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厭多乖拙厭閒，善言懦弱惡嫌頑。
富遭嫉妒貧遭辱，勤貪圖儉慳。
觸目不分皆笑拙，機而作疑奸。
思量那件合人意，人難做做人難！」
話說應伯爵回家去。西門慶正在花園藏春塢坐着，看泥水匠打地爐炕。牆外燒火，裡邊地暖如春。安放花草，庶不至煤烟薰觸。忽平安拿進帖來，稟說：「帥府周爺那裡差人送分資來。」盒內封着五封分資：周守、荊都監、張團練、劉薛內相，「每人五十星，粗帕方，奉引賀敬。」西門慶令左右收入後邊，拿回[02055]帖打發來人去。且說那日楊姑娘與吳妗、潘姥姥坐轎先來，然後薛姑、師父、王姑并兩個姑妙趣、妙鳳并郁姐，多買盒兒來，與玉樓做生日。吳月娘在上房擺，衆姊妹都在一處陪侍。須臾吃，各人都取便坐。潘金蓮想着要與西門慶做白綾帶兒，不知走到房裡，拿過針線匣，揀一條白綾兒，用扣針兒親手䋺龍帶兒，用纖手向減粧磁盒兒內傾些顫聲嬌藥末兒，裝在裡面周圍。進房來，用倒口針兒撩縫兒，甚是細法，預晚夕要與西門慶雲雨之歡。不想薛姑驀地進房來，送那安胎氣的衣胞符藥。這婦人連忙收過一連，陪他坐的。這薛姑左右無人，悄悄遞與他，向他說：「多整理完。你揀壬日空心服，到晚夕與官人在一處，[02056]管情一度就成胎氣。你看後邊菩薩，是貧僧替他安的胎，今有半肚。我還說個法兒與你：縫做錦香囊，我贖道朱硃雄黃符兒，安放在裡面，帶在身邊，管情就是男胎，好不准騐！」這婦人聽，滿心歡喜。一面接符樂，藏放在廂中。拿過曆日來看，十九日是壬日，于是就稱錢銀送與他，說：「這個不當什麼，拿到家買根菜兒吃。等坐胎之時，你明日稍硃砂符兒來着，我尋疋絹與你做鍾袖。」薛姑道：「菩薩快休計較。我不相王和尚那樣利心重。前者因過世那位菩薩念經，他說我攙他的主顧，好不和你兩個嚷閙，到處拿言語䘮我。我的爺，隨他墮業，我不與他爭執。我只替人家行好，救人苦難。」婦人道：「薛爺，你只行的，各人心地不同。我這裡勾當，你休[02057]和他說。」薛姑道：「法不傳六耳。我肯和他說！去年後邊菩薩喜，他還說我背地得多少錢，擗一半與他，纔罷。一個僧家，戒行不知，利心重，得十方施主錢糧，不修功果。到明日死，沒披毛戴角還不起！」說回話，婦人教春梅：「看與薛爺吃。」那姑吃，同他到李瓶兒那邊參參靈，方後邊來。約後晌時分，月娘兩個放卓兒，炕屋裡請坐諸堂客，明間內坐的齊整，錦帳圍屏，放八仙卓，鋪着火盆，菜的案酒。晚夕孟玉樓與西門慶遞酒，穿着何太監與他那五彩飛魚氅衣，白綾襖，同月娘居上。其餘四位都兩邊列坐。不一時，堂中畫燭高燒，壼內羊羔滿泛。邵鎌、韓佐兩個優兒，銀箏象板，月面琵琶，席前彈唱：「紛紛瑞靄飄，朵朵祥雲墜。」玉樓打扮粉粧玉琢，蓮臉[02058]生春，與西門慶遞酒。花枝招颭，綉帶飄飄，磕四個頭，然後方與月娘衆姊妹俱禮，安席坐下。只陳經濟向前，姐執壼，先遞西門慶、月娘，後與玉樓上壽。行畢禮，傍邊坐下。廚下壽麵、點心添換，一齊拿上來。只來安拿進盒兒來，說：「應寶送人情來。」西門慶教月娘收，教來安：「送應娘帖兒去，請你應爹和舅來坐坐。我曉的他娘兒，明日是不來，請哥來坐坐罷。改日回人情與他就是。」來安拿帖兒，同應寶去。西門慶坐在上面，不覺想起去年玉樓上壽，還有李姐。今日母五個，只少他。由不得心中痛，眼中落淚。不一時，李銘斟上酒，下邊吃湯飯，上來，兩個優兒來，月娘分付：「你會唱『比翼成連理』不會？」韓佐道：「的有。」纔待拿起樂器來彈唱，[02059]被西門慶呌近前來，分忖：「你唱一套『憶吹簫』我聽罷。」兩個優連忙改調唱：
〔集賢賓〕「憶吹簫，玉人何處，今夜病較添些。白露冷秋蓮香，粉牆低皓月偏斜。止不過暫時間饒破釵分，倒勝似數十弟信絕音絕。對西風，倚樓空自嗟。望不斷巖樹重疊，悄的是流光去馬，雁陳擺蛇。」
〔逍遙樂〕「歡娛前夜，喜根燈能，香玉帶結。剛得和協，誰承望早離别？常記得相靠相偎笑語碟，畫堂中那日驕奢，受用些樽中線釵，扇底紅牙，枕上蝴蝶。」
〔醋芦蘆〕「我和他那日相逢臉帶羞，乍交歡心尚怯。半裝醉，半裝醒，半裝呆，兩情濃，到今難棄。錦帳裡鴛鴦衾方纔温熱，把[02060]一枝鳳凰簪兒做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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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挑着燈將好句兒截，背着人惱心說。直等到碧梧窗外影兒斜，惜花心怕將春漏，步蒼苔脚尖輕立，露珠的常污踏青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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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朋情上將說話兒丟，他與我母親個將喬𢺇?兒摭。我何在家中費盡巧唳舌，他我褪湘裙鵑花上血。」
原來潘金蓮唱些詞，盡知西門慶念思李瓶兒之意。唱到此句，在席上故意把手放在臉兒上，這點兒、那點兒羞他，說道：「孩兒，那裡猪八戒走在冷舖中坐着，你怎的醜的沒對兒！一個後婚老婆，不是女兒，那裡討『杜鵑花上血』來？好沒羞的行貨！」西門慶道：「怪奴才，我只知道，那裡曉的什麼！」那個優唱道：[02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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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耳輪兒常熱，他我面皮紅羞，把扇兒遮。」
〔蝴蝶兒〕「一個相府內懷春女，一個是君前門彈劍客，半路裡忽逢者，剛幾個千金夜。忽刺八拋去，我怎肯恁隨邪，去把牆花亂？」
〔後庭花〕「夢些虛飄飄枕上蝴蝶，聽些咭叮噹簷前鐵。剛合上温郎鏡，早攔回卓氏車。我這裡痛嗟，鴛帳冷香消蘭麝。困將來剛困些，望陽臺道路賒。那愁怎打疊，這相思索害他。看銀河直斜，對孤燈滅。」
〔青歌兒〕「呀，風亂灑階前階前黃葉，一半遮柳梢柳稍殘月。這離情比前春較陡些。害斜，瘦的唓嗻。待桑田重變海枯渴，還不風流業。
〔浪里來煞〕這愁，剛還在眼角哲一，來到[02062]眉上惹。恨不的倩屍□腑細鑑碣。有一日綉幃中肌玉重廝貼，我將他指尖兒輕揑，直說到樓頭北斗柄兒斜。」
唱畢，那潘金蓮不憤他唱這套，兩個在席上只顧拌嘴起來，月娘就有些看不上，便道：「六姐，你耐煩！兩個只顧且強什麼？楊姑奶奶和他妗丟的在屋裡冷清清的，沒個人兒陪他，你每着兩個進去陪他坐坐兒，我就來。」當下金蓮和李嬌兒往房裡陪楊姑娘、潘姥姥、妗坐去。不一時，只來安向前說：「應娘帖兒送到。爹來，舅便來。」西門慶道：「你對過請温師父來坐坐。」因對月娘說：「你分付廚下拿菜出來，我前邊陪他坐去。」呌李銘：「你往前邊唱來罷。」李銘卽跟着西門慶出來，西廂房內陪伯爵坐的，謝他人情，「明日請令正好歹來看看。」[02063]伯爵道：「他怕不得來，家下沒人。」良久，温秀才到，作揖坐下。伯爵舉手道：「早辰多有累老先生兒。」温秀才道：「豈敢。」吳舅到。相讓位畢，一面琴童兒秉燭來，四人圍暖爐坐定。來安拿着春盛案酒，擺在卓上。伯爵燈下看西門慶白綾襖上，罩着青段五彩飛魚蟒衣，長爪舞牙，頭角崢嶸，揚鬚鼓巤，金碧掩映，蟠在身上，諕一跳，問：「哥，這衣服是那裡的？」西門慶便向起身來，笑道：「你每瞧瞧，猜是那裡的？」伯爵道：「俺每如何猜得着？」西門慶道：「此是東京何太監送我的。我在他家吃酒，因害冷，他拿出這件衣服與我披。這是飛魚，朝廷另賜他蟒龍玉帶，他不穿這件，就相送。此是一個分上。」伯爵方極口誇獎：「這花衣服，少說値幾個錢兒！此是哥的先，到明日高轉，做到都督上，愁[02064]玉帶蟒衣，何况飛魚？穿迂界兒去！」說着，琴童安放鍾筯，湯點心酒上來，李銘在面前彈唱，伯爵道：「該進去與嫂遞杯酒兒纔好，如何就吃酒？」西門慶道：「我兒，你有孝順之心，往後邊與嫂磕個頭兒就是，說他怎的。」伯爵道：「不打緊，等我磕頭去。着緊磕不成頭，炕沿兒上個意思兒出來就是。」被西門慶向他頭上儘力打一下，罵道：「你這狗材，單管恁沒！」伯爵道：「孩兒們若肯，那個好意做？」兩個犯回嘴。不一時，拿將壽麵來。西門慶讓吳舅、温秀才、伯爵吃。西門慶因在後邊吃，遞與李銘吃。那李銘吃，上來彈唱。伯爵教吳舅分付曲兒教他唱，舅道：「不要索落他，隨他揀熟的唱去。」西門慶道：「舅好聽瓦盆這一套兒。」一面令琴童斟上酒，李銘于[02065]是箏排雁柱，款定冰弦，這唱一套「教人對景無言，終日減芳容。」下邊去。只來安上來稟說：「廚家去，請問爹，明日呌幾名答應？」西門慶分付：「六名廚役，名酒。明日具酒筵共五卓，俱要齊。」來安應諾去。吳舅便問：「姐夫，明日請甚麼人？」西門慶悉把安郎中作東，請蔡九知府說。吳舅道：「明日廵在姐夫這裡吃酒，好。」西門慶道：「怎的說？」吳舅道：「還是我修倉的，就在廵手裡題本。望姐夫明日說說，教我青白青白。到年終他若滿之時，圖他保舉一，就是姐夫情分。」西門慶道：「這不打緊。舅明日寫個履歷揭帖來，等我會便和他說。」這舅連忙下來打恭。伯爵道：「老舅，你人家放心。你是個都根主，不替你老人家說，再誰說？管情消不得吹噓之力，一箭就[02066]上垛。」前邊吃酒到更時分散。西門慶打發李銘等出門，就分付：「明日俱早來伺候。」李銘等去，廝收進家活。上房內擠着一屋裡人，聽前邊散，多往那房裡去。卻說金蓮只說往他屋裡去，慌的往外走不迭。不想西門慶進儀門來，他便藏在影壁邊黑影兒裡，看着西門慶進入上房，悄悄走來窗下聽覷。只玉筲站在堂屋門首，說道：「五娘怎的不進去？爹進來屋裡來，和娘多坐着不是。」問：「姥姥怎的不？」金蓮道：「老行貨，他害身上疼，往房裡睡去。」良久，只聽月娘便問：「你今日怎的呌恁兩個新王八？唱不會唱，只一味會弄梅花。」玉樓道：「只你臨教他唱鴛鴦浦蓮開，他纔依你唱這套。好個猾王八，不知呌什麼名字，一日在這裡只是頑。」西[02067]門慶道：「他兩個，呌韓佐，一個呌邵謙。」月娘道：「誰曉的他呌什麼謙兒、李兒！」不防金蓮慢慢躡足潛踪，掀開簾兒進去，教他暖炕兒背後，便道：「你問他，正景姐姐分付的曲兒不教他唱，平白胡枝扯葉的，教他唱什麼『憶吹簫』『李吹簫』，支使的一飄個王八，亂騰騰的不知依那個的是。」這玉樓扭回看是金蓮，便道：「是這一個六丫頭，你在那裡來？猛可說出句話，倒諕我一跳，單愛行鬼路兒！你從多咱路在我背後？怎的沒看你進來脚步兒響？」玉道：「五娘在娘背後好一回兒。」金蓮點着頭兒，向西門慶道：「哥兒，你濃着些兒罷。你的識兒，只說人不知道！他是甚『相府中懷春女』？他和我多是一般後婚老婆，什麼他你『褪湘裙杜鵑花上血』，個官唱兩個喏，誰來？孫官兒[02068]問朱吉，别的多罷，這個我不敢許。可是你對人說的：自從他死，好應心的菜沒一碟兒？沒王屠，連毛吃猪。空有這些老婆，睜着你日逐只𠳹?屎哩！有姐在上，俺每便不是上數的，可不着你那心的，一個姐怎當家理紀，扶持不過你來？可可兒只是他好來？他死，你怎的不拉掣住他？當初沒他來時，你過來；如今就是諸般兒稱不上你的心。題起他來，就疼的你這心裡格地地的，拿别人當他，借汁兒下麵，喜歡的你要不的，只他那屋裡水好吃麼？」月娘道：「好六姐，常言不說的：『好人不長壽，禍害一千年。』自古『鏇的不圓砍的圓。』你我本等是瞞貨，應不上他的心，隨他說去罷。」金蓮道：「不是咱不說他，他說出來的話灰人的，只說人憤不過他。」那西門慶只是笑，罵[02069]道：「怪淫婦兒，胡說！你我在那裡說道這個話來？」金蓮道：「還是請黃內官那日？你沒對着應和温蠻說：『從他死，好菜拿沒出一碟來？』怪不的你老婆多死絕。就是當初有他在，不什麼的。到明日，再扶一個起來，和他做對兒麼？賊沒廉耻撒根基的貨！」說的西門慶急，跳起來，趕着拿靴脚踢他，那婦人奪門一溜烟跑。這西門慶趕出去不他，只春梅站在上房門首，就一手撘伏着春梅肩背，往前邊來。月娘他醉，巴不的打發他前邊去睡，要聽個姑晚夕宣卷，于是教玉打個燈籠，送他前邊去。金蓮和玉筲站在穿廊下黑影中，西門慶沒看他，玉筲向金蓮道：「我猜爹管情向娘屋裡去。」金蓮道：「他醉，快發訕，由他先睡，等我慢慢進去。」這玉筲便道：[02070]「娘，你等等，我取些菓兒，稍與姥姥吃去。」于是走到床房內，袖出兩個柑，兩個蘋波，一包蜜餞，個石榴與婦人，婦人接的袖，一直走到他前邊。只玉送西門慶回來，說道：「五娘端的在那邊？爹好不尋五娘。」這金蓮到房門首不進去，悄悄向窗眼裡望裡張覷，覷看西門慶坐在床上，正摟着春梅做一處頑耍。恐怕攪擾他，連忙走到那邊屋裡，把秋菊，將菓交付與他，因問：「姥姥睡沒有？」秋菊道：「睡一回。」囑付他：「菓好生收在揀粧內。」原復往後邊來。只月娘、李嬌兒、孟玉樓、西門姐、妗、楊姑娘并個姑，帶兩個姑妙趣、妙鳳，坐一屋裡人。姑便盤膝坐在月娘炕上，薛姑在當中，放着一張炕卓兒，炷香，衆人多圍着他，聽他說佛法。只金蓮[02071]笑掀簾進來，月娘道：「你惹下禍來，往他屋裡尋你去，你不打發他睡，如何來？他到屋裡打你！」金蓮笑道：「你問他敢打我不敢？」月娘道：「他不打你，嫌我你頭裡話出來的或緊，常言：『臉上有狗毛，老婆臉上有鳳毛。』他有酒的人，我怕一時激犯他起來，激的惱，不打你，狗不成！俺每倒替你揑兩把汗，原來你到這等潑皮。」金蓮道：「他就惱，我不怕他。看不上那等兒九假的。正景姐姐分付的曲兒不教唱，且東溝黎西溝，支使的個王八亂烘烘的，不知依那個的是。就是今日孟姐好的日，不該唱『憶吹筲』這套離别之詞。人不知死那裡去，偏有那些佯慈悲假孝順，我和剌不上！」妗道：「你姐兒每亂這一回，我還不知因什麼來。姑夫好好的進來坐[02072]着，怎的出他去？」月娘道：「妗，你還不知道：那一個因想起李姐來，說年時孟姐生日還有他，今年就沒他。落幾點眼淚，教優兒唱一套『憶吹筲玉人兒何處』，這一個就不憤他唱這詞，剛纔搶白爹幾句，搶白的那個急，趕着踢打，這賊就走。」楊姑娘道：「我的姐姐，你隨官人分付教他唱罷，搶白他怎的？想必每常姐姐每多全全兒的，今日只不李家姐姐，家的心怎麼不慘切個兒。」玉樓道：「好奶奶，這半日你還歌唱！誰嗔他唱？俺這六姐姐，平昔曉的曲裡滋味。那個誇死的李姐，比古人那個不如他，尚的怎的兩個交的情厚，怎麼沒山盟海誓：你我，我你，無比賽的好；這個牢成的不顧慣，只顧拿言語白他，和他整廝亂這半[02073]日。」楊姑娘道：「我的姐姐，原來這等聰明。」月娘道：「他什麼曲兒不知道？但題起頭兒，就知尾兒。相我若呌唱老婆和優兒來，俺每只曉的唱出來就罷。偏他說那一段兒唱的不是，那一句兒唱的差，那一節兒稍。但在他爹說出來個曲兒，就和爹熱亂，兩個白搽白的，必須搽惱纔罷。俺每使不去管他。」孟玉樓在傍戲道：「姑奶奶你不知，我四胎兒，只存這個丫頭。這丫頭這般精靈兒古怪的，如今他，成人兒，就不依我管教。」金蓮便向他打一下，笑道：「你做我的，來打上輩我的娘起來。」玉樓道：「你看恁慣的少條兒尖教的，來打上輩。」楊姑娘道：「姐姐，你今後讓他官人一句兒罷，常言：『一夜夫妻百日恩。』相隨百步，有個徘徊之意。一個熱突突人[02074]兒，指頭兒似的少一個，如何不想不疼不題念的！」金蓮道：「想的不想？有個常時兒。一般都是你的老婆，做什麼擡一個滅一個？俺每多是劉湛兒鬼兒不出村的，姐在後邊，他不知道。你還沒哩，每日他從那裡吃酒來，就先到他房裡，望着他影，深深唱惹，口裡恰似嚼蛆一般，供着個羹飯兒着，舉筯兒只像活的一般兒讓他，不知什麼張致！嗔俺每不替他戴孝。俺每便不說，他不是婆婆，胡亂帶過斷斷罷，只顧帶幾時？與俺每亂幾塲。」楊姑娘道：「姐姐們一半不一半兒罷。」楊姑娘道：「好快！斷斷過，這一向早百日來。」姑娘問：「幾時是百日？」月娘到道：「早哩，到蠟月十六日。」王道：「少不的念個經兒？」月娘道：「挨年近節，忙忙的，且念什麼經，他爹只怕過年念罷[02075]。」說着，只玉拿上一道土荳泡來，每人一盞。須臾吃畢，月娘洗手，向爐中炷香，聽薛姑講說佛法。先念揭曰：
「禪家法教豈非凡，佛祖家傳在世間。
落葉風飄着地易，等閒復上故枝難。」
此四句詩，單說着這僧的戒行最難。言人生就如同鐵樹一般，落得容易，全枝復節甚難；墮業容易，成佛作祖難。却說當初治平年間，浙江寧海軍錢塘門南山淨慈古孝剎有兩個得道的真僧，一個喚作五戒禪師，如何謂之五戒？第一，不殺生命；第，不偷財物；第，不染淫聲美色；第四，不飲酒茹葷；第五，不妄言綺語。如何謂之明悟？言其明心性，覺悟我真。這五戒禪師在家年方十一歲，身不滿尺，形容古怪，自伊師明悟，少其[02076]一目，俗名金，禪字佛教，如法得。他與明悟是師兄師弟。一日，同來寺中訪行禪師。禪師觀五戒佛法曉得，留在寺中做個首座。不數年，行圓覺，衆僧玄他做長老，每日到坐。那第個明悟，年十九歲，生得頭圓耳，面濶口方，身體長，兔數羅汗，俗姓王，兩個如同一母所生。但遇說法，同外法應。忽一日，冬盡春初時節，天道嚴寒作雪。下兩日，雪霽天晴。這五戒禪師早辰坐在禪椅上，耳邊連連只聞得兒啼哭，便呌一個身邊知心腹的清一道人：『你往山門前看有甚來，報我知道。』這道人開山門，松樹下雪地上，一塊破蓆，放着一個孩兒，『這是什麼人家丟在此處？』向前看，是五六個月的女孩兒，破衣包裹，懷內片紙，寫着他生時八字。清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02077]浮屠。』連忙到方丈稟知長老，長老道：『善哉！難得你善心。卽抱回房中好生喂養，救他性命，這是好。』到周歲，長老起個名字，喚做紅蓮。日往月來，養在寺中，無人知覺，一向長老忘。不覺紅蓮長成十六歲。清一道人每日出鎖入鎖，如親生女一般。女衣服鞋襪如沙彌打扮，且是生得清俊。無在房做針線，只指望招尋個女偦，養老送終。一日，六月熱天，這五戒禪師忽想數十年前之，逕來千佛閣後清一道人房中來，清一道：『長老希行，來此何幹？』五戒因問：『紅蓮女在于何處？』清一不敢隱諱，請長老進房。一就差念頭，邪心輙起，分付清一：『你今早送他到我房中，不可有誤。你若依我，後日擡舉你。切不可泄漏與人！』清一不敢不依，暗思今夜必壞這女身。長老他應[02078]得不爽利，喚入方丈，與他十兩白金度諜。清一只得收銀，至晚送紅蓮到方丈，長老遂破他身，每日藏鎖他在床後紙帳房內，把些飯食與他吃。卻說他師弟明悟禪師，在禪床上入定回來，已知五戒差念頭，犯色戒，淫垢紅蓮女，把多年德行一旦拋棄，『我去勸醒，再不可如此。』次日，寺門前荷蓮花開，明悟令行者採一朵白蓮花來，插在膽瓶內，令請五戒來賞蓮花，吟詩談笑。不一時五戒至，兩個禪師坐下。明悟道：『師兄，我今日此花甚盛，竟請吾兄賞玩，吟詩一首。』行者拿吃，預文房四寶。五戒道：『將那荷根題？』明悟道：『便將蓮花題。』五戒控起筆來，寫詩四句：
『一枝菡蓞瓣兒張，相伴蜀葵花正芳。[02079]
紅留似火開如錦，不如翠葢芰荷香。』
明悟道：『師兄有詩，弟豈得無詩。』于是拈筆寫四句：
『春來桃杏柳舒張，千花萬蕋鬭芬芳。
夏賞芰荷如燦錦，紅蓮爭似白蓮香？』
寫畢呵呵笑。五戒聽此言，心中一悟，面有愧色。轉身辭回方丈，命行者快燒湯。洗浴罷，換一身新衣，取紙筆忙寫八句頌曰：
『吾年四十七，萬法本一；只念頭差，今朝去得急。傳語悟和尚，何勞苦相逼？幻身如閃電，依舊蒼天碧。』[02080]
寫畢，放在佛前，到禪床上就坐化。行者忙去報與明悟，明悟聽得驚，走來佛前，看辭世頌，遂說：『你好却好，只可惜差這一着。你如今雖得個男身，去我不信佛法寶，必然滅佛謗僧，後世落苦輪，不得依正道，深可痛哉！你道你去得，我趕你不着？』當下房，令行者燒湯洗浴，坐在禪床上，『吾今趕五戒和尚去。汝可將兩個人神盛，放日，一時焚化。』說畢，六圓寂坐化。衆僧皆驚，有如此異！傳得四方知道，本寺連日坐化兩僧，燒香禮拜，施者人山人海，擡去寺前焚化。這清一道人遂收紅蓮，改嫁平養老。不日後，五戒托生在西川眉州，與蘇老泉居士做兒，名喚蘇軾，字瞻，號東坡；明悟托生與本州姓謝，道法，端卿，後出家僧，取名佛印。他兩個還在[02081]一處作對，相交契厚。正是：
『自到川中數十年，曾在崑盧頂上眠。
參透趙洲關捩，好姻緣做惡姻緣。
桃紅柳綠還依舊，石邊流水響潺潺。
今影指引菩堤路，再休錯意戀紅蓮。』」
薛姑說罷，只玉樓房中蘭香拿兩方盒細巧素菜菓碟，食點心，收香爐，擺在卓上，是一壼，與衆人陪個師父吃。然後拿葷下飯來，打開一罈麻姑酒，衆人圍爐吃酒。月娘便與妗擲色兒搶紅，金蓮便與李嬌兒猜枚。玉筲便傍邊斟酒，替金蓮打卓底下轉兒。須臾，把李嬌兒贏數杯。玉樓道：「等我和你猜，你只顧贏他罷。」這玉樓道：「金蓮露出手[02082]來。」不許他褪在袖口邊，玉筲不許他近前。當夜一連反贏金蓮幾鍾酒，教郁姐彈唱。月娘道：「你唱〔閙五更〕每聽。」郁姐便調絃，高聲唱〔玉交枝〕道：
「彤雲密布，剪鵝雪花辭舞。朔風凜冽穿窗戶，你心毒，奴更受苦。爹娘罵得奴心忒狠毒，你說來的話全不顧。把更兒從頭細數。」
〔金字經〕「夜迢迢，孤另另，冷清清，更靜初。不寄平安一紙，腮邊流淚珠，不把佳期顧。一更裡，無限的苦。」
〔玉交枝〕「一更纔至，冷清撇奴在帳裡。番來復去如何睡？更裡，淚珠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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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難過，討一覺頻頻的睡着。今宵，今宵夢兒裡來托，我[02083]思他，他思我。去時節，海棠花兒開半朵，到如今，樹葉兒皆零落。枉教奴痴心兒等着。」
〔金字經〕「我痴心終日家等待你，何日是可？合少離多咱命薄，命薄，孤另孤另怎生柰何，好着教難存坐。更裡，睡夢兒多。」
〔玉交枝〕「更月上，好難挨今宵夜長。燒殘蠟燭銀臺上，淚珠流兩行。紅綾的被兒閒半床，新桃的手帕兒在誰行放？瘦損腰肢，腰肢沈郎。」
〔金字經〕「沈郎的腰肢瘦，每日家愁斷腸。盼望情人淚兩行，兩行，對菱花懶去粧，瘦損嬌模樣。四更裡，偏夜長。」
〔玉交枝〕「四更如晝，枕邊想不覺的淚流。靈神廟裡曾發呪，剪青絲兩下裡收。說來的話兒不應口，到如今閃的我似章臺[02084]柳柳，教奴痴心等守。」
〔金字經〕「我痴心終日家等待你，何日是休？望盼情人空倚樓，倚樓想情人一筆勾，不由把眉雙皺。五更裡，淚珠流。」
〔玉交枝〕「五更雞唱，看看兒天色漸曉。放聲欲待放聲，恐怕傍人笑。一全家心內焦，燒香告禱神前筊，負心的自有天知道，枉教奴痴心等着。」
〔金字經〕「我痴心終日家等待你，何日是？簷外叮噹鐵馬兒敲兒敲，攪的奴睡不着。一壁廂寒鴉呌，凄凄涼涼直到曉。」
〔玉交枝〕「曉來梳洗，傍粧臺懶上畫眉。房簷上喜鵲兒喳喳的，梅香來報喜。報道是有情郎真個。奴奴向入羅幃裡：向前來，奴家問你。」[02085]
〔後庭花〕「我問你個負心賊，你盡知：一去半年來，怎生無個信息？我道你應舉求官去，誰想你戀烟花家貪酒杯。我你受孤恓，在那裡偎紅倚翠！我你病懨懨減飲食，瘦伶仃消玉體，挨清晨怕夕晚，一更裡聽天邊孤雁飛，更裡想情人魂夢裡，五更裡醒來時不你。」
〔柳葉兒〕「呀！空閒鴛鴦錦被，寂寞蒸約蒸約鶯斯。海神廟放着傍州例，不由我心中氣。你盡知，負心的自有個天知道。
〔尾聲〕「流蘇錦帳同歡會，錦被裡鴛鴦成對，永遠團圓直到底。」
當下金蓮與玉樓猜枚，被玉樓贏一十鍾酒，坐不住，往前邊去。到前邊呌半日，角門纔開，只秋菊操眼，婦人罵道：[02086]「賊奴才，你睡來？」秋菊道：「我沒睡。」婦人道：「睡起來，你哄我？你倒自在，就不說往後來接我要兒去。」因問：「你爹睡？」秋菊道：「爹睡這一日。」婦人走到炕房裡，摟起裙來，就坐在炕上烤火。婦人要吃，秋菊連忙傾一盞來。婦人道：「賊奴才，好乾淨手兒，你倒我吃？我不吃這陳，熬的怪泛湯氣。你呌春梅來，教他另拿銚兒頓些好甜水兒，多着些葉，頓的苦艶艶我吃。」秋菊道：「他在那邊床屋裡睡哩，等我呌他進來。」婦人道：「你休呌他，且教他睡罷。」這秋菊不依，走在那邊屋裡，春梅𢱉?在西門慶脚頭，睡得正好，被他搖推醒，道：「娘來，要吃，你還不起來哩！」這春梅噦他一口，罵道：「鬼的奴才！娘來罷，平白諕人刺刺的。」一面起來，慢條斯禮，撒腰拉袴，走來婦人，只[02087]顧倚着眼兒揉眼。婦人反罵秋菊：「恁奴才，你睡的甜甜兒的，把你呌醒。」因教他：「你頭上汗巾跳上去，還不往下扯扯哩。」問：「你耳躲上墜怎的只帶着一隻，往那裡去？」這春梅摸摸，果然只有一隻金玲瓏墜，便點燈往那邊床上尋去，尋不。良久，不想落在床脚踏板上，拾起來。婦人問：「在那裡來？」春梅道：「都是他失驚打怪呌我起來，乞帳鈎抓下來，纔在踏板上拾起來。」婦人道：「我那等說着，他還只當呌起你來。」春梅道：「他說娘要吃來。」婦人道：「我要吃口兒，嫌他那手不乾淨。」這春梅連忙舀一銚水，坐在火上，使他撾些炭在火內。須臾，就是湯，滌盞兒乾淨，濃濃的點上去，遞與婦人，婦人問春梅：「你爹睡下多回？」春梅道：「我打發睡這一日。問娘[02088]來，我說娘在後邊還未來哩。」這婦人吃，因問春梅：「我頭裡袖幾個菓和蜜餞，是玉簫與你姥姥吃的，交付這奴才接進來，你收？」春梅道：「我沒他，赤道放在那裡。」這婦人一面呌秋菊，問他：「菓在那裡？」秋菊道：「有，我放在揀粧內哩。」走去取來，婦人數一數，只是少一個柑，問他：「那裡去？」秋菊道：「娘遞與拿進來，就放在揀粧內。那個害饞癆，爛口，吃他不成。」婦人道：「賊奴才，還漲漒嘴！你不偷，往那去？我親手數交與你的，賊奴才，你看省手拈撘的，零零落落，只剩下這些兒。乾淨吃一半，原來只孝順你！」教春梅：「你與我把那奴才，一邊臉上打與他十個嘴八。」春梅道：「那臢臉彈，倒沒的齷齪我這手。」婦人道：「你與我拉他。」雙手推顙到婦人跟前，婦人用手撙着他[02089]腮頰，罵道：「賊奴才，這個柑是你偷吃不是？你卽實實說，我就不打你。不然，取馬鞭來，我這一旋剝，就打不數。我難道醉？你偷吃，一徑裡混我。」因問春梅：「我醉不醉？」那春梅道：「娘清省白淨，那討酒來！娘信他？不是他吃？娘不信，掏他袖，怕不的還有柑皮兒在袖裡不止的。」婦人于是扯過他袖來，用手掏他袖，用手撇着，不教掏。春梅一面拉起手來，果然掏出些柑皮兒來。被婦人儘力臉上擰兩把，打兩個手八，便罵道：「賊奴才痞，不長俊奴才！你諸般兒不一，相這說舌偷嘴吃偏會。剛纔掏出皮來，吃，真賍實犯拿住，你還賴那個？我如今要打你，你爹睡在這裡，我前酒後。我且不打你。到明日清淨白省，和你筭帳。」春梅道：「娘到明日休要與他行行怱[02090]怱的，好生旋剝，教一個人把他實辣辣打與他幾十板，教他忍疼，他惧怕些。甚麼鬭猴兒似湯那幾棍兒，他纔不放心上。」那秋菊被婦人擰的臉脹腫的，谷都着嘴往廚下去。婦人把那一個柑平白兩半，拿個蘋婆、石榴，遞與春梅，說道：「這個與你吃，把那個留與姥姥吃。」這春梅不瞧，接過來，似有如無，掠在抽屜內。婦人把蜜蒸要分開，春梅道：「娘不要分，我懶待吃這甜行貨，留與姥姥吃罷。」以此婦人不分，都留下。不題。婦人走到桶上解，教春梅掇進坐桶來，澡牝，問春梅：「這咱天有多少時分？」春梅道：「月兒倒西，有更天氣。」婦人摘頭面，走來那邊床房裡，卓上銀燈已殘，從新剔剔，向床上看，西門慶正打鼾睡。于是解鬆羅帶，卸褪湘裙，坐[02091]換睡鞋，脫裩褲，上床鑽在被窩裡，與西門慶並枕而臥。睡下不多時，向他腰間摸他那話，弄一回，白不起。原來西門慶與春梅纔行房不久，那話綿軟，急切揑弄不起來。這婦人酒在腹中，慾情如火，蹲身在被底，把那話用口吮咂，挑弄蛙口，吞裹龜頭，只顧往來不絕。西門慶猛然醒，他在被窩裡，便道：「怪淫婦兒，如何這咱纔來？」婦人道：「俺每在後邊吃酒，孟兒安排兩方盒酒菜兒。郁姐唱着，俺每陪妗、楊姑娘猜枚擲骰兒，頑這一日，被我把李嬌兒先嬴醉，落後孟兒和我兩個五猜，俺兩個到輸好幾鍾酒。你到是便益，睡起一覺兒來，好熬我。你看我依你不依。」西門慶道：「你整治那帶？」婦人道：「在褥底下不是。」一面探手取出來，與西門慶[02092]看，扎在塵柄根下，繫在腰間，拴的緊緊的，問：「你吃不曾？」西門慶道：「我吃。」須臾，那話乞婦人一壁廂弄起來，只奢稜跳腦，挺身直舒，比尋常更舒七寸有餘。婦人扒在身上，龜頭昂，兩手搧着牝戶往裡放，須臾突入牝中。婦人兩手摟定西門慶脖項，令西門慶亦扳抱其腰，在上只顧揉搓，那話漸沒至根。婦人呌西門慶：「達達，你取我的𥘭?腰，墊在你腰底下。」這西門慶便向床頭取過他紅綾抹胸兒，四摺疊起，墊着腰。這婦人在他身上馬伏着，那消幾揉，那話盡入，婦人道：「達達，你把手摸摸，多全放進去，撑的裡頭滿滿兒的，你自在不自在，多揉進去。」西門慶用手摸摸，盡沒至根，間不容髮，止剩卵在外，心中覺翕翕然，暢美不可言。婦人道：「好急的慌，只是觸冷，咱不得[02093]拿燈兒照着幹。趕不上夏天好，這冬月間只是冷的慌。」因問西門慶說道：「這帶比那銀托識好不好，強如格的陰門生疼的。這個顯得該多長出許多來，你不信摸摸我肚，七八頂到奴心。」道：「你摟着我，等我今日一發在你身上睡一覺。」西門慶道：「我的兒，你睡達達。」摟着那婦人，把舌頭放在他口裡含着，一面朦朧星眼，款抱香肩。睡不多時，怎禁那慾火燒身，芳心撩亂，于是兩手按着他肩膊，一舉一坐，抽徹至首，復送至根，呌：「親心肝，罷六兒的心。」往來抽捲，百回，比及精洩。婦人口中只呌：「我的親達達，把腰扱緊。」一面把妳頭教西門慶咂，一覺一陣昏迷，淫水溢下。停不多回，婦人兩個抱摟在一處，婦人心頭鹿實實的跳，登時四肢囷軟，香雲撩亂，于是洩出[02094]來，猶剛勁如故。婦人用帕搽之，便道：「我的達達，你不過，却怎麼的？」西門慶：「等睡起一覺來再耍罷。」婦人道：「我挨不的，身已軟癱熱化的。」當下雲收雨散，兩個並肩交股，枕籍于床上寐，不覺東方之旣白。正是：「等門試把銀釭照，一對天生連理人。」畢竟未知後來何如，且聽下回分解。[02095] [020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