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沈 約 撰
易曰：「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自黃帝至于代，名稱不同。周衰凋缺，鄭衛所亂。魏文侯雖好古，然猶昏睡於古樂。於是滛聲熾而雅音廢矣。及秦焚典籍，樂經用亡。興，樂家有制氏，但能記其鏗鏘鼓舞，而不能言其義。周存六代之樂，至秦唯餘韶武而已。始皇改周[01242]舞曰五行，高祖改韶舞曰文始，以示不相襲。造武德舞，舞人悉執干戚，以象天下樂已行武以除亂。故高祖廟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周有房中之樂，秦改曰壽人。其聲，楚聲，高好之；孝惠改曰安世。高祖作昭容樂、禮容樂。昭容生於武德，禮容生於文始五行。初，有嘉至樂，叔孫通因秦樂人制宗廟迎神之樂。文帝自造四時舞，以明天下之安和。盖樂先王之樂者，明有法；樂己所自作者，明[01243]有制。孝景采武德舞作昭德舞，薦之太宗之廟。孝宣采昭德舞盛德舞，薦之世宗之廟。諸帝奏文始四時五行之舞焉。武帝時，河間獻王與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諸言樂者，以著樂記，獻八佾之舞，與制氏不相殊。其內史中丞王定傳之，以授常山王禹。禹，成帝時謁者，數言其義，獻記十四卷。劉向校，得十篇，然竟不用。至明帝初，東平憲王蒼總定公卿之議，曰：「宗廟宜各奏樂，不應相襲，所以明功德[01244]。承文始五行武德武之舞。」制舞歌一章，薦之光武之廟。末亂，衆樂淪缺。魏武平荊州，獲杜夔，善八音，常雅樂郎，尤悉樂，於是以軍謀祭酒，使剏定雅樂。時有鄧靜、尹商，善訓雅樂，「訓」元龜五六五同。三國志魏志杜夔傳、通典樂典作「詠」。歌師尹胡能歌宗廟郊祀之曲，舞師馮肅、服養曉知先代諸舞，夔悉總領之。遠考經籍，近采故，魏復先代古樂，自夔始。而左延年等，妙善鄭聲，惟夔好古存正焉。文帝黃初年，改巴渝舞曰昭武舞，改宗廟安世樂[01245]曰正世樂，嘉至樂曰迎靈樂，武德樂曰武頌樂，昭容樂曰昭業樂，雲翹舞曰鳳翔舞，育命舞曰靈應舞，武德舞曰武頌舞，文始舞曰韶舞，五行舞曰武舞。其衆歌詩，多卽前代之舊；唯魏國初建，使王粲改作登歌及安世、巴渝詩而已。
明帝太和初，詔曰；「禮樂之作，所以類物表庸而不忘其本者。凡音樂以舞主，自黃帝雲門以下，至於周武，皆太廟舞名。然則其所司之官，皆曰太樂，所以總領諸物，不可以一物名。[01246]
武皇帝廟樂未稱，其議定廟樂及舞，舞者所執，綴兆之制，聲歌之詩，務令詳。樂官自如故太樂。」太樂，舊名，後依讖改予樂官，至是改復舊。於是公卿奏曰：「臣聞德盛而化隆者，則樂舞足以象其形容，音聲足以發其歌詠。故薦之郊廟，而鬼神享其和；用之朝廷，則君臣樂其度。使四海之內，徧知至德之盛，而光煇日新者，禮樂之謂。故先王殷薦上帝，以配祖考，盖當其時而制之矣。周之末世，上去唐、虞幾千年，[01247]韶箾南籥武象之樂，風聲遺烈，皆可得而論。由斯言之，禮樂之，弗可以已。今太祖武皇帝樂宜曰武始之樂。武，神武；武，跡。言神武之始，王跡所起。高祖文皇帝樂宜曰咸熙之舞。咸，皆，熙，興，言應受命之運，天下由之皆興。至於羣臣述德論功，建定烈祖之稱，而未制樂舞，非所以昭德紀功。夫歌以詠德，舞以象。於文，文武斌，兼秉文武，聖德所以章明。臣等謹制樂舞名章斌之舞。昔簫韶九奏，親[01248]於虞帝之庭，武象武，亦振於文、武之阼。特以顯其德教，著其成功，天下被服其光煇，習詠其風聲者。自高祖、文帝各逮其時，而武德四時之舞，上考前代制作之宜，以當今成業之美，播揚弘烈，莫盛於章斌焉。樂志曰：『鐘磬干戚，所以祭先王之廟，所以獻酬酳酢。在宗廟之中，君臣莫不致敬；族長之中，長幼無不從和。』故仲尼答賓牟賈之問曰：『周道四達，禮樂交通。』傳云：『魯有禘樂，賓祭用之。』此皆祭禮享，通用[01249]盛樂之明文。今有於天地宗廟，則此舞宜並以薦享；及臨朝享，亦宜舞之。然後乃合古制神訓民之道，關於萬世，其義益明。臣等思惟，舞宜有總名，可名鈞之樂。鈞，平。言魏世同功，以至隆平。於名美，於義當。」尚奏：「宜如所上。」帝初不許制章斌之樂；請，乃許之。於是尚奏：「祀圓丘以下，武始舞者，平冕，黑介幘，玄衣裳，白領袖，絳領袖中衣，絳合幅袴，絳𥿉?，黑韋鞮。咸熙舞者，冠委貎，其[01250]餘服如前。章斌舞者，與武始咸熙舞者同服。奏於朝庭，則武始舞者，武冠，赤介幘，生絳袍單衣，絳領袖，皂領袖中衣，虎文畫合幅袴，白布𥿉?，黑韋鞮。咸熙舞者，進賢冠，黑介幘，生黃袍單衣，白合幅袴，其餘服如前。」奏可。史臣案：武始咸熙舞，冠制不同，而云章斌與武始咸熙同服，不知服何冠？侍中繆襲奏：「安世歌本時歌名。今詩歌非往詩之文，下「詩」元龜五六五作「時」。則宜變改。案周禮注云：安世樂，猶周房中之樂。是以往昔議者，以房中[01251]歌後妃之德，所以風天下，正夫婦，宜改安世之名曰正始之樂。自魏國初建，故侍中王粲所作登歌安世詩，專以思詠神靈及說神靈鑒享之意。襲後依歌省讀安世歌詠，亦說『高張四縣，神來燕享，嘉薦令儀，永受厥福』。無有南后妃風化天下之言。今思惟往者謂房中后妃之歌者，恐失其意。方祭祀娛神，登堂歌先祖功德，下堂歌詠燕享，無歌后妃之化。自宜依其以名其樂歌，改安世歌曰享神歌。」奏可。案：[01252]文帝已改安世正始，而襲至是改安世享神，未詳其義。王粲所造安世詩，今亡。襲奏曰：「文昭皇后廟，置四縣之樂，當銘顯其鈞奏次第，依太祖廟之名號，曰昭廟之具樂。」尚奏曰：「禮，婦人繼夫之爵，同牢配食者，樂不異文。昭皇后今雖別廟，至於宮縣樂器音，均宜如襲議。」奏可。散騎常侍王肅議曰：「王者各以其禮制天地，今說者據周官單文經國體，懼其局而不知弘。武帝東巡封禪還，祠太一于甘泉，[01253]祭后土于汾隂，皆盡用其樂。言盡用者，盡用宮縣之樂。天地之性貴質者，盖謂其器之不文爾，不謂庶物當復減之。禮，天宮縣，舞八佾。今祀圓丘方澤，宜以天制，設宮縣之樂，八佾之舞。」衛臻、繆襲、左延年等咸同肅議。奏可。肅議曰：「說者以周家祀天，唯舞雲門；祭地，唯舞咸池；宗廟，唯舞武，似失其義矣。周禮賓客皆作樂。左傳：『王穨享五夫樂及徧舞。』六代之樂。然則一會之日，具作六代樂矣。天地[01254]宗廟，之者，賓客燕會，比之細。王制曰：『庶羞不踰牲，燕衣不踰祭服。』可以燕樂而踰天地宗廟之樂乎？周官：『以六律、六呂、五聲、八音、六舞合樂，「六呂」周禮春官大司樂職文作「六同」。按六同卽六呂，謂陰聲大呂、應鍾、南呂、函鍾、小呂、夾鍾。故沈約變其文。以致鬼神，以和邦國，以諧萬民，以安賓客，以說遠人。』夫六律、六呂、五聲、八音，皆一時而作之，至於六舞獨分擘而用之，所以不懕人心。周官：『韎師掌教韎樂，祭祀則帥其屬而舞之，享亦如之。』韎，東夷之樂。：『鞮鞻氏掌四夷之樂與其聲歌，祭祀則次而歌之，「次」周禮春官鞮鞻氏職文作「吹」。燕亦如之。』[01255]四夷之樂，乃入宗廟；先代之典，獨不得用。享及燕日如之者，明古今夷、夏之樂，皆主之於宗廟，而後播及其餘。夫作先王樂者，貴能包而用之；納四夷之樂者，美德廣之所及。高皇帝、皇帝、太祖、高祖、文昭廟，皆宜兼用先代及武始、太鈞之舞。」有司奏：「宜如肅議。」奏可。肅私造宗廟詩頌十篇，不被歌。晉武帝太始年，改制郊廟歌，其樂舞亦仍舊。光武平隴、蜀，增廣郊祀，高皇帝配食，樂奏青陽、朱明、西皓、玄冥、雲翹、[01256]育命之舞。北郊及祀明堂，並奏樂如南郊。迎時氣五郊：春歌青陽，夏歌朱明，並舞雲翹之舞；秋歌西皓，冬歌玄冥，並舞育命之舞；夏季歌朱明，兼舞舞。章帝元和年，宗廟樂，故，食舉有鹿鳴、承元氣曲。年，自作詩四篇，一曰思齊皇姚，曰六騏驎，曰竭肅雝，四曰陟叱根。合前六曲，以宗廟食舉。加宗廟食舉重來、上陵曲，合八曲上陵食舉。減宗廟食舉承元氣一曲，加惟天之命、天之歷數曲，合七曲殿[01257]中御食飯舉。太樂食舉十曲：一曰鹿鳴，曰重來，曰初造，四曰俠安，五曰來，六曰遠期，七曰有所思，八曰明星，九曰清涼，十曰涉海，十一曰置酒，十曰承元氣，十曰海淡淡。魏氏及晉荀勗、傅玄並歌辭。魏時以遠期、承元氣、海淡淡曲多不通利，省之。魏雅樂四曲：一曰鹿鳴，後改曰於赫，詠武帝；曰騶虞，後改曰巍巍，詠文帝；曰伐檀，後省除；四曰文王，後改曰洋洋，詠明帝。騶虞、伐檀、文王並左延年[01258]改其聲。正旦會，太尉奉璧，羣后行禮，東廂雅樂郎作者是。今謂之行禮曲，姑洗廂所奏。案：鹿鳴本以宴樂體，無當於朝享，往時之失。
晉武泰始五年，尚奏使太僕傅玄、中監荀勗、黃門侍郎張華各造正旦行禮及王公上壽酒食舉樂歌詩。詔使中郎成公綏亦作。張華表曰：「按魏上壽食舉詩及氏所施用，其文句長短不齊，未皆合古。葢以依詠弦節，本有因循，而識樂知音，足以制聲度曲法用，率非凡近[01259]所能改。代京，襲而不變，雖詩章詞異，興廢隨時，至其韻逗曲折，皆繫於舊有由然。是以一皆因就，不敢有所改易。」荀勗則曰：「魏氏歌詩，或言，或言，或四言，或五言，與古詩不類。」以問司律中郎將陳頎，頎曰：「被之金石，未必皆當。」故勗造晉歌，皆四言，唯王公上壽酒一篇言五言，此則華、勗所明異旨。九年，荀勗遂典知樂，使郭夏、宋識等造正德豫之舞，而勗及傅玄、張華各造此舞歌詩。勗作新律笛[01260]十枚，散騎常侍阮咸譏新律聲高，高近哀思，不合中和。勗以異己，出咸始平相。晉改魏昭武舞曰宣武舞，羽籥舞曰宣文舞。咸寧元年，詔定祖宗之號，而廟樂同用正德豫之舞。
至江左初立宗廟，尚下太常祭祀所用樂名，太常賀循答云：「魏氏增損樂以一代之禮，未審晉樂名所以異。遭離喪亂，舊典不存，然此諸樂，皆和之以鐘律，文之以五聲，詠之於歌詞，陳之於舞列，宮縣在下，琴瑟在堂，八音迭[01261]奏，雅樂並作，登歌下管，各有常詠，周人之舊。自氏以來，依放此禮，自造新詩而已。舊京荒廢，今旣散亡，音韻曲折，無識者，則於今難以意言。」于時以無雅樂器及伶人，省太樂并鼓吹令。是後頗得登歌，食舉之樂，猶有未。明帝太寧末，詔阮孚等增益之。成帝咸和中，乃復置太樂官，鳩習遺逸，晉書樂志、通典樂典、元龜五六六作「集」。而尚未有金石。初，荀勗旣以新律造舞，更修正鐘磬，未竟而勗薨。惠帝元康年，詔其黃門侍郎蕃修定金石，以[01262]施郊廟。尋值喪亂，遺聲舊制，莫有記者。庾亮荊州，與謝尚共朝廷修雅樂，亮尋薨。庾翼、桓溫專軍旅，樂器在庫，遂至朽壞焉。晉氏之亂，樂人悉沒戎虜。及胡亡，鄴下樂人，頗有來者。謝尚時尚僕射，因之以具鐘磬。太元中，破符堅，獲樂工楊蜀等，閑練舊樂，於是四廂金石始焉。宋文帝元嘉九年，樂令鍾宗之更調金石。十四年，治令史奚縱改之。語在律歷志。晉世曹毗、王珣等亦增造宗廟歌詩，[01263]然郊祀遂不設樂。何承天曰：「世咸傳吳朝無雅樂。案孫皓迎父喪明陵，唯云倡伎晝夜不息，則無金石登歌可知矣。」承天曰：「或云今之神絃，孫氏以宗廟登歌。」史臣案：陸機孫權誄「肆夏在廟，雲翹承機，不容虛設」此言。韋昭孫休世上鼓吹鐃歌十曲表曰：「當付樂官善歌者習歌。」然則吳朝非無樂官，善歌者乃能以歌辭被絲管，寧容止以神絃廟樂而已乎？宋武帝永初元年七月，有司奏：「皇朝肇建廟祀，廟設雅[01264]樂，太常鄭鮮之等八十八人，各撰立新歌。黃門侍郎王韶之所撰歌辭七首，併合施用。」詔可。十月，有司奏：「依舊正旦設樂，參詳屬省改太樂諸歌舞詩。黃門侍郎王韶之立十章，合用教試，日近，宜逆誦習。輒申攝施行。」詔可。改正德舞曰前舞，豫舞曰後舞。元嘉十八年九月，有司奏：「郊宜奏登歌。」議宗廟舞，尚江夏王義恭等十人立議同，未及列奏，值軍興，寢。十年，南郊，始設登歌，詔御史[01265]中丞顏延之造歌詩，廟舞猶闕。孝建年九月甲午，有司奏：「前殿中曹郎荀萬秋議：按禮，祭天地有樂者，降神。故易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周官曰：『作樂於圜丘之上，天神皆降。作樂於方澤之中，地祗皆出。』曰：『乃奏黃鐘，歌呂，舞雲門，以祀天神。乃奏簇，歌應鐘，舞咸池，以祀地祗。』由斯而言，以樂祭天地，其來尚矣。今郊享闕樂，竊以疑。祭統曰：『夫祭有重焉，獻屬，禮記祭統原文及元龜五六六「獻」下有「之」字。莫重於祼，聲莫[01266]重於升歌，舞莫重於武宿夜，此周道。』至於秦奏五行，魏舞咸熙，皆以用享。爰逮晉氏，泰始之初，傅玄作晉郊廟歌詩十篇。元康中，荀蕃受詔成父勗業，金石四縣，用之郊廟。是則相承郊廟有樂之證。今廟祀登歌雖奏，而象舞未陳，懼闕禮。夫聖王經世，異代同風，雖損益或殊，降殺迭運，未甞不執古御今，同規合矩。方茲休明在辰，文物，禮儀遺逸，罔不具舉，而況出祗降神，輟樂於郊祭，昭德舞功，有闕於廟享。謂[01267]郊廟宜設樂。」於是使內外博議。驃騎將軍竟陵王誕等五十一人並同萬秋議。尚左僕射建平王宏議以：「聖王之德雖同，剏制之禮或異，樂不相沿，禮無因襲。自寶命開基，皇符在運，業富前王，風通振古，「通」元龜五六六作「動」。朝儀國章，並循先代。自後晉東遷，日不暇給，雖典畧，遺闕尚多。至於樂號廟禮，未該往正。今帝德再昌，孝御寓，宜討定禮本，以昭來葉。尋舜樂稱韶，改文始，周樂武，秦革五行。眷夫祖有功而宗有德，故[01268]高祖廟樂稱武德，太宗廟樂曰昭德。魏制武始舞武廟，制咸熙舞文廟。則祖宗之廟，別有樂名。晉氏之樂，正德豫，及宋不更名，直前後舞，依據昔代，義舛乖。今宜釐改權稱，以凱容韶舞，宣烈武舞。祖宗廟樂，總以德名。若廟非不毀，則樂無別稱，猶高、文、武，咸有嘉號，惠、景主，樂無餘名。章皇太后廟，依諸儒議，唯奏文樂。何休、杜預、范寗注『初獻六羽』，並不言佾者，佾則干在其中，明婦人無武。郊祀之[01269]樂，無復別名，仍同宗廟而已。尋諸志，永至等樂，各有義況，宜仍舊不改。宋及東晉，「宋」元龜五六六作「爰」。太祝唯送神而不迎神。近議者或云廟以居神，恒如在，不應有迎送之，意以並乖其衷。立廟居靈，四時致享，以申孝思之情。夫神升降無常，何必恒安所處？故祭義云：『樂以迎來，哀以送往。』鄭注云：『迎來而樂，樂親之來；送往而哀，哀親之返，其享否不可知。』尚曰『祖考來格。』「尚書曰祖考來格」，通典樂典作「尚書曰祖考來格漢書安世房中歌曰神來宴娛詩云三后在天」。詩云：『神保遹。』注曰：『於天地。』此並言神有去來則有送迎，明矣。卽[01270]周肆夏之名，迎送之樂。古以尸象神，故儀禮祝有迎尸送尸，近代雖無尸，豈可闕迎送之禮？傅玄有迎神送神歌辭，明江左不迎，非舊典。」散騎常侍、丹陽尹建城縣開國侯顏竣議以：「德業殊稱，則干羽異容，時無沿制，故物有損益。至於禮失道諐，稱習忘反，中興釐運，視聽所革，先代繆章，宜刊正。郊之有樂，盖生周易周官，歷代著議，莫不援准。夫『掃地而祭，器用陶匏』，唯質與誠，以章天德，文物之，理固不然。周官[01271]曰：『國有故，則旅上帝及四望。』曰：『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四望非地，則知上帝非天。孝經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豫之作樂，非郊天。司樂職，『奏黃鐘，歌呂，舞雲門，以祀天神。』鄭注：『天神，五帝及日月星辰。』王者以夏正月祀其所受命之帝於南郊，則至之祀，非天地。考之衆經，郊祀有樂，未明證。宗廟之禮，炳載籍。爰自元，迄乎有晉，雖時或更制，抵[01272]相因，不襲名號而已。今樂曲淪滅，知音世希，改作之，臣聞其語。正德豫，禮容具存，宜殊其徽號，飾而用之。以正德宣化之舞，豫興和之舞，庶足以光表世烈，悅被後昆。前祖宗廟處各異，主名旣革，舞號亦殊。今七廟合食，庭殿共所，舞蹈之容，不得廟有別制。後東平王蒼已議之矣。王肅、韓祗以王者德廣，無外六代四夷之舞、金石絲竹之樂，宜奏宗廟。愚謂蒼、肅、祗議，合於典禮，適於當今。」左僕射建平[01273]王宏議：「竣據周禮孝經，天與上帝，連文重出，故謂上帝非天，則易之作樂，非祭天。按易稱『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尚云：『肆類于上帝。』春秋傳曰：『告昊天上帝。』凡上帝之言，無非天。天尊不可以一稱，故或謂昊天，或謂上帝，或謂昊天上帝，不得以天有數稱，便謂上帝非天。徐邈推周禮『國有故，則旅上帝』，以知禮天，旅上帝，同是祭天。言禮天者，謂常祀；旅上帝者，有故而祭。孝經稱『嚴父莫於[01274]配天』，故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旣天議，則上帝猶天益明。不欲使天文同，故變上帝爾。周禮祀天之言再，故鄭注以前天神五帝，後冬至所祭昊天。竣云『至之祀，非天地。』未知天地竟應以何時致享？記云：『掃地而祭，器用陶匏。』旨明所用質素，無害以樂降神。萬秋謂郊宜有樂，有典據。竣云『東平王蒼以前諸祖別廟，是以祖宗之廟可得各有舞樂。至於祫祭始祖之廟，[01275]則專用始祖之舞。故謂後諸祖，共廟同庭，雖有祖宗，不宜入別舞。』此誠一家之意，而未統適時之變。後從儉，故諸祖共廟，猶以異室存別室之禮。下「室」通典樂典作「廟」。晉氏以來，登歌誦美，諸室繼作。至於祖宗樂舞，何獨不可迭奏。苟所詠者殊，雖復共庭，亦非嫌。魏祖各有舞樂，豈復是異廟邪？」衆議並同宏：「祠南郊迎神，奏肆夏。初登壇，奏登歌。初獻，奏凱容宣烈之舞。送神，奏肆夏。祠廟迎神，奏肆夏。皇帝入廟門，奏永至。皇帝詣東[01276]壁，奏登歌。初獻，奏凱容宣烈之舞。終獻，奏永安。送神，奏肆夏。」詔可。孝建年十月辛未，有司奏：「郊廟舞樂，皇帝親奉，初登壇及入廟詣東壁，並奏登歌，不及公行。」左僕射建平王宏重參議：「公卿行，亦宜奏登歌。」有司奏：「元會及廟齊祠，登歌伎舊並於殿庭設作。尋廟祠，依新儀注，登歌人上殿，弦管在下；今元會，登歌人亦上殿，弦管在下。」並詔可。文帝章太后廟未有樂章，孝武明中使尚左丞殷淡造新歌，明[01277]帝自造昭太后宣太后歌詩。
後正月旦，天臨德陽殿受朝賀，舍利從西方來，戲於殿前，激水化成比目魚，跳躍嗽水，作霧翳日；畢，化成黃龍，長八九丈，出水游戲，炫燿日光。以兩絲繩繫兩柱頭，相去數丈，兩倡女對舞，行於繩上，相逢切肩而不傾。
魏晉訖江左，猶有夏育扛鼎巨象行乳神龜抃舞背負靈岳桂樹白雪畫地成川之樂焉。
晉成帝咸康七年，散騎侍郎顧臻表曰：「臣聞聖[01278]王制樂，賛揚治道，養以仁義，防其邪淫，上享宗廟，下訓黎民，體五行之正音，協八風以陶氣。以宮聲正方而好義，角聲堅齊而率禮，弦歌鐘鼓金石之作矣。故通神至化，有率舞之感；移風改俗，致和樂之極。末世之伎，設禮外之觀，逆行連倒，頭足入筥之屬，皮肩外剝，肝心內摧。敦彼行葦，猶謂勿踐，矧伊生民，而不惻愴。加以四海朝覲，言觀帝庭，耳聆雅頌之聲，目覩威儀之序，足以蹋天，頭以履地，反兩儀之順，彝倫之。[01279]方今夷狄對岸，外御急，兵食七升，忘身赴難，過泰之戲，日稟五斗。方埽神州，經畧中甸，若此之，不可示遠。宜下太常，纂雅樂，簫韶九成，惟新於盛運；功德頌聲，永著于來茲。此乃詩所以『燕及皇天，克昌厥後』者。雜伎而人者，皆宜除之。流簡儉之德，邁康哉之詠，清風旣行，民應如草，此之謂。愚管之誠，惟垂采察。」於是除高絙紫鹿跂行鱉食及齊王捲衣笮兒等樂。「笮兒」晉書樂志、通典樂典、元龜一五九、五七五並同宋書。南齊書樂志作「笮鼠」。沈濤銅熨斗齋隨筆云：「案笮兒，南齊書樂志作笮鼠，則兒乃鼠字之譌。」減其稟。其後復高絙紫鹿焉。[01280]
宋文帝元嘉十年，司徒彭城王義康於東府正會，依舊給伎。總章工馮列：「相承給諸王伎十四種，其舞伎十六人。」太常傅隆以：「未詳此人數所由。唯杜預注左傳佾舞云諸侯六六十六人，常以非。夫舞者，所以節八音者。八音克諧，然後成樂。故必以八八例，「八八」通典樂典、元龜五六六作「八人」。「例」元龜五六六作「列」。自天至士，降殺以兩，兩者，減其列爾。預以一列減人，至士止餘四人，豈復成樂。按服虔注傳云：『天八八，諸侯六八，夫四八，士八。』其義甚[01281]允。今諸王不復舞佾，其總章舞伎，卽古之女樂。殿庭八八，諸王則應六八，理例坦然。春秋，鄭伯納晉悼公女樂八，晉以一八賜魏綘，此樂以八人列之證。若如議者，唯天八，則鄭應納晉六，晉應賜綘一六。自天至士，其文物典章，尊卑差級，莫不以兩，未有諸侯旣降列，列輙減人，通典樂典「又」下有「一」字。近降太半，非唯八音不具，於兩義亦乖，杜氏之謬可矣。國典，宜令詳正。」不施行。[01282]
民之生，莫有知其始。含靈抱智，以生天地之間。夫喜怒哀樂之情，好得惡失之性，不學而能，不知所以然而然者。怒則爭鬪，喜則詠歌。夫歌者，固樂之始。詠歌不足，乃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然則舞歌之次。詠歌舞蹈，所以宣其喜心，喜而無節，則流淫莫反。故聖人以五聲和其性，以八音節其流，而故謂之樂能移風易俗，平心正體焉。昔有娥氏有女，居九成之臺。天帝使䴏夜往，女覆以玉筐，旣而發視之，䴏遺[01283]卵，五色，北飛不反。女作歌，始北音。禹省南土，嵞山之女令其妾候禹於嵞山之陽，女乃作歌，始南音。夏后孔甲田於東陽萯山，天風晦冥，迷入民室。主人方乳，或曰：「后來是良日，必吉。」或曰：「不勝之，必有殃。」后乃取以，曰：「以余，誰敢殃之？」後析橑，斧破斷其足。孔甲曰：「鳴呼！有命矣。」乃作破斧之歌，始東音。周昭王南征，殞於中。王右辛餘靡長且多力，振王北濟，周公乃封之西翟，徙宅西河，追思故處[01284]作歌，始西音。此蓋四方之歌。黃帝、帝堯之世，王化下洽，民樂無，故因擊壤之歡，慶雲之瑞，民因以作歌。其後風衰雅缺，而妖淫靡漫之聲起。周衰，有秦青者，善謳，而薛談學謳於秦青，未窮青之伎而辭。青餞之於郊，乃撫節悲歌，聲震林木，響遏行雲。薛談遂留不去，以卒其業。有韓娥者，東之齊，至雝門匱糧，乃鬻歌假食。旣而去，餘響繞梁，日不絕。左右謂其人不去。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01285]老幼，悲愁垂涕相對，日不食。遽而追之，韓娥還，復曼聲長歌，一里老幼，喜躍抃舞，不能自禁，忘向之悲。乃厚賂遣之。故雝門之人善歌哭，效韓娥之遺聲。衛人王豹處淇川，善謳，河西之民皆化之。齊人綿駒居高唐，善歌，齊之右地，亦傳其業。前有虞公者，善歌，能令梁上塵起。若斯之類，並徒歌。爾雅曰：「徒歌曰謠。」凡樂章古詞，今之存者，並世街陌謠謳，江南可采蓮烏生十五白頭吟之屬是。按樂府詩集二六引永嘉伎錄，相和有十五曲，六曰十五，十二曰烏生。蓋烏生與十五，自是二曲。烏生古辭云：「烏生八九子。」宋書樂志以烏生、十五二曲駢連書之，後人又誤加「子」字，合「烏生十五子」爲一曲。吳歌雜曲，並出[01286]江東，晉、宋以來，稍有增廣。
夜歌者，有女名夜造此聲。晉孝武太元中，琅邪王軻之家有鬼歌夜。殷允豫章時，豫章僑人庾僧度家亦有鬼歌夜。.「庾僧度」通典樂典、樂府詩集四四作「庾僧虔」。殷允豫章，亦是太元中，則夜是此時以前人。
鳳將雛歌者，舊曲。應琚百一詩云：「作陌上桑，反言鳳將雛。」然則鳳將雛其來久矣，將由譌變以至於此乎？
前溪歌者，晉車騎將軍沈玩所制。[01287]「沈玩」晉書樂志、通典樂典作「沈充」。
阿及歡聞歌者，晉穆帝升平初，歌畢輙呼「阿！汝聞不？」語在五行志。通典樂典此句上多「又歌歡聞不」五字。按上云「阿子及歡聞歌者」云云，則此不當但及「阿子汝聞不」，應有「又歌歡聞不」五字，文意始足。後人演其聲，以曲。
團扇歌者，晉中令王珉與㛐婢有情，愛好甚篤，㛐捶撻婢過苦，婢素善歌，而珉好捉白團扇，故制此歌。
督護歌者，彭城內史徐逵之魯軌所殺，宋高祖使府內直督護丁旿收斂殯霾之。逵之妻，高祖長女，呼旿至閣下，自問斂送之，每問，輙歎息曰：「丁督護！」其聲哀切，後人因其聲，廣其曲焉。[01288]
懊憹歌者，晉隆安初，民間譌謠之曲。語在五行志。宋少帝更制新歌，太祖常謂之中朝曲。
六變諸曲，皆因制歌。
長史變者，司徒左長史王廞臨敗所制。
讀曲歌者，民間彭城王義康所作。其歌云「死辠劉領軍，誤殺劉第四」是。凡此諸曲，始皆徒歌，旣而被之弦管。有因弦管金石，造歌以被之，魏世調歌詞之類是。
古者天聽政，使公卿夫獻詩，耆艾修之，而後[01289]王斟酌焉。秦、闕采詩之官，歌詠多因前代，與時旣不相應，且無以垂示後昆。武帝雖頗造新歌，然不以光揚祖考、崇述正德先，但多詠祭祀及其祥瑞而已。商周雅頌之體闕焉。
鞞舞，未詳所起，然代已施於燕享矣。傅毅、張衡所賦，皆其。曹植鞞舞歌序曰：「靈帝西園故，「故事」局本及晉書樂志、通典樂典、樂府詩集五三、曹植集、御覽五七四引並作「鼓吹」。有李堅者，能鞞舞。遭亂，西隨段煨。先帝聞其舊有技，召之。堅旣中廢，兼古曲多謬誤，異代之文，未必相襲，故依前曲改作新歌五篇，不[01290]敢充之黃門，近以成下國之陋樂焉。」晉鞞舞歌亦五篇，鐸舞歌一篇，幡舞歌一篇，鼓舞伎六曲，並陳於元會。今幡舞歌詞猶存，舞並闕。鞞舞，卽今之鞞扇舞。云晉初有桮槃舞公莫舞。史臣按：桮槃，今之齊世寧。按齊改宋世寧曰齊世昌，則此當作宋世寧。或因沈約此書成於齊世，故改宋世寧稱齊世寧。張衡舞賦云：「歷七槃而縱躡。」王粲七釋云：「七槃陳於廣庭。」近世文士顏延之云：「遞間關於槃扇。」鮑昭云：「七槃起長袖。」皆以七槃舞。搜神記云：「晉太康中，天下晉世寧舞，矜手以接桮柈反覆之。」此則世[01291]唯有柈舞，而晉加之以桮，反覆之。
公莫舞，今之巾舞。相傳云項莊劍舞，項伯以袖隔之，使不得害高祖。且語莊云：「公莫。」古人相呼曰「公」，云莫害王。今之用巾，盖像項伯衣袖之遺式。按琴操有公莫渡河曲，然則其聲所從來已久，俗云項伯，非。
江左初，有拂舞。舊云拂舞，吳舞。檢其歌，非吳詞，皆陳於殿庭。揚泓拂舞序曰：「自到江南，白符舞，或言白鳧鳩舞，云有此來數十年。察其[01292]詞旨，乃是吳人患孫皓虐政，思屬晉。」有白紵舞，按舞詞有巾袍之言；紵本吳地所出，宜是吳舞。晉俳歌云：「皎皎白緒，節節雙。」吳音呼緒紵，疑白紵卽白緒。鞞舞，故八，桓玄將卽真，太樂遣衆伎，尚殿中郎袁明啟增滿八佾，相承不復革。宋明帝自改舞曲歌詞，並詔近臣虞龢並作。有西傖羌胡諸雜舞。隨王誕在襄陽造襄陽樂；南平穆王豫州造壽陽樂；荊州刺史沈攸之造西烏飛歌曲，並列於樂[01293]官。歌詞多滛哇不典正。
前世樂飲，酒酣，必起自舞。詩云「屢舞」是。宴樂必舞，但不宜屢爾。譏在屢舞，不譏舞。武帝樂飲，長沙定王舞是。魏、晉已來，尤重以舞相屬。所屬者代起舞，猶若飲酒以桮相屬。謝安舞以屬桓嗣是。近世以來，此風絕矣。
孝武明中，以鞞拂、雜舞合之鐘石，施於殿庭。順帝昇明年，尚令王僧虔上表言之，並論調歌曰：「臣聞風雅之作，由來尚矣。者繫乎[01294]興衰，其次者著於率舞。在於心而木石感，鏗鏘奏而國俗移。故鄭相出郊，辯聲知戚；延陵入聘，觀樂知風。是則音不妄啟，曲豈徒奏。歌倡旣設，休戚已徵，清濁是均，山琴自應。斯乃天地之靈和，升降之明節。今帝道四達，禮樂交通，誠非寡陋所敢裁酌。伏以古缺聞，六代潛響，舞詠與日月偕湮，精靈與風雲俱滅。追餘操而長懷，撫遺器而太息，此則然矣。夫鐘縣之器，以雅用，凱容之制，八佾體。故羽籥擊拊，以相諧應，季[01295]氏獲誚，將在於此。今總章舊佾八之流，袿服旣殊，曲律亦異，推今校古，皎然可知。歌鐘一肆，克諧女樂，以歌稱，非雅器。明中，卽以宮縣合和鞞拂，節數雖會，慮乖雅體。將來知音，或譏聖世。若謂鐘舞已諧，不欲廢罷，別立歌鐘，以調羽佾，止於別宴，不關朝享，四縣所奏，謹依雅則，斯則舊樂前典，不墜於地。臣昔已制歌磬，猶在樂官，具以副鐘，配成一部，卽義沿理，如或可安。今之清商，實猶銅雀，「猶」南齊書王僧虔傳、通鑑作「由」。魏氏祖，風流可[01296]懷，京、洛相高，江左彌重。諒以金縣干戚，絕於斯。而情變聽改，稍復零落，十數年間，亡者將半。自頃家競新哇，人尚謠俗，務在噍危，不顧律紀，流宕無涯，未知所極，排斥典正，崇長煩滛。士有等差，無故不可以去禮；樂有攸序，長幼不可以共聞。故諠醜之制，日盛於廛裏；風味之韻，獨盡於衣冠。夫川震社亡，同靈畢戒，「同靈畢戒」元龜五六五作「同災異戒」。哀思靡漫，異世齊驩。咎征不殊，而欣畏並用，竊所未譬。方今塵靜畿中，波恬海外，雅頌得所，實在茲辰。臣以宜命[01297]典司，務勤課習，緝理舊聲，迭相開曉，凡所遺漏，悉使補拾。曲全者祿厚，藝敏者位優。利以動之，則人思自勸；風以靡之，可不訓自革。反本還源，庶可跂踵。」詔曰：「僧虔表如此。夫鐘鼓旣陳，雅頌斯辨，所以憓感人祗，化動翔泳。頃自金籥弛韻，羽佾未凝，正俗移風，良在茲日。昔阮咸清識，王度昭奇，樂緒增修，異世同功矣。便可付外遵詳。」
樂器凡八音：曰金，曰石，曰土，曰革，曰絲，曰木，曰匏，曰竹。八音一曰金。金，鐘，鎛，錞，鐲，鐃[01298]，鐸。鐘者，世本云「黃帝工人垂所造。」爾雅云「鐘曰鏞」。曰「笙鏞以間」是。中者曰剽，剽音瓢。者曰棧，棧音醆，晉江左初所得棧鐘是。縣鐘磬者曰筍虡，橫曰筍，從曰虡。蔡邕曰：「寫鳥獸之形，聲有力者以鐘虡，清聲無力者以磬虛，擊其所縣，知由其虡鳴焉。」鎛如鐘而。史臣案：前代有鐘，若周之無射，非一，皆謂之鐘；鎛之言，近代無聞焉。
錞，錞于。圜如碓頭，上下，今民間猶時有[01299]其器。周禮「以金錞和鼓」。
鐲，鉦。形如鐘，軍行鳴之，以鼓節。周禮「以金鐲節鼓」。
鐃，如鈴而無舌，有柄，執而鳴之。周禮「以金鐃止鼓」。鼓吹曲曰鐃歌。
鐸，鈴。周禮「以金鐸通鼓」。
八音曰石。石，磬。世本云叔所造，不知叔何代人。爾雅曰：「形似犂錧，以玉之。」曰毊。毊音囂。
八音曰土。土，塤。世本云，暴新所造，世本及通典樂典「新」下有「公」字。按暴新公世本、通典並作暴辛公。亦不知[01300]何代人。周畿內有暴國，豈其時人乎？燒土之，如鵝卵，銳上平底，形似稱錘，六孔。爾雅云者曰嘂，嘂音呌。者如鷄。
八音四曰革。革，鼓，鞉，莭。曰鼓，曰朄，曰應。應劭風俗通曰：「不知誰所造。」以桴擊之曰鼓，以手搖之曰鞉。鼓及鞉之八面者曰雷鼓、雷鞉；六面者曰靈鼓、靈鞉；四面者曰路鼓、路鞉。周禮：「以雷鼓祀天神，周禮地官鼓人職文原文作「以雷鼓鼓神祇」。以靈鼓社祭，以路鼓致鬼享。」鼓長八尺者曰鼖鼓，以鼓軍。長丈尺者[01301]曰鼜鼓，凡守及役則鼓之。今世謂之下鼜。鼜，周禮音戚，今世音切豉反。長六尺六寸者曰晉鼓，金奏則鼓之。應鼓在鼓側，詩云「應朄懸鼓」是。按今詩周頌有瞽作「應田懸鼓」。鄭玄注云：「田當作朄。朄，小鼓，在大鼓旁，應鞞之屬也。聲轉字誤，變而爲田。」鼓有柄曰鞀。鞀謂之鞞。月令「仲夏修鞀、鞞」。是。然則鞀、鞞卽鞉類。有鼉鼓焉。節，不知誰所造。傅玄節賦云：「黃鐘唱歌，九韶興舞。口非節不詠，手非節不拊。」此則所從來亦遠矣。
八音五曰絲。絲，琴瑟，筑，箏，琵琶、空侯。
琴，馬融笛賦云：「宓羲造琴。」世本云：「神農所造。」爾[01302]雅「琴曰離」，十絃。今無其器。齊桓曰號鐘，楚莊曰繞梁，相如曰燋尾，伯喈曰綠綺，出傅玄琴賦。世云燋尾是伯喈琴，伯喈傳亦云爾。以傅氏言之，則非伯喈。
瑟，馬融笛賦云「神農造瑟。」，世本：「宓羲所造。」爾雅云：「瑟十七絃者曰灑。」今無其器。
筑，不知誰所造。史籍唯云高漸離善擊筑。
箏，秦聲。傅玄箏賦序曰：「世以蒙恬所造。今觀其體合法度，節究哀樂，乃仁智之器，豈亡國[01303]之臣所能關思哉？」風俗通則曰：「筑身而瑟絃。」不知誰所改作。
琵琶，傅玄琵琶賦曰：「遣烏孫公主嫁昆彌，念其行道思慕，故使工人裁箏、筑，馬上之樂。欲從方俗語，故名曰琵琶，取其易傳於外國。」風俗通云：「以手琵琶，因以名。」杜摯云：「長城之役，弦鼗而鼓之。」並未詳孰實。其器不列四廂。
空侯，初名坎侯。武帝賽滅南越，祠太一后土用樂，令樂人侯暉依琴作坎侯，言其坎坎應節[01304]奏。侯者，因工人姓爾。後言空，音訛。古施郊廟雅樂，近世來專用於楚聲。宋孝武帝明中，吳興沈懷遠被徙廣州，造繞梁，其器與空侯相似。懷遠後亡，其器亦絕。
八音六曰木。木，柷，敔。並不知誰所造。樂記曰：「聖人作椌、楬、塤、篪。」所起亦遠矣。柷如漆筩，方尺四寸，深尺八寸，中有椎柄，連底挏之，令左右擊。
敔狀如虎，通典樂典「如」下有「伏」字。背上有十七鉏鋙。以竹長尺，名曰[01305]止，「止」爾雅釋樂作「籈」。爾雅釋樂云：「所以鼓柷謂之止，所以鼓敔謂之籈。」橫擽之，以節樂終。
八音七曰匏。匏，笙，竽。笙，隨所造，不知何代人。列管匏內，施簧管端。宮管在中央，十六簧曰竽；宮管在左傍，十九簧至十簧曰笙。其他皆相似。竽今亡。笙謂之簧，者謂之和。其笙中之簧，女媧所造。詩傳云：「吹笙則簧鼓矣。」蓋笙中之簧。爾雅曰：「笙十九簧者曰巢。」章帝時，零陵文學奚景於舜祠得笙，白玉管。後世易之以竹乎。[01306]
八音八曰竹。竹，律，呂，簫，管，篪，籥，笛。律呂在律呂志。按宋書有「律曆志」，無「律呂志」，後人曾誤分宋書律曆志爲「律志」、「曆志」，上已糾正其失。
簫，世本云：「舜所造。」爾雅曰：「編十管，尺四寸者曰言；通典樂典及爾雅釋樂注文「尺」上有「長」字。十六管長尺寸者筊。」筊音爻。凡簫，一名籟。前世有洞簫，其器今亡。蔡邕曰：「簫，編竹有底。」然則邕時無洞簫矣。
管，爾雅曰：「長尺，圍寸，並漆之，有底。」者曰簥。簥音驕；中者曰篞；者曰篎，篎音妙。古者以玉管，舜時西王母獻白玉琯是。月令：「均琴、瑟、[01307]管、簫。」蔡邕章句曰：「管者，形長尺，圍寸，有孔無底。」其器今亡。
箎，世本云：「暴新公所造。」按說文竹部，「篪，管樂也。從竹虒聲」。集韻有「箎」字，「火五切。竹名，高百丈」。則非樂器。然開成石經爾雅已作箎字。蓋假箎爲篪，沿襲已久，今並下箎字。又按世本，蘇成公造篪。暴新公爲造塤者，與造篪無關。舊志云，一曰管。史臣案：非。雖不知暴新公何代人，而非舜前人明矣。舜時西王母獻管，則是已有其器，新公安得造篪乎？爾雅曰：「篪，者尺四寸，圍寸，曰沂。」沂音銀，一名翹。「者尺寸」。今有胡篪，出於胡吹，非雅器。
籥，不知誰所造。周禮有籥師，掌教國秋冬吹[01308]籥。今凱容宣烈舞所執羽籥是。葢詩所云「左手執籥，右手秉翟」者。爾雅云：「籥如笛，孔而短。」爾雅云，七孔，者曰產，中者曰仲，者曰箹。箹音握。
笛，案馬融長笛賦，此器起近世，出於羌中，京房其五音。稱丘仲工其，不言仲所造。風俗通則曰：「丘仲造笛，武帝時人。」其後更有羌笛爾。說不同，未詳孰實。
葭，杜摯笳賦云：「李伯陽入西戎所造。」舊注曰：[01309]「箛，號曰吹鞭。」晉先蠶注：通典樂典「先」下有「儀」字。「車駕住，吹箛；發，吹箛。」箛卽䈔。有胡笳。舊箏笛有其曲，不記所出本末。
鼓吹，葢短簫鐃歌。蔡邕曰：「軍樂，黃帝岐伯所作以揚德建武，勸士諷敵」周官曰：「師有功則愷樂。」左傳曰：「晉文公勝楚，振旅，凱而入」。司馬法曰：「得意則愷樂愷歌。」雍門周說孟甞君，「鼓吹於不測之淵」。說者云，鼓自一物，吹自竽、籟之屬，非簫、鼓合奏，別一樂之名。然則短簫鐃歌，[01310]此時未名鼓吹矣。應劭鹵簿圖，唯有騎執箛。箛卽笳，不云鼓吹，而世有黃門鼓吹。享宴食舉樂十曲，與魏世鼓吹長簫同。長簫短簫，伎並云：「絲竹合作，執節者歌。」建初云：「務成黃爵玄雲遠期，皆騎吹曲，非鼓吹曲。」此則列於殿庭者鼓吹，今之從行鼓吹騎吹，曲異。孫權觀魏武軍，作鼓吹而還，此應是今之鼓吹。魏、晉世，假諸將帥及牙門曲，葢鼓吹，斯則其時謂之鼓吹矣。魏、晉世給鼓吹甚輕，[01311]牙門督將五校，悉有鼓吹。晉江左初，臨川太守謝摛每寢，輙夢聞鼓吹。有人其占之曰：「君不得生鼓吹，當得死鼓吹爾。」摛擊杜弢戰沒，追贈長水校尉，葬給鼓吹焉。謝尚江夏太守，詣安西將軍庾翼於武昌咨，翼與尚射，曰：「卿若破的，當以鼓吹相賞。」尚射破的，便以其副鼓吹給之。今則甚重矣。
角，記所不載。或云出羌胡，以驚中國馬；或云出吳越。舊志云：「古樂有籟、缶。」今並無。史臣按：爾[01312]雅，籟自是簫之一名耳。詩云：「坎其擊缶。」毛傳曰：「盎謂之缶。」
築城相杵者，出自梁孝王。孝王築睢陽城，方十里，造倡聲，以鼓莭，築者下杵以和之。後世謂此聲睢陽曲，至今傳之。
魏、晉之世，有孫氏善弘舊曲，宋識善擊莭倡和，陳左善清歌，列和善吹笛，郝索善彈箏，朱生善琵琶，尤發新聲。傅玄著曰：「人若欽所聞而忽所，不亦惑乎！設此六人生於上世，越古[01313]今而無儷，何但夔、牙同契哉！」案此說，則自茲以後，皆孫、朱等之遺則。[01314] [01315]
樂志一第九終 宋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