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沈 約 撰
武帝中
七年正月己未，振旅于京師。改授將軍、揚州牧，給班劍十人，本官悉如故，固辭。凡南北征伐戰亡者，並列上賻贈。尸喪未反，遣主帥迎接，致還本土。月，盧循至番禺，孫季高所破，收餘衆南走。劉藩、孟懷玉斬徐道覆于始興。晉自中興以來，治綱弛，權門并兼，強弱相凌，百姓流[00100]離，不得保其產業。桓玄頗欲釐改，竟不能行。公旣作輔，示軌則，豪強肅然，遠近知禁。至是會稽餘姚虞亮復藏匿亡命千餘人。公誅亮，免會稽內史司馬休之。天申前命，公固辭。於是改授太尉、中監，乃受命。奉送黃鉞，解冀州。交州刺史杜慧度斬盧循，傳首京師。先是諸州郡所遣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公表天，申明舊制，依舊策試。征西將軍、荊州刺史道規疾患求，八年四月，改授豫州刺史，以後將軍、豫州刺[00101]史劉毅代之。毅與公俱舉義，興復晉室，自謂京城、廣陵，功業足以相抗。雖權推公，而心不服。毅旣有雄才志，厚自矜許，朝士素望者多之。與尚僕射謝混、丹陽尹郗僧施並深相結。及西鎮江陵，豫州舊府，多割以自隨，請僧施南蠻校尉。旣知毅不能居下，終異端，密圖之。毅至西，稱疾篤，表求從弟兗州刺史藩以副貳，偽許焉。九月，藩入朝，公命收藩及謝混，並於獄賜死。自表討毅。假黃鉞，率諸軍[00102]西征。以前鎮軍將軍司馬休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兗州刺史道憐鎮丹徒，豫州刺史諸葛長民監太尉留府，加太尉司馬、丹陽尹劉穆之建威將軍，配以實力。壬午，發自京師。遣參軍王鎮惡、龍驤將軍蒯恩前襲江陵。十月，鎮惡剋江陵，毅及黨與皆伏誅。十一月己卯，公至江陵，下曰：夫去弊拯民，必存簡恕，捨網修綱，雖煩易理。江、荊彫殘，刑政多闕，頃年故，綏撫未週。遂令百姓疲匱，歲月滋甚，財役困，慮不幸生。[00103]凋殘之餘，而不減舊，刻剝徵求，不循政道。宰莅之司，或非良榦，未能菲躬儉，嚴可均云：「儉下疑奪一字。」殿本考證云：「躬下當有節字。或儉下脫一用字。」苟求盈給，積習生常，漸不知改。近因戎役，來涉州，踐境親民，愈其瘼，思欲振其所急，卹其所苦。凡租稅調役，悉宜以戶正。州郡縣屯田池塞，諸非軍國所資，利入守宰者，今一切除之。州郡縣吏，皆依尚定制實戶置。臺調癸卯梓材，庚皮毛，可悉停省，別量所出。巴陵均折度支，依舊兵運。原五歲刑已下。凡所質賊家餘口，亦悉原放。以[00104]荊州十郡湘州，公乃進督。「乃」南史作「仍」。以西陽太守朱齡石益州刺史，率衆伐蜀。進公太傅、揚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劍十人。九年月乙丑，公至自江陵。初諸葛長民貪淫驕橫，士民所患苦，公以其同義，優容之。劉毅旣誅，長民謂所親曰：「昔年醢彭越，今年誅韓信，禍其至矣。」將謀作亂。公克期至京邑，而每淹留不進。公卿以下頻日奉候於新亭，長民亦驟出。旣而公輕舟密至，已還東府矣。長民到門。引前，却人閑語，凡平生於[00105]長民所不盡者，皆與及之。長民甚說。已密命左右壯士丁旿等自幔後出，於坐拉焉。長民墜牀，於地毆之，死於牀側。輿尸付廷尉。并誅其弟黎民。旿驍勇有氣力，時人之語曰：「勿跋扈，付丁旿。」先是山湖川澤，皆豪強所專，民薪採漁釣，皆責稅直，至是禁斷之。時民居未一，公表曰：臣聞先王制治，九土攸序，分境畫疆，各安其居。在昔盛世，人無遷業，故井田之制，代以隆。秦革斯政，遂不改，富強兼并，於是弊。然九[00106]服弗擾，所託成舊，在西京，遷田、景之族，以實關中，卽以輔鄉閭，不復係之於齊、楚。自永嘉播越，爰託淮、海，朝有匡復之算，民懷思本之心，經畧之圖，日不暇給。是以寧民綏治，猶有未遑。及至司馬桓溫，以民無定本，治深，庚戌土斷，以一其業。于時財阜國豐，實由於此。自茲迄今，彌歷年載，畫一之制，漸用頹弛。雜居流寓，閭伍弗修，王化所以未純，民瘼所以猶在。臣荷重任，恥責實深，自非改調解張，無以濟[00107]治。夫人情滯常，難與慮始，所謂父母之邦以桑梓者，誠以生焉終焉，敬愛所託耳。今所居累世，墳壟成行，敬恭之誠，豈不與而至。請準庚戌土斷之科，庶本所弘，稍與著。然後率之以仁義，鼓之以威武，超江而跨黃河，撫九州而復舊土，則戀本之志，乃速由於當年，「由」建康實錄、元龜四八六作「申」。在始暫勤，要終所以能易。伏惟陛下，垂矜萬民，憐其所失，永懷鴻雁之詩，思隆中興之業。旣委臣以國重，期臣以寧濟，若所啟合允，請付外施行。於是[00108]依界土斷，唯徐、兗、青州居晉陵者，不在斷例。諸流寓郡縣，多被併省。以公領鎮西將軍、豫州刺史。公固讓太傅、州牧及班劍，奉還黃鉞。七月，朱齡石平蜀，斬偽蜀王譙縱，傳首京師。九月，封公次義真桂陽縣公，以賞平齊及定盧循。天重申前命，授公太傅、揚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劍十人。將吏百餘敦勸，乃受羽葆、鼓吹、班劍，餘固辭。十年，息民簡役。築東府，起府舍。平西將軍、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宗室之重，得江[00109]人心，公疑其有異志，而休之兄譙王文思在京師，招集輕俠，公執文思送還休之，令自其所。休之表廢文思，并與公陳謝。十一年正月，公收休之文寶、兄文祖，並於獄賜死，率衆軍西討。復加黃鉞，錢大昕廿二史考異云：「加當作假。使持節得殺二千石以下，假黃鉞則可專戮節將矣。」領荊州刺史。辛巳，發京師，以中軍將軍道憐監留府。休之上表自陳曰：臣聞運不常一，治亂代有，陽九旣謝，圮終則泰。昔篡臣肆逆，皇綱絕紐，十世未改，按自西晉武帝至東晉安帝，已十四世，言十世，無據。「十世」當是「卜世」之誤。鼎祚再隆。太尉臣裕威武明斷，道建義旗，除蕩元凶，皇居反正。[00110]布衣匹夫，匡復社稷，南剿盧循，北定廣固，千載以來，功無與等。由是四海美，朝野推崇。旣位窮台牧，權傾人主，不能以道處功，恃寵驕溢。自以酬賞旣極，便情在無上，刑戮逆濫，政用暴苛。問鼎之迹日彰，人臣之禮頓缺。陛下四時膳御，觸縣空，宮省供奉，十不一在。皇后寢疾之際，湯藥不周，手與家，多所求告。皆是朝士共所聞，莫不懷憤歎，口不敢言。前揚州刺史元顯第五息法興，桓玄之釁，逃遠於外，王路旣開，始[00111]得本。太傅之胤，絕而復興，凡在有懷，誰不感慶。裕吞噬之心，不避輕重，以法興聰敏明慧，必民望所，芳蘭旣茂，內懷憎惡，乃妄扇異言，無罪卽戮。司馬臣德文及王妃公主，情計切逼，並狼狽請命。逆肆禍毒，誓不矜許，寃酷之痛，感動行路。自以地卑位重，荷恩崇，乃以庶孽與德文嫡婚，致茲非偶，實由威逼。故衞將軍劉毅、右將軍劉藩、前將軍諸葛長民、尚僕射謝混、南蠻校尉郗僧施，或盛勳德胤，令望在身，皆[00112]社稷輔弼，協讚所寄，無罪無辜，一旦夷滅。猜忍之性，終古所希。臣自惟門戶衰破，賴之獲存，皇家所重，終古難匹。是以公私馮，盡祗順。再授荊州，輒苦陳告，自以才弱位隆，不宜久荷分陝，屢求解任，必不聽。前經攜侍老母，半家俱西，凡諸姪，悉留京輦。臣兄譙王文思，雖年少常人，粗免咎悔，性好交遊，未知防遠，羣醜交構，其風聲。裕遂翦戮人士，遠送文思。臣順其此旨，表送章節，請廢文思，改襲宗，遣息文寶[00113]送女東。自謂推誠奉順，理不過此。豈意裕苞藏禍心，遂討伐，加惡文思，構生罪釁。羣之言，遠近噂𠴲?，而臣純愚，闇信必謂不然。尋臣府司馬張茂度狼狽東，南平太守檀範之復以此月日委郡叛逆，尋有審問，東軍已上。裕今此舉，非有怨憎，正以臣王室之幹，位居藩岳，時賢旣盡，唯臣獨存，規以翦滅，成其篡殺。鎮北將軍臣宗之、青州刺史臣敬宣，並是裕所深忌憚，欲以次除蕩，然後傾移天日，於可易。今荊、雍[00114]義徒，不召而集，來之衆，其會如林。豈臣無德所能綏致，蓋七廟之靈，理貫幽顯。輒授文思振武將軍、南郡太守，宗之竟陵太守魯軌進號輔國將軍。臣今與宗之親御衆，出據江津，案甲抗威，隨宜應赴。今絳旗所指，唯裕兄弟父而已。須剋蕩寇逆，尋續馳聞。由臣輕弱，致裕凌橫，上慚俯愧，無以厝顏。休之府參軍韓延之，故吏，有幹用才能。公未至江陵，密使與之曰：「文思源，遠近所知，去秋遣康之送還司[00115]馬軍者，「軍」晉書譙剛王遜傳玄孫休之附傳、元龜七二五作「君」。推至公之極。而不遜愧，無表疏。文思經正不反，此是天地之不容。吾受命西討，止其父而已。彼土僑舊，所驅逼，一無所問。往年郗僧施、謝邵、任集之等，交構積歲，專劉毅謀主，所以至此。卿等諸人，一時逼迫，本無纖釁。吾處懷期物，自有由來。今在近路，正是諸人身之日。若軍登道，交鋒接刃，蘭艾吾誠不分。故具示意，并示同懷諸人。」延之報曰：承親率戎馬，遠履西畿，闔境士庶，莫不恇駭。何者？莫知[00116]師出之名故。今辱來疏，始知以譙王前，良增歎息。司馬平西體國忠貞，欵愛待物，當於古人中求耳。以君公有匡復之勳，家國蒙賴，推德委誠，每詢仰。譙王往以微劾，猶自表遜位；況以過而當默然邪。但康之前言有所不盡，故重使胡道諮白所懷。道未及反，已奏表廢之，所不盡者命耳。推寄相與之懷，正當如此？有何不可，便興兵戈。自義旗秉權以來，四方方伯，誰敢不先相諮疇，而逕表天邪。譙王宰相所[00117]責，表廢之，經正何，表使何因，可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劉裕足下，海內之人，誰不足下此心，而復欲欺誑國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來示言「處懷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啗人以利，真可謂「處懷期物，自有由來」者矣。劉藩死於閶闔之內，諸葛斃於左右之手，甘言詫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款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是得算，良可恥。貴府將佐及朝廷賢德，寄性命以過日，心企太平久矣。吾[00118]誠鄙劣，嘗聞道於君。以平西之至德，寧可無授命之臣乎！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郗、任之徒明矣。假令天長喪亂，九流渾濁，當與臧洪遊於地下，不復多言。公視歎息，以示諸佐曰：「人當如此。」月，軍次江陵。初雍州刺史魯宗之常慮不公所容，與休之相結，至是率其竟陵太守軌會于江陵。江夏太守劉虔之邀之，軍敗殺。公命彭城內史徐逵之、參軍王允之出江夏口，復軌所敗，並沒。時公軍泊馬頭，卽日率衆[00119]軍濟江，躬督諸將登岸，莫不奮踊爭先。休之衆潰，與軌等奔襄陽，江陵平。加領南蠻校尉。將拜，值四廢日，佐史鄭鮮之、褚叔度、王弘、傅亮白遷日，不許。下曰：「此州積弊，故相仍，民疲田蕪，杼軸空匱。加以舊章乖昧，役頻苦，童耄奪養，老稚服戎，空戶從役，或越紼應召。每永懷民瘼，宵分忘寢，誠宜蠲除苛政，弘茲簡惠。庶令凋風弊政，與而新，寧一之化，成於朞月。荊、雍州，西局、蠻府吏及軍人年十以還，六十以上，及[00120]扶養孤幼，單丁艱，悉仰遣之。窮獨不能存者，給其長賑。府州久勤將吏，依勞銓序。并除今年租稅。」四月，公復率衆進討，至襄陽，休之奔羌。天復重申前命，授太傅、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中郎四人。封公第義隆北彭城縣公。以中軍將軍道憐荊州刺史。八月甲，公至自江陵，奉還黃鉞，固辭太傅、州牧、前部羽葆、鼓吹，其餘受命。朝議以公道尊勳重，不宜復[00121]施敬護軍，旣加殊禮，奏不復稱名。以世兗州刺史。十年正月，詔公依舊辟士。加領平北將軍、兗州刺史。增都督南秦，凡十州。公以平北文武寡少，不宜別置。於是罷平北府，以併府。以世豫州刺史。月，加公中外都督。初公平齊，仍有定關、洛之意，值盧循侵逼，故其不諧。荊、雍旣平，方謀外畧。會羌主姚興死，泓立，兄弟相殺，關中擾亂，公乃戒嚴北討。加領征西將軍、司豫州刺史。以世徐、兗[00122]州刺史。下曰：「吾倡義，首自本州，克復皇祚，遂建勳烈，外夷勍敵，內清姦軌，皆邦人州黨竭誠盡力之效。情若風霜，義貫金石。今當奉辭西斾，有關、河，弱嗣叨蒙，復忝今授，情纏綿，可謂深矣。頃軍國務殷，刑辟未息，眷言懷之，能不多歎。其犯罪繫五歲以還，可一原遣。文武勞滿未蒙榮轉者，便隨班序報。」公受中外都督及司州，並辭司馬琅邪王禮敬，朝議從之。公欲以義聲懷遠，奉琅邪王北伐。五月，羌偽黃門[00123]侍郎尹沖率兄弟順。加公北雍州刺史，前部羽葆、鼓吹，增班劍四十人。解中監。八月丁巳，率衆發京師。以世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尚右僕射劉穆之左僕射，領監軍、中軍府軍司，入居東府，總攝內外。九月，公次于彭城，加領徐州刺史。先是遣冠軍將軍檀道濟、龍驤將軍王鎮惡步向許、洛，羌緣道屯守，皆望風降服。偽兗州刺史韋華先據倉垣，亦率衆順。公遣北兗州刺史王仲德先以水軍[00124]入河。仲德破索虜於東郡涼城，進平滑臺。十月，衆軍至洛陽，圍金墉。泓弟偽平南將軍洸請降，送于京師。修復晉五陵，置守衞。天詔曰：夫嵩、岱配極，則乾道增輝，藩嶽作屏，則帝王成務。是以夏、殷資昆、彭之伯，有周倚齊、晉之輔。鑒諸前典，儀刑萬代，翼治扶危，靡不由此。太尉公命世天縱，齊聖廣淵，明燭四方，道光宇宙。爰自初迪，則投懃王國，妖蝥孔熾，則功存社稷。固以四維是荷，萬邦攸賴者矣。暨桓玄僭逆，傾蕩四[00125]海，公深秉節，靈武霆震，弘濟朕躬，再造王室。每惟勳德，銘于厥心，遂北清海、岱，南夷百越，荊、雍稽服，庸、岷順軌，剋黜方難，式遏寇虐。及阿衡王猷，班序內外，仰興絕風，傍嗣逸業。秉禮以整俗，遵王以垂訓，聲教遠被，無思不洽。爰暨木居海處之酋，被髮彫題之長，莫不忘其陋險，九譯來庭，此蓋播諸徽策，靡究其詳者。曩者永嘉不綱，諸夏幅裂，終古帝居，淪胥戎虜，永言園陵，率土同慕。公明發遐慨，撫機電征，親董侯伯，稜[00126]威致討。旗旝首塗，則八表響震；偏師先路，則多壘雲徹。舊都載清，五陵復禮，百城屈膝，千落影從。自篇籍所載，生民以來，勳德懋功，未有若此之盛者。昔周、呂佐叡聖之主，因分之形，把旄仗鉞，一時指麾，皆啟疆宇，跨州兼國。其在桓、文，方茲尤儉，然亦顯被寵章，光錫殊品。況乃獨絕百代，顧邈前烈者哉！朕每弘鑒古訓，思遵令圖。以公深秉沖挹，用闕禮，天人引領，于茲歷載。況今禹迹齊軌，九隩同文，司勳抗策，普天[00127]增佇。遂公高挹，愆國章，靈眷屬，朕實祗懼。便宜顯答羣望，允崇盛典。其進位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宋公，九錫之禮，加璽綬、遠遊冠，位在諸侯王上，加相國綠綟綬。策曰：朕以寡昧，仰贊洪基，夷羿乘釁，蕩覆王室，越在南鄙，遷于九江。宗祀絕饗，人神無位，提挈羣凶，寄命江滸。則我祖宗之業，奄墜于地，七百之祚，翦焉旣傾，若涉淵海，罔知攸濟。天未絕晉，誕育英輔，振厥弛維，再造區宇，興亡繼絕，俾昏作明。元勳至[00128]德，朕實賴焉。今將授公典策，其敬聽朕命：乃者桓玄肆僭，滔天泯夏，拔本塞源，顛倒六位，庶僚俛眉，四方莫卹。公精貫朝日，氣凌霄，奮其靈武，殲羣慝，剋復皇邑，奉帝歆神。此公之節，南史、建康實錄「公」下有「大」字。始於勤王者。授律羣后，泝流長騖，薄伐崢嶸，獻捷南郢，憝折首，羣逆畢夷，光旋采，舊物反正。此公之功。出藩入輔，弘茲保弼，阜財利用，繁殖生民，編戶歲滋，疆宇日啟，導德明刑，四境有截。此公之功。鮮卑負衆，僭盜齊，狼[00129]噬冀、青，虔劉沂、岱，介恃遐阻，仍邊毒。公蒐乘秣駟，敻入遠疆，衝櫓四臨，萬雉俱潰，竊號之虜，顯戮司寇，拓土千，申威龍漠。此公之功。盧循妖凶，伺隙五嶺，乘虛肆逆，侵覆江、豫，旍拂寰內，矢及王城，朝野喪沮，莫有固志，家獻徙卜之計，國議遷都之規。公乘轅南濟，義形于色，嶷然內湛，視嶮若夷，攄畧運奇，英謨不世，狡寇窮衂，喪旗宵遁，俾我畿甸，拯於將墜。此公之功。追奔逐北，揚旍江濆，偏旅浮海，指日遄至。番[00130]禺之功，俘級萬數，左里之捷，魚潰鳥散。元凶遠迸，傳首萬里，海南肅清，荒服來款。此公之功。劉毅叛換，負釁西夏，凌上罔主，志肆姦暴，附麗協黨，扇蕩王畿。公御軌以刑，消之不日，倉兕電泝，神兵風掃，罪人斯得，荊、衡清晏。此公之功。譙縱怙亂，寇竊一隅，王化阻閡，巴淪溺。公指命偏師，授以良圖，凌波浮湍，致屆井絡，僭豎伏鑕，梁、岷草偃。此公之功。馬休、魯宗，阻兵內侮，驅率方，連旗稱亂。公投袂星言，研其上[00131]畧，江津之師，勢踰風電，迴斾沔川，實繁震懾，叛奔迸，荊、雍來蘇，玄澤浸育，溫風潛被。此公之功。永嘉不競，四夷擅華，五都幅裂，山陵幽辱，祖宗懷沒世之憤，遺氓有匪風之思。公遠齊伊宰納隍之仁，近同白滅亡之恥，鞠旅陳師，赫然號，分命羣帥，北徇司、兗。許、鄭風靡，鞏、洛載清，偽牧逆藩，交臂請罪，百年榛穢，一朝掃濟。「濟」南史、建康實錄作「滌」。此公之功。公有康宇內之勳，重之以明德。爰初發迹，則奇謨冠古，電擊強妖，則鋒無前對，[00132]聿寧東畿，造黔首。若乃草昧經綸，化融於歲計，扶危靜亂，道固於苞桑。辯方正位，納之軌度，蠲削煩苛，較若畫一，淳風美化，盈塞宇宙。是以絕域獻琛，遐夷納貢，王畧所宣，九服率從。雖文命之東漸西被，咎繇之邁于種德，何以尚茲。朕聞先王之宰世，庸勳尊賢，建侯胙土，褒以寵章，崇其徽物，所以協輔皇家，永隆藩屏。故曲阜光啟，遂荒徐宅，營丘表海，四履有聞。其在襄王，亦賴匡霸，命晉文，物光錫。惟公道冠前烈，[00133]勳高振古，而殊典未加，朕甚懵焉。今進授相國，以徐州之彭城沛蘭陵下邳淮陽山陽廣陵、兗州之高平魯泰山十郡，封公宋公。錫茲玄土，苴以白茅，爰定爾居，用建冢社。昔晉、鄭啟藩，入作卿士，周、邵保傅，出總南，內外之重，公實兼之。命使持節、太尉、南史、建康實錄「今」上有「今」字，「太尉」上有「兼」字。尚左僕射、晉寧縣五等男湛授相國印綬，宋公璽紱；使持節、兼司空、散騎常侍、尚、陽遂鄉侯泰授宋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十左「第十」南史作「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位無不[00134]總，禮絕朝班，居常之名，宜與革。其相國總百揆，南史、建康實錄「其」下有「以」字。去「尚」之號。上送所假節、侍中、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綬，南史、建康實錄「侍中」下有「貂蟬」二字。孫虨宋書考論云：「按宋、齊志皆不見侍中印綬，蓋但給朝服武冠貂蟬而巳。南史侍中下有貂蟬二字，是。」豫章公印策。進揚州牧，領征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公紀綱禮度，萬國是式，乘介蹈方，罔有遷志。是以錫公輅、戎輅各一，玄牡駟。公抑末敦本，務農重積，采蘩實殷，稼穡惟阜。是用錫公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公閑邪納正，移風改俗，陶鈞品物，如樂之和。是用錫公軒縣之樂，六佾之舞。公宣美王化，導揚[00135]休風，華夷企踵，遠人胥萃。是用錫公朱戶以居。公官方任能，網羅幽滯，九臯辭野，髦士盈朝。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當軸處中，率下以義，式遏寇讎，清除苛慝。是用錫公虎賁之士百人。公明罰恤刑，庶獄詳允，放命干紀，罔有攸縱。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龍驤鳳矯，咫尺八紘，括囊四海，折衝無外。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盧弓十，盧矢千。公溫恭孝思，致虔禋祀，忠肅之志，儀刑萬方。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宋國置丞[00136]相以下，一遵舊儀。欽哉！其祗服往命，茂對天休，簡恤庶邦，敬敷顯德，以終我高祖之嘉命。置宋國侍中、黃門侍郎、尚左丞、郎，隨使奉迎。「郎」三朝本、北監本、毛本、局本同。殿本、南史作「相」。李慈銘越縵堂日記補云：「當作卽隨大使奉迎。」枹罕虜乞佛熾槃遣使詣公求効力討羌，拜平西將軍、河南公。十年正月，公以舟師進討，留彭城公義隆鎮彭城。軍次留城，經張良廟，令曰：「夫盛德不泯，義在祀典，微管之歎，撫彌深。張房道亞黃中，照隣殆庶，風雲言感，「言」局本、文選、建康實錄、元龜二一〇作「玄」。蔚帝師，拯橫流，夷項定，固以參軌伊、望，冠德如仁。若乃[00137]神交圯上，道契商洛，顯晦之間，窈然難究，源流淵浩，莫測其端矣。塗次舊沛，佇駕留城，靈廟荒殘，遺象陳昧，撫迹懷人，慨然永歎。過梁者或佇想於夷門，遊九原者亦流連於隨會。可改構榱桷，修飾丹青，蘋蘩行潦，以時致薦。以紓懷古之情，用存不刊之烈。」天追贈公祖太常，父左光祿夫，讓不受。月，冠軍將軍檀道濟等次潼關。月庚辰，軍入河。索虜步騎十萬，營據河津。公命諸軍濟河擊破之。公至洛陽。七[00138]月，至陝城。龍驤將軍王鎮惡伐木舟，自河浮渭。八月，扶風太守沈田破姚泓於藍田。王鎮惡剋長安，生擒泓。九月，公至長安。長安豐全，帑藏盈積。公先收其彝器、渾儀、土圭之屬，獻于京師；其餘珍寶珠玉，以班賜將帥。執送姚泓，斬于建康市。謁高帝陵，會文武於未央殿。十月，天詔曰：朕聞先王之莅天下，上則寶以尊德，下則建侯以褒功。是以成勳告就，文命有玄圭之錫，四海來王，姬旦饗龜、蒙之封。夫翼[00139]聖宣績，輔德弘猷，禮窮元賞，寵章希世。況明保沖昧，獨運陶鈞者哉！朕以不德，遭家多難，雲雷作屯，夷羿竊命，失位京邑，遂播蠻荊，艱難卑約，制命凶醜。相國宋公，天縱睿聖，命世應期，誠貫靈，節宏發。拯朕躬於巢幕，迴靈命於已崩，固已道窮北面，暉格八表者矣。及外積全國之勳，內累戡黎之伐，芟夷強妖之始，蘊崇姦猾之源，顯仁藏用之道，六府孔修之績，莫不雲行雨施，能必舉，諒已方軌於、五，不容於典策者[00140]焉。自永嘉喪師，綿踰十紀，五都分崩，然正朔時暨；唯秦懸隔，未之暫賓。至令羌虜襲亂，淫虐世，資百之易守，恃函谷之可關，廟算韜畧，不謀之日久矣。公命世撫運，闡曜威靈，內研諸侯之慮，外致上天之罰。故能倉兕甫訓，則許、鄭風偃，鉦鉞未指，則瀍、洛霧披。俾舊闕之陽，復集萬國之軫，東京父老，重覩司隸之章。俾朕負扆高拱，而保洪烈。是用遠鑒前典，延卽羣謀，敬授殊錫，光啟疆宇。乘馬之制，有陋舊章；徽稱之[00141]美，未窮上爵。豈足以顯報懋功，允塞民望；藩輔王畿，長轡六合者乎。實以公每秉謙德，卑不可踰，難進之道，以寵戚。是故降損盛制，且有後命。自茲迄今，洪勳彌劭，稜威九河，魏、趙底服，迴轅崤、潼，連城冰泮。遂長驅灞、滻，懸旍龍門，逆虜姚泓，係頸就擒。百稔梗穢，滌於崇朝；祖宗遺憤，雪於一旦。涉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外，罔有不服。功固萬世，其寧惟永，豈金石雅頌所能讚揚，實可以告於神明，勒銘嵩、岱者已。朕聞[00142]之，周道方遠，則鸑鷟鳴岐，南播德，則麟騶呈瑞。自公號初發，爰暨告成，靈祥炳煥，不可勝紀，豈伊素雉遠至，嘉禾近而已哉！朕每仰鑒玄應，俯察人謀，進惟道勳，退惟國典，豈得遂公沖挹，而久蘊盛策。便宜敬行禮，允副幽顯之望。其進宋公爵王，以徐州之海陵東安北琅邪北東莞北東海北譙北梁、豫州之汝南北潁川北南頓凡十郡，益宋國。其相國、揚州牧、領征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十一月，前[00143]將軍劉穆之卒，以左司馬徐羨之代掌留任。昔所決於穆之者，皆悉以諮。公欲息駕長安，經畧趙、魏，會穆之卒，乃。十月庚，發自長安，以桂陽公義真安西將軍、雍州刺史，留腹心將佐以輔之。閏月，公自洛入河，開汴渠以。十四年正月壬戌，公至彭城，解嚴息甲。以輔國將軍劉遵考并州刺史，領河東太守，鎮蒲坂。公解司州，領徐、冀州刺史，固讓進爵。六月，受相國宋公九錫之命。令曰：「孤以寡薄，負荷殊重，[00144]守位奉藩，危溢是懼。朝恩隆泰，委美推功，遂方軌齊、晉，擬議國典。雖亮誠守分，十稔于今，而成命弗迴，百辟胥暨內外庶僚，敦勉周至。籍運來之功，參休明之迹，乘菲薄之資，同盛德之，監寐永言，未知攸託。隆祚之始，思覃斯慶。其赦國內殊死以下，今月十日昧爽以前，悉皆原宥。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賜粟五斛。府州刑罪，亦同蕩然。其餘詳依舊準。」詔崇豫章公太夫人宋公太妃，世中軍將軍，副貳相國府。以[00145]太尉軍諮祭酒孔季恭宋國尚令，青州刺史檀祗領軍將軍，相國左長史王弘尚僕射。其餘百官悉依天朝之制。詔宋國所封十郡之外，悉得除用。先是安西中兵參軍沈田殺安西司馬王鎮惡，諸將軍復殺安西長史王修。關中亂。十月，公遣右將軍朱齡石代安西將軍桂陽公義真雍州刺史。義真旣還，佛佛虜所追，敗，僅以身免。諸將帥及齡石並沒。領軍檀祗卒，以中軍司馬檀道濟中領軍。十[00146]月，天崩，司馬琅邪王卽帝位。
元熙元年正月，詔遣使徵公入輔。申前命，進公爵王。以徐州之海陵東海北譙北梁、南史、建康實錄「東海」上有「北」字。豫州之新蔡、兗州之北陳留、司州之陳郡汝南潁川滎陽十郡，增宋國。七月，乃受命，赦國內五歲刑以下。遷都壽陽。以尚劉懷慎北徐州刺史，鎮彭城。九月，解揚州。十月，天命王冕十有旒，建天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鍾虡[00147]宮縣。進王太妃太后，王妃王后，世太，王、王孫爵命之號，一如舊儀。
年四月，徵王入輔。六月，至京師。晉帝禪位于王，詔曰：夫天造草昧，樹之司牧，所以陶鈞極，統天施化。故道之行，選賢與能，隆替無常期，禪代非一族，貫之百王，由來尚矣。晉道陵遲，仍世多故，爰暨元興，禍難旣積，至光貿位，冠履易所，安皇播越，宗祀墮泯，則我宣、元之祚，永墜于地，顧瞻區域，翦焉已傾。相國宋王，天縱聖德，[00148]靈武秀世，一匡頹運，再造區夏，固以興滅繼絕，舟航淪溺矣。若夫仰在璿璣，旁穆七政，薄伐不庭，開復疆宇。遂乃俘偽主，開滌五都，雕顏卉服之鄉，龍荒朔漠之長，莫不迴首朝陽，沐浴玄澤。故四靈効瑞，川岳啟圖，嘉祥雜遝，休應炳著，玄象表革命之期，華裔注樂推之願。代德之符，著乎幽顯，瞻烏爰止，允集明哲，夫豈延康有，咸熙告謝而已哉！昔火德旣微，魏祖底績，黃運不競，后肆勤。故天之曆數，實有攸在。朕雖庸[00149]闇，昧於道，永鑒廢興，日已久。念四代之高義，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遜位別宮，禪于宋，一依唐虞、魏故。詔草旣成，送呈天使之，天卽便操筆，謂左右曰：「桓玄之時，天命已改，重劉公所延，將十載。今日之，本所甘心。」甲，策曰：咨爾宋王：夫玄古權輿，悠哉邈矣，其詳靡得而聞。爰自契，降逮、五，莫不以上聖君四海，止戈定業。然則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昔在上葉，深鑒茲道，是以天祿[00150]旣終，唐、虞弗得傳其嗣；符命來格，舜、禹不獲全其謙。所以經緯才，澄序彝化，作範振古，垂風萬葉，莫尚於茲。自是厥後，歷代彌劭，旣嗣德於放勛，魏亦方軌於重華。諒以協謀乎人鬼，而以百姓心者。昔我祖宗欽明，辰居其極，而明晦代序，盈虧有期。翦商兆禍，非唯一世，曾是弗剋，矧伊在今，天之所廢，有自來矣。惟王體上聖之姿，苞儀之德，明齊日月，道合四時。乃者社稷傾覆，王拯而存之，中原蕪梗，濟而復之。[00151]自負固不賓，干紀放命，肆逆滔天，竊據萬里。靡不潤之以風雨，震之以雷霆。九伐之道旣敷，八法之化自理。豈伊博施於民，濟斯黔庶；固以義洽四海，道威八荒者矣。至於上天垂象，四靈效徵，圖讖之文旣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於朝，庶民頌于野，億兆抃踊，傾佇惟新。自非百姓樂推，天命攸集，豈伊在予，所得獨專。是用仰祗皇靈，俯順羣議，敬禪神器，授帝位于爾躬。祚告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其允執其中，敬遵典訓，副[00152]率土之嘉願，恢洪業於無窮，時膺休祐，以答靈之眷望。璽曰：蓋聞天生蒸民，樹之以君，帝皇寄世，實公四海，崇替係於勳德，升降存乎其人。故有國必亡，卜年著其數，代謝無常，聖哲握其符。昔在上世，聖係軌，疇咨四嶽，以弘揖讓。惟先王之有作，永垂範於無窮。及劉氏致禪，實堯是法，有魏告終，亦憲茲典。我世祖所以撫運而順人，乘利而定天保者。而道不常泰，戎夷亂華，喪我洛食，蹙國江表，仍遘否運，[00153]淪沒相因。逮于元興，遂傾宗祀。幸賴神武光天，節宏發，匡復我社稷，重造我國家。惟王聖德欽明，則天光，應期誕載，明保王室。內紓國難，外播宏畧，誅太憝於陽，逋僭盜於沂渚，澄氛西岷，肅清南越，再靜江、湘，拓定樊、沔。若乃永懷區宇，思一聲教，王師首路，則伊、洛澄流，稜威崤、潼，則華嶽褰靄，偽酋銜璧，咸陽卽序。雖彝器所銘，詩所詠，庸勳之盛，莫之與。遂偃武修文，誕敷德政，八統以馭萬民，九職以刑邦國，思[00154]兼王，以施四。故能信著幽顯，義感殊方。自歷世所賓，舟車所暨，靡不謳歌仁德，抃舞來庭。朕每敬惟道勳，永察符運，天之曆數，實在爾躬。是以五緯升度，屢示除舊之迹；光協數，必昭布新之祥。圖讖禎瑞，皎然斯在。加以龍顏英特，天授殊姿，君人之表，煥如日月。傳稱「惟天，惟堯則之」。詩云：「有命自天，命此文王。」夫「或躍在淵」者，終饗九五之位；「勳格天地」者，必膺寶之業。昔土德告沴，傳祚于我有晉；今曆運改卜，永終[00155]于茲，亦以金德而傳于宋。仰四代之休義，鑒明昏之定期，詢于羣公，爰逮庶尹，咸曰休哉，罔違朕志。今遣使持節、兼太保、散騎常侍、光祿夫澹，兼太尉、尚宣範奉皇帝璽綬，受終之禮，一如唐虞、魏故。王其允答人神，君臨萬國，時膺靈祉，酬于上天之眷命。王奉表陳讓，晉帝已遜琅邪王第，表不獲通。於是陳留王虔嗣等百七十人，及宋臺羣臣，並上表勸進。上猶不許。太史令駱達陳天文符瑞數十條，羣臣固請，[00156]王乃從之。[00157]
武帝紀中第終 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