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姻緣配未真，金蓮賣俏逞花容。
只因月下星前意，惹起門旁簾外心。
王媽誘財施巧計，鄆哥賣果被嫌嗔。
那知後日蕭牆禍，血濺屏幃滿地紅。」
話說武松自從搬離哥家，撚指不覺雪晴，過十數日光景。却說本縣知縣，自從到任以來，却得年有餘，轉得許多金銀。要使一心腹人，送上東京親眷處收寄，年任滿朝覲，打點上司。一來却怕路上人，須得一個有力量的人去方好。猛可想起都頭武松，「須得此人英雄膽力，方得此。」當日就喚武松到[00041]衙內商議道：「我有個親戚，在東京城內做官，姓朱名，做殿前太尉之職。要送一擔禮物，稍封去問安。只恐途中不好行，須得你去方可。你休推辭辛苦，回來我自重賞你。」武松應道：「人得蒙恩相擡舉，安敢推辭。旣蒙差遣，只得便去。人自來不曾到東京，就那裡觀光上國景致，走一遭，是恩相擡舉。」知縣喜，賞武松杯酒，十兩路費，不在話下。且說武松領知縣的言語，出的縣門，來到下處，呌士兵，却來街上買一瓶酒，并菜蔬之類，逕到武家。武恰街上回來，武松在門前坐地，交士兵去廚下安排。那婦人餘情不斷，武松把將酒食來，心中自思：「莫不這廝思想我？不然，却回來？那廝一定強我不過，我且慢慢問他。」婦人便上樓去，重勻粉面，再挽雲鬟，[00042]換些顏色衣服穿，來到門前迎接武松。婦人拜道：「叔叔不知怎的錯，好幾日並不上門，交奴心裡沒理會處。每日交你哥哥去縣裡，尋叔叔陪話，來只說沒尋處。今日再喜得叔叔來家，沒壞鈔做甚麼！」武松道：「武有句話，特來要和哥哥說知。」婦人道：「旣如此，請樓上坐。」個人來到樓上，武松讓哥嫂上首坐，他便掇杌打橫。士兵擺上酒來，熱下飯，一齊拏上來。武松勸哥嫂吃。婦人便把眼來睃武松，武松只顧吃酒。酒至數廵，武松問迎兒討副勸杯，呌士兵篩一杯酒，拏在手裡，看着武道：「哥在上，武今日蒙知縣相公差往東京幹，明日便要起程。多是兩個月，少是一個月便回。有句話，特來和你說：你從來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來欺負。假如你每日[00043]賣十扇籠炊餅，你從明日始，只做五扇籠炊餅出去賣。每日遲出早，不要和人吃酒。家便下簾，早閉門，省多少是非口舌。若是有人欺負你，不要和他爭執，待我回來，自和他理論。哥，你依我時，滿飲此杯。」武接酒，道：「我兄弟得是，我都依你說。」吃過一杯，武松再斟第盞酒，對那婦人說道：「嫂嫂是個精細的人，不必要武松多說。我的哥哥人質樸，全靠嫂嫂做主。常言：表壯不如裡壯。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煩惱做甚麼！豈不聞古人云：篱牢犬不入。」那婦人聽這幾句話，一點紅從耳畔起，須臾紫漒面皮，指着武罵道：「你這個混沌東西，有甚言語在别人處說來，欺負老娘！我是個不戴頭巾的男，叮叮噹噹響的婆娘，拳頭上立得人，肐膊上走得馬，[00044]人面上行的人，不是那腲膿血搠不出來鱉老婆！自從嫁武，真個螻蟻不敢入屋裡來，有甚麼篱笆不牢犬兒鑽得入來？你休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塊磚兒，一個個要着地！」武松笑道：「若得嫂嫂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應，却不應心頭不似口頭。旣然如此，我武松都記得嫂嫂說的話，請過此杯。」那婦人一手推開酒盞，一直跑下樓來，走到半胡梯上，發話道：「旣是你聰明伶俐，恰不道長嫂母。我初嫁武時，不曾聽得有甚叔。那裡走得來，是親不是親，便要做喬家公！自是老娘悔氣，偏撞着這許多鳥！」一面哭下樓去。有詩證：
「苦口良言諫勸多，金蓮懷恨起風波。
自家惶愧難存坐，氣殺英雄哥。」[00045]
那婦人做出許多喬張致來。武、武松吃幾杯酒，坐不住，都下的樓來，弟兄洒淚而别。武道：「兄弟去，早早回來，和你相。」武松道：「哥哥，你便不做買賣罷，只在家裡坐的，盤纏兄弟自差人送與你。」臨行，武松分付道：「哥哥，我的言語，休要忘，在家仔細門戶。」武道：「理會得。」武松辭武，回到縣前下處，收拾行裝并防身器械。次日，領知縣禮物、金銀、駝垛，討脚程，起身上路，往東京去。不題。只說武，自從兄弟武松說去，整日乞那婆娘罵四日。武忍氣吞聲，由他自罵，只依兄弟言語，每日只做一半炊餅出去，未晚便回家。歇擔兒，先便去除簾，關上門，却來屋裡動旦。那婦人看這般，心內焦燥起來，罵道：「不識時濁物！我倒不曾日頭在半天裡，[00046]便把牢門關，吃鄰舍家笑話，說我家怎生禁鬼。聽信你兄弟，說空生有卵鳥嘴，不怕别人笑耻！」武道：「由他笑罷，我兄弟說的是好話，省多少是非。」被婦人噦在臉上，道：「呸！濁東西！你是個男，自不做主，却聽别人調遣！」武搖手道：「由他，我兄弟說的金石之語。」原來武松去後，武每日只是晏出早，到家便關門。那婦人氣生氣死，和他合幾塲氣，落後閙慣。自此婦人約莫武來時分，先自去收簾，關上門。武，心裡自暗喜，尋思道：「恁的却不好！」有詩證：
「慎關門并早，眼前恩愛隔崔嵬。
春心一點如絲亂，空鎖牢籠總是虛。」
白駒過隙，日月攛梭，纔梅開臘底，早天氣回陽。一日，月[00047]春光明媚時分，金蓮打扮光鮮，單等武出門，就在門前簾下站立，約莫將及他來時分，便下簾，自去房內坐的。一日，是合當有，却有一個人，從簾下走過來。自古沒巧不成話，姻緣合當凑着。婦人正手裡拏着叉竿放簾，忽被一陣風，將叉竿刮倒，婦人手擎不牢，不端不正，却打在那人頭巾上。婦人便慌忙陪笑，把眼看那人：有十五六年紀，生的十分博浪。頭上戴着纓帽兒，金玲瓏簪兒，金井玉欄杆圈兒，長腰身，穿綠羅褶兒，脚下細結底陳橋鞋兒，清水布襪兒，腿上勒着兩扇玄色挑絲護膝兒，手裡搖着洒金川扇兒。越顯出張生般龐兒，潘安的貌兒。可意的人兒，風風流流，從簾下丟與奴個眼色兒。這個人被叉杆打在頭上，便立住脚，待要發作時，回過[00048]臉來看，却不想是個美貌妖嬈的婦人。但他：
黑鬒鬒賽鴉翎的鬢兒，翠灣灣的新月的眉兒，清冷冷杏眼兒，香噴噴櫻桃口兒，直隆隆瓊瑤鼻兒，粉濃濃紅艷腮兒，嬌滴滴銀盆臉兒，輕嬝嬝花朵身兒，玉纖纖葱枝手兒，一捻捻楊柳腰兒，軟濃濃白面臍肚兒，窄多多尖趫脚兒，肉妳妳胸兒，白生生腿兒，更有一件緊揪揪、紅縐縐、白鮮鮮、黑裀裀，正不知是什麼東西。
觀不盡這婦人容貌，且看他怎生打扮。但：
「頭上戴着黑油油頭髮䯼髻，口面上緝着皮金。一逕裡䠟出香雲一結，周圍簪兒齊插。六鬢斜插一朵並頭花，排草梳兒後押。難描八字灣灣柳葉，襯在腮兩朵桃花。玲瓏墜兒最堪誇，露菜玉酥胸無價。毛青布袖衫兒，褶兒短，襯湘裙[00049]碾絹綾紗。通花汗巾兒袖中兒邊搭剌，香袋兒身邊低掛。抹胸兒重重紐扣，褲腿兒臟頭垂下。往下看，尖趫趫金蓮脚，雲頭巧緝山牙，老鴉鞋兒白綾高底，步香塵，偏襯登踏。紅紗膝褲扣鶯花，行坐處風吹裙袴。口兒裡常噴出異香蘭麝，櫻桃初笑臉生花。人魂飛魄散，賣弄殺偏俏的寃家！」
那人，先自酥半邊，那怒已鑽入瓜睛目去，變顏笑吟吟臉兒。這婦人情知不是，叉手望他深深拜一拜，說道：「奴家一時被風失手，誤中官人，休怪。」那人一面把手整頭巾，一面把腰曲着地，還喏道：「不妨，娘請方便。」却被這間壁住的賣王婆看。那婆笑道：「兀的誰家官人，打這屋簷下過？打的正好！」那人笑道：「倒是我的不是，一時沖撞，娘休怪。」婦人[00050]荅道：「官人不要責。」那人笑着，的唱個喏，回應道：「人不敢。」那一雙積年招花惹草、慣細風情的賊眼，不離這婦人身上，臨去回頭七八迴，方一直搖搖擺擺，遮着扇兒去。有詩證：
「風日清和漫出遊，偶從簾下識嬌羞。
只因臨去秋波轉，惹起春心不肯休。」
當時婦人那人生的風流浮浪，語言甜淨，更加幾分留戀。「倒不知此人姓甚名誰，何處居住。他若沒我情意時，臨去不回頭七八遍。不想這段姻緣，却在他身上。」都是在簾下眼巴巴的，看不那人，方纔收簾，關上門，房去。看官聽說：莫不這人無有家業的？原是清河縣一個破落戶財主，就縣[00051]門前開着個生藥舖。從兒是個好浮浪弟，使得些好拳棒，會賭博，雙陸象棋，抹牌道字，無不通曉。近來發跡有錢，專在縣裡管些公，與人把攬說過錢，交通官吏，因此滿縣人都惧怕他。那人覆姓西門，單名一個慶字，排行第一，人都呌他做西門郎；近來發跡有錢，人都稱他做西門官人。他父母雙亡，兄弟俱無，先頭渾家是早逝，身邊止有一女。新近娶清河左衛吳千戶之女，填房繼室，房中有四五個丫鬟婦女。常與抅攔裡的李嬌兒打熱，今娶在家裡。南街占着窠卓姐，名卓丟兒，包些時，娶來家居住。專一飄風戲月，調占良人婦女。娶到家中，稍不中意，就令媒人賣。一個月倒在媒人家去十餘遍，人多不敢惹他。這西門官人自[00052]從簾下那婦人一面，到家尋思道：「好一個雌兒！怎能勾得手？」猛然想起那間壁賣王婆來，堪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撮合得此成，我破幾兩銀謝他，不値甚的。」于是連飯不吃，走出街上閑遊，一直逕踅入王婆坊裡來，便去裡邊水簾下坐。王婆笑道：「官人，却纔唱得好個肥喏！」西門慶道：「乾娘，你且來，我問你：間壁這個雌兒，是誰的娘？」王婆道：「他是閻羅王的妹，五道將軍的女兒。問他怎的？」西門慶說：「我和你說正話，休取笑。」王婆道：「官人怎的不認的？他老公便是縣前賣熟食的。」西門慶道：「莫不是賣棗糕徐的老婆？」王婆搖手道：「不是。若是他，是一對兒。官人再猜！」西門慶道：「敢是賣餶飿的李娘兒？」王婆搖手道：「不是。若是他，倒是一雙。」西門慶[00053]道：「莫不是花肐膊劉的婆兒？」王婆笑道：「不是！若是他時，是一對兒。官人再猜！」西門慶道：「乾娘，我其實猜不着。」王婆冷冷笑道：「不是，若是他時，好交官人得知罷。」笑一聲，「他的葢老，便是街上賣炊餅的武郎！」西門慶聽，跌脚笑道：「莫不是人呌他『寸丁谷樹皮』的武郎麼？」王婆道：「正是他。」西門慶聽，呌起苦來，說道：「好一塊羊肉，怎生落在狗口裡！」王婆道：「便是這般故。自古駿馬却駝痴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月下老偏這等配合。」西門慶道：「乾娘，我少你多少果錢？」王婆道：「不多，由他，歇些時却筭不妨。」西門慶道：「你兒王潮跟誰出去？」王婆道：「說不的。跟一個淮上客人，至今不，不知死活。」西門慶道：「却不交他跟我！那孩倒乖覺伶俐。」王婆道：「若得[00054]官人擡舉他時，十分之好。」西門慶道：「待他來，却再計較。」說畢，謝，起身去。約莫未及兩個時辰，踅將來王婆門首簾邊坐的，朝着武門前。半歇，王婆出來道：「官人，吃個梅湯？」西門慶道：「最好！多加些酸味兒。」王婆做個梅湯，雙手遞與西門慶吃，將盞放下，西門慶道：「乾娘，你這梅湯做得好，有多少在屋裡？」王婆笑道：「老身做一世媒，那討得不在屋裡！」西門慶笑：「我問你這梅湯，你却說做媒，差多少！」王婆道：「老身只聽得官人問這媒做得好，老身道說做媒。」西門慶道：「乾娘，你旣是撮合山，與我做頭媒。說道好親，我自重重謝你。」王婆道：「看這官人作戲！你宅上娘得知，老婆這臉上怎乞得那等刮！」西門慶道：「我家娘最好性格，今有幾個身邊人[00055]在家，只是沒一個中得我意的。你有這般好的，與我主張一個，便來說不妨；若是回頭人兒好，只是要中得我意。」王婆道：「前日有一個到好，只怕官人不要。」西門慶道：「若是好時，與我說成，我自重謝你。」王婆道：「生的十分人才，只是年紀些。」西門慶道：「自古半老佳人可共。便差一兩歲，不打緊。真個多少年紀？」王婆道：「那娘是丁亥生，屬猪的，交新年恰九十歲。」西門慶笑道：「你看這風婆，只是扯着風臉取笑！」說畢，西門慶笑起身去。看看天色晚，王婆却纔點上燈來。正要關門，只西門慶踅將來，逕去簾底下，拿櫈上坐，朝着武門前，只顧將眼睃望。王婆道：「官人，吃個和合湯？」西門慶道：「最好！乾娘放甜些。」王婆連忙取一童來，與西門慶吃。坐到[00056]晚夕，起身道：「乾娘，記帳目，明日一發還錢。」王婆道：「由他，伏惟安置，來日再請過論。」西門慶笑去，到家甚是寢食不安，一片心只在婦人身上。當晚無話。次日清晨，王婆却纔開門，把眼看外時，只西門慶早在街前來回踅走。王婆道：「這刷踅得緊，你看我着些甜糖，抹在這廝鼻上，交他抵不着。那廝全討縣裡人便益，且交他來老娘手裡納些販鈔，撰他幾貫風流錢使。」原來這開坊的王婆不是守本分的。便是積年通殷勤，做媒婆、做賣婆、做牙婆；會收的，會抱腰，善放刁。還有一件不可說，䯼髻上着綠，陽臘灌腦袋。端的看不出這婆的本來！但：
「開言欺陸賈，出口勝隨何。只憑說六國唇鎗，全仗話齊舌[00057]劍。隻鸞孤鳳，霎時間交仗成雙；寡婦鰥男，一席話搬唆擺對。解使里門內女，遮麼九皈殿中仙。玉皇殿上，侍香金童把臂拖來；王母宮中，傳言玉女攔腰抱住。略施奸計，使阿羅抱住比丘尼；纔用機關，交李天王摟定鬼母。甜言說誘，男如封涉生心；軟語調和，女似麻姑須亂性。藏頭露尾，攛掇淑女害相思；送暖偷寒，調弄嫦娥偷。這婆，端的慣調風月巧排，常在公門操鬥毆。」
這婆正開門，在局裡整理鍋，張西門慶踅過幾遍，奔入局水廉下，對着武門首，不住把眼只望簾裡瞧。王婆只推不看，只顧在局內搧火，不出來問。西門慶呌道：「乾娘，點兩杯來我吃。」王婆應道：「官人來？連日少！[00058]且請坐。」不多時，便濃濃點兩盞稠，放在卓上。西門慶道：「乾娘，相陪我吃。」王婆哈哈笑道：「我不是你紛射的，緣何陪着你吃？」西門慶笑。一會，便問：「乾娘，間壁賣的是甚麼？」王婆道：「他家賣的拖煎河滿、乾巴肉、翻包着菜肉匾食、餃窩窩、蛤蜊麵、熱盪温和辣酥。」西門慶笑道：「你看這風婆，只是風！」王婆笑道：「我不是風，他家自有親老公。」西門慶道：「我和你說正話。他家如法做得好炊餅，我要問他買四五十個，拏的家去。」王婆道：「若要買他燒餅，少間等他街上回來買，何消上門上戶！」西門慶道：「乾娘說的是。」吃，坐一會，起身去。良久，王婆只在局裡，比時冷眼張他在門前，䠟過東看一看，轉西去，復一復，一連走七八遍。少頃，逕入房裡來。王婆道：「[00059]官人僥倖，好幾日不面！」西門慶便笑將起來，去身邊摸出一兩一塊銀，遞與王婆，說道：「乾娘，權且收做錢。」王婆笑道：「何消得許多！」西門慶道：「多者乾娘只顧收着。」婆暗道：「來，這刷當敗！且把銀收，到明日與老娘做房錢。」便道：「老身看官人有些湯，吃寬蒸兒如何？」西門慶：「如何乾娘便猜得着？」婆道：「有甚難猜處！自古入門休問榮枯，觀看形容便得知。老身異樣蹺蹊古怪的，不知猜勾多少。」西門慶道：「我有一件心上的，乾娘若猜得着時，便輸與你五兩銀。」王婆笑道：「老娘不消智五猜，只一智，便猜個中節！官人，你將耳朵來。你這兩日脚步兒勤，趕趁得頻，已定是計掛着間壁那個人。我這猜如何？」西門慶笑將起來，道：「乾娘端的智賽隨何，機強[00060]陸賈。不瞞乾娘說，不知怎的，吃他那日叉簾時，一面，恰似收我魂六魄的一般，日夜只是放他不下。到家飯懶吃，做沒入脚處。不知你會弄手段麼？」王婆冷冷笑道：「老身不瞞官人說，我家賣，呌做鬼打更，年前十月初日，下雪，那一日，賣不泡，直到如今不發市，只靠些雜趁養口。」西門慶道：「乾娘，如何呌做雜趁？」王婆笑道：「老身自從十六歲，沒老公，丟下這個廝，無得過日。迎頭兒跟着人說媒，次後攬人家些衣服賣，與人家抱腰、收的；閒常會做牽頭，做馬伯六，會針炙看病，會做貝戎兒。」西門慶聽，笑將起來：「我並不知乾娘有如此手段！端的與我說這件，我便送十兩銀，與你做棺材本。你好交這雌兒會我一面！」王婆便哈哈笑[00061]。有詩證：
「西門浪意猖狂，死下工夫戲女娘。
虧殺賣王老母，生交巫女會襄王。」
畢竟婆有甚計策說來？要知後項情，且聽下回分解。[000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