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高燒酒乍醺，當筵且喜笑聲頻。
蠻腰細舞章臺柳，檀口輕歌上苑春。
香氣拂衣來有意，翠微落地拾無聲。
不因一點風流趣，安得韓生醉後醒。」
話說一日，天上元宵，人間燈夕，西門慶在家，廳上張掛花燈，鋪陳綺席。正月十六，合家歡樂飲酒。正面圍着石崇錦帳圍屏，掛着盞珠吊燈，兩邊擺列着許多妙戲卓燈。西門慶與吳月娘居上坐，餘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孫雪蛾、西門姐都在兩邊列坐，都穿着錦綉衣裳、白綾襖兒、藍裙⋯惟有吳[00567]月娘穿着紅遍地通袖袍兒、貂鼠皮襖，下着百花裙；頭上珠翠堆盈，鳳釵半卸。春梅、玉筲、迎春、蘭香一般兒四個家樂，在傍箏歌板，彈唱燈詞。獨於東首設一席，與女婿陳經濟坐。一般湯五割，食烹異品，菓獻時新。玉、元宵、鸞、綉春都在上面下來斟酒。那來旺兒媳婦宋惠蓮不得上來，坐在穿廊下一張椅兒上，口裡磕瓜兒，等的上邊呼喚要酒，他便揚聲呌：「來安兒、畫童兒，娘上邊要熱酒，快儧酒上來。賊囚根，一個沒在這裡伺候，多不知往那裡去。」只畫童盪酒上去，西門慶就罵道：「賊奴才，一個不在這裡伺候，往那裡去來？賊少打的奴才！」廝走來，說道：「嫂，誰往那去來？就對着爹說喓喝，教爹罵我。」惠蓮道：「上頭要酒，誰教你不伺候，關我甚？不罵你罵誰？」畫[00568]童兒道：「這地上乾乾淨淨的，嫂磕下恁一地瓜皮，爹看罵。」惠蓮道：「賊囚根，六月債兒熱⋯還得快。就是，甚麼打緊，教你彫佛眼兒？便當你不埽，丟着，另教個廝埽。等他問，我只說得一聲。」畫童兒道：「那嚛，嫂，將就些兒罷，如何和我合氣？」于是取苕菷來，替他掃瓜皮兒。這宋惠蓮外邊磕瓜兒。不題。却說西門慶席上女婿陳經濟設酒，分付潘金蓮，連忙下來滿斟一杯酒，笑嘻嘻遞與經濟，說道：「姐夫，你爹分付，好歹飲奴這杯酒兒。」經濟一壁接酒，一面把眼兒不住斜𥉳?婦人，說：「五娘，請尊便，等兒慢慢吃。」婦人一徑身把燈影着，左手執酒，剛待的經濟用手來接，右手向他手背只一揑，這經濟一面把眼瞧着衆人，一面在下戲把金蓮脚兒上踢一下，婦人[00569]微笑，低聲道：「怪油嘴，你丈人瞧着，待怎的？」看官聽說：兩個自知暗地裡調情頑耍，却不知宋惠蓮這老婆是一個兒，在槅外窗眼裡，被他瞧個不亦樂乎。正是：當局者迷，傍觀者清。雖故席上衆人到不曾看出來，却被他向窗隙燈影下觀得仔細。口中不言，心下自思：「尋常時在俺每根前，到且提精細撇清，誰想暗地却和這夥兒勾搭。今日被我看出破綻，到明日再搜求我，是有話說。」正是：
「誰家院內白薔薇，暗暗偷攀兩枝。
羅袖隱藏人不，馨香惟有蝶先知。」
飲酒多時，西門慶忽被應伯爵差人請去，賞燈吃酒去，分付月娘：「你們自在頑耍，我往應哥家吃酒去來。」玳安、平安兩個[00570]廝跟隨去。月娘與衆姊妹吃一回，但銀河清淺，珠斗爛班，一輪團圓皎月從東而出，照得院宇猶如白晝。婦人或有房中換衣者，或月下整粧者，或有燈前戴花者。惟有玉樓、金蓮、李瓶兒個并惠蓮，在廳前看經濟放花兒。李嬌兒、孫雪蛾、西門姐都隨月娘後邊去。金蓮便向人說道：「他爹今日不在家，咱對姐姐說，往街上走走去。」惠蓮在傍說道：「娘們去，携帶我走走。」金蓮道：「你旣要去，你就往後邊問聲你娘去，和你娘，看他去不去，俺們在這裡等着你。」那惠蓮連忙往後邊去。玉樓道：「他不濟，等我親自問他聲出去。」李瓶兒道：「我往屋裡穿件衣裳去，這回來冷，只怕夜深。」金蓮道：「李姐，你有披襖，帶出件來我穿着，省得我往屋裡去走一遭。」那李瓶[00571]兒應諾去，獨剩着金蓮一個，看着經濟放花兒。無人，走向經濟身上揑一把，笑道：「姐夫原來只穿恁單薄衣裳，不害冷麼？」不是家兒鐵棍兒，笑嘻嘻在根前，舞旋旋的，且拉着經濟，問姑夫要炮𤍤?放，這經濟恐怕打擾，巴不得與他兩個元宵炮𤍤?，支的他外邊耍去。于是和金蓮打牙犯嘴嘲戲，說道：「你老人家我身上單薄，肯賞我一件衣裳兒穿恁的？」金蓮道：「賊短命，得其慣便！頭裡躡我的脚兒，我不言語；如今膽，來問我要衣服穿，我不是你影射，何故把與你衣服穿？」經濟道：「你老人家不與他罷，如何扎筏來諕我？」婦人道：「賊短命，你是城樓上雀兒⋯好耐驚耐怕的蟲兒！」正說着，玉樓和惠蓮出來，向金蓮說道：「娘因身上不方便，姐不[00572]自在，故不去。教娘們走走，早些來家。李嬌兒害腿疼，不走。雪蛾姐姐不走，恐怕他爹來家嗔他，不出門。」金蓮道：「都不去罷，只咱和李姐個去罷。等他爹來家，隨他罵去。再不把春梅肉兒，和房裡玉筲，你房裡蘭香，李姐房裡迎春，都帶去。等他爹來家問，就教他答話。」玉走來道：「俺奶奶是不去，我跟娘們走走。」玉樓道：「對你奶奶說去，我前頭等着你。」良久，玉問月娘，笑嘻嘻出來。當下個婦人帶領着一簇男女，來安、畫童兩個廝打着一對紗吊燈跟隨。女婿陳經濟躧着馬，擡放烟火花炮，與衆婦人瞧。宋惠蓮道：「姑夫，你好歹略等等兒，娘們携帶我走走，我到屋裡撘撘頭就來。」經濟道：「俺們如今就行。」惠蓮道：「你不等我，就是惱你一生。」于是走到屋裡，[00573]換一套綠閃紅段對衿矣兒，白挑線裙，用一方紅銷金汗巾撘着頭，額角上貼着飛金，個香并面花兒，金燈籠墜，出來跟着衆人走百媚兒。月色之下，恍若仙娥，都是白綾襖兒，遍地金比甲，頭上珠翠堆滿，粉面朱唇。經濟與來興兒左右一邊一個，隨路放慢吐蓮、金絲菊、一丈蘭、賽月明。出的街市上，但香塵不斷，遊人如蟻，花炮轟雷，燈光雜彩，簫鼓聲喧，十分熱閙。左右一隊紗燈引導，一簇男女過來，皆披紅垂綠，以出於公侯之家，莫敢仰視，都躲路而行。那宋惠蓮一回呌：「姑夫，你放過桶花我醮。」一回道：「姑夫，你放過元宵炮𤍤?我聽。」一回落花翠，拾花翠。一回吊鞋，扶着人且兜鞋。左來右去，只和經濟嘲戲。玉樓看不上，說兩句：「如何只你[00574]吊鞋？」玉簫道：「他怕地下泥，套着五娘鞋穿着哩。」玉樓道：「你呌他過來我瞧，真個穿着五娘的鞋？」金蓮道：「他昨日問我討一雙鞋，誰知成精的狗肉他套着穿。」惠蓮于是摟起裙來與玉樓看，看他穿着兩雙紅鞋在脚上，用紗綠線帶兒扎着褲腿，一聲兒不言語。須臾，走過街，到燈市裡。金蓮向玉樓道：「咱如今往獅街李姐房裡走走去。」于是分付畫童、來安兒打燈先行，迤𨓦?往獅街來。廝先去打門，老馮已是歇下，房中有兩個人家買的丫頭在炕上睡。慌的老馮連忙開門，讓衆婦女進來，旋戳開爐頓，挈着壺往街上取酒。孟玉樓道：「老馮，你且住，不要去打酒，俺每在家酒飯吃的飽飽來，你每有，倒兩甌來吃罷。」金蓮道：「你旣留人吃酒，先飣下菜兒纔好。」[00575]李瓶兒道：「媽媽，一瓶兩瓶取來，打水不渾的，勾誰吃？要取一兩壜兒來。」玉樓道：「他哄你，不消取，只看來罷。」那婆方纔不動身。李瓶兒道：「媽媽，怎的不往那邊去走走？端的不知你成日在家做些甚麼？」婆道：「奶奶你看，丟下這兩個業障在屋裡，誰看他？」玉樓便問道：「兩個丫頭是誰家賣的？」婆道：「一個北邊人家房裡使女，十歲，只要五兩銀。一個是汪序班家出來的家人媳婦，家人走，主把䯼髻打，領出來賣，要十兩銀。」玉樓道：「媽媽，我說與你：有一個人要，你撰他些銀使。」婆道：「娘，果然是誰要？告我說。」玉樓道：「如今你娘房裡只元宵兒一個，不勾使，還尋些的丫頭使喚。你到把這的賣與他罷。」因問：「這丫頭十幾歲？」婆道：「他今年屬牛，十七歲。」說[00576]着，拿來，衆人吃。那春梅、玉筲并惠蓮都前後瞧一遍，到臨街樓上，推開窗瞧一遍，陳經濟催逼說：「夜深，看快些家去罷。」金蓮道：「怪短命，催的人手脚兒不停住，慌的是些甚麼？」於是呌下春梅衆人來，方纔起身。馮媽媽送出門，李瓶兒因問：「平安往那裡去？」婆道：「今日這咱還沒來，教老身半夜更開門閉戶等着他。」來安兒道：「今日平安兒跟爹往應爹家去。」李瓶兒分付：「媽媽，早些關門，睡罷。他多是不來，省的誤你的睡頭。明日早來宅裡伺候，你是石佛寺長老⋯請着你就張致。」婆道：「誰是老身主兒，老身敢張致！」李瓶兒道：「媽媽休得多言多語，明日早與你娘送丫頭來。」說畢，看着他關門，這一簇男女方纔回家。走到家門首，只聽[00577]住房的韓回老婆韓嫂兒聲音，因他男答應馬房內臣，他在家跟着人走百病兒去，醉回來家，說有人夜晚剜開他房門，偷狗，不些東西，坐在當街上，撒酒風罵人。衆婦人方纔立住脚，金蓮使來安兒：「你去呌韓嫂兒，等俺每問他個端的。」不一時，把韓嫂兒呌到當面，「你甚麼來？」韓嫂不慌不忙，扠手向前拜兩拜，說道：「位娘在上，聽媳婦從頭兒告訴。」唱〔耍孩兒〕證：「太平佳節元宵夜」。玉樓等衆人聽，每人掏袖中些錢、果與他，呌來安兒：「你呌你陳姐夫送他進屋裡。」那陳經濟且顧和惠蓮兩個嘲戲，不肯搊他去。金蓮使來安兒扶到他家中，分付：「教他明日早來宅內漿洗衣裳。我對你爹說，替你出氣。」那韓嫂兒千恩萬謝回家去。玉樓等剛走過[00578]門首來，只賁四娘穿着紅襖，玄色段比甲，玉色裙，勒着銷金汗巾，在門首笑嘻嘻向前道萬福，說道：「位娘，那裡走走？請不棄，到寒家獻。」玉樓道：「方纔因兒哭，俺站住問他聲。承嫂厚意，天晚，不到罷。」賁四娘道：「那嚛！位娘上門怪人家，就笑話俺家人家奉不出一杯兒來？」生死拉到屋裡。原來外邊供養觀音八難并關聖賢，當門掛着雪花燈兒一盞。掀開門簾，他十四歲女兒長姐在屋裡。卓上兩盞紗燈，擺設着春臺菓酌，與人坐。連忙教他長姐過來，與位娘磕頭遞。玉樓、金蓮每人與他兩枝花兒，李瓶兒袖中取方汗巾，是一錢銀與他買瓜兒磕，喜歡的賁四娘拜謝拜。款留不住，玉樓等起身，到門首，廝來興在門首迎接，[00579]金蓮就問：「你爹來家不曾？」來興道：「爹未回家哩。」個婦人還看着陳經濟在門首放兩筒一丈菊和一筒烟蘭，一個金盞銀臺兒，纔進後邊去。西門慶直至四更來家，正是：「醉後不知天色瞑，任他明月下西樓。」却說陳經濟因走百病兒，與金蓮等衆婦人嘲戲一路兒，和來旺媳婦宋惠蓮兩個這來語去，都有意。次日早辰梳洗畢，不到舖內，逕往後邊吳月娘房裡來。只李嬌兒、金蓮陪着吳妗坐的，放着炕卓兒，纔擺吃。月娘便往佛堂中去，燒香。這夥兒向前作揖，坐下，金蓮便說道：「陳姐夫，你好人兒！昨日教你送送韓嫂兒，你就不動，只當還呌你廝送去。且和媳婦打牙犯嘴，不知甚麼張致。等你娘燒香來，看我對他說不說！」經濟道：「你老人[00580]家還說哩，昨日險些兒腰累㿚瘍哩。跟你老人家走一路兒，到獅街房裡，回來該多少里地？人辛苦走，還教我送韓回老婆！教廝送送罷。睡多回就天，今早還扒不起來。」正說着，吳月娘從燒香來，經濟作揖。月娘便問：「昨日韓嫂兒甚麼撒酒風罵人？」經濟把因走百病，被人剜開門，不狗，坐在當街哭喊罵人，「今早他來家，一頓好打的，這咱還沒起來哩。」金蓮道：「不是俺每回來，勸的他進去。一時你爹來家撞，甚模樣！」說畢，玉樓、李瓶兒、姐都到月娘屋裡吃，經濟陪着吃。後次姐回房，罵經濟：「不知死的囚根！平白和來旺媳婦打牙犯嘴，倘忽一時傳的爹知道，淫婦便沒，你死沒處死。」幾句說經濟⋯那日西[00581]門慶在李瓶兒房裡宿歇，起來的遲，只荊千戶⋯新陞一處兵馬都監⋯來拜。西門慶纔起來，旋梳頭，包網巾，整衣出來，陪荊都監在廳上說話，一面使平安兒進來，後邊要。宋惠蓮正和玉筲、玉在後邊院裡撾兒，賭打瓜，頑成一塊。那玉把玉筲騎在底下，笑罵道：「賊淫婦，輸瓜，不教我打！」因呌惠蓮：「你過來，扯着淫婦一隻腿，等我㒲這淫婦一下。」正頑着，只平安走來呌：「玉筲姐，前邊荊老爹來，使我進來要哩。」那玉筲不理他，且和玉廝打頑耍，不理他，那平安兒只顧催逼，說：「人坐下來這一日。」宋惠蓮道：「怪囚根！爹要，問廚房裡上竈的要去，如何只在俺這裡纏？俺這後邊只是預爹娘房裡用的，不管你外邊的帳。」那平安兒走到廚房下，那日該來保[00582]妻惠祥，惠祥道：「怪囚，我這裡使着手做飯，你問後邊要兩鍾出去就是，巴巴來問我要。」平安道：「我到後頭來，後邊不打發，惠蓮嫂說，該是那上竈的首尾，問那個要，他不管哩。」這惠祥便罵道：「賊潑婦！他認定他是爹娘房裡人，俺天生是上灶的來？我這裡做家夥裡飯，替娘炒素菜，幾隻手？論起就倒倒兒去罷，巴巴坐名兒來尋上竈的，上竈的是你呌的？誤罷，我偏不打發上去！」平安道：「荊老爹來坐這一日，嫂快些打發，我拿上去罷。遲，惹爹罵。」當下這裡推那裡，那裡推這裡，就躭誤半日。比及等玉筲取菓、匙兒出來，平安兒拿出去，那荊都監坐的久，再要起身，被西門慶留住。嫌冷不好吃，唱罵平安來，另換上去[00583]吃，荊都監纔起身去。西門慶進來，問：「今日是誰頓的？」平安道：「是竈上頓的。」西門慶回到月娘上房，告訴月娘：「今日頓這樣去與人吃，你往廚下查，那個奴才老婆上竈。採出來問他，打與他幾下。」玉道：「今日該惠祥上竈哩。」慌的月娘說道：「這𢱉?辣骨待死，越發頓恁樣上去！」一面使玉呌將惠祥當院跪着，問他要打多少。惠祥答道：「因把做飯，炒娘素菜，使着手，略冷些。」被月娘數罵一回，饒他起來，分付：「今後但凡你爹前邊人來，教玉筲和惠蓮後邊頓，竈上只管家飯。」這惠祥在廚下忍氣不過，剛等的西門慶出去，氣恨恨走來後邊，尋着惠蓮，指着罵：「賊淫婦，趁你的心罷！你天生的就是有時運的爹娘房裡人，俺每是上竈的老婆來？[00584]巴巴使廝坐名問上竈要，上竈的是你呌的？你我生米做成熟飯⋯你識我的；促織不吃癩蝦蟇肉⋯都是一鍬土上人。你恒數不是爹的老婆就罷，是爹的老婆，我不怕你！」惠蓮道：「你好沒要緊！你頓的不好，爹嫌你，管我甚？你如何走來拿人散氣？」惠祥聽此言，越發惱，罵道：「賊淫婦！你剛纔調唆打我幾棍兒好來，怎的不教打我？你在蔡家養的數不，來這裡還弄鬼哩！」惠蓮道：「我養，你看來沒有？扯臊淡哩！嫂，你不什麼清淨姑姑兒。」那惠祥道：「我怎不是清淨姑姑兒？蹺起脚兒來，比你這淫婦好些兒。我不說你罷，有一拿米數兒。你在外邊，那個不吃你嘲過？你說你背地幹的那營生兒，只說人不知道。你把娘們還放不到心上，何况以下的人！」惠[00585]蓮道：「我背地說甚麼來？怎的放不到心上？隨你壓我，我不怕你！」惠祥道：「有人與你做主兒，你可不怕哩！」兩個正拌嘴，被玉兒請的月娘來，把兩個都喝開：「賊臭肉們，不幹那營生去，都拌的是些甚麼？教你主聽，是一塲兒。頭裡不曾打得成，等住回却打得成。」惠蓮道：「若打我一下兒，我不把淫婦口裡膓抅不筭！我破着這命擯兌你，不差甚麼。咱家都離這門罷！」說着，往前去。後次這宋惠蓮越發猖狂起來，仗西門慶背地和他勾搭，把家中都看不到眼裡，逐日與玉樓、金蓮、李瓶兒、西門姐、春梅在一處頑耍。那日馮媽媽送丫頭來，約十歲，先到李瓶兒房裡看，送到李嬌兒房裡。李嬌兒用五兩銀買下，房中伏侍，不在話下。正是：「梅花恣逞春情[00586]性，不怕封夷號令嚴。」有詩證：
「外作禽荒內色荒，連沾些何妨。
早辰跨得雕鞍去，日暮來紅粉香。」
畢竟未知後來何如，且聽下回分解。[00587][005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