬林裏結果林冲，却被相國寺魯智深救。那和尚直送到滄州，因此害他不得。』這直娘賊恨殺洒家，分付寺裏長老不許俺掛搭，差人來捉洒家，却得一夥潑皮通報，不曾着那厮的手，喫俺一把火燒那菜園裏廨宇，前文林冲到滄州，公人回來，未有下落，魯達松林中别了林冲，重到不重到菜園，未有下落，却於此處補完，妙絕。逃走在江湖上，東不着，西不着，來到孟州十字坡過，險些兒被箇酒店婦人害性命，把洒家着蒙藥麻翻，得他的丈夫來得早，洒家這般模樣，俺的禪杖、戒刀喫驚，此一句，作者直抵上文林冲二字用，其精神氣色，有跌躍擲霍之勢，不望讀者能自知之，但望讀者能牢記之足矣。⊙牢記此句，俟後武松文中對看也。連忙把解藥救俺醒來，因問起洒家名字，畱住俺過幾日，結義洒家做弟兄。那人夫妻兩箇亦是江湖上好有名的，都叫他做菜園張青，出一菜園，遇一菜園，點筆成趣。甚妻母夜叉孫娘，甚是好義氣。一住四五日，如此一段奇文，却不正寫，只用兩番口中敘述而出，此非爲魯達已於此地得遇楊志，苟欲追記，則筆墨遼越，苟不追記，則情事疎漏，於是不得已，而勉出於口中敘述，以圖草草塞責也。蓋楊志、魯達，各自千里怒龍，遙遙奔赴，却被曹正輕輕閃出林冲，鎖住一處，固已；乃今作者胸中，已預欲爲武松作地。夫武松之於魯達，亦復千里二龍，遙遙奔赴，今欲鎖之，則仗何人鎖之，復用何法鎖之乎？預藏下張青夫婦，以爲貫索之蠻奴，而反以禪杖戒刀爲金鎖。嗚呼！作者胸中之才調，爲何如也！打聽得這里龍山寶珠寺可以安身，洒家特地來逩那鄧龍入夥，尀耐那厮不肯安着洒家在這山上。和俺厮併，敵洒家不過，只把這山下座關牢牢地拴住，沒别路上去。那撮鳥繇你叫駡，只是不下來厮殺，氣得洒家正苦，在這里沒箇委結。旣用林冲作鎖，便務要寫得與林冲一般。不想却是哥來！」楊志喜。兩箇就林裏剪拂，就地坐一夜。楊志訴說賣刀，殺死牛的，並解生辰綱失陷一節，都細說，說曹正指點來此一，便道：「旣是閉關隘，俺們住在這里，如何得他下來？不若且去曹正家商議。」兩箇厮趕着行，離那林，來到曹正酒店裏。楊志引魯智深與他相，曹正慌忙置酒相待，商量要打龍山一。曹正道：「若是端的閉關時，休說道你位，便有一萬軍馬，上去不得！非贊鄧龍之二龍山，贊楊、魯之二龍山也。似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求。」魯智深道：「尀耐那撮鳥，初投他時，只在關外相。因不畱俺，厮併起來，那厮肚上被俺一脚點翻。却待要結果他性命，被他那里人多，救上山去，閉這鳥關，繇你自在下面罵，只是不肯下來厮殺！」楊志道：「旣然好去處，俺和你如何不用心去打！」魯智深道：「便是沒做箇道理上去，奈何不得他！」曹正道：「人有條計策，不知中位意不中？」㌦一路皆聽曹正處畫，明曹正爲二漢之鬭筍合縫人也。楊志道：「願聞良策則箇。」曹正道：「制使休這般打份，只炤依人這里近村莊家穿着。人把這位師父禪仗戒刀都拿，却叫人的妻弟帶幾箇火家，直送到那山下，把一條索綁師父。人自會做活結頭。却去山下叫道：『我們近村開酒店莊家。這和尚來我店中喫酒，喫的醉，不肯還錢，四字捎帶楊志，趣絕。口裏說道，去報人來打你山寨。因此，我們聽得，乘他醉，把他綁縛在這里，獻與王。』那厮必然放我們上山去。到得他山寨裏面鄧龍時，把索拽脫活結頭，人便遞過禪杖與師父。你兩箇好一發上，那厮走往那里去！若結果他時，以下的人不敢不伏。此計若何？」魯智深、楊志齊道：「妙哉！妙哉！」當晚衆人喫酒食，安排些路上乾糧。細。次日，五更起來，衆人喫得飽。魯智深的行李包裹都寄放在曹正家。細中之細，只因一句魯達寄包裹，便將楊志岡上失事，店中賒酒等事，忽然襯出，令讀者已忘了又提出着也。當日楊志、魯智深、曹正，帶舅并五七箇莊家，取路投龍山來。晌午後，直到林裏，脫衣裳，把魯智深用活結頭使索綁，林子二字細。不然，讀者竟謂從曹正家直綁架至二龍山矣，成何說話耶！敎兩箇莊家牢牢地牽着索頭。楊志戴遮日頭凉笠兒，身穿破布衫，手裏倒提着朴刀。倒提妙，只如備而不用者。曹正拿着他的禪仗。衆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後簇擁着。到得山下，看那關時，都擺着強弩硬弓，灰瓶砲石。嘍囉在關上，看綁得這箇和尚來，飛似報上山去。多樣時，三字寫鄧龍也，却活寫出王倫，然說活寫出天下人矣。只兩箇頭目上關來，問道：「你等何處人？來我這里做甚麼？那里捉得這箇和尚來？」曹正荅道：「人等是這山下近村莊家，開着一箇酒店。這箇胖和尚不時來我店中喫酒。喫得醉，不肯還錢，口裏說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箇人來，打此龍山！和你這近村坊都洗蕩！』因此人只得將好酒請他，灌得醉，一條索綁縛這厮，來獻與王，表我等村鄰孝順之心，免得村中後患。」兩箇頭目聽這話，歡天喜地，說道：「好！衆人在此少待一時！」兩箇頭目就上山來，報知鄧龍，說拿得那胖和尚來。鄧龍聽喜，叫：「解上山來！且取這厮的心肝來做下酒，消我這點寃仇之恨！」嘍囉得令，來把關隘門開，便叫送上來。楊志，曹正緊押魯智深，解上山來。看那座關時，看得是，一者初到，不得不看，二乃卽刻便是兩位豪傑安身立命之處，脫使屯劄不得，將天下萬世讀至此者，無不憂得好苦。故特順着筆勢，一路看進去，所以深慰後人，不勞相念，實實魯達、楊志已占下一座好窟穴也。端的嶮峻，兩下高山環繞將來，包住這座寺。山峰生得雄壯，中間只一條路上關來，重關上擺着擂木砲石，硬弩強弓，苦竹鎗密密地攅着。過得處關閘，來到寶珠寺前看時，座殿門，一段鏡面似平地，週遭都是木柵城。寺前山門下，立着七八箇嘍囉。看縛得魯智深來，都指手罵道：「你這禿驢，王，今日喫拿，慢慢的碎割這厮！」魯智深只不做聲。押到佛殿看時，殿上都把佛來擡去，中間放着一把虎皮交椅，衆多嘍囉拿着鎗棒，立在兩邊。少刻，只兩箇嘍囉扶出鄧龍來，扶出二字，顯是踢傷。坐在交椅上。曹正、楊志緊緊地幇着魯智深到階下。鄧龍道：「你那厮禿驢！前日點翻我，腹，至今青腫未消，今日有我的時節！」魯智深睜圓怪眼，喝一聲「撮鳥休走！」兩箇莊家把索頭只一拽，拽脫活結頭，散開索。魯智深就曹正手裏接過禪仗，雲飛輪動。楊志撇凉笠兒，倒轉手中朴刀。曹正輪起桿棒。衆莊家一齊發作，併力向前。極忙文，寫得極明畫。鄧龍急待掙扎時，早被魯智深一禪仗，當頭打着，把腦蓋劈作兩半箇，和交椅都打碎，手下的嘍囉，早被楊志搠翻四五箇。曹正叫道：「都來投降！若不從者，便行掃除處死！」如此兩箇大漢，却是曹正一人正名定位，固知捉刀者眞英雄也。寺前寺後，五六百嘍囉，并幾箇頭目，驚嚇得呆，只得都來降投伏。隨卽叫把鄧龍等屍首，扛擡去後山燒化。了。一面簡點倉廒，整頓房舍，再去看看那寺後有多少物件，非表魯、楊二人經緯，乃深表二龍山實是雄鎭，足可安身立命耳。且把酒肉安排來喫。魯智深並楊志做山寨之王，置酒設宴慶賀。嘍囉們盡皆投伏，仍設頭目管領。曹正别位好，領莊家，自回家去，不在話下。魯達行李包裹，寄曹正家，却漏送來。却說那押生辰綱老都管，并幾箇廂禁軍，曉行午住，這回得自在。⊙驀地又蹙出四字，却令前文苦熱，兜的一現。赶回北京。到得梁中府，直至㕔前，齊齊都拜翻在地下告罪。梁中道：「你們路上辛苦，多虧你衆人。」問：「楊提轄何在？」衆人告道：「不可說！這人是箇膽二字收岡上失事。忘恩二字收東郭爭功。的賊！自離此間五七日後，行得到黃泥岡，天氣熱，都在林裏歇凉。不想楊志和七箇賊人通同，假裝做販棗客商。楊志約會與他做一路，先推七輛江州車兒，在這黃泥岡上松林裏等候。却叫一箇挑一擔酒，來岡上歇下。的衆人不合買他酒喫，被那厮把蒙汗藥都麻翻，將索捆縛衆人。楊志和那七箇賊人，却把生辰綱財寶并行李，盡裝載車上將去。今去本管濟州府呈告，畱兩箇虞候在那里隨衙聽候，捉拿賊人。寫得有處分。人等衆人星夜赶回來告知恩相。」梁中聽驚，聽了大驚。㌦此段凡用四箇大驚字。罵道：「這賊配軍！你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力擡舉你成人，怎敢做這等不仁忘恩的！我若拿住他時，碎屍萬段！」隨卽便喚吏，寫文，當時差人星夜來濟州投下。濟州下書，是下文緊筍，東京下書，是上文餘波，不得做一例讀去。⊙又東京下書報與太師，太師星夜差幹辦來濟州捉賊，則緊筍反緩，緩筍反緊，又不可不知也。寫一封家，着人連夜上東京，報與太師知道。且不說差人去濟州下公文。只說着人上東京來，到太師府報知，太師，呈上劄。蔡太師看驚看了大驚。道：「這班賊人甚是膽！去年將我女壻送來的禮物打劫去，至今未獲。今年來無禮，如何干罷！」隨卽押一紙公文，着一箇府乾親自齎，星夜望濟州來，着落府尹，立等捉拿這夥賊人，便要回報。北京東京，雙逼濟州，如何不弄出來。且說濟州府尹，自從受北京名府畱守司梁中札付，每日理論不下。正憂悶間，只長吏報道：「東京太師府裏差府幹到㕔前，有緊急公文要相公。」府尹聽得驚聽得大驚。⊙梁中書聽得強盜情繇，大驚。府尹聽得太師府幹，大驚。蔡太師看見申報強盜，大驚。府尹看了太師鈞貼，大驚。四大驚字，連珠寫出，痛駡不小。道：「多管是生辰綱的！」慌忙陞㕔，來與府幹相，說道：「這件下官己受梁府虞候的狀，已經差緝捕的人，跟捉賊人，未踪跡。前日畱守司差人行札付到來，經着仰尉司並緝捕觀察，杖限跟捉，未曾得獲。若有些動靜消息，下官親到相府回話。」府幹道：「人是太師府心裏腹人。今奉太師鈞㫖，特差來這里要這一干人。臨行時，太師親自分付，敎人到本府，只就州衙裏宿歇，奇語。立等相公要拿這七箇販棗的，并賣酒一人，在逃軍官楊志，各賊正身。限在十日捉拿完，差人解赴東京。若十日不獲得這件公時，怕不先來請相公去沙門島上一遭。人難回太師府裏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不信，請看太師府裏行來的鈞帖。」府尹看罷驚，看罷大驚。隨卽便喚緝捕人等。只階下一人聲喏，立在簾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稟道：「人是都緝捕使臣何濤。」太守道：「前日黃泥岡上打刼去的生辰綱，是你該管麼？」何濤荅道：「稟覆相公，何濤自從領這件公，晝夜無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黃泥岡上往來緝捕。雖是累經杖責，到今未踪跡。非是何濤怠慢官府，實出於無奈。」府尹喝道：「胡說！上不緊則下慢！我自進士出身，歷任到這一郡諸侯，非同容易！好貨。今日東京太師府差一幹辦來到這里，領太師台㫖：限十日內，須要捕獲各賊正身完解京。若還違限次，我非止罷官，必陷我投沙門島走一遭！你是箇緝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禍及於我！先把你這厮迭配遠惡軍州雁飛不到去處！」㌦太師責府尹，府尹責觀察，觀察責公人，看他一路鵞翎卸下。便喚過文筆匠來，去何濤臉上刺下「迭配州」字樣，空着甚處州名，奇語。發落道：「何濤！你若獲不得賊人，重罪決不饒恕！」何濤領台㫖下㕔，前來到使臣房裏，會集許多做公的，都到機密房中商議公。衆做公的都面面相覰，如箭穿雁嘴，釣搭魚腮，寫來如畫。盡無言語。何濤道：「你們閒嘗時，都在這房裏撰錢使用，如今有此一難捉，都不做聲。你衆人可憐我臉上刺的字樣！」衆人道：「上覆觀察，人們人非草木，豈不省得？只是這一夥做客商的，必是他州外府，深山曠野強人，遇着，一時刼他的財寶，自去山寨裏快活，如何拿得着？便是知道，只看得他一看。」何濤聽，當初只有五分煩惱，說這話，添五分煩惱，自離使臣房裏，上馬回到家中，把馬牽去後槽上拴，獨自一箇，酒肉兄弟旣去，同胞合母未來，讀况也永歎烝也無戎二語，眞有淚如泉湧之痛。悶悶不已。只老婆問道：「丈夫，你如何今日這般嘴臉。」何濤道：「你不知。前日太守委我一紙批文，因黃泥岡上，一夥賊人打刼梁中與丈人蔡太師慶生辰的金珠寶貝，計十一擔，正不知甚麼樣人打刼去。我自從領這道鈞批，到今未曾得獲。今日正去轉限，不想太師府差幹辦來，立等要拿這一夥賊人解京，太守問我賊人消息，我回覆道：『未次第，不曾獲得。』府尹將我臉上刺下『迭配空一字。州』字樣，只不曾塡甚去處，在後知我性命如何！」老婆道：「似此怎地好？句。却是如何得！」句。⊙說出兩句，却只是一句，寫婦人着急情意如畫。正說之間，只兄弟何清來望哥哥。何濤道：「你一你字可歎，何不叫他一聲兄弟耶？來做甚麼？不去賭錢，却來怎地？」忽然接入何清，恐太急近矣，故反借悶中惱人意思，特特推開去，却又隨手帶出賭錢二字來，妙絕。何濤的妻乖覺，連忙招手，何清若無線索，書中何用他來，來而便說線索，又多見江郎才盡也。此特反用何濤激惱何清開去，而再用妻子收轉之，乖覺二字，蓋作者贈人之辭，不必眞謂此婦乖覺如何也。說道：「阿叔，你且來廚下，和你說話。」何清當時跟嫂嫂，進到廚下坐。嫂嫂安擺些酒肉菜蔬，盪幾杯酒，請何清喫。何清問嫂嫂道：「哥哥忒殺欺負人！我不中是你一箇親兄弟！眞說得痛。你便奢遮殺，到底是我親哥哥！眞說得痛。便叫我一處喫盞酒，有甚麼辱沒你？」眞說得痛。阿嫂道：「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裏自過活不得哩！」何清道：「哥每日起錢物，那里去？做兄弟的不來，有甚麼過活不得處？」眞說得痛。㌦何清與阿嫂交口，另作一篇小文讀，蓋棠棣之詩，遜其婉切矣。阿嫂道：「你不知。這黃泥岡上，前日一夥販棗的客人，打刼北京梁中慶賀蔡太師的生辰綱去，如今濟州府尹奉着太師鈞㫖，限十日內定要捉拿各賊解京。若還捉不着正身時，便要刺配遠惡軍州去。你不你哥哥先喫府尹刺臉上『疊配州』字樣？只不曾塡甚麼去處。早晚捉不着得，實是受苦！他如何有心和你喫酒？我却已安排些酒食與你喫。他悶幾時，你却怪他不得。」何清道：「我誹誹地聽得人說道，有賊打刼生辰綱去。正在那里地面上？」好。⊙知而故問者，深表哥哥之不交一言也。阿嫂道：「只聽得說道黃泥岡上。」何清道：「却是甚麼樣人刼？」好。阿嫂道：「阿叔，你不醉，我方纔說，是七箇販棗的客人打刼去。」何清呵呵的笑道：「原來恁地。旣道是販棗的客人，却悶怎地？何不差精細的人去捉？」說得離合跳躍，可喜。阿嫂道：「你倒說得好。便是沒捉處。」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憂。哥哥放着嘗來的一班兒好酒肉弟兄，痛。閒嘗不倸的是親兄弟！痛。今日纔有，便叫沒捉處。若是敎兄弟閒嘗捱得幾杯酒喫，痛。今日這夥賊倒有箇商量處！」可謂應以哥哥得度者，卽現兄弟而爲說法矣。阿嫂道：「阿叔，你倒敢知得些風路？」何清笑道：「直等親哥臨危之際，兄弟或者有箇道理救他。」寫得離合跳躍，可喜。說，便起身要去。筆如驚鷹脫兔，其勢駭人。阿嫂留住再喫兩杯。那婦人聽這話說得蹺蹊，慌忙來對丈夫細說。何濤連忙叫請兄弟到面前。亦有今日。何濤陪着笑臉，說道：「兄弟，久不聞此二字，寫得痛人。你旣知此賊去向，如何不救我？」何清道：「我不知甚麼來歷。我自和嫂說耍，兄弟何曾救得哥哥？」罵得好，說得透。⊙兄弟哥哥四字，是一篇文字骨子，兄弟何曾救得哥哥，乃通說天下哥哥不要兄弟之故，非何清自謙救不得何濤也。何濤道：「好兄弟，三字可歎，自兄弟二字上，增出一好字，而天下哥哥之不以兄弟爲兄弟也久矣，夫兄弟卽安有不好者哉？休得要看冷暖。只想我日嘗的好處，休記我明時的歹處，二語亦是陪笑急辭耳，夫哥哥兄弟，有何好處，有何歹處，只須嘗情足矣，固知二語，定非何清之所願聞也。救我這條性命！」何清道：「哥哥，你别有許多眼明手快的公人，管下百箇，何不與哥哥出些氣力？說得透，罵得好。量一箇兄弟怎救得哥哥！」說得透，罵得好。何濤道：「兄弟可歎，只管叫兄弟了。休說他們。你的話眼裏有些門路，休要把與别人做好。何清不願聞。你且說與我些去同，我自有補報你處。何清不願聞。正敎我怎地心寛！」何清道：「有甚麼去向！兄弟不省的！」此篇特爲兄弟吐氣，故上文何濤說話不合，何清便更不首肯，又非他文愈急愈縱之比也。何濤道：「你不要毆我，只看同胞共母之面！」此句却說入何清本懷，故下文便肯相許，作者眞有人倫之責天下萬世，其奈何不讀水滸也？何清道：「不要慌。且待到至急處，兄弟自來出些氣力，拿這夥賊。」阿嫂便道：「阿叔，胡亂救你哥哥，是弟兄情份。此四字，是何清一片心事，是作者一團隱痛，是一篇文字結穴處。如今被太師府鈞帖，立等要這一干人，天來，你却說賊！」何清道：「嫂嫂，你須知我只賭錢上，喫哥哥多少打罵。我是怕哥哥，不敢和他爭涉。閒嘗有酒有食，只和别人快活，今日兄弟有用處！」說得透，罵得好。○言之至再至三者，亦所以鬯發棠棣一章也。何濤他話眼有些來歷，慌忙取一箇十兩銀放在卓上，說道：「兄弟，權將這銀收。日後捕得賊人時，金銀段疋賞賜，我一力包辦。」何清笑道：「哥哥正是『急來抱佛脚，閒時不燒香！』痛語。我若要哥哥銀時，便是兄弟勒掯哥。痛語。快把去收，不要將來賺我。痛語。哥若如此，我便不說。痛語。旣是哥哥兩口兒，我行陪話，痛語。我說與哥，不要把銀出來驚我。」痛語。何濤道：「銀兩都是官司信賞出的，如何沒五百貫錢，兄弟，你休推却。我且問你：這夥賊却在那里有此來歷？」何清拍着腿道：「這夥賊，我都捉在便袋裏！」奇文。何濤驚道：「兄弟，你如何說這夥賊在你便袋裏？」何清道：「哥哥只莫管我，自都有在這里便。哥只把銀收去，不要將來賺我，只要嘗情便。」痛語。作者痛殺，讀者亦痛殺。○不要痛殺，只要嘗情便好。何清不慌不忙，却說出來。有分敎：鄆城縣裏，引出仗義英雄；梁山泊中，聚起擎天好。畢竟何清說出甚人來，且聽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