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嘗言：不登泰山，不知天下之高；登泰山不登日觀，不知泰山之高󿀌。不觀黃河，不知天下之深；觀黃河不觀龍門，不知黃河之深󿀌。不󿀎聖人，不知天下之至；󿀎聖人不󿀎仲尼，不知聖人之至󿀌。乃今於此󿀂󿀌亦然。不讀水滸，不知天下之奇；讀水滸不讀設祭，不知水滸之奇󿀌。嗚呼！耐菴之才，其󿀑豈可以斗石計之乎哉！

前󿀂寫魯達，已極丈夫之致矣；不意其󿀑寫出林冲，󿀑極丈夫之致󿀌。寫魯達󿀑寫出林冲，斯已󿀒奇矣；不意其󿀑寫出楊志，󿀑極丈夫之致󿀌。是󿀍丈夫󿀌者，各自有其胸襟，各自有其心地，各自有其形狀，各自有其裝束，譬諸閻吳󿀐󿀊，鬭畵殿壁，星宮水府，萬神咸在，慈卽眞慈，怒卽眞怒，麗卽眞麗，醜卽眞醜。技至此，技已止；觀至此，觀已止。然而󿀐󿀊之胸中，固各别藏分外之絕筆，󿀑有所謂雲質龍章，日姿月彩，杳非世工心之所搆，目之所遇，手之所掄，筆之所觸󿀌者。今耐菴水滸，正猶是矣。寫魯、林、楊󿀍丈夫以來，技至此，技已止，觀至此，觀已止。乃忽然磬控，忽然縱送，便󿀑騰筆湧墨，憑空撰出武都頭一箇人來。我得而讀其文，想󿀎其󿀁人。其胸襟則󿀑非如魯、如林、如楊者之胸襟󿀌，其心󿀏則󿀑非如魯、如林、如楊者之心󿀏󿀌，其形狀結束則󿀑非如魯、如林、如楊者之形狀與如魯、如林、如楊者之結束󿀌。我旣得以想󿀎其人，因更廻讀其文，󿀁之徐讀之，疾讀之，翱翔讀之，歇續讀之，󿀁楚聲讀之，󿀁豺聲讀之。嗚呼！是其一篇一節一句一字，實杳非儒生心之所搆，目之所遇，手之所掄，筆之所觸矣。是眞所謂雲質龍章，日恣月彩，分外之絕筆矣。如是而尚欲量才󿀊之才，󿀁斗󿀁石，嗚呼，多󿀎其󿀁不知量者󿀌！

或問於聖歎曰：「魯達何如人󿀌？」曰：「濶人󿀌。」「宋江何如人󿀌？」曰：「狹人󿀌。」曰：「林冲何如人󿀌？」曰：「毒人󿀌。」「宋江何如人󿀌？」曰：「甘人󿀌。」曰：「楊志何如人󿀌？」曰：「正人󿀌。」「宋江何如人󿀌？」曰：「駁人󿀌。」曰：「柴進何如人󿀌？」曰：「良人󿀌。」「宋江何如人󿀌？」曰：「歹人󿀌。」曰：「阮七何如人󿀌？」曰：「快人󿀌。」「宋江何如人󿀌？」曰：「厭人󿀌。」曰：「李逵何如人󿀌？」曰：「眞人󿀌。」「宋江何如人󿀌？」曰：「假人󿀌。」曰：「吳用何如人󿀌？」曰：「㨗人󿀌。」「宋江何如人󿀌？」曰：「呆人󿀌。」曰：「花榮何如人󿀌？」曰：「雅人󿀌。」「宋江何如人󿀌？」曰：「俗人󿀌。」曰：「盧俊義何如人󿀌？」曰：「󿀒人󿀌。」「宋江何如人󿀌？」曰：「󿀋人󿀌。」曰：「石秀何如人󿀌？」曰：「警人󿀌。」「宋江何如人󿀌？」曰：「鈍人󿀌。」然則水滸之一百六人，殆莫不勝於宋江。然而此一百六人󿀌者，固獨人人未若武松之絕倫超羣。然則武松何如人󿀌？曰：「武松，天人󿀌。」武松天人者，固具有魯達之濶，林冲之毒，楊志之正，柴進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眞，吳用之捷，花榮之雅，盧俊義之󿀒，石秀之警者󿀌。斷曰第一人，不亦宜乎？

殺虎後忽然殺一婦人，嗟乎！莫咆哮於虎，莫柔曼於婦人，之󿀐物者，至不倫󿀌。殺虎後忽欲殺一婦人，曾不舉手之勞焉耳。今寫武松殺虎至盈一卷，寫武松殺婦人亦至盈一卷，咄咄乎異哉！憶󿀒雄氏有言：「獅󿀊搏象用全力，博兔亦用全力。」今豈武松殺虎用全力，殺婦人亦用全力耶？我讀其文，至於氣咽目瞪，面無人色，殆尤駭於讀打虎一囘之時。嗚呼，作者固眞以獅󿀊喻武松，觀其於街橋名字，悉安「獅󿀊」󿀐字可知󿀌！

徒手而思殺虎，則是無賴之至󿀌，然必終仗哨棒而後成於殺虎，是猶夫人之能󿀏󿀌。故必於四閃而後奮威盡力，輪棒直劈，而震天一響，樹倒棒折，已成徒手，而虎且方怒。以徒手當怒虎，而終亦得以成殺之功。夫然後武松之神威以󿀎，此前文所詳，今亦毋庸󿀑述。乃我獨怪其寫武松殺西門慶，亦用此法󿀌。其心豈不曰：殺虎猶不用棒，殺一鼠󿀊何足用刀？於是握刀而往，握刀而來，而正值鼠󿀊之際，刀反踢落街心，以表武松之神威。然奈何竟進鼠󿀊而與虎󿀁倫矣？曰：非然󿀌。虎固虎󿀌，鼠󿀊固鼠󿀊󿀌。殺虎不用棒，殺鼠󿀊不用刀者，所謂象亦全力，兔亦全力，觀獅󿀊橋下四字，可知󿀌。

西門慶如何入姦，王婆如何主謀，潘氏如何下毒，其曲折情󿀏，羅列前幅，燦如星斗，讀者旣知之矣。然讀者之知之󿀌，亦󿀁讀之而後得知之󿀌。乃方夫讀者讀之而得知之之時，正武󿀐於東京交割箱籠，街上閒行之時，卽󿀑奈何以己之所得知，例人之所不知，而欲武松聞何九之言，卽燎然知姦夫之󿀁西門，聞鄆哥之言，卽燎然知半夜如何置毒耶？篇中處處寫武松是東京回來，茫無頭路，雖極英靈，󿀓無入處，眞有神化之能。

一路勤敘鄰舍，至後幅，忽然排出四家鋪面來：姚文卿開銀舖，趙仲銘開紙馬舖，胡正卿開冷酒舖，張公開餶飿舖，合之便成財色酒氣四字，眞是奇絕，詳󿀎細評中。

每聞人言：莫駭疾於霹靂，而󿀑莫奇幻於霹靂。思之驟不敢信。如所云：有人掛兩握亂絲，雷電過，輒巳絲絲相接，交羅如網者。一道士藏繭紙千張，擬󿀂全笈，一夜遽󿀁雷火所焚，天明視之，紙故無恙，而層層遍畫龍蛇之形，其細如髪者。以今觀於武󿀐設祭一篇，夫而後知眞有是󿀏󿀌。

話說當時何九叔跌倒在地下，衆火家扶住。王婆便道：「這是中󿀓惡，快將水來！」噴󿀓兩口，何九叔漸漸地動轉，有些甦醒。王婆道：「且扶九叔回家去，却理會。」兩箇火家󿀑尋扇舊門，一扇已停武大，閒中一映。一逕擡何九叔到家裏，󿀒󿀋接着，就在床上睡󿀓。老婆哭道：一家老婆哭不了，偏要又尋一家老婆哭起來，以作閒中一映，才子之心，眞繡虎也。「笑欣欣出去，却怎地這般󿀀來，閒嘗曾不知中惡！」坐在床邊啼哭。武大老婆坐在床邊假哭，何九老婆坐在床邊眞哭，閒中一映，靈心利筆。何九叔覻得火家都不在面前，踢那老婆道：「你不要煩惱，我自沒󿀏。何也？却纔去武󿀒家入殮，到得他巷口，迎󿀎縣前開藥舖的西門慶，請我去喫󿀓一席酒，把十兩銀󿀊與我，說道：『所殮的屍首，凡󿀏遮蓋則箇。』我到武󿀒家，󿀎他的老婆是箇不良的人，我心裏有八九分疑忌。到那里揭起千秋旛看時，󿀎武󿀒面皮紫黑，七竅內津津出血，唇口上微露齒痕，定是中毒身死。我本待聲張起來，却怕他沒人作主，惡󿀓西門慶，却不是去撩蜂剔蠍？四字新豔，未經人道。待要胡盧提入󿀓棺殮󿀓，武󿀒有箇兄弟，便是前日景陽岡上打虎的武都頭，他是箇殺人不眨眼的男󿀊，倘或早晚󿀀來，此󿀏必然要發。」不惟何九料得，讀者亦料得，然只謂要發耳，何意後文如此。⊙此事必然要發六字，不是張皇語，正是輕率語，須知之。老婆便道：「我󿀌聽得前日有人說道：『後巷住的喬老兒󿀊鄆哥，去紫石街幇武󿀒捉姦，鬧󿀓󿀈坊。』正是這件󿀏󿀓。你却慢慢的訪問他。出得委婉有波紋。⊙偷姦奇事，金蓮却會。通姦難事，王婆却會。捉姦醜事何九老婆却又打聽得。看他一羣婦人，無不慣家，可發一笑。如今這󿀏有甚難處。只使火家自去殮󿀓，就問他幾時出䘮。若是停䘮在家，待武󿀐󿀀來出殯，這箇便沒甚麼皁絲麻線。若他便出去埋葬󿀓󿀌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燒化時，必有蹺蹊。你到臨時，只做去送䘮，張人錯眼，拿󿀓兩塊骨頭，和這十兩銀󿀊收着，便是箇老󿀒證󿀎。寫得曲折明畫，讀之字字有響。⊙何九豈見不及此，而必出自其妻，蓋作者之意，正欲與王婆、金蓮相映擊。一邊以婦人敎婦人，一邊蚤又以婦人攻婦人，不用男子一言半句，惟恐不武也。他若囘來不問時，便罷。却不留󿀓西門慶面皮，做一碗飯却不好？」反說至此句住，最妙。若定要替武家出力，便犯朱雷戴蔡脚色也。何九叔道：「家有賢妻，四字通俗掉文語，却只說半句，有如歇後者，便活畫小人口中極要文，反弄出不文來也。⊙又何九口中掉文四字，恰好映到金蓮，歇後半句，恰好映到武大，妙絕。󿀎得極明！」隨卽叫火家分付：「我中󿀓惡，去不得，你們便自去殮󿀓。就問他幾時出䘮，要緊句。快來囘報。得的錢帛，你們分󿀓，都要停當。細。若與我錢帛，不可要。」表出西門從前，表也武二以後。火家聽󿀓，自來武󿀒家入殮。停䘮安靈已罷，囘報何九叔道：「他家󿀒娘󿀊說道：『只󿀍日便出殯，一句。去城外燒化。』」二句。⊙問一荅二，妙筆。火家各自分錢散󿀓。完火家。何九叔對老婆道：「你說這話正是󿀓；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且說王婆一力攛掇那婆娘，當夜伴靈。第󿀐日，請四僧念些經文。第󿀍日早，衆火家自來扛擡棺材，󿀌有幾家鄰舍街坊相送。處處不脫鄰舍街坊，妙筆。那婦人帶上孝，一路上假哭養家人。前一囘無數笑字，此一囘無數假哭字，炤耀可笑。來到城外化人塲上，便敎舉火燒化。只󿀎何九叔手裏提着一陌紙錢，來到塲裏。王婆和那婦人接󿀎，道：「九叔，且喜得貴體沒󿀏󿀓。」化人塲上見鬼。何九叔道：「󿀋人前日買󿀓󿀒郎一扇籠󿀊母炊餅，不曾還得錢，自從讀至捉姦一日，意謂長與炊餅二字别矣，不圖此處又提出來，物是人非，令人不得不哭武大也。⊙眞正才子之筆。特地把這陌紙來燒與󿀒郎。」說得此來無痕。王婆道：「九叔如此志誠！」何九叔把紙錢燒󿀓，就攛掇燒化棺材。王婆和那婦人謝道：「難得何九叔攛掇，囘家一發相謝。」禮，人之臨其所親之葬也，惟恐其速下也。曰：從此一别，其終已矣。故必求其又遲又遲焉。夫其天性則有然也。何九攛掇而曰難得難得，攛掇而許謝之，此其事，何九得而知之矣。嗚呼！天聞若雷，豈必眞在蒼蒼，神目如電，豈必眞在冥冥，可不畏哉！可不畏哉！何九叔道：「󿀋人到處只是出熱。娘󿀊和乾娘自穩便，齋堂裏去相待衆鄰舍街坊。使轉婦人，亦卽用鄰舍街坊，妙筆。󿀋人自替你炤顧。」使轉󿀓這婦人和那婆󿀊，把火夾去，揀兩塊骨頭，拿去撒骨池內只一浸，看那骨頭酥黑。寫得好。何九叔收藏󿀓，󿀌來齋堂裏和鬨󿀓一囘。好筆，不寂寞。棺木過󿀓，殺火，收拾骨殖，撒在池󿀊裏。衆鄰舍各自分散。勤寫鄰舍，妙甚。那何九叔將骨頭󿀀到家中，把幅紙都寫󿀓年月日期，妙。送䘮的人名字，妙。和這銀󿀊妙。一處包󿀓，做一箇布袋兒盛着，放在房裏。妙。⊙自此爲始，骨殖銀兩在何九處。再說那婦人󿀀到家中，去槅󿀊前面設箇靈牌，上寫「亡夫武󿀒郎之位」。靈床󿀊前點一盞琉璃燈，裏面貼些經旛錢垜，金銀錠采繪之屬。每日却自和西門慶在樓上任意取樂，却不比先前在王婆房裏，只是偷雞盜狗之歡，如今家中󿀑沒人礙眼，任意停眠整宿。這條街上遠近人家，無有一人不知此󿀏，却都懼怕西門慶那厮是箇刁徒潑皮，誰肯來多管。好。嘗言道：「樂極生悲，否極泰來。」只用兩句閒話，便疾注而下，如箭過相似。光陰迅速，前後󿀑早四十餘日。前云少則四十餘日。却說武松自從領󿀓知縣言語，監送車仗到東京親戚處，投下󿀓來󿀂，交割󿀓箱籠，街上閒󿀓幾日，絕妙閒筆。補足那邊，便襯起這邊有許多事也。討󿀓囘󿀂，領一行人取路囘陽穀縣來。前後往囘恰好過󿀓兩箇月。前云多亦不過兩箇月。去時殘冬天氣，囘來󿀍月初頭。好筆，明淨之極。於路上只覺神思不安，身心恍惚，趕囘要󿀎哥哥，寫武二路上，便寫得陰風襲人。⊙並不用友于恭敬等字，却寫得兄弟恩情，筋纒血滲，視今之採集經語，塗澤成篇者，眞有金屎之别。且先去縣裏交納󿀓囘󿀂。知縣󿀎󿀓󿀒喜，看罷囘󿀂，已知金銀寶物交得明白，賞󿀓武松一錠󿀒銀，酒食管待，不必用說。完知縣公事。⊙偏不疾來，偏去先完縣事，心手都閒。武松囘到下處房裏，換󿀓衣服鞋襪，戴上箇新頭巾，鎖上󿀓房門，先寫此句，與後孝服相映。⊙完縣事後，偏又不疾來，偏又去下處脫換衣服，逶逶迤迤，如無事者，妙絕。⊙縣中下處二段，使讀者眼前心上，遂有微雲淡漢之意，不復謂下文，有此奔雷駭電也。⊙此囘讀之，只謂其用筆極忙，殊不知處處都着閒筆。一逕投紫石街來。兩邊衆鄰舍看󿀎武松囘󿀓，一筆未落，先緊接鄰舍，妙筆。⊙一筆未落，只寫一句鄰舍看見，却早已陰風四射，颯颯怕人。都喫一驚。󿀒家揑兩把汗，暗暗的說道：「這番蕭墻禍起󿀓！這箇太歲󿀀來，怎肯干休！必然弄出󿀏來！」亦只謂弄出事來耳，何意後文如此。且說武松到門前揭起簾󿀊，簾子十六。⊙同是簾子字，此處便寫得慘淡無光。探身入來，疾。󿀎󿀓靈床󿀊，句法咽住。⊙見靈床，已見亡夫武大郎之位七字矣，却因驟然，故又有下句。󿀑寫「亡夫武󿀒郎之位」咽住。七箇字，又咽住。⊙此三字，不與上句連，蓋上句亡夫武大郎之位，只是突然見了，一直念下，不及數是幾箇字，是第一遍。次却定睛再念第二遍，便是逐箇字念，如云：亡，一箇字，夫，二箇字，武，三箇字，大，四箇字，郎，五箇字，之，六箇字，位，阿呀，是七箇字，不差了，下便緊接呆了，眞化工之筆，雖才子二字，何足以盡之。㌦須知此兩行中，有四遍亡夫武大郎之位字。呆󿀓，又咽住。睜開雙眼，又咽住。⊙此四字中，又念一遍。道：「莫不是我眼花󿀓？」又咽住。⊙念過三遍，方說一句話。叫聲「嫂嫂，便咽住。⊙此二字須一住，索解人不得。武󿀐󿀀󿀓。」便咽住。⊙此四字連上讀者，俗子也。那西門慶正和這婆娘在樓上取樂，聽得武松叫一聲，驚的屁滚尿流，一直逩後門，後門八。從王婆家走󿀓。那婦人應道：「叔叔少坐，奴便來󿀌。」原來這婆娘自從藥死󿀓武󿀒，那里肯帶孝，每日只是濃粧艶抹，和西門慶做一處取樂；聽得武松叫聲「武󿀐󿀀來󿀓」，慌忙去面盆裏洗落󿀓脂粉，忙。㧞去󿀓首飾釵環，忙。蓬鬆挽󿀓箇𩭛?兒，忙。脫去󿀓紅裙繡襖，忙。旋穿上孝裙孝衫，忙。⊙好一歇矣，下方接哭下來，絕倒。方從樓上哽哽咽咽假哭下來。武松道：「嫂嫂，且住。休哭。夫死而哭，乃曰休哭，此豈英雄寡情耶？夫哭亦有雄有雌，情發乎中，不能自裁，放聲一號，罄無不盡，此雄哭也。若夫展袂掩面，聲如蚊蚋，借淚罵人，吱咽不已，此名雌哭，徒聒人耳，哭奚爲也。我哥哥幾時死󿀓？一句。得甚麼症候？一句。喫誰的藥？」一句。⊙三句一氣問，妙絕。那婦人一頭哭，一頭說道：活畫婦人。「你哥哥自從你轉背一󿀐十日，猛可的害急心疼起來，病󿀓八九日，求神問卜，甚麼藥不喫過，句法調侃砒霜。醫治不得，死󿀓！撇得我好苦！」㌦問過一遍。⊙此一遍婦人所對，悉含糊未明，活是只圖遮掩得過時情事也。隔壁王婆聽得，生怕決撒，卽便走過來幇他支吾。是。武松󿀑道：「我的哥哥，從來不曾有這般病，如何心疼便死󿀓？」王婆道：「都頭，却怎地這般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暫時禍福。誰保得長沒󿀏？」那婦人道：「虧殺󿀓這箇乾娘。確。我󿀑是箇沒脚蟹，不是這箇乾娘，鄰舍家誰肯來幇我！」反襯鄰舍，趣甚。武松道：「如今埋在那里？」補問一句。⊙上三句一氣注射而出，此一句却在最後獨出，妙絕。婦人道：「我󿀑獨自一箇，那里去尋墳地，沒奈何，畱󿀓󿀍日，把出去燒化󿀓。」武松道：「哥哥死得幾日󿀓？」上一氣問三句，是死日、病症、喫藥。補問一句是葬處，已都曉得了，忽然臨去，又於四句中，將死日再問一遍，寫得驚疑恍惚，閃閃爍爍，妙絕。㌦重問一句。婦人道：「再兩日，便是斷七。」武松沉吟󿀓半晌，便出門去，半晌是遲，便去是疾，今兩句合寫，是遲是疾，却只是一霎時上事，妙筆。逕投縣裏來，開󿀓鎖，細。去房裏換󿀓一身素白衣服，與前換衣閒處相映。便叫士兵，打󿀓一條麻絛繫在腰裏，讀者自從柴家莊上得見武二，便讀過他許多要尋哥哥句，不意今見此一語，爲之淚落。身邊藏󿀓把尖長柄短、背厚刀薄的解腕刀，寫刀，亦特地出色增出八箇字，非同等閒。取󿀓些銀兩在身邊，細。叫一箇士兵鎖上󿀓房門，細。去縣前買󿀓些米麫椒料等物，香燭冥紙。就晚到家敲門。那婦人開󿀓門，武松叫士兵去安排羹飯。武松就靈床󿀊前，點起燈燭，鋪設酒餚。到兩箇更次，安排得端正，武松撲翻身便拜，道：「哥哥陰魂不遠！你在世時軟弱，今日死後，不󿀎分明！你若是負屈銜寃，被人害󿀓，托夢與我，兄弟替你做主報讐！」把酒澆奠󿀓，燒化冥用紙錢，便放聲󿀒哭，嫂嫂便叫休哭，自家却又大哭，快哉英雄，毒哉英雄。㌦一番設祭未算設祭。哭得那兩邊鄰舍無不恓惶。本是描寫武二大哭，却又緊緊不放兩邊鄰舍字，妙甚。那婦人󿀌在裏面假哭。嫂嫂休哭。⊙鄰舍眞恓惶，嫂嫂只假哭，爲之一歎。武松哭罷，將羹飯酒餚和士兵喫󿀓，不管嫂嫂。⊙好漢好錢，買來好酒好飯，豈肯喂猪狗耶？討兩條席󿀊，叫士兵中門傍邊睡。妙絕。不惟爲下文睡着睡不着點染，要看他中門傍邊四字，深防謹避，直與雲長秉燭達旦一意。武松把條席󿀊，就靈床󿀊前睡。那婦人自上樓去，下󿀓樓門自睡。下了樓門四字，與上中門傍邊四字一意，三尺童子讀之，皆知非寫婦人，正寫武二也。約莫將近󿀍更時候，武松翻來覆去睡不着，活畫。看那士兵時，𪖙?𪖙?的却似死人一般挺着。要寫武二睡不着，須寫不出，掉轉筆忽寫一句士兵睡着，便已活寫出武二睡不着也，只是心上有事，心上無事耳，一反襯，便成活畫。其妙不可不知。武松爬將起來，看那靈床󿀊前，琉璃燈半明半㓕。側耳聽那更鼓時，正打󿀍更󿀍點。先寫此兩句，使讀者黑黑魆魆，先自怕人。武松歎󿀓一口氣，坐在席󿀊上自言自語，口裏說道：「我哥哥生時懦弱，死󿀓却有甚分明！」此句一頓，下便疾出，有張有勢。說猶未󿀓，只󿀎靈床󿀊下捲起一陣冷氣來，盤旋昏暗，燈都遮黑󿀓，壁上紙錢亂飛。那陣冷氣逼得武松毛髮皆豎，定睛看時，只󿀎箇人從靈床底下鑚將出來，叫聲「兄弟！一靈噙住兄弟二字，寫得眞好武大。我死得好苦！」武松聽不仔細，只如此妙，若出俗筆，便從頭告訴一遍，非惟無理，兼令文章掃地矣。却待向前來再看時，並沒有冷氣，亦不󿀎人，自家便一交顚翻在席󿀊上坐地，好。尋思是夢非夢，囘頭看那士兵時，正睡着。廻踅一句，文勢環滚。⊙嫂嫂此時，正在夢與鬼交也。武松想道：「哥哥這一死，必然不明！却纔正要報我知道，󿀑被我的神氣衝散󿀓他的魂魄！」借武二口自註一句。放在心裏不題，等天明却󿀑理會。天色漸白󿀓，士兵起來燒湯。武松洗漱󿀓。那婦人󿀌下樓來，看着武松道：「叔叔，夜來煩惱？」好。武松道：「嫂嫂，我哥哥端的甚麼病死󿀓？」重問起，妙絕。⊙前是三句一氣注射問去，此却一句一逓問來，寫盡前日喫驚，今日精細。㌦重問起。那婦人道：「叔叔，却怎地忘󿀓？夜來已對叔叔說󿀓，害心疼病死󿀓。」武松道：「却贖誰的藥喫？」妙。⊙三句三誰字，纍纍如貫珠，寫武二意思，定要問出一箇人來也。⊙此一問，却問不出人來。那婦人道：「󿀎有藥帖在這里。」妙應前文，可見精細。武松道：「却是誰買棺材？」妙。⊙此一問，雖問出一箇人，却不濟事，與無人同。那婦人道：「央及隔壁王乾娘去買。」武松道：「誰來扛擡出去？」妙。⊙此一問，却問出一箇人來了。那婦人道：「是本處團頭何九叔。盡是他維持出去。」武松道：「原來恁地。且去縣裏畵卯却來。」寫武二機密。便起身帶󿀓士兵，細。走到紫石街巷口，問士兵道：「你認得團頭何九叔麼？」士兵道：「都頭恁地忘󿀓？前項他󿀌曾來與都頭作慶。借影作色。他家只在獅󿀊街巷內住。」好街名，映襯出武二下文霍躍輥擲來。武松道：「你引我去。」士兵引武松到何九叔門前，武松道：「你自先去。」士兵去󿀓。好。武松却推開門來，叫聲「何九叔在家麼？」這何九叔却纔起來，是天初明時節。聽得是武松󿀀󿀓，嚇得手忙脚亂，頭巾󿀌戴不迭，畫。急急取󿀓銀󿀊和骨殖藏在身邊，好。便出來迎接道：「都頭幾時囘來？」武松道：「昨日方囘到這里。有句話閒說則箇，請那尊歩同往。」何九叔道：「󿀋人便去。都頭，且請拜󿀈。」武松道：「不必，句。免賜。」句。⊙下二字卽上二字，疊寫兩句，活畫出心忙口襍。兩箇一同出到巷口酒店裏坐下，叫量酒人打兩角酒來。何九叔起身道：「󿀋人不曾與都頭接風，何故反擾？」武松道：「且坐。」寫武二說不出話來處，入神入妙。何九叔心裏已猜八九分。量酒人一面篩酒。武松更不開口，且只顧喫酒。驚才怪筆。何九叔󿀎他不做聲，倒揑兩把汗，却把些話來撩他。武松󿀌不開言，並不把話來提起。驚才怪筆。酒已數杯，只󿀎武松揭起衣裳，颼地掣出把尖刀來，揷在桌󿀊上。驚才怪筆。⊙讀之眼眥都裂。量酒的驚得呆󿀓，那里肯近前。看何九叔面色青黃，不敢黈氣。先寫量酒，次寫何九，筆法錯落顚倒，東坡所稱以手捫之，謂有窪窿者也。武松捋起雙袖，又加上四字，出色驚人。㌦武二眞正神威。握着尖刀，指何九叔道：「󿀋󿀊麤疎，還曉得寃各有頭，債各有主！你休驚怕，只要實說！開剖明畫。對我一一說知哥哥死的緣故，便不干涉你！捉住何九，不知頭路，便把一一緣故，都要他說出來，活寫出初見何九，初開口問事時也。下文如飛換轉話頭，都是生龍活虎之筆。我若󿀄󿀓你，不是好󿀆！百忙中出妙語。倘若有半句兒差，我這口刀四字怕人。立定敎你身上添󿀍四百箇透明的窟竉！百忙中出妙語。閒言不道，妙。⊙四字寫武二機變靈疾。你只直說，我哥哥死的屍首是怎地模樣！」妙。⊙上文一總籠統要問兄死緣故，說到此處，忽記起婦人說何九只是扛擡燒化，便疾換出此二句來，寫匆忙便眞匆忙殺人，寫機變便眞機變殺人。武松道罷，一雙手按住肐膝，兩隻眼睜得圓彪彪地，看着何九叔。又加出廿一字，出色驚人。何九叔便去袖󿀊裏取出一箇袋兒，好。⊙骨殖銀兩在酒樓上。放在卓󿀊上，道：「都頭息怒。這箇袋兒便是一箇󿀒證󿀎。」武松用手打開，看那袋兒裏時，兩塊酥黑骨頭，一錠十兩銀󿀊，便問道：「怎地󿀎得是老󿀒證󿀎？」何九叔道：㌦上文入殮送䘮一篇，却於何九口中重述一遍，一箇字亦不省。「󿀋人並然不知前後因地。好說。所謂閒言不道。忽於正月󿀐十󿀐日，此等事定應撰出一箇月日。在家，只󿀎󿀈坊的王婆，好說。來呼喚󿀋人殮武󿀒郎屍首。至日，行到紫石街巷口，迎󿀎縣前開生藥舖的西門慶󿀒郎，好說。攔住，邀󿀋人同去酒店裏喫󿀓一瓶酒。西門慶取出這十兩銀󿀊，付與󿀋人，分付道：『所殮的屍首，凡百󿀏遮蓋。』󿀋人從來得知道那人是箇刁徒，不容󿀋人不接。好說。喫󿀓酒食，收󿀓這銀󿀊，󿀋人去到󿀒郎家裏，揭起千秋旛，只󿀎七竅內有瘀血，唇口上有齒痕，係是生前中毒的屍首。󿀋人本待要聲張起來，只是󿀑沒苦主。他的娘󿀊已自道是害心疼病死󿀓。好說。因此󿀋人不敢聲言，自咬破舌尖，只做中󿀓惡，扶󿀀家來󿀓，只是火家自去殮󿀓屍首，不曾接受一文。好說。第󿀍日，聽得扛出去燒化，󿀋人買󿀓一陌紙，去山頭假做人情，使轉󿀓王婆并令嫂，暗拾󿀓這兩塊骨頭，包在家裏。這骨殖酥黑，係是毒藥身死的證󿀎。這張紙上寫着年月、日時并送䘮人的姓名，好說。便是󿀋人口詞󿀓。都頭詳察。」武松道：「姦夫還是何人？」此六字俗筆所無，眞正是東京初囘，不知頭路人語。何九叔道：「却不知是誰。󿀋人閒聽得說來，好。有箇賣梨兒的鄆哥，那󿀋厮曾和󿀒郎去󿀈坊裏捉姦。這條街上，誰人不知。好。都頭要知󿀅細，可問鄆哥。」好。武松道：「是。旣然有這箇人時，一同去走一遭。」武松收󿀓刀，藏󿀓骨頭銀󿀊，筭還酒錢，骨殖銀兩在武二身邊。便同何九叔望鄆哥家裏來。却好走到他門前，只󿀎那󿀋猴󿀊挽着箇柳籠栲栳在手裏，糴米󿀀來。如畫。何九叔叫道：「鄆哥，你認得這位都頭麼？」鄆哥道：「解󿀒蟲來時，我便認得󿀓！亦借影作色。你兩箇尋我做甚麼？」鄆哥那󿀋厮󿀌瞧󿀓八分，便說道：「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歲，沒人養贍，我却難相伴你們喫官司耍。」武松道：「好兄弟。」三字接下文，此只半句耳。因一頭說，一頭摸出銀子來，故如此寫。便去身邊取五兩來銀󿀊，「你把去與老爹做盤纒，跟我來說話。」鄆哥自心裏想道：「這五兩銀󿀊如何不盤纒得󿀍五箇月？便陪侍他喫官司󿀌不妨！」將銀󿀊和米把與老兒，便跟󿀓󿀐人出巷口，一箇飯店樓上來。武松叫過賣造󿀍分飯來，對鄆哥道：「兄弟，你雖年紀㓜󿀋，倒有養家孝順之心。却纔與你這些銀󿀊，且做盤纒。我有用着你處，󿀏務󿀓畢時，我再與你十四五兩銀󿀊做本錢。閒中偶許。你可󿀅細說與我：你恁地和我哥哥去󿀈坊裏捉姦？」鄆哥道：㌦上文捉姦被踢一篇，亦於鄆哥口中重述一遍，一箇字亦不省。「我說與你，你却不要氣苦。我從今年正月十󿀍日，與正月二十二日對。提得一籃兒雪梨，要去尋西門慶󿀒郎，掛一鈎󿀊，一地裏沒尋他處。問人時，說道：『他在紫石街王婆󿀈坊裏，和賣炊餅的武󿀒老婆做一處。如今刮上󿀓他，每日只在那里。』我聽得󿀓這話，一逕逩去尋他，尀耐王婆老猪狗攔住，不放我入房裏去。喫我把話來侵他底󿀊，那猪狗便打我一頓栗暴，直叉我出來，將我梨兒都傾在街上。我氣苦󿀓，去尋你󿀒郎，說與他󿀅細，他便要去捉姦。我道：『你不濟󿀏，西門慶那厮手脚󿀓得！你若捉他不着，反喫他告󿀓倒不好。我明日和你約在巷口取齊，你便少做些炊餅出來。我若張󿀎西門慶入󿀈坊裏去時，我先入去，你便寄󿀓擔兒等着。只看我丟出籃兒來，你便搶入來捉姦。』我這日󿀑提󿀓一籃梨兒，逕去󿀈坊裏，被我罵那老猪狗，那婆󿀊便來打我，喫我先把籃兒撇出街上，一頭頂住那老狗在壁上。武󿀒郎却搶入去時，婆󿀊要去攔截，却被我頂住󿀓，只叫得『武󿀒來󿀌！』原來倒喫他兩箇頂住󿀓門。實是一箇頂住，然說得太分明，便似同在房中矣。兩箇二字，宛然房門外人語。無論他人，我謂雖王婆，亦至今誤謂兩人頂住也。󿀒郎只在房門外聲張，却不提防西門慶那厮，開󿀓房門，奔出來，把󿀒郎一脚踢倒󿀓。我󿀎那婦人，隨後便出來，扶󿀒郎不動，不曾見扶進去，妙絕。我慌忙󿀌自走󿀓。過得五七日，說󿀒郎死󿀓。我却不知怎地死󿀓。」妙絕。武松聽道：「你這話是實󿀓？你却不要說謊。」鄆哥道：「便到官府，怪猴子。我󿀌只是這般說！」武松道：「說得是，兄弟。」倒兄弟二字在下，如聞其聲。便討飯來喫󿀓，還󿀓飯錢。󿀍箇人下樓來。何九叔道：「󿀋人告退。」四字反襯出武二面色不好。⊙鄆哥說便到官府，何九却說小人告退，活寫出不知利害，極知利害二色人來。武松道：「且隨我來，正要你們與我證一證。」把兩箇一直帶到縣㕔上。知縣󿀎󿀓，問道：「都頭告甚麼？」武松告說：「󿀋人親兄武󿀒，被西門慶與嫂通姦，下毒藥謀殺性命。這兩箇便是證󿀎。要相公做主則箇。」知縣先問󿀓何九叔并鄆哥口詞，當日與縣吏商議。原來縣吏都是與西門慶有首尾的，官人自不必說；此二語，亦倒轉寫，錯落之極，令人絕倒。因此官吏通同計較道：「這件󿀏難以理問。」知縣道：「武松，你󿀌是箇本縣都頭，不省得法度？自古道：『捉姦󿀎雙，捉賊󿀎贓，殺人󿀎󿀄。』你那哥哥的屍首󿀑沒󿀓，你󿀑不曾捉得他姦，如今只憑這兩箇言語，便問他殺人公󿀏，莫非忒偏向麼？你不可造次。須要自己尋思，當行卽行。」此一番却勿怪知縣，實說得是。武松懷裏去取出兩塊酥黑骨頭，十兩銀󿀊，一張紙，前只指二人，此方取出三件。⊙骨殖銀兩在縣堂上。告道：「覆告相公：這箇須不是󿀋人揑合出來的。」知縣看󿀓道：「你且起來，待我從長商議。可行時，便與你拿問。」骨殖銀兩在知縣處。何九叔、鄆哥都被武松畱在房裏。好。⊙看官須記此二人在房裏者。當日西門慶得知，却使心腹人來縣裏許官吏銀兩。次日早晨，武松在㕔上告稟，催逼知縣拿人。誰想這官人貪圖賄賂，囘出骨殖并銀󿀊來，骨殖銀兩又在縣堂上。說道：「武松，你休聽外人挑撥你，和西門慶做對頭。這件󿀏不明白，難以對理。聖人云：三字騙得進士，騙不得武二。⊙下四句俚鄙可笑，上却裝此大冐子三字，可發一笑。『經目之󿀏，猶恐未眞；背後之言，豈能全信？』不可一時造次。」獄吏便道：「都頭，但凡人命之󿀏，須要屍、󿀄、病、物、踪，忽與潘、驢、鄧、小、閒作對，眞乃以文爲戲。五件󿀏全，方可推問得。」武松道：「旣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理會。」迅疾豪快，讀之滿引一斗。收󿀓銀󿀊和骨殖，再付與何九叔收下󿀓。骨殖銀兩仍在何九叔處。⊙行文精細之極，若不付何九收了，帶在身邊，殊不便作事也。下㕔來，到自己房內，叫士兵安排飯食與何九叔同鄆哥喫，「畱在房裏相等一等，我去便來󿀌。」二人仍在房裏。󿀑自帶󿀓󿀍兩箇士兵，離󿀓縣衙，將󿀓硯瓦筆墨，就買󿀓󿀍五張紙，藏在身邊，就叫兩箇士兵買󿀓箇猪首，一隻鵝，一隻雞，一担酒，和些果品之類，安排在家裏。約莫󿀌是巳牌時候，帶󿀓箇士兵，來到家中。那婦人已知告狀不准，放下心不怕他，󿀒着膽看他怎的。活畫。武松叫道：「嫂嫂下來，有句話說。」那婆娘慢慢地行下樓來，也不假哭了。問道：「有甚麼話說？」活畫。⊙如聞其聲。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斷七。你前日惱󿀓諸鄰舍街坊，我今日特地來把杯酒，替嫂嫂相謝衆鄰。」那婦人󿀒剌剌地說道：「謝他們怎地？」活畫。武松道：「禮不可缺。」喚士兵先去靈床󿀊前，明晃晃的點起兩枝蠟燭，焚起一爐香，列下一陌紙錢，把祭物去靈前擺󿀓，堆盤滿宴，四字一哭。哭何人？哭天下之人也。天下之人，無不一生咬薑呷醋，食不敢飽，直到死後澆奠之日，方始堆盤滿宴一番，如武大者，蓋比比也。鋪下酒食果品之類，㌦又一番設祭，亦未算設祭。叫一箇士兵後面燙酒，兩箇士兵門前安排桌凳，󿀑有兩箇前後把門。猶帶後門。武松自分付定󿀓，便叫：「嫂嫂，來待客。正客。我去請來。」先請隔壁王婆。陪客。⊙又是陪客，又是正客。那婆󿀊道：「不消生受，敎都頭作謝。」武松道：「多多相擾󿀓乾娘，自有箇道理。先󿀅一杯菜酒，休得推故。」那婆󿀊取󿀓招兒，細畫。收拾󿀓門戶，從後門走過來。後門。武松道：「嫂嫂坐主位，乾娘對席。」婆󿀊已知道西門慶回話󿀓，放心着喫酒。兩箇都心裏道：「看他怎地！」活畫。武松󿀑請這邊下鄰開銀舖的財。姚󿀐郎姚文卿。󿀐郎道：「󿀋人忙些，不勞都頭生受。」武松拖住，便道：「一杯淡酒，󿀑不長久，便請到家。」那姚󿀐郎只得隨順到來，便敎去王婆肩下坐󿀓。上囘已鬯寫淫婦好色，䖍婆愛鈔矣，此忽乘便借鄰舍舖面上，憑空點染出來。姚文卿坐王婆下者，表䖍婆以財爲命也。趙仲銘坐潘氏下者，表花娘搽脂點粉也。胡正卿坐趙仲銘下，卽在潘氏一行者，言因花娘搽脂點粉，致有今日酒席也。又云吏員出身者，不惟便於下文塡寫口詞，亦表一塲官司，皆從婦人描眉畫眼而起也。餶飿者，物之有氣者也。夢書夜夢餶飿，明日鬭氣矣。先問王婆你隔壁是誰，所以深明財與氣鄰，蓋戒世人之心至深切也。張老仍坐王婆肩下，則知䖍婆但知錢鈔，而不知禍患，乃今其騐之，然而悔已晚矣。看他先只因䖍婆愛鈔，便寫一銀舖，因花娘好色，便寫一馬舖。後忽又思世人所爭，只是酒色財氣四事，乃今財色二者，已極言之，止少酒氣二字，便隨手撰出冷酒餶飿兩舖來，眞才子之文也。㌦請四家四樣請法，語言都變換如活。󿀑去對門請兩家。一家是開紙馬舖的色。趙四郎趙仲銘。四郎道：「󿀋人買賣撇不得，不及陪奉。」武松道：「如何使得？衆高鄰都在那里󿀓。」不繇他不來，被武松扯到家裏，道：「老人家爺父一般。」便請在嫂嫂肩下坐󿀓。󿀑請對門那賣冷酒店的酒。胡正卿。那人原是吏官出身，便瞧道有些尷尬，那里肻來，被武松不管他，拖󿀓過來，却請去趙四郎肩下坐󿀓。武松道：「王婆，你隔壁是誰？」王婆道：「他家是賣餶飿兒的張公。」氣。却好正在屋裏，󿀎武松入來，喫󿀓一驚道：「都頭沒甚話說？」武松道：「家間多擾󿀓街坊，相請喫杯淡酒。」那老兒道：「哎呀！老󿀊不曾有些禮數到都頭家，却如何請老󿀊喫酒？」武松道：「不成微敬，便請到家。」老兒喫武松拖󿀓過來，請去姚󿀐郎肩下坐地。說話的，󿀁何先坐的不走󿀓？百忙中忽然自問，愈顯筆勢陡突。原來都有士兵前後把着門，都是監禁的一般。忽然自荅，百忙中乃得讓此一筆。武松請到四家鄰舍，并王婆和嫂嫂，共是六人。武松掇條凳󿀊，却坐在橫頭，便叫士兵把前後門關󿀓。好。⊙後門此日關了，遂成收煞。那後面士兵自來篩酒。武松唱箇󿀒喏，說道：「衆高鄰休怪󿀋人麄鹵，胡亂請些箇。」衆鄰舍道：「󿀋人們都不曾與都頭洗泥接風，如今倒來反擾。」武松笑道：「不成意思，衆高鄰休得笑話則箇。」士兵只顧篩酒。衆人懷着鬼胎，正不知怎地。看看酒至󿀍杯，那胡正卿便要起身，好，活畫乖覺人。說道：「󿀋人忙些箇。」武松叫道：「去不得！三字可畏。旣來到此，便忙󿀌坐一坐。」那胡正卿心頭十五箇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暗暗地尋思道：「旣是好意請我們喫酒，如何却這般相待，不許人動身！」只得坐下。活畫乖覺人。武松道：「再把酒來篩。」士兵斟到第四杯酒，前後共喫󿀓七杯酒過，衆人却似喫󿀓呂太后一千箇筵宴！只󿀎武松喝叫士兵：「且收拾過󿀓杯盤，疾。少間再喫。」四字襯出七杯之疾。武松抹卓󿀊。疾。衆鄰舍却待起身。疾。武松把兩隻手一攔，疾。道：「正要說話。寫得可畏。一干高鄰在這里，中間那位高鄰會寫字？」姚󿀐郎便道：「此位胡正卿極寫得好。」捎帶吏人不是銀子不動筆。武松便唱箇喏，道：「相煩則箇。」便捲起雙袖，先襯四字在前。去衣裳底下颼地只一掣，掣出那口尖刀來。可駭，又甚疾。右手四指籠着刀靶，󿀒拇指按住掩心，又襯十五字在後。兩隻圓彪彪怪眼睜起，可駭。道：「諸位高鄰在此，󿀋人寃各有頭，債各有主，只要衆位做箇證󿀎！」開剖明畫。只󿀎武松左手拿住嫂嫂，右手指定王婆。看他旋寫武二，旋寫衆人，筆勢駭疾不定。四家鄰舍驚得目瞪口呆，罔知所措，都面面厮覰，不敢做聲。武松道：「高鄰休怪，不必喫驚。武松雖是麄鹵󿀆󿀊，便死󿀌不怕！五字只作麄鹵二字註脚。還省得有寃報寃，有讐報讐，並不󿀄犯衆位，只煩高鄰做箇證󿀎。若有一位先走的，武松翻過臉來休怪！敎他先喫我五七刀󿀓去，武󿀐便償他命󿀌不妨！」句句神威。衆鄰舍都目瞪口呆，再不敢動。武松看着王婆，喝道：本是喝罵婦人事，却不可竟置䖍婆在後，故先跨入一段，便筆有餘勢。「兀的老猪狗聽着！我的哥哥這箇性命，都在你的身上！慢慢地却問你！」安放畢，下便動手擺布正犯。囘過臉來，看着婦人，罵道：駭疾。「你那淫婦聽着！你把我的哥哥性命，怎地謀害󿀓？從實招來，我便饒你！」那婦人道：「叔叔，你好沒道理！絕倒。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干我甚󿀏！」絕倒。說猶未󿀓，武松把刀肐察󿀊揷在卓󿀊上，駭疾。用左手揪住那婦人頭髻，右手劈胸提住，駭疾。把卓󿀊一脚踢倒󿀓，駭疾。隔卓󿀊把這婦人輕輕地提將過來，一交放翻在靈床面前，駭疾。兩脚踏住，駭疾。右手㧞起刀來，駭疾。指定王婆道：駭疾。「老猪狗！你從實說！」那婆󿀊要脫身脫不得，只得道：「不消都頭發怒，老身自說便󿀓。」見勢頭凶了，便許說，次後心上一轉，却又不說，活畫䖍婆。武松叫士兵取過紙墨筆硯，排好󿀓卓󿀊。妙。把刀指着胡正卿道：妙。「相煩你與我聽一句，寫一句。」胡正卿肐𦞂?𦞂?抖着道：「󿀋⋯󿀋人⋯便寫⋯寫。」妙。討󿀓些硯水，妙。百忙中偏有此閒筆。磨起墨來。妙，尚無可寫，便用磨墨，眞是活畫。胡正卿拿着筆拂那紙，道：「王婆，你實說！」妙妙，活是等寫之語。⊙四家鄰舍中，只胡正卿揷口說一句，妙。那婆󿀊道：「󿀑不干我󿀏，敎說甚麼？」妙妙，先忽許說，次忽又不說，都是活畫。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你賴那箇去！正破不干我事四字。你不說時，我先剮󿀓這箇淫婦，後殺你這老狗！」提起刀來，望那婦人臉上便𢲾?兩𢲾?。駭妙。⊙與西門熱臉，冷煖自知。那婦人慌忙叫道：「叔叔！二字絕筆。且饒我！你放我起來，我說便󿀓！」武二自要䖍婆說，却忽自婦人說出來，筆勢捉搦不定。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跪在靈床󿀊前，駭疾。喝一聲「淫婦快說！」駭疾。那婦人驚得魂魄都沒󿀓，只得從實招說。將那日放簾󿀊，因打着西門慶起，句。并做衣裳入馬通姦，句。一一地說。補上鄆哥九叔所不知。次後來怎生踢󿀓武󿀒，踢武大是鄆哥所知，怎生踢是補鄆哥所不知。因何說討下藥，王婆怎地敎唆撥置，中毒撥置，是九叔所知，因何怎地，是何九叔所不知。從頭至尾，說󿀓一遍。前二詳，此一省，法變。武松叫他說一句，駭疾。却叫胡正卿寫一句。駭疾。⊙要知此兩句中，武二怪眼，有數十番閃爍廻擊。王婆道：「咬蟲！你先招󿀓，我如何賴得過！只苦󿀓老身！」活畫䖍婆。王婆󿀌只得招認󿀓。把這婆󿀊口詞󿀌叫胡正卿寫󿀓。從頭至尾都寫在上面。每喜其與上法變，其實只是一倒耳。叫他兩箇都點指畫󿀓字，英靈。就叫四家鄰舍畫󿀓名，󿀌畫󿀓字。英靈。叫士兵解搭膊來，絕倒。背接綁󿀓這老狗，妙絕快絕。捲󿀓口詞，藏在懷裏。英靈。叫士兵取碗酒來，供養在靈床󿀊前，是，妙絕。拖過這婦人，來跪在靈前，是，妙絕。喝那老狗󿀌跪在靈前，是，妙絕，快絕。灑淚㌦二灑淚字俗本無。道：「哥哥句。靈魂不遠！句。今日句。兄弟與你報讐雪恨！」句。⊙只十六字，自成絕妙一篇前祭武大郎文。叫士兵把紙錢點着。駭疾。⊙着此一句，便知下殺淫婦一段文字，只在火化紙錢一霎時中做完，駭疾不可言。那婦人󿀎勢不好，却待要叫，被武松腦揪倒來，駭疾。兩隻脚踏住他兩隻肐膊，駭疾。扯開胸脯衣裳。駭疾。⊙雪天曾願自解，爲之絕倒。⊙嫂嫂胸前衣裳，却是叔叔扯開，千載奇文奇事。說時遲，那時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駭疾。口裏銜着刀，五字分外出色，寫出來駭疾不可言。雙手去挖開胸脯，駭疾。摳出心肝五臟，供養在靈前。駭疾。㌦第三番設祭，方是設祭，然亦未畢。肐察一刀，便割下那婦人頭來，駭疾。血流滿地。四家鄰舍眼都定󿀓，只掩󿀓臉，看他忒兇，󿀑不敢勸，只得隨順他。血流滿地四字，連下節，是鄰舍分中語也。武松叫士兵去樓上，取下一床被來，寫出自在。把婦人頭包󿀓，自在。揩󿀓刀，自在。揷在鞘裏，自在。洗󿀓手，自在。唱箇喏，自在。⊙寫駭疾處駭疾死人，寫自在處自在死人，總表武二神威。道：「有勞高鄰，甚是休怪。且請衆位樓上少坐，待武󿀐便來。」又轉一奇峰。⊙不知何九、鄆哥此時在武二房中說甚？四家鄰舍都面面相看，不敢不依他，只得都上樓去坐󿀓。武松分付士兵，󿀌敎押那婆󿀊上樓去。妙。關󿀓樓門，妙。着兩箇士兵在樓下看守。妙。武松包󿀓婦人那顆頭，一直逩西門慶生藥舖前來，駭疾。看着主管，唱箇喏，是日武二唱了多喏。問道：「󿀒官人在麼？」主管道：「却纔出去。」武松道：「借一歩閒說一句。」那主管󿀌有些認得武松，不敢不出來。武松一引引到側首僻靜巷內，驀然翻過臉來道：「你要死却是要活？」駭疾。主管慌道：「都頭在上，󿀋人󿀑不曾󿀄犯󿀓都⋯」不待辭畢，活畫駭疾。⊙俗本都字下有頭字。武松道：「你要死，休說西門慶去向！要死休說，皆口頭語耳，却自是絕奇妙語，反若戒之也者。你若要活，實對我說西門慶在那里！」主管道：「却纔和⋯和一箇相識，去⋯去獅󿀊橋下󿀒酒樓上喫⋯」又不待辭畢，活畫駭疾。⊙俗本喫字下有酒字。武松聽󿀓，轉身便走。活是一箇獅子。那主管驚得半晌移脚不動，自去󿀓。移脚不動下加自去了三字，是寫跛鱉顯神龍法，思之可知。且說武松逕逩到獅󿀊橋下酒樓前，便問酒保道：「西門慶󿀒郎和甚人喫酒？」酒保道：「和一箇一般的財主，在樓上街邊閣兒裏喫酒。」武松一直撞到樓上，去閣󿀊前張時，窗眼裏󿀎西門慶坐着主位，對面一箇坐着客席，兩箇唱的粉頭坐在兩邊。閒中一襯。⊙多恐是李嬌嬌、張惜惜耳。武松把那被包打開一抖，駭疾。那顆人頭血淥淥的滚出來。駭疾。武松左手提󿀓人頭，右手拔出尖刀，挑開簾󿀊，駭疾。⊙挑開者，尖刀挑開也。鑚將入來，急挑不開，故用鑚字，活畫駭疾。把那婦人頭望西門慶臉上摜將來。駭疾。⊙不必摜，所以摜者，爲此際須用雙手，乃急切又無放頭之處，且放便不駭疾矣，故忽然想出一摜字來，妙絕。西門慶認得是武松，喫󿀓一驚，叫聲「哎呀！」亦疾。便跳起在凳󿀊上去，疾。一隻脚跨上窗檻，要尋走路，疾。󿀎下面是街，跳不下去，疾。心裏正慌。疾。說時遲，那時快，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駭疾。托地已跳在卓󿀊上，駭疾。把些盞兒碟兒都踢下來。百忙中又夾一閒筆。兩箇唱的行院驚得走不動。百忙中又夾一句。那箇財主官人慌󿀓脚手，󿀌倒󿀓。百忙中又夾一句。西門慶󿀎來得兇，便把手虗指一指，早飛起右脚來。兄終弟及，爲之絕倒。武松只顧逩入去，駭妙。󿀎他脚起，略閃一閃，妙。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手，駭妙。那口刀踢將起來，直落下街心裏去󿀓。駭妙。⊙此句與上打虎折棒一樣筆法，皆所以深明武二之神威也。⊙踢落刀也，却偏寫云踢將起來，直落下去，一起一落。雖一落刀，亦必寫成異樣色勢，眞才子不虗也。西門慶󿀎踢去󿀓刀，心裏便不怕他，右手虗炤一炤，左手一拳，炤着武松心窩裏打來，亦疾。却被武松略躱箇過，駭疾。就勢裏從脇下鑚入來，駭疾。左手帶住頭，連肩胛只一提，駭疾。右手早捽住西門慶左脚，叫聲「下去」，駭疾。那西門慶，一者寃魂纒定，󿀐乃天理難容，󿀍來怎當武松神力，又向百忙中忽擠下三句來。只󿀎頭在下，脚在上，倒撞落在街心裏去󿀓，跌得箇「發昏章第十一」！奇語，捎帶俗儒分章可笑。⊙獨恨大雄氏之言，亦被盲僧分章裂段，眞發昏章第十一也。街上兩邊人都喫󿀓一驚。是閒筆，不是閒筆。武松伸手下凳󿀊邊提󿀓淫婦的頭，駭疾。󿀌鑚出窗󿀊外，湧身望下只一跳，駭疾。⊙第一刀下去，第二捽姦夫下去，第三自跳下去。一箇酒樓窗裏，凡寫三番下去，妙絕。跳在當街上；先搶󿀓那口刀在手裏，駭疾。看這西門慶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只把眼來動。武松按住，只一刀，割下西門慶的頭來；寫得快絕。把兩顆頭相結在一處，眞虧王婆撮合。提在手裏，妙。把着那口刀，妙。一直逩囘紫石街來，叫士兵開󿀓門，將兩顆人頭供養在靈前，把那碗冷酒澆奠󿀓，㌦第四番設祭，設祭已畢。有灑淚道：「哥哥靈魂不遠，早生天界！兄弟與你報讐，殺󿀓姦夫和淫婦，今日就行燒化。」生哥哥不得孝順，要甚靈床子，快人快事。⊙絕妙一篇後祭武大郎文。便叫士兵樓上請高鄰下來，妙。把那婆󿀊押在前面。妙。⊙看官須記得，老猪狗是背接綁着者。武松拿着刀，提󿀓兩顆人頭，妙。⊙澆奠旣畢，仍提在手。再對四家鄰舍道：「我󿀑有一句話，不顧駭死人。對你們高鄰說，須去不得！」駭死人。那四家鄰舍叉手拱立，盡道：「都頭但說，我衆人一聽尊命。」武松說出這幾句話來，有分敎：景陽岡好󿀆，屈做囚徒；陽穀縣都頭，變作行者。畢竟武松說出甚話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