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訓者,齊人也。少嘗仕州郡,舉孝廉,除郎中。又從軍,除駙馬都尉。人莫知其有道。在鄉里時,唯行信讓,信讓,誠信謙讓。禮記坊記:「故君子信讓以蒞百姓,則民之報禮重。」與人從事。如此三百餘年,顏色不老,人怪之。好事者追隨之,不見其所常服藥物也。性好清淡,常閒居讀易,小小作文,皆有意義。見比屋比屋,所居屋舍相鄰,引指鄰居。國志杜畿傳「荀彧進之太祖」裴松之注引晉傅玄傅:「畿自荊州還,後至許,見侍中耿紀,語終夜。尚書令荀彧與紀比屋,夜聞畿言,異之……遂進畿於朝。」抱嬰兒,訓求抱之,失手墮地,兒卽死。鄰家素尊敬訓,不敢有悲哀之色,乃埋瘞瘞,音義。埋葬也。晉潘岳西征賦:「夭赤子於新安,坎路側而瘞之。”之。後二十餘日,訓往問之曰:「復思兒否?」鄰曰:「小兒相命,應不合成人,死已積日,不能復思也。」訓因外出,抱兒還其家。其家謂是死,不敢受。訓曰:「但取之無苦,故是汝本兒也。」兒識其母,見而欣笑,欲母取之,抱,猶疑不信。訓旣去,夫婦共視所埋兒,棺中唯有一泥兒,長六七寸。此兒遂得長成。諸老人鬚髮畢白者,訓但與之對坐共語,宿昔之間,明旦皆黑矣。京[00451]師貴人聞之,莫不虛心謁見,無緣致之。有年少與訓鄰居,爲太學生。諸貴人作計,共呼太學生謂之曰:「子勤苦讀書,欲規富貴,但召得訓來,使汝可不勞而得矣。」生許諾。便歸事訓,灑掃供侍左右數百日。訓知意,謂生曰:「卿非學道,焉能如此?」生尚諱之,訓曰:「汝何不以實對,妄爲虛飾,吾已具知卿意。諸貴人欲見我,我豈以一行之勞,而使卿不獲榮位乎。汝可還京,吾某日當往。」馮夢龍評:祗此句便是方便心腸。生甚喜,辭至京,與貴人具說。某日訓當到,至期未發,生父母來詣訓。訓曰:「汝恐吾忘,使汝兒失信不仕邪?吾今食後卽發。」半日乃行二千里。旣至,生急往拜迎,訓問曰:「誰欲見我?」生曰:「欲見先生者甚多,不敢枉屈,但知先生所至,當自來也。」訓曰:「吾千里不倦,豈惜寸步乎?欲見者,語之令各絕賓客,吾明日當各詣宅。」生如言告諸貴人,各自絕客灑掃,至時[00452]訓果來。凡二十三家,各有一訓。諸朝士各謂訓先到其家,明日至朝,各問訓何時到宅,二十三人所見皆同時,所服飾顏貌無異,唯所言語,隨主人意答,乃不同也。京師大驚異,其神變如此。諸貴人並欲詣訓,訓謂生曰:「諸貴人謂我重瞳重瞳,重瞳子。史記項羽本紀論「吾聞之周生曰『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裴駰集解引尸:「舜兩眸子,是謂重瞳。」八采,八采,八種彩色。梁沈約內典序:「莫不龍章八采,瓊花九色。」故欲見我。今見我矣,我亦無所能論道,吾去矣。」適出門,諸貴人冠蓋塞路而來。生具言適去矣,東陌上乘騾者是也。各走馬逐之不及,如此半日,相去常一里許,終不能及,遂各罷還。訓至陳公家,言曰:「吾明日中時中時,午時。後李南傳:「明日中時應有吉問。」當去。」陳公問遠近行乎,曰:「不復更還也。」陳公以葛布單衣一送之。至時,訓乃死,屍殭,手足交胸上,不可得伸,狀如屈鐵,屍作五香之芳氣,達於巷陌,其氣甚異。乃殯之棺中。未得出,棺中吸然作雷霆之音,光照宅宇。坐人坐人,指守靈之人。頓伏良久,視其棺蓋,乃分裂飛於空中,棺中無人,但遺一隻履而[00453]已。須臾,聞陌上有人馬蕭鼓之聲,徑東而去,乃不復見。訓去後,陌上數十里,芳香百餘日不歇也。出神仙傳。
【白话译文】蓟训是齐人,青年时代曾在州、郡做过官,被举荐为孝廉,任命为郎中。后来他从军,被任命为驸马都尉。蓟训有道术,但人们并不知道。他在家乡时,待人接物十分讲信义和礼让。蓟训活到百多岁仍不显老,人们十分奇怪,就有些好的人追随在他周围,想探到一些长寿的奥秘,但是并没发现他服用什么长寿药物。他的性情爱好清淡,经常闲着没研读《易经》,或写些短的文章,文章虽短但涵义很深。有一次,他见邻居抱着一个孩,他很喜爱,就要来抱着,没想到一失手把孩掉在地上摔死。邻居平常十分尊重蓟训,没有太多地表露出悲痛,就把孩埋。过十多天,训问邻居还想不想孩,邻居说:“这孩概命中注定不该长成人,死这么多天,不再想他。”训就到外面去,把那孩抱回来。邻居以为是死孩儿,不敢要。训说:“别担心,上还不敢相信。训走后,邻居夫妇到坟地打开孩的棺材看,只见棺中是一个泥娃娃,六七寸长”后来这孩很好地长成人。训常常和一些白发老人同坐闲谈,过一宿这里人的须发都变黑。京城的一些达官贵人听说训有道术,都虚心地来拜见,但很少能见到他本人。有个训少年时的邻居现在是太学里的学生。一些贵人们就把他找来说:“你发奋读书,不就为能求得富贵功名吗?只要你能把蓟训为我们请来,我们可以让你毫不费力地得到富贵功名。”书生答应。就从太学回到家乡,专门侍奉蓟训,为他扫庭院跑腿效劳,这样干好几百天。训知道书生的用意,就对书生说:“你并不打算学道,却这样卖力气地侍奉我图个什么呢?”书生吞吞吐吐地不说实话。训就直截当地说:“你别掩饰,就是不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那些贵人想见我一面才让你到我这儿来的。我怎么能硬不去见他们而误你的功名前程呢?你回京城去吧。我某天一定去京城。”书生很高兴,告别训回到京城,告诉贵人们蓟训某天会来京城见他们。到约定的那天,训并没动身去京城,书生的父母很着急,跑来问训,训说:“你们是怕我忘去京城的,使你儿在贵人面前由于失信而得不到官位吧?我吃饭就出发。”训吃饭就上路,半天工夫就走千里进京城。书生听说后急忙迎接,训问书生:“都是什么人要见我?”书生说:“想和先生见面的人太多,他们怕白跑你家一趟,见不到你。他们知道你来到京城,定会不请自来的,你就坐等他们拜见吧。”训说:“几千里地我都不嫌劳累,现在走几步路怕什么?你可以告诉那些想见我的人,让他们谢绝自己家中的宾客,我明天会到他们各家登门拜访的。”书生把训的话告诉所有的贵人们,他们都把家打扫干净,谢绝宾客,专候蓟训来访。第天,蓟训果然登门,十家每家都来一位蓟训。每位贵人都说蓟训先到自己家,第天上朝后,他们互相问蓟训什么时候登的门,这才知道十家同时来个蓟训,服饰相貌一点不差,只是说的话随着主人的问答而不相同。这一下京城里开锅,都惊叹蓟训的分身实在不起。后来贵人们想一同来拜访蓟训,训对那书生说:“那些贵人们都说我眼里有四个黑眼珠八种颜色,所以想见见我。他们不是见到我吗?我既不是四个黑眼珠,不会和他们谈论道术,他们还见我做什么呢?我该走。”训刚走,贵人们就乘车骑马来见训,把道都堵塞。书生告诉贵人们蓟训刚走,东边路上骑骡的那人就是。于是贵人们立刻骑马追赶训,怎么追追不上,追半天总是距训的骡一里来地,只好各自回来。蓟训有一次到陈公家说:“我明天中午就走。”陈公问他走多远,他说不再回来。陈公送一套葛布单衣给训,到第天中午,蓟训就死,尸体僵硬,手脚都叠放在胸上不能伸直,好像一块弯曲的铁器,尸体散发出很浓的香气,香味很怪,弥漫到街巷中。于是把他装殓入棺。还没等出殡,棺木中突然发出雷霆般的轰鸣,闪光把屋庭院都照得通亮。守灵的人吓得趴在地上好半天,再看棺材,盖已经裂开飞到空中,棺木中没有尸体,只剩下训的一只鞋。过不久就听见道上有人喊马嘶和箫鼓管弦的奏乐声,一直往东而去,不知去哪里,蓟训走后,几十里道上仍然飘着香气,一百多天仍然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