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沈 約 撰
昔少暤金天氏有裔曰昧，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澤以處太原，帝顓頊嘉之，封諸汾川。其後四國，沈、姒、蓐、黃。沈國，今汝南平輿沈亭是。顧炎武日知錄云：「按沈、姒、蓐、黃四國，皆在汾水之上，為晉所滅。黃非江、黃人之黃，則沈亦非沈子嘉之沈。休文乃並列而合之為一，誤也。」春秋之時，列於盟會。定公四年，諸侯會召陵伐楚，沈不會，晉使蔡伐沈，滅之，以沈嘉。其後，因國氏。自茲[05494]以降，譜牒罔存。秦末有沈逞，徵丞相，不就。初逞曾孫保，封竹邑侯。保遵，自本國遷居九江之壽春，官至齊王太傅、敷德侯。遵達，驃騎將軍。達乾，尚令。乾弘，南陽太守。弘勖，河內守。勖奮，御史中丞。奮恪，將作匠。恪謙，尚、關內侯。謙靖，濟隂太守。靖戎，字威卿，仕州從，說降劇賊尹良，光武嘉其功，封海昏縣侯，辭不受。因避地徙居會稽烏程縣之餘不鄕，遂世家焉。順帝永建元年，分會稽[05495]吳郡，復吳郡人。靈帝初平五年，分烏程、餘杭永安縣，吳孫皓寶鼎年，分吳郡吳興郡，復郡人，雖邦邑屢改，而築室不遷。晉武帝平吳後，太康年，改永安武康縣，史臣七世祖延始居縣東鄕之博陸里餘烏邨。王父從官京師，義熙十一年，高祖賜館於建康都亭里之運巷。戎酆，字聖通，零陵太守，致黃龍、芝草之瑞。第滸，字仲高，安平相。少景，河間相，演之、慶之、曇、懷文其後。「曇」下當有「慶」字。按沈曇慶，本書卷五四有傳。滸鸞，字建光，少有[05496]高名，州舉茂才，公府辟州別駕從史。時廣陵太守陸稠，鸞之舅，以義烈政績，顯名朝，復以女妻鸞。年十，早卒。直，字伯平，州舉茂才，亦有清名，年十八卒。儀，字仲則，少有至行，兄瑜十歳，儀九歳而父亡，居喪過禮，毀瘠過於成人。外祖會稽盛孝章，末名士，深加憂，毎擾慰之，曰：「汝竝黃中沖爽，終成奇器，何逾制，自取殄滅邪！」年禮畢，殆至滅性，故兄弟竝以孝著。瑜早卒。儀篤學有雄才，「雄才」元龜五六一作「雅才」。按下云「以儒素自業」，則上不當云「雄才」。以儒素自業。[05497]時海內亂，兵革竝起，經術道弛，士少全行，而儀淳深隱默，守道不移，風操貞整，不妄交納，唯與族仲山、叔山及吳郡陸公紀友善。州郡禮請，府交辟，公車徵，竝不屈，以壽終。憲，字元禮，左中郎、新都都尉、定陽侯，才志顯於吳朝。矯，字仲桓，以節氣立名，仕立武校尉、偏將軍，封列侯，建威將軍、新都太守。孫皓時，有將帥之稱。吳平後，鬱林、長沙太守，竝不就。太康末卒。陵，字景高，太傅東海王越辟從。元帝之[05498]鎭東將軍，命參軍。徐馥作亂，殺吳興太守袁琇，陵討平之。延，字思長，桓溫安西參軍、潁川太守。賀，字寧，桓沖南中郎參軍，圍袁真於壽陽，遇疾卒。警，字世明，惇篤有行業，學通左氏春秋。家世富殖，財產累千金，仕郡主簿，後將軍謝安命參軍，甚相敬重。警內足於財，東南豪士，無仕進意，謝病。安固留不止，乃謂警曰：「沈參軍，卿有獨善之志，不亦高乎！」警曰：「使君以道御物，前所以懷德而至，旣無用佐時，故遂[05499]飲啄之願爾。」還家積載，以素業自娛。前將軍、青兗州刺史王恭鎭京口，與警有舊好，復引參軍，手慇懃，苦相招致，不得已而應之，尋復謝職。穆夫，字彥和，少好學，亦通左氏春秋。王恭命前軍主簿，與警曰：「足下旣執不拔之志，高臥東南，故屈賢共，非以吏職嬰之。」初，錢唐人杜恭通靈有道術，東土豪家及京邑貴望，竝之弟，執在之敬。警累世道，亦敬恭。恭死，門徒孫泰、泰弟恩[05500]傳其業，警復之。隆安年，恩於會稽作亂，自稱征東將軍，吳皆響應。穆夫時在會稽，恩以前部參軍、振武將軍、餘姚令。其年十月十八日，恩劉牢之所破，輔國將軍高素於山隂回踵埭執穆夫及僞吳郡太守陸瑰之、吳興太守丘尪，竝害，函首送京邑，隆安故。先是，宗人沈預素無士行，警所疾，至是警聞穆夫預亂，逃藏將免矣，預以告官，警及穆夫、弟仲夫、任夫、預夫、佩夫竝遇害；唯穆夫淵、雲、[05501]田、林、虔獲全。淵，字敬深，少有志節，隨高祖克京城，封繁畤縣五等侯。參鎭軍、車騎中軍，道規輔國、征西參軍，領寕蜀太守。與劉基共斬蔡猛於簿，還太尉參軍，從征司馬休之，與徐逵之同沒。時年十五。正，字元直，淹詳有器度，美風姿，善容止，好老、莊之學。弱冠，州辟從。宗人光祿夫演之稱之曰：「此宗中千里駒。」出始寧、烏、婁令，母憂去職。服闋，隨王誕後軍安南行參軍。誕鎭會稽，復參[05502]安東軍。元嘉十年，元凶弑立，分江東會州，以誕刺史。誕將受命，正說司馬顧琛曰：「國家此禍，開闢未聞，今以江東義鋭之衆，天下倡始，若馳一介，四方詎不響應。以此雪朝廷冤恥，明臣之節，豈可北面凶逆，使殿下受其僞寵。」琛曰：「江東忘戰日久，士不習兵。雖云逆順不同，然彊弱異，當須四方有義舉者，然後應之，不晩。」正曰：「天下若有無父之國，則可矣。苟其不爾，寧可自安讎恥，而責義於餘方。今正以[05503]弑逆冤醜，義不同戴，舉兵之日，豈求必全耶！馮衍有言，之貴臣，將不如荊齊之賤士乎！況殿下義兼臣，實家國者哉！」琛乃與正俱入說誕，誕猶預未決。會尋陽義兵起，世祖使至，誕乃加正寧朔將軍，領軍繼劉季之。誕入驃騎將軍，正中兵參軍，遷長水校尉。孝建元年，移青州鎭歷城，臨淄地空，除寧朔將軍、齊、北海郡太守，委以全齊之任。未拜，年卒，時年四十。正生好樂，厚自奉養，旣終之後，家無餘[05504]財。淵弟雲，元嘉中，晉安太守。雲煥，字士蔚，少駙馬都尉、奉朝請。元凶之入弑，煥時兼中庶，直坊，逼從入䑓。劭旣自立，以羽林監，辭不拜，拜員外散騎侍郎，使防南譙王義宣諸，在義宣傳。仍除丞相行參軍，員外散騎侍郎，南昌令，有能名。晉平王休祐驃騎中兵記室參軍，同僚皆以諂進，煥獨不。頃之，記室參軍周敬祖等太宗所責得罪，轉煥諮議參軍。後廢帝元徽中，以寧遠將軍、交州刺史，[05505]未至鎭，病卒，時年四十五。田，字敬光，雲弟。從高祖克京城，進平京邑，參鎭軍軍，封營道縣五等侯。義熙五年，高祖北伐鮮卑。田領偏師，與龍驤將軍孟龍符前鋒。慕容超屯臨朐以距軍，龍符戰沒，田力戰破之。及盧循逼京邑，高祖遣田與建威將軍孫季高由海道襲廣州，加振武將軍。循黨徐道覆還保始興，田復與右將軍劉藩同共攻討。循尋還廣州圍季高，田慮季高孤危，謂藩曰：「廣州城雖險固，[05506]本是賊之巢穴。今循還圍之，或有內變。且季高衆力寡弱，不能持久。若使賊還據此，凶勢復振。下官與季高同履艱難，泛滄海，於萬死之中，克平廣州，豈可坐視危逼，不相拯救。」於是率軍南還，比至，賊已收其散卒，還圍廣州。季高單守危迫，聞田忽至，喜。田乃背水結陳，身率先士卒，一戰破之。於是推鋒追討，破循於蒼梧、鬱林、寧浦。還至廣州，而季高病死。旣兵荒之後，山賊競出，攻沒城郭，殺害長吏。田隨宜討伐，[05507]旬日平殄。刺史褚升度至，錢大昕廿二史考異云：「升當作叔。」按本書卷五二有褚叔度傳，錢說是。乃還京師。除太尉參軍、振武將軍、淮陵內史，賜爵都鄕侯。復參世征虜軍，將軍、內史如故。八年，從討劉毅。十一年，復從討司馬休之，領別軍，與征虜將軍趙倫之，參征虜軍、振武將軍、扶風太守。十年，高祖北伐，田與順陽太守傅宏之各領別軍，從武關入，屯據青泥。姚泓欲自禦軍，慮田襲其後，欲先平田，然後傾國東出。乃率步軍數萬，奄至青泥。田本疑兵，所領裁數百，欲擊[05508]之。傅宏之曰：「彼衆我寡，難可與敵。」田曰：「師貴用奇，不必在衆。」宏之猶固執，田曰：「衆寡相傾，勢不兩立。若使賊圍旣固，人情喪沮，便去矣。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謂先人有奪人之志。」便獨率所領鼓而進。合圍數重，田撫慰士卒曰：「諸君捐親戚，棄墳墓，出矢石之間，正希今日耳。封侯之業，其在此乎！」乃棄糧毀舍，躬勒士卒，前後奮擊，所向摧陷。所領江東勇士，便習短兵，鼓噪奔之，賊衆一時潰散，所殺萬餘人，得泓僞[05509]乘輿服御。高祖表言曰：「參征虜軍、振武將軍、扶風太守沈田，率領勁鋭，背城電激，身先士卒，勇冠戎陳，奮寡對衆，所向必摧，自辰及未，斬馘千數。泓喪旗棄衆，奔還霸西，咸陽空盡，義徒四合，清蕩餘燼，勢在跂踵。」天慰勞高祖曰：「逋寇阻隘，晏安假日，舉斧函谷，規延王誅，羣師勤王，將離寒暑。公躬秉鈇鉞，棱威首塗，戎畧載脂，則郊壘疊卷，崤陝甫踐，則潼塞開扃。姚泓窘逼，棄城送死，藍田偏師，覆之霸川，甲首成林，俘獲[05510]蔽野，僞首奔迸，華、戎雲集，積紀逋寇，旦夕夷殄。」長安旣平，高祖燕於文昌殿，舉酒賜田曰：「咸陽之平，卿之功。」卽以咸陽相賞。田謝曰：「咸陽之平，此實聖畧所振，武臣效節，田何力之有。」卽授咸陽、始平郡太守。軍旣還，桂陽公義真留鎭長安，以田安西中兵參軍、龍驤將軍、始平太守。時佛佛來寇，田與安西司馬王鎭惡俱出北地禦之。初，高祖將還，田及傅宏之等竝以鎭惡家在關中，不可保信，屢言之[05511]高祖。高祖曰：「今留卿文武將士精兵萬人。彼若欲不善，正足自滅耳。勿復多言。」及俱出北地，論者謂鎭惡欲盡殺諸南人，以數千人送義真南還，「數千人」通鑑晉義熙十四年作「數十人」，疑是。因據關中反叛。田與宏之謀，矯高祖令誅之，竝力破佛佛，安關中，然後南還謝罪。田宗人沈敬仁驍果有勇力，田於宏之營內請鎭惡計，使敬仁於坐殺之，率左右數十人自義真。長史王修收殺田於長安槀倉門外，是歳，義熙十四年正月十五日。時年十六。[05512]田初以功應封，因此寢。高祖表天，以田卒發狂易，不深罪。無，弟林以第亮後。亮，字道明，清操好學，善屬文。未弱冠，州辟從。會稽太守孟顗在郡不法，亮糾劾免官，言災異，轉西曹主簿。時吳水淹，穀貴民饑，刺史彭城王義康使立議以救民急，亮議以：「東土災荒，民凋榖踴，富民蓄米，日成其價。宜班下所在，隱其虛實，令積蓄之家，聽留一年儲，餘皆勒使糶貨，制平價，此所謂常道行於百世，[05513]權宜用於一時。緣淮歳豐，邑富地穰，麥旣已登，黍粟行就，可析其估賦，仍就交市，吳饑民，卽以貸給，使強壯轉運，以贍老弱。且酒有喉脣之利，而非餐餌所資，尤宜禁斷，以息遊費。」卽竝施行。世祖出鎭歷陽，行參征虜軍。民有盜發塚者，罪所近村民，與符伍遭劫不赴救同坐。亮議曰：尋發塚之情，止竊盜，徒以侵亡犯死，故同之嚴科。夫穿掘之侶，必銜枚以晦其跡；劫掠之黨，必歡呼以威其。故赴凶赫者易，應潛密[05514]者難。且山原無人之鄕，丘壟非恆途所踐，至於防救，不得比之村郭。督實效名，「效」通典刑典作「劾」。理與劫異，則符伍之坐，居宜降矣。結罰之科，雖有同符伍之限，而無遠近之斷。夫塚無村界，當以比近坐之。若不域之以界，則數步之內，與十里之外，便應同罹其責。防民之禁，不可頓去，止非之憲，宜當其律。愚謂相去百步同赴告不時者，「同」通典刑典作「內」。一歳刑，自此以外，差不及罰。啟太祖陳府曰：「伏西府兵士，或年幾八十，而猶伏隸；或年始七歳，而[05515]已從役。衰耗之體，氣用湮微，兒弱之軀，肌膚未實，而使伏勤昏稚，騖苦傾晩，於理旣薄，益實輕。制休老以六十限，役少以十五制，若力不周務，故當粗存優減。」詔曰：「前已令卿兄改革，尋值遷回，竟是不施行耶？今更敕西府。」時營創城府，功課嚴促，亮陳之曰：「經始城宇，莫非造創，基築旣廣，夫課嚴，不計其勞，苟務其速，以歳月之，求不日之成。比役人未明上作，閉鼓乃休，呈課旣多，理有不逮。至於息日，拘[05516]關限，方涉暑雨，多有死病，頃日所承，亦頗有逃逸。竊惟此旣內藩，殊外鎭，撫蒞之宜，無繫早晩。若得少寬其工課，稍均其優劇，徒隸旣苦，易以悅加，考其卒功，廢闕無幾。臣聞不居其職，不謀其，庖割有主，尸不越樽，豈臣疏，所當預議。但臣泳恩歳厚，服義累世，苟是所懷，忘其常體。」詔答曰：「啟之甚佳。此亦由來常患，比屢敕之，猶復如此，甚無理。近復令孟休宣旨，想當不同，卿比可密觀其優劇。」始興王濬臨揚州，[05517]復主簿、秣陵令，善擿奸伏，有非必禽。太祖稱其能，入尚都官郎。襄陽地接邊關，江左來未有皇重鎭。元嘉十年，世祖出撫軍將軍、雍州刺史。天甚留心，以舊宛比接關，咫尺崤、陝，蓋襄陽之北捍，且表裏彊蠻，盤帶疆場，以亮南陽太守，加揚武將軍。邊蠻畏服，皆納賦調，有數村狡猾，亮悉誅之。遣吏巡行諸縣，孤寡老疾不能自存者，皆就蠲養，耆年老齒，歳時有餼。時儒學崇建，亮開置庠序，訓授生徒。民[05518]多發塚，竝婚嫁違法，皆嚴條禁。郡界有古時石堨，蕪廢歳久，亮籤世祖修治之，曰：「施生興業，首教農畝，立民崇政，訓本播穡，故能殷邦康俗，禮節用成。頃北洛侵蕪，南宛雕毀，獫狁肆凶。犬夷充疆，遠肅烽驛，近虞郊閈，遂使沃衍弗井，巨防莫修，窘力輟耕，闕於分地，凶荒無待，流冗及今。禮化孚內，威禁清外，斯實去盜修畎，昭農緒稼之時，弘圖廣務，拓土祈年之日。殿下降心育物，振民復古，且方提封榛棘，綏入殊荒。竊郡[05519]境有舊石堨，區野腴潤，實神皋，而蕪決稍積，久廢其利，凡管所，謂宜創立。昔文翁守官，起沃成產，偉連撫民，開奧增業，惠昭邦，庸列兩。雖效政圖功，不所絶，聯惟忝，憂同職同。」□□□□□□□□□□□□□□□□修治馬人陂，民獲其利。在任四年，遷南譙王義宣司空中兵參軍。詔曰：「陝西心膂須才，故授卿此職。」隨王誕鎭襄陽，復後軍中兵，領義成太守。亮蒞官清約，太祖所嘉，賜以車馬服玩，[05520]前後累積。毎遠方貢獻絶國勳器，輒班賚焉。賜千卷。十七年，卒官，時年四十七。所著詩、賦、頌、贊、言、誄、哀辭、祭告請雨文、樂府、挽歌、連珠、教記、白、箋、表、籤、議一百八十九首。林，字敬士，田弟。少有度，年數歳，隨王父在京口。王恭而奇之，曰：「此兒王師之流。」與衆人共遺寶，咸爭趨之，林直去不顧。年十，遇家禍，時雖逃竄，而哀號晝夜不絶聲。王母謂之曰：「汝當忍死彊視，何空自殄絶。」林曰：[05521]「家門酷橫，無復假日之心，直以至讎未復，故且苟存爾。」一門旣陷妖黨，兄弟竝應從誅，逃伏草澤，常慮及禍，而沈預家甚彊富，志相陷滅。林與諸兄晝藏夜出，卽貨所居宅，營墓葬父祖諸叔，凡六喪，儉而有禮。時生業已盡，老弱甚多，東土饑荒，易而食，外迫國網，內畏彊讎，沈伏山草，無所投厝。時孫恩屢出會稽，諸將東討者相續，劉牢之、高素之放縱其下，虜暴縱橫，獨高祖軍政嚴明，無所侵犯。林乃自曰：「妖賊擾[05522]亂，僕一門悉被驅逼，父祖諸叔，同罹禍難，猶復偷生天壤者，正以仇讎未復，親老漂寄爾。今日將軍伐惡旌善，是有道之師，謹率老弱，罪請命。」因流涕哽咽，軍之感動。高祖甚奇之，謂曰：「君旣是國家罪人，彊讎在鄕里，唯當隨還京，可得無恙。」乃載以別船，遂盡室移京口，高祖分宅給焉。博覽衆，留心文義，從高祖克京城，進平都邑。時年十八，身長七尺五寸。沈預慮林害，常被甲持戈。至是林與兄田[05523]還東報讎。五月夏節日至，預正集會，弟盈堂，林兄弟挺身直入，斬預首，男女無長幼悉屠之，以預首祭父、祖墓。仍本郡所命，毅板冠軍參軍，孫虨宋書考論云：「毅上當著劉字。」按孫說是。竝不就。林以家門荼蓼，無復仕心，高祖敦逼，至彌年不起。及高祖揚州，辟從，謂曰：「卿何由遂得不仕。頃年相申，欲令萬物卿此心爾。」固辭不得已，然後就職，領建熙令，封資中縣五等侯，時年十一。義熙五年，從伐鮮卑，行參鎭軍軍。軍於臨朐交戰，賊遣[05524]虎班突騎馳軍後，林率精勇東西奮擊，皆破之。慕容超退守廣固，復與劉敬宣攻其西隅。廣固旣平，而盧循奄至。初，循之下，廣固未拔，循潛遣使結林及宗人叔長。林卽密白高祖，叔長不以聞，反以循旨動林。叔長素驍果，高祖以超未平，隱之，還至廣固，乃誅叔長。謂林曰：「昔魏武在官渡，汝兗之士，多懷貳心，唯李通獨斷義，古今一。」循至蔡州，貴遊之徒，皆議還徙，唯林請移家京邑，高祖怪而問之，對[05525]曰：「耿純盡室從戎，李典舉宗居魏。林雖才非古人，實受恩深重。」高祖稱善久之。林時領別軍於石頭，屢戰摧寇。循毎戰無功，乃僞揚聲當悉衆於白石步上，而設伏於南岸，故軍初起白石，留林與徐赤將斷拒查浦。「徐赤將」本書武帝紀、通鑑作「徐赤特」。下五出「赤將」。林乃進計曰：「此言妖詐，未必有實，宜深之防。」高祖曰：「石頭城險，且淮柵甚固，留鄉在後，「鄉」通鑑作「卿」。足以守之。」軍旣去，賊果上，赤特將擊之。林曰：「賊聲往白石，而屢來挑戰，其情狀可知矣。賊養鋭待期，而吾[05526]衆不盈旅，難以有功。今距守此險，足以自固。若賊僞計不立，軍尋反，君何患焉？」赤特曰：「今賊悉衆向白石，留者必皆羸老，以鋭卒擊之，無不破。」便鼓噪而出，賊伏兵齊發，赤特軍果敗，棄軍奔北岸；林率軍收赤特散兵，進戰，摧破之。徐道覆乃更上鋭卒，沿塘數里。林策之曰：「賊沿塘結陣，戰者不過一隊。今我據其津而厄其要，彼雖鋭師數里，不敢過而東必。」於是乃斷塘而鬥。久之，會朱齡石救至，與林竝勢，賊[05527]乃散走。軍至自白石，殺赤特以殉，以林參中軍軍。從征劉毅，轉參太尉軍。十一年，復從討司馬休之。高祖毎征討，林輒摧鋒居前，雖有營部，至於宵夕，輒敕還內侍。賊黨郭亮之招集蠻衆，屯據武陵，武陵太守王鎭惡出奔，「太守」王鎮惡傳作「內史」。林率軍討之，斬亮之於七里澗，納鎭惡。武陵旣平，復討魯軌於石城，軌棄衆奔襄陽，復追躡之。襄陽旣定，權留守江陵。十年，高祖領平北將軍，林以太尉參軍，復參平北軍。其冬，高[05528]祖伐羌，復參征西軍，悉署府中兵，加建武將軍，統軍前鋒，從汴入河。時襄邑降人董神虎有義兵千餘人，高祖欲綏懷初附，卽板太尉參軍，加揚武將軍，領兵從戎。林率神虎攻倉垣，克之，神虎伐其功，徑還襄邑。林軍次襄邑，卽殺神虎而撫其衆。時僞建威將軍、河北太守薛帛先據解縣，林至，馳往襲之，帛棄軍奔關中，林收其兵糧。僞并州刺史、河東太守尹昭據蒲阪，林於陝城與冠軍檀道濟同攻[05529]蒲阪，龍驤王鎭惡攻潼關。姚泓聞軍至，遣僞東平公姚紹爭據潼關。林謂道濟曰：「今蒲阪城堅池深，不可旬日而克，攻之則士卒，守之則引日久，不如棄之，還援潼關。且潼關天阻，所謂形勝之地，鎭惡孤軍，勢危力屈。若使姚紹據之，則難圖。及其未至，當竝力爭之。若潼關捷，尹昭可不戰而復。」「復」南史、元龜三九八作「服」。道濟從之。旣至，紹舉關右之衆，設重圍圍林及道濟、鎭惡等。時懸師深入，糧輸艱遠，軍疑阻，莫有固志。道濟議欲渡河[05530]避其鋒，或欲棄捐輜重，還赴高祖。林按劍曰：「相公勤王，志清六合，許洛已平，關右將定，之濟否，所係前鋒。今捨已捷之形，棄垂成之業，軍尚遠，賊衆方盛，雖欲求還，豈可復得。下官受命前驅，誓在盡命，今日之，自將軍辦之。然君，或同業艱難，或荷恩罔極，以此退撓，亦何以相公旗鼓耶！」塞井焚舍，示無全志，率麾下數百人犯其西北。紹衆靡，乘其亂而薄之，紹乃潰，俘虜以千數，悉獲紹器械[05531]資實。時諸將破賊，皆多其首級，而林獻捷至，毎以實聞，高祖問其故，林曰：「夫王者之師，本有征無戰，豈可復增張虛獲，以自誇誕。國淵以實賞，魏尚以盈級受罰，此亦前之師表，後乘之良轍。」高祖曰：「乃所望於卿。」初，紹退走，還保定城，留僞武衞將軍姚鸞精兵守險。林銜枚夜襲，卽屠其城，劓鸞而坑其衆。高祖賜曰：「頻再破賊，慶快無譬。旣屢摧破，想不復久爾。」紹復遣撫軍將軍姚贊將兵屯河上，絶水[05532]道。贊壘塹未立，林邀擊，連破之，贊輕騎得脫，衆皆奔敗。紹遣長史領軍將軍姚伯、寧朔將軍安鸞、護軍姚默騾、平遠將軍河東太守唐方率衆萬，屯據九泉，「姚伯子」通鑑作「姚洽」。「姚默騾」本書武帝紀同。晉書載記、通鑑作「姚墨蠡」。「九泉」通鑑作「九原」。憑河固險，以絶糧援。高祖以通津阻要，兵糧所急，復遣林爭據河源。林率太尉行參軍嚴綱、竺靈秀卷甲進討，累戰，破之，卽斬伯、默騾、方級，所俘馘及驢馬器械甚多。所虜獲千餘人，悉以還紹，使知王師之弘。兵糧兼儲，軍鼓行而西矣。或[05533]曰：「彼去國遠鬥，其鋒不可當。」林白高祖曰：「姚紹氣蓋關右，而力以勢屈，外兵屢敗，衰亡協兆，但恐㐫命先盡，不得以釁齊斧爾。」尋紹忽死，元龜四二八「尋紹」下有「疽發背死高祖以林子言驗乃賜書曰姚紹」十七字。可謂天誅。」於是贊統後，鳩集餘衆，復襲林。林率師禦之，旗鼓未交，一時披潰，贊輕騎遁走。旣連戰皆捷，士馬旌旗甚盛，高祖賜勸勉，竝致縑帛肴漿。高祖至閿鄕，姚泓掃境內之民，屯兵堯柳。時田自武關北入，屯軍藍田，泓自率衆攻之。高祖慮衆寡不敵，遣林步自秦嶺，[05534]以相接援。比至，泓已摧破，兄弟復共追討，泓乃舉衆奔霸西。田欲窮追，進取長安，林止之，曰：「往取長安，如指掌爾。復克賊城，便獨平一國，不賞之功。」田乃止。復參相國，總任如前。林威聲遠聞，輔震動，關中豪右，望風請附。西州人李焉等竝求立功，孫妲羌雜夷及姚泓親屬，盡相率林。高祖以林綏畧有方，頻賜褒美，竝令深慰納之。長安旣平，殘羌十餘萬口，西奔隴上，林追討至寡婦水，轉[05535]鬥達於槐里，克之，俘獲萬計。軍東，林領水軍於石門，以聲援。還至，郡，元龜二〇〇「還至」下有「朝議欲授以一州八」八字。高祖器其才智，不使出。故出仕以來，便管軍要，自非戎軍所指，「軍」元龜二〇〇作「車」。未嘗外典焉。後太祖出鎭荊州，議以林及謝晦蕃佐，高祖曰：「吾不可頓無人，林行則晦不宜出。」乃以林西郎中兵參軍，領新興太守。林思議弘深，有所陳畫，高祖未嘗不稱善。軍還至彭城，林以行役旣久，士有心，深陳宜，竝言：「聖王所以戒慎祗肅，非以[05536]崇威立武，實乃經國長民，宜廣建蕃屏，崇嚴宿衞。」高祖深相訓納。殿本考證云：「訓疑當作詶。」按殿本考證說是。俄而謝翼謀反，高祖歎曰：「林之，何其明。」太祖進號鎭西，隨府轉，加建威將軍、河東太守。時高祖以虜侵擾，復欲親戎，林固諫，高祖答曰：「吾輒當不復自行。」高祖踐阼，以佐命功，封壽縣伯，食邑六百戸，固讓，不許。傅亮與林曰：「班爵疇勳，歷代常典，封賞之發，簡自帝心。主上委寄之懷，實參休否，誠心所期，同國榮戚，政復是卿諸人共弘建[05537]內外爾。足下雖存挹退，豈得獨君邪！」除府諮議參軍，將軍、太守如故。尋召暫下，以中兵局副録參軍王華。上以林清公勤儉，賞賜重疊，皆散於親故。家無餘財，未嘗問生產之，中表孤貧悉焉。遭母憂，還東葬，乘輿躬幸，信使相望。葬畢，詔曰：「軍國多務，內外須才，前鎭西諮議、建威將軍、河東太守沈林，不得遂其情，可起輔國將軍。」林固辭，不許，賜墨詔，朔望不復還朝，毎軍國，輒詢問焉。時領軍將軍[05538]謝晦任當國政，晦毎疾寧，輒攝林代之。林居喪至孝，高祖深相憂湣。頃之有疾，上以林孝性，不欲使哭泣減損，逼與入省，日夕撫慰。敕諸公曰：「其至性過人，卿等數慰視之。」差乃出。上尋不豫，被敕入侍醫藥，會疾動還外。永初年，薨，時年四十六。羣公知上深相矜重，恐以實啟，必有損慟，毎呼問，輒答疾病還家，或有中旨，亦假其答。高祖尋崩，竟不知。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萬，布百匹。詔曰：[05539]「故輔國將軍沈林，器懷真審，忠績允著，才志未遂，悼在懷。可追贈征虜將軍。」有司率常典。元嘉十五年，諡曰懷伯。林簡泰廉靖，不交接世務，義讓之美，著於閨門，雖在戎旅，語不及軍。所著詩、賦、贊、言、箴、祭文、樂府、表、箋、記、白、啟、論、老一百十一首。太祖後讀林集，歎息曰：「此人作公，應繼王太保。」邵嗣。邵，字道輝，美風姿，涉獵文史。襲爵，駙馬都尉、奉朝請。太祖以舊恩召，入拜，便流涕，太祖亦悲[05540]不自勝。會彊弩將軍缺，上詔録尚彭城王義康曰：「沈邵人身不惡，吾與林周旋異常，可以補選。」事見宋文帝中詔。於是拜彊弩將軍。出鍾離太守，在郡有惠政，夾淮人民慕其化，遠近莫不投集。郡先無市，時江夏王義恭南兗州，啟太祖置立焉。事見宋文帝中詔。義恭啟太祖曰：「盱眙太守劉顯真求自解說，邵往蒞任有績，彰於民聽，若重授盱眙，足良千石。」上不許，曰：「其願還經年，方復作此流遷，必當罔罔。」事見宋文帝中詔。上[05541]敕州辟邵弟亮，邵以從弟正蚤孤，乞移恩於正，上嘉而許之。在任六年，入衡陽王義季右軍中兵參軍。始興王濬初開後軍府，中兵。義季在江陵，安西府中兵久缺，啟太祖求人，上答曰：「稱意才難得。沈邵雖未經軍，旣是腹心，作鍾離郡，及在後軍府，房中甚修理，或欲遣之。」其不果。事見宋文帝中詔。入通直郎。時上多行幸，還或侵夜，邵啟陳論，卽簡出。前後密陳政要，上皆納用之，深相寵待，晨夕兼侍，毎出遊，或敕[05542]同輦。時車駕祀南郊，特詔邵兼侍中負璽，代真官陪乘。將軍彭城王義康出鎭豫章，申謨中兵參軍，掌城防之任，廬陵王紹江州，以邵南中郎府録參軍，行府州，未行，會謨丁艱，邵代謨將軍中兵，加寧朔將軍。事見宋文帝中詔。邵南行，上遂相任委，不復選代，仍兼録，領城局。後義康被廢，邵改廬陵王紹南中郎參軍，將軍如故。義康徙安成，邵復以本號安成相。在郡以寬和恩信，南土[05543]所懷。郡民王孚有學業，志行稱州里，邵蒞任未幾，而孚卒，邵贈以孝廉，板教曰：「前文學主簿王孚，行潔業淳，棄華息競，志學修道，老而彌篤。方授右職，不幸暴亡，可假孝廉檄，薦以特牲。緬想延陵，以遂本懷。」邵慰恤孤老，勸課農桑，前後累蒙賞賜。邵疾病，使命累續，遣御醫上藥，異味遠珍，金帛衣裘，相望不絶。元嘉十六年，卒，時年四十。上甚相痛悼。侃嗣，官至山陽王休祐驃騎中兵參軍、南沛郡太守。侃卒，整[05544]應襲爵，齊受禪，國除。璞，字道真，林少。童孺時，神意閑審，有異於衆。太祖問林：「聞君兒器質不凡，甚欲相識。」林令璞進，太祖奇璞應對，謂林曰：「此非常兒。」年十許歳，智度便有成之姿，好學不倦，善屬文，時有憶識之功。尤練究萬，經耳過目，人莫能欺之。居家精理，姻族資賴。弱冠，吳興太守王韶之再命，不就。張邵臨郡，命主簿，除南平王左常侍。太祖引，謂曰：「吾昔以弱年出蕃，卿家以親要[05545]輔，今日之授，意在不薄。王家之，一以相委，勿以國官乖清塗罔罔。」元嘉十七年，始興王濬揚州刺史，寵愛殊異，以主簿。時順陽范曄長史，行州。曄性頗疏，太祖召璞謂曰：「神畿之政，旣不易理。濬以弱年臨州，萬物皆屬耳目，賞罰得失，特宜詳慎。范曄性疏，必多不同。卿腹心所寄，當密以在意。彼雖行，其實委卿。」璞以任遇旣深，乃夙夜匪懈，其有所懷，輒以密啟，毎至施行，必從中出。曄正謂聖明留察，故深更[05546]恭慎，而莫其際。在職八年，神州治，民無謗黷，璞有力焉。十年，范曄坐誅，於時濬雖曰親覽，州一以付璞。太祖從容謂始興王曰：「沈璞奉時無纖介之失，在家有孝友之稱，學優才贍，文義可觀，而沈深守靜，不求名譽，甚佳。汝但應委之以，乃宜引與晤對。」濬旣素加賞遇，敬奉此旨。璞嘗作舊宮賦，久而未畢，濬與璞疏曰：「卿常有速藻，舊宮何其淹耶？想行就爾。」璞因陳答，辭義可觀。濬重教曰：「卿沈思淹日，[05547]向聊相敦，元龜二九二「敦」下有「問」字。還白斐然，遂兼紙翰。昔曹植有言，下筆成章，良謂逸才贍藻，誇其辭說，以今況之，方知其信。執省躊躇，復不已。吾遠慚楚元，門盈申、白之賓，近愧梁孝，庭列枚馬之客，欣恧交至，諒唯深矣。薄因末牘，以代一面。」與主簿顧邁、孔道存曰：「沈璞淹思逾歳，卿研慮數旬，瑰麗之美，信同在昔。向聊問之，而遠答累翰，辭藻豔逸，致慰良多。旣欣股肱此髦楚，還慚予躬無德而稱。復裁少字，宣志於璞，聊因尺紙，使卿等具[05548]知厥心。」此書真本猶存。濬年旣長，璞固求辭，上雖聽許，而意甚不悅。以璞濬始興國農，尋除秣陵令。時天下殷實，四方輻輳，京邑縣，號難治。璞以清嚴制下，端平待物，奸吏斂手，猾民知懼。其閭里少年，博徒酒客，或財利爭鬬，妄相誣引，前後不能判者，璞皆知其名姓，及巧詐緣由，探擿是非，各標證據，或辨甲有以知乙，或驗東而西自顯，莫不厭伏，有如神明。以疾去職。太祖厚加存問，賞賜甚厚。濬出南徐州，謂璞曰：「濬旣出蕃，[05549]卿故當臥而護之。」與濬詔曰：「沈璞累年主簿，經國卿，雖未嘗行佐，今故當正參軍耶。若爾，正當署餘曹，兼房任，不爾便宜行佐正署中兵，恐於選體如不多耳。」事見宋文帝中詔。乃正佐。俄遷宣威將軍、盱眙太守。時王師北伐，彭汴無虞。璞以彊寇對陣，未可測，郡首淮隅，道當衝要，乃修城壘，濬重隍，聚財石，「聚財石」元龜三九作「聚材石」。積鹽米，不可勝之算。衆咸不同，朝旨亦謂過。俄而賊越逸，索虜帥托跋燾自率步騎數十萬，陵踐六州，京邑之[05550]騷懼，百守千城，莫不奔駭。腹心勸璞還京師，璞曰：「若賊衆，不盼城，故無所懼。若肉薄來攻，則成禽。諸軍何嘗數十萬人聚在一處，「軍」應為「君」之誤。而不敗者。昆陽、合淝，前之明驗。此是吾報國之秋，諸軍封侯之日。」衆旣璞神色不異，老幼在焉，人情乃定。收集得千精手，謂諸將曰：「足矣。但恐賊不過爾。」賊旣濟淮，諸軍將帥毛遐祚、「毛遐祚」本書臧質傳及索虜傳作「毛熙祚」。胡崇之、臧證之等，「臧證之」本書文帝紀及臧質傳作「臧澄之」。虜所覆，無不殄盡，唯輔國將軍臧質挺身走，收散卒千餘人來向城。衆謂璞曰：「若[05551]不攻則無所衆，若其來，城中止可容力爾，地狹人多，鮮不患。且敵衆我寡，人所共知，雖云攻守不同，故當粗量彊弱，知難而退，亦用兵之要。若以今衆法能退敵完城者，「今」通鑑宋元嘉二十七年作「質」。則全功在我，通鑑「在」上有「不」字。若宜避賊都，會資舟楫，則更相蹂踐，正足患。今閉門勿受，不亦可乎！」璞歎曰：「不然。賊不能登城，諸君保之。舟楫之計，固已久息。賊之殘害，古今之未有，屠剝之刑，衆所共，其中有福者，不過得驅還北國作奴婢爾。彼雖烏合，寧[05552]不憚此耶！所謂『同舟而濟，胡越不患異心』。今人多則退速，人少則退遲，吾寧欲專功緩賊乎！」乃命開門納質。質城隍阻固，人情輯和，鮭米豐盛，器械山積，喜，衆皆稱萬歳。及賊至，四面蟻集攻城，璞與質隨宜應拒，攻守旬，殄其太半，燾乃遁走。有議欲追之者，璞曰：「今兵士不多，非素附，雖固守有餘未可以言戰。但可整舟艫，示若欲渡岸者，以速其走計，不須實行。」咸以然。臧質以璞城主，使自上露板。璞性謙虛，[05553]推功於質。旣不自上，質露板亦不及焉。太祖嘉璞功效，遣中使深相褒美。太祖別詔曰：「近者險急，老弱殊當憂迫耶。念卿爾時，難心想。百姓流轉已還，此遣部運尋至，委卿量所贍濟。」始興王濬亦與璞曰：「狡虜狂凶，自送近服，僞將卽斃，酋長殘，實天威所喪，卿諸人忠勇之效。吾式遏無素，致境蕪民瘠，負乘之愧，允當其責。近乞退謝愆，不蒙垂許，故以報卿。」宣城太守王僧達與璞曰：「足下何如，想館舍正安，「正安」元龜九〇五作「平安」。士馬[05554]無恙。離析有時，音旨無日，憂詠沈吟，增其勞望。間者獯獫扈橫，掠剝邊鄙，郵販絶塵，坰介靡達，瞻江盼淮，眇然千里。吾聞涇陽梗棘，伊滑薦遁，鳥集弦絶，患深自古。承知乃昔寇苦城境，勝胄朝餐，伍甲宵舍，烽鼓交警，羽鏑驟合。而足下砥兵礪伍，總厲豪彥，師請一奮，氓無貳情。遂能固孤城，覆嚴對，陷死地，覿生光，古之田孫，何以尚茲。商驛始通，粗知梗概，崇贊膽智，嘉賀文猛，甚善甚善。吾近以戎暴橫斥，規效情命，收龜落[05555]簪，星舍京里，旣獲遄至，胡馬卷跡，支離沾德，復繼前緒，行葦之歡，實協初慮。但乖塗重隔，顧增慨涕，比恆疾臥，憂委兼疊，裁送想，無斁久懷。」征還，淮南太守，賞賜豐厚，日夕宴。朝士有言璞功者，上曰：「臧質姻戚，年位在前，盱眙元功，當以之。沈璞毎以謙自牧，唯恐賞之居前，此士燮之意。」時中郎缺，尚令何尚之領吏部，舉璞及謝莊、陸展，不行。事見文帝中詔。凡中詔今悉在台，猶法書典書也。十年，元凶弑立，璞乃號泣曰：「一門蒙殊常之[05556]恩，而逢若斯之運，悠悠上天，此何人哉！」日夜憂歎，以至動疾。會凶逼令送老弱還都，璞性篤孝，尋聞尊老應幽執，輒哽咽不自勝，疾遂增篤，不堪遠迎，世祖義軍至界首，方得致身。先是，琅邪顏竣欲與璞交，不酬其意，竣以致恨。及世祖將至都，方有讒說以璞奉迎之晩，橫罹世難，時年十八。所著賦、頌、贊、祭文、誄、七、吊、四五言詩、箋、表，皆遇亂零失，今所餘詩筆雜文凡十首。璞有曰□。闕文南史、元龜五六一作「約」字。按沈穆夫五子，沈約自序中，淵子、雲子、田子、林子並有事蹟，獨無虔子事蹟。「璞有子曰約」下，又接虔子子伯玉、仲玉事蹟。疑其間有脫葉。司馬光溫國文正公文集卷六二與劉道原書：「今國家雖校定摹印正史，校得絕不精。只如沈約序傳，差郤數板亦不寤，其它可知也。」是則嘉祐初刻，蓋已殘闕不完。伯玉，字德潤，虔。溫恭有行業，[05557]能文章。少除世祖武陵國侍郎，轉右常侍，南中郎行參軍，自國入府，以文義知，文章多世祖集。世祖踐阼，除員外散騎郎，不拜。左衞顏竣請司馬。出補句容令，在縣有能名。復江夏王義恭太宰行參軍，與奉朝請謝超宗、何法盛校東宮，復餘姚令，還衞尉丞。世祖舊臣故佐，普皆升顯，伯玉自守私門，朔望未嘗問訊。顏師伯、戴法興等竝有蕃邸之舊，一不造問，由是官次不進。上以伯玉容狀似畫圖仲尼像，常[05558]呼孔丘。舊制，車駕出行，衞尉丞直門，常戎服。張永謂伯玉曰：「此職乖卿志。」王景文亦與伯玉有舊，常陪輦出，指伯玉白上：「孔丘奇形容。」上於是特聽伯玉直門服玄衣。出晉安王勳前軍行參軍，侍勳讀。隨府轉鎭軍行佐。前廢帝時，王景文領選，謂勳典簽沈光祖曰：「鄧琬一旦長史行，沈伯玉先帝在蕃□佐，今猶不改，民生定不應佳。」戴法興聞景文此言，乃轉伯玉參軍。勳初起兵，轉府功曹。及卽僞位，以[05559]中侍郎。初，伯玉衞尉丞，太宗衞尉，共甚美。及勳敗，伯玉下獄，原，猶以在南無誠，被責，除南䑓御史，尋轉武陵國詹，轉農，母老解職。貧薄理盡，閑臥一室，自非吊省親舊，不嘗出門。司徒袁粲、司空褚淵深相知賞，選永世令，轉在永興，皆有能名。後廢帝元徽年，卒，時年五十七。伯玉性至孝，奉親有聞，未嘗妄取於人，有物輒散之知故。溫雅有風味，和而能辨，與人共，皆深交。弟仲玉，泰始末，寧[05560]朔長史、蜀郡太守。益州刺史劉亮卒，仲玉行府州。巴西李承明亂，仲玉遣司馬王天生討平之。廢帝詔以安成王撫軍中兵參軍，加建威將軍。沈攸之請征西諮議，未拜，卒。史臣年十而孤，少頗好學，雖棄日無功，而伏膺不改。常以晉氏一代，竟無全，年十許，便有撰述之意。泰始初，征西將軍蔡興宗啟明帝，有敕賜許，自此迄今，年逾十，所撰之，凡一百十卷。條流雖舉，而采掇未周，永明初，遇盜失第五帙。建元[05561]四年未終，被敕撰國史。永明年，朅奏兼著作郎，撰次起居注。自茲王役，無暇搜撰。五年春，被敕撰宋。六年月畢功，表上之，曰：臣約言：臣聞禹刊木，炳虞，西伯戡黎，功煥商典。伏惟皇基積峻，帝烈弘深，樹德往朝，立勳前代，若不觀風唐世，無以帝媯之美，自非睹亂秦餘，何用知祖之業。是以掌言未記，爰動天情，曲詔史官，追述典。臣實庸妄，文史多闕，以茲不才。對揚盛旨，是用夕惕載懷，忘其寢食者。臣約[05562]頓首死罪：竊惟宋氏南面，承曆統天，雖世窮八主，年減百載，而兵車亟動，國道屢屯，垂文簡牘，數繁廣。若夫英主啟基，名臣建績，拯世夷難之功，配天光宅之運，亦足以勒銘鐘鼎，昭被方策。及虐後暴朝，前王罕，國釁家禍，曠古未，可以式規萬葉，作鑒於後。宋故著作郎何承天始撰宋，草立紀傳，止於武帝功臣，篇牘未廣。其所撰志，唯天文、律曆，自此外，悉委奉朝請山謙之。謙之，孝建初，被詔撰述，尋值病亡，仍使[05563]南臺侍御史蘇寶生續造諸傳，元嘉名臣，皆其所撰。寶生被誅，明中，命著作郎徐爰踵成前作。爰因何、蘇所述，勒一史，起自義熙之初，訖於明之末。至於臧質、魯爽、王僧達諸傳，皆孝武所造。自永光以來，至於禪讓，十餘年內，闕而不續，一代典文，始末未舉。且屬當時，多非實録，立傳之方，取捨乖衷，進由時旨，退傍世情，垂之方來，難以取信。臣以謹更創立，製成新史，始自義熙肇號，終於昇明年。桓玄、譙縱、盧[05564]循、馬、魯之徒，身晉賊，非關後代。吳隱、謝混、郗僧施，義止前朝，不宜濫入宋典。劉毅、何無忌、魏詠之、檀恁之、孟昶、諸葛長民，志在興復，情非造宋，今竝刊除，之晉籍。臣遠愧南、董，近謝遷、固，以閭閻才，述一代盛典，屬辭比，望古慚良，鞠躬跼蹐，靦汗亡厝。本紀列傳，繕寫已畢，合志表七十卷，「志表」元龜五六一作「七帙」。按沈約宋書百卷，內本紀十卷，列傳六十卷先成。永明六年奏呈時，每十卷為一帙，凡七十卷，故云七帙。宋書無表，奏文下云：「所撰諸志，須成續上。」則時奏呈之七十卷中，臣今謹奏呈。所撰諸志，須成續上。謹條目録，詣省拜表奉以聞。臣約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05565] [05566] [05567]
自序第六十終 宋一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