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沈 約 撰
胡藩 劉康祖 垣護之 張興世
胡藩字道序，豫章南昌人。祖隨，散騎常侍。父仲任，治侍御史。藩少孤，居喪以毀稱。太守韓伯，南史「見」下有「之」字。謂藩叔尚少廣曰：「卿此姪當以義烈成名。」州。[03275]府辟召，不就。須弟冠婚畢，及參郗恢征虜軍。時殷仲堪荊州刺史，藩外兄羅企生仲堪參軍，藩請假還，過江陵省企生。仲堪要藩相，接待甚厚。藩因說仲堪曰：「桓玄意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過，非將來之計。」仲堪色不悅。藩退而謂企生曰：「倒戈授人，必至之禍。若不早規去就，後悔無及。」玄自夏口襲仲堪，藩參玄後軍軍。仲堪敗，企生果以附從及禍。藩轉參太尉、將軍、相國軍。「將軍」南史作「大將軍」。按玄時自加大將軍。義旗起，玄戰敗將[03276]出奔，藩於南掖門捉玄馬控，曰：「今羽林射手猶有八百，皆是義故西人，一旦捨此，欲可復得乎？」玄直以馬鞭指天而已，於是奔散相失。追及玄於蕪湖，玄藩，喜謂張須無曰：「卿州故多士，今乃復王叔治。」桑落之戰，藩艦被燒，全鎧入水潛行十許步，方得登岸。義軍旣迫，不復得西，乃還家。高祖素聞藩直言於殷氏，玄盡節，召員外散騎侍郎，參鎮軍軍。從征鮮卑，賊屯聚臨朐，藩言於高祖曰：「賊屯軍城外，留守[03277]必寡，今往取其城，而斬其旗幟，此韓信所以克趙。」高祖乃遣檀韶與藩等潛往，旣至，卽克其城。賊城陷，一時奔走，還保廣固累月。將拔之夜，佐史並集，忽有鳥如鵝，蒼黑色，飛入高祖帳裏，皆駭愕，元龜七一六、御覽九一九引「皆」上有「衆」字。以不祥。藩起賀曰：「蒼黑者，胡虜之色，胡虜我，吉之祥。」明旦，攻城，陷之。從討盧循於左里，頻戰有功，封吳平縣五等，除正員郎。尋轉寧遠將軍、鄱陽太守。從伐劉毅。毅初當之荊州，表求東道還京辭墓，去都數十[03278]里，不過拜闕。高祖出倪塘會之。藩勸於坐殺毅，高祖不從。至是謂藩曰：「昔從卿倪塘之謀，無今舉。」從征司馬休之，復參軍，加建武將軍，領游軍於江津。徐逵之敗沒，高祖怒甚，卽日於馬頭岸渡江，而江津岸峭，壁立數丈，休之臨岸置陣，無由可登。高祖呼藩令上，藩有疑色，高祖奮怒，命左右來，欲斬之。藩不受命，顧曰：「藩寧前死耳！」以刀頭穿岸，劣容脚指，於是徑上，隨之者稍多。旣得登岸，殊死戰，賊不能當，引退。因而乘[03279]之，一時奔散。高祖伐羌，假藩寧朔將軍，參太尉軍，統別軍。至河東，暴風漂藩重艦渡北岸，「藩」各本及元龜七二四同，元龜三四四作「輜」，疑是。索虜牽得此艦，取其器物。藩氣厲心憤，率左右十人，乘船逕往河北。賊騎五六百藩來，並笑之。藩素善射，登岸射，賊應弦而倒者十許人，賊皆奔退，悉收所失而反。遣藩及朱超石等追索虜於半城，虜騎數重，藩及超石所領皆割配新軍，不盈五千，率厲力戰，破之。與超石等擊姚業於蒲坂，超石失利退還，藩收超石所[03280]捨資實，徐行而反，業不敢追。高祖還彭城，參相國軍。時盧循餘黨與蘇淫賊相聚結，「蘇淫」元龜六七一作「蘇溪」。以始興相。論平司馬休之及廣固功，封陽山縣男，食邑五百戶。少帝景平元年，坐守東府，開掖門，免官，尋復其職。四年，按上有少帝景平元年，下有七年，景平無四年，當爲文帝元嘉四年。遷建武將軍、江夏內史。七年，徵游擊將軍。到彥之北伐，南兗州刺史長沙王義欣進據彭城，藩出戍廣陵，行府州。轉太左衞率。十年，卒，時年六十，諡曰壯侯。隆世嗣，官至西陽太守。隆世卒，乾秀嗣。藩庶[03281]六十人，多不遵法度。藩第十四遵世，臧質寧遠參軍，去職還家，與孔熙先同逆謀，太祖以藩功臣，不欲顯其，使江州以他收殺之。十四年，藩第十六誕世、第十七茂世率羣從百餘人攻破郡縣，殺太守桓隆之、令諸葛和之，欲奉庶人義康。值交州刺史檀和之至豫章，討平之。誕世兄車騎參軍新興太守景世、景世弟寶世，詣廷尉罪，並徙遠州。乾秀奪國。世祖初，徙者並得還。[03282]
劉康祖，彭城呂人。世居京口。伯父簡之，有志榦，高祖所知。高祖將謀興復，收集才力之士，嘗再造簡之，值有賓客。簡之悟其意，謂弟虔之曰：「劉下邳頻再來，必當有意。旣不得共語，汝可試往之。」旣至，高祖已克京城，虔之卽便投義。簡之聞之，殺耕牛，會聚徒衆，率以赴高祖。簡之歷官至通直常侍，少府，太尉諮議參軍。簡之弟謙之，好學，撰晉紀十卷，義熙末，始興相。東海人徐道期流寓廣州，無士行，僑舊所陵侮。因[03283]刺史謝欣死，合率羣不逞之徒作亂，攻沒州城，殺士庶素憾者百餘，傾府庫，招集亡命，出攻始興。謙之破走之，進平廣州，誅其黨與，仍行州。卽以振威將軍、廣州刺史。後太中夫。虔之誕節，不營產業，輕財好施。高祖西征司馬休之、魯宗之等，遣參軍檀道濟、朱超石步騎出襄陽，虔之時江夏相，率府郡兵力出溳城，屯連，立橋聚糧以待。道濟等積日不至，宗之軌所襲，衆寡不敵。參軍孫長庸流涕勸退軍，虔之[03284]厲色曰：「我仗順伐罪，理無不克。如其不幸，命。」戰敗殺，追贈梁、秦州刺史，封新康縣男，食邑五百戶。康祖，虔之，襲封，長沙王義欣鎮軍參軍，轉員外散騎侍郎。便弓馬，膂力絕人，在閭里不治士業，以浮蕩蒱酒。每犯法，郡縣所，輙越屋踰牆，莫之能禽。夜入人家，有司所圍守，康祖突圍而去，並莫敢追。因夜還京口，半夕便至，明旦，守門詣府州要職。俄而建康移之，府州執者並證康祖其夕在京[03285]口，遂無恙。前後屢被糾劾，太祖以勳臣，每原貸之。員外郎十年，再坐摴蒱戲免。轉太左積弩將軍，隨射聲校尉裴方明西征仇池，與方明同下廷尉，康祖免官。頃之，世祖豫州刺史，鎮歷陽，以康祖征虜中兵參軍，旣被委任，折節自修。轉太翊軍校尉。久之，遷南平王鑠安蠻府司馬。元嘉十七年春，索虜托拔燾親率衆攻圍汝南，太祖遣諸軍救援，康祖總統前驅。軍次新蔡，與虜戰，俱前百餘里，濟融水。[03286]虜衆至，奮擊破之，斬偽殿中尚任城公乞地真，去縣瓠四十里，燾燒營退走。轉左軍將軍。太祖欲舉北伐，康祖以歲月已晚，請待明年，上以河北義徒並起，若頓兵一周，沮向義之志，不許。其年秋，蕭斌、王玄謨、沈慶之等入河，康祖率豫州軍出許、洛。玄謨等敗，虜引衆南度。南平王鑠在壽陽，上慮所圍，召康祖速反。康祖回軍，未至壽陽數十里，會虜永昌王庫仁真以長安之衆八萬騎，與康祖相及於尉武。康祖[03287]凡有八千人，軍副胡盛之欲附山依險，間行取至。康祖怒曰：「吾受命本朝，清蕩河洛。寇今自送，不復遠勞王師，犬羊雖多，實易摧滅。吾兵精器練，去壽陽裁數十里，援軍尋至，亦何患乎。」乃結車營而進。虜四面來攻，戰一日一夜，殺虜填積。虜分衆，且休且戰，以騎負草燒車營。康祖率厲將士，無不一當百，虜死者太半。會矢中頸死，於是敗，舉營淪覆，虜所殺盡，自免者裁數十人。虜傳康祖首示彭城，面如生。胡盛之[03288]虜生禽，托跋燾寵之，常在左右。盛之有勇力，初長沙王義欣鎮軍參軍督護，討劫譙郡，縣西劫有馬步七十，逃隱深榛，盛之挺身獨進，手斬五十八級。十八年，詔曰：「康祖班師尉武，戎律靡忒。對衆以寡，殲殄太半。猛氣雲騰，志申力屈，沒世徇節，良可嘉悼。宜加甄寵，以旌忠烈。可贈益州刺史，諡曰壯男。」傳國至齊受禪，國除。
垣護之字彥宗，畧陽桓道人。祖敞，仕苻氏，長樂國郎中令。慕容德入青州，以敞車騎長[03289]史。德兄超襲偽位，伯父遵、父苗復委任。遵尚，苗京兆太守。高祖圍廣固，遵、苗踰城降，並以太尉行參軍。太祖元嘉中，遵員外散騎常侍，苗屯騎校尉。護之少倜儻，不拘節，形狀短陋，而氣榦強果。從高祖征司馬休之，世中軍府長史，兼行參軍。永初中，補奉朝請。元嘉初，殿中將軍。隨到彥之北伐，彥之將回師，護之諫曰：「外聞節下欲回師反斾，竊所不同。何者？殘虜畏威，望風奔迸，八載侵地，不戰克復。[03290]方當長驅朔漠，窮掃遺醜，況乃自送，無假遠勞。宜使竺靈秀速進滑臺助朱修之固守，節下軍進擬河北，則牢、洛遊魂，「牢洛」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作「牢落」。按三朝本是。牢謂虎牢，洛謂洛陽。「牢洛」本書屢見。自然奔退。且昔人有連年攻戰，失衆乏糧者，猶張膽爭前，莫肯輕退。況今青州豐穰，濟流通，士馬飽逸，威力無損。若空棄滑臺，坐喪成業，豈是朝廷受任之旨。」彥之不納，散敗而。太祖聞而善之，以補江夏王義恭征北行參軍、北高平太守。以載禁物繫尚方，久之蒙宥。補衡陽王義季征北長流參軍，遷宣威將軍、鍾[03291]離太守。隨王玄謨入河，玄謨攻滑臺，護之百舸前鋒，進據石濟。石濟在滑臺西南百十里。及虜救至，馳勸玄謨急攻，曰：「昔武皇攻廣固，死沒者亦衆。況殊曩日，豈得計士衆疲，願以屠城急。」不從。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護之聞知，而虜悉已牽玄謨水軍曹，連以鐵鏁重斷河，欲以絕護之路。南史、藝文類聚七一引、御覽七七〇引、元龜四一四、通鑑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路」上有「還」字。河水迅急，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鏁，以長柯斧斷之，虜不能禁。唯失一舸，餘舸並全。留戍靡溝城。還江夏王義恭驃騎戶曹[03292]參軍，戍淮隂。加建武將軍，領濟北太守。率千人復隨張永攻碻敖，先據委粟津。虜壯道儁與偽尚伏連來援碻敖，「壯」元龜三六三作「杜」。孫虨宋書考論云：「壯當作杜。魏平南將軍南康公杜道雋也。」護之拒之，賊因引軍東去。蕭思話遣護之迎軍至梁山，偽尚韓元興率精騎卒至，護之依險拒戰，斬其都軍長史，甲首數十，賊乃退。思話將引還，誑護之云：「沈慶之救軍垂至，可急於濟口立橋。」護之揣知其意，卽分遣白丁。思話復令度河戍乞活堡以防衆軍。「衆」元龜三六三作「追」。十年春，太祖崩，還屯歷下。聞世祖入討，率所領[03293]馳赴，上嘉之，以督冀州之濟南樂安太原郡諸軍、寧遠將軍、冀州刺史。廿二史考異云：「是時冀州寄治歷城。而濟南、樂安、太原三郡，乃在青州管內，常以冀州刺史兼督之。張永、申恬傳並云『督冀州青州之濟南樂安太原三郡諸軍事、冀州刺史』，可證也。此冀州下，當有『青州』二字。」按錢說是。孝建元年，南郡王義宣反，兗州刺史徐遺寶，護之妻弟，遠相連結，與護之，勸使同逆。護之馳使以聞。遺寶時戍湖陸，護之留恭祖守歷城，自率步騎襲遺寶。道經鄒山，破其別戍。未至湖陸六十里，遺寶焚城西走。兗土旣定，徵游擊將軍。隨沈慶之等擊魯爽，加輔國將軍。義宣率衆至梁山，與王玄謨相持。柳元景率護之及護之弟詢之、柳叔[03294]仁、鄭琨等諸軍，出鎮新亭。玄謨賊強盛，遣司馬管法濟求救甚急。上遣元景等進據南州，護之水軍先發。賊遣將龐法起率衆襲姑孰，適值護之、鄭琨等至，奮擊，破之，斬獲及投水死畧盡。玄謨馳信告元景曰：「西城不守，唯餘東城，衆寡相懸，請退還姑孰，更議進取。」元景不許，將悉衆赴救，護之勸分軍援之。元景然其計，乃以精兵配護之赴梁山。及戰，護之賊舟艦累水，「累水」元龜三六三作「累沓」。謂玄謨曰：「今當以火平之。」卽使隊主張談等燒賊艦，風猛[03295]水急，賊軍以此奔散。梁山平，護之率軍追討，會朱修之已平江陵，至尋陽而還。遷督徐兗州豫州之梁郡諸軍、寧朔將軍、徐州刺史，封益陽縣侯，食邑千戶。弟詢之，驍敢有氣力，元凶夙聞其名，以副輔國將軍張柬。時張超首行逆，「張超」二凶傳作「張超之」。南北朝人名後之「之」字，有時可省去。亦領軍隸柬。詢之規殺之，慮，南史、元龜三七一「慮」下有「柬不同」三字。柬宿有此志，測詢之同否，元龜三七一「又」下有「未」字。互相觀察。會超來論，柬色動，詢之覺之，卽共定謀，遣信召超。超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詢之不知其移，逕斫之，殺其僕於牀，因與柬南奔。[03296]柬溺淮死，詢之得至。時世祖已卽位，以積弩將軍。梁山之役力戰，流矢所中，死，追贈冀州刺史。年，護之坐論功挾私，免官。復游擊將軍。俄遷司馬，廿二史考異云：「大司馬下，當有脫文，是時江夏王義恭以大司馬領南徐州刺史，除護之爲大司馬僚佐兼郡守，非遷大司馬也。」輔國將軍，領南東海太守。未拜，復督青冀州諸軍、寧遠將軍、青冀州刺史，鎮歷城。明年，進號寧朔將軍，進督徐州之東莞□□郡軍。廿二史考異云：「時垣護之以青、冀二州刺史鎮歷城。故事，青州刺史常兼督徐州之東安、東莞二郡，則此闕文，當爲『東安』二字。」孫虨宋書考論亦云：「闕處是『東安』二字，杜驥、顏師伯傳可證。」世祖以歷下要害，欲移青州并鎮歷城，議者多異。護之曰：「青州北有河、濟，多陂澤，非虜所向。每來寇掠，必由歷城，州并鎮，[03297]此經遠之畧。北近河，順者易，近息民患，遠申王威，安邊之上計。」由是遂定。明年，徵右衞將軍。還，於道聞司空竟陵王誕於廣陵反叛，護之卽率部曲受車騎將軍沈慶之節度。平，轉西陽王尚撫軍司馬、臨淮太守。明年，出使持節、督豫司州諸軍、輔國將軍、豫州刺史、淮南太守。復隸沈慶之伐西陽蠻。護之所莅多聚斂，賄貨充積。七年，坐下獄，免官。明年，復起太中夫，未拜，其年卒，時年七十，[03298]諡曰壯侯。前廢帝永光元年，追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承祖嗣。承祖卒，顯宗嗣。齊受禪，國除。護之次恭祖，勇果有父風。太宗泰始初，以軍功梁、南秦州刺史。遵閬，元嘉中，員外散騎侍郎。母墓東阿寺道人曇洛等所發，閬與弟殿中將軍閎共殺曇洛等五人，詣官罪，原。閬，明年，自義興太守寧朔將軍、兗州刺史，竟陵王誕所殺。追贈征虜將軍，刺史如故。閎，順帝昇明末，右衞將軍。[03299]
張興世字文德，竟陵竟陵人。本單名世，太宗益興世。少時家貧，南郡宗珍之竟陵郡，興世依之客。竟陵舊置軍府，以補參軍督護，不就。白衣隨王玄謨伐蠻，每戰，輒有禽獲，玄謨舊部曲諸將不及，甚奇之。興世還都，元龜七二四無「興世」二字。張森楷校勘記云：「興世二字衍文。此言王玄謨稱興世膽力於文帝之前也。」白太祖，稱其膽力。後隨世祖鎮尋陽，以補南中郎參軍督護。入討元凶，隸柳元景前鋒，定。轉員外將軍，領從隊。南郡王義宣反，隨玄謨出梁山，有戰功。除建平王宏中軍行參軍，領長刀。隸西平[03300]王尚直衞。坐從尚入臺，棄仗游走，下獄免官。復以白衣充直衞。明末，除員外散騎侍郎，仍除宣威將軍、隨郡太守。未行，太宗卽位，四方反叛。進興世號龍驤將軍，領水軍，距南賊於赭圻。築城於湖口，按下文云興世攻克二城，則此二城乃非興世所築。孫虨宋書考論云：「築上當云賊。鄧琬傳曰，孫沖之等於湖白口築二城。」偽龍驤將軍陳慶領舸於前游軍。興世率龍驤將軍佼長生、董凱之攻克城，因擊慶，慶戰敗，投水死者數千人。時臺軍據赭圻，南賊屯鵲尾，相持久不決。興世建議曰：「賊據上流，兵強地勝。我今雖相持有餘，而[03301]制敵不足。今若以兵數千，潛出其上，因險自固，隨宜斷截，使其首尾周遑，進退疑沮，中流一梗，糧運自艱。制賊之奇，莫過於此。」沈攸之、吳喜並贊其計。時豫州刺史殷琰之據壽陽同逆，「殷琰」下「之」字當衍。劉勔所攻，南賊遣龐孟虯率軍助琰，劉勔遣信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興世救之，問沈攸之。攸之曰：「孟虯蟻寇，必無能。遣別將馬步數千，足以相制。若有意外，且以江西餌之。上流若據，「據」元龜四〇三作「捷」。不憂不殄。興世之行，是安危機，必不可輟。」乃[03302]遣段佛榮等援勔。興世欲率所領直取雷，而軍旅未集，不足分張。會薛索兒平定，太宗使張永以步騎五千留戍盱眙，餘衆萬人悉遣南討。山陽尋平，徵阮佃夫所領諸軍，悉還南伐，衆軍集。乃分戰士七千配興世，興世乃令輕舸泝流而上，旋復回還，一日中，輒復如此，使賊不之。劉胡聞興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張興世何物人，欲輕據我上！」興世謂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錢谿可據，地旣險[03303]要，江甚狹，去衆不遠，應赴無難。江有洄洑，船下必來泊，岸有橫浦，可以藏船舸，宜。」乃夜渡湖口，至散頭，「散頭」元龜二一六作「鵲頭」。因復回下疑之。其夜四更，值風，仍舉颿直前。賊亦遣胡靈秀諸軍，於東岸相翼而上。興世夕住景江浦宿，賊亦不進。夜潛遣黃道標領七十舸，徑據錢谿，營立城柴。明旦，興世與軍齊集。停一宿，劉胡自領水步十六軍平旦來攻。將士欲迎擊之，興世禁曰：「禁」字下，元龜二一六、通鑑宋明帝泰始二年有「之」字，是。「賊來尚遠，而氣盛矢驟，驟旣力盡，盛亦易衰，此曹劌之[03304]所以破齊。」令將士不得妄動，治城如故。俄而賊來轉近，舫入洄洑，興世乃命壽寂之、任農夫率壯士數百擊之，衆軍相繼進，胡於是敗走。斬級數百，投水者甚衆，胡收軍而下。時興世城壘未固，司徒建安王休仁慮賊并力更攻錢谿，欲分其形勢，命沈攸之、吳喜、佼長生、劉靈遺等以皮艦十，攻賊濃湖，苦戰連日，斬獲千數。是日，劉胡果率衆軍，欲更攻興世。未至錢谿數十里，袁顗以濃湖之急遽追之，錢溪城柴由此得立。賊[03305]連戰轉敗，興世遏其糧道，尋陽遣運至南陵，不敢下，賊衆漸饑。劉胡乃遣顗安北府司馬、偽右軍沈仲玉領千人步取南陵，迎接糧運。仲玉至南陵，領米十萬斛，錢布數十舫，豎榜城，規欲突過。行至貴口，不敢進，遣間信報胡，令遣重軍援接。興世、壽寂之、任農夫、李安民等千人至貴口擊之，與仲玉相值。交戰盡日，仲玉走還顗營，悉虜其資實，賊衆敗，胡棄軍遁走，顗仍亦奔散。興世率軍追討，與吳喜共平[03306]江陵。遷左軍將軍，尋督豫司州南豫州六郡諸軍，孫虨宋書考論云：「六字當作之梁二字。據殷琰及山陽王休祐傳，豫州刺史必帶督南豫州之梁郡。梁郡卽壽春，爲豫州治，而又屬南豫不屬豫州故也。」按孫說是。封作唐縣侯，食邑千戶。徵游擊將軍。海道北伐，假輔國將軍，加節置佐，無功而還。四年，遷太右衞率，以本官領驍騎將軍，與左衞將軍沈攸之參員置。五年，轉左衞將軍。六年，中領軍劉勔當鎮廣陵，興世權兼領軍。泰豫元年，持節、督雍梁南北秦郢州之竟陵隨郡諸軍、冠軍將軍、雍州刺史，尋加寧蠻校尉。桂陽王休範反，興世遣軍赴朝廷，未發而平，[03307]進號征虜將軍。廢帝元徽年，徵通直散騎常侍、左衞將軍。五年，以疾病徙光祿夫，常侍如故。順帝昇明年，卒，時年五十九。追贈本官。興世居臨沔水，沔水自襄陽以下，至于九江，千里中，先無洲嶼。興世初生，當其門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漸，及至興世方伯，而洲上遂十餘頃。父仲，由興世致位給。南史、御覽五一一引「給事」下有「中」字。興世欲將往襄陽，愛戀鄉里，不肯去。嘗謂興世：「我雖田舍老公，樂聞鼓角，可送一部，行田時吹之。」興世素[03308]恭謹畏法憲，譬之曰：「此是天鼓角，非田舍老公所吹。」興世欲拜墓，仲謂曰：「汝衞從太多，先人必當驚怖。」興世減撤而後行。興世欣業，張熷讀史舉正云：「欣業當從南史作欣泰。」張森楷校勘記云：「欣業當作欣華，欣華見南齊書張欣泰傳。」按張興世諸子，欣業見此，欣華、欣泰、欣時見南齊書及南史。疑有欣業其人，不必改欣華、欣泰。當嗣封，會齊受禪，國除。
史臣曰：兵固詭道，勝在用奇。當帝爭雄，天人之分未決，南北連兵，相阨而不得進者，半歲矣。蓋乃趙壁拔幟之機，官渡潛師之日，張元濟校勘記云：「潛師當作熸師，見三國志。」按張說是。熸師，卽殲師。左傳襄公二十六年，「王夷師熸」。杜預注：「吳、楚之間，謂火滅爲熸。」孔穎達疏云：「言軍師之敗，若火滅然。」至於鵲浦投戈，實興世用奇之力。建斾垂組，豈徒然哉！[03309] [03310]
胡劉垣張傳第十終 宋五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