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祐字季英，祐音又。續漢書作「佑」。陳留長垣人。父恢，南海太守。「恢」或作「惔」，音徒濫反。祐年十，隨從到官。恢欲殺青簡以寫經，殺青者，以火炙簡令汗，取其青易書，復不蠹，謂之殺青，亦謂汗簡。義見劉向別錄也。祐諫曰：「今人踰越五領，[03727]領者，西自衡山之南，東至于海，一山之限耳，別標名則有五焉。裴氏廣川州記川，武英殿本考證作「州」。云：「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揭陽，是爲五領。」鄧德明南康記曰：「大庾，一也；桂陽甲騎，二也；九真都龐，按：集解引沈欽韓說，謂水經注「甲騎」作「騎田」，「都龐」作「部龍」。又按：汲古閣本「都龐」作「都寵」。三也；臨賀萌渚，四也；始安越城，五也。」裴氏之說則爲審矣。遠在海濵，其俗誠陋，然舊多珍怪，上國家所疑，下權戚所望。希望其贈遺也。此若成，則載之兼兩。車有兩輪，故稱「兩」也。昔馬援以薏苡興謗，王陽以衣囊徼名。徼，要也，音工堯反。前書曰，王陽好車馬，衣服鮮明，而遷徙轉移，所載不過囊橐。時人怪其奢，伏其儉，故俗傳王陽能作黃金。嫌疑之閒，誠先賢所慎。」恢乃止，撫其首曰：「吳氏世不乏季矣。」季子謂季札也。及年十，喪父，居[03728]無檐石，而不受贍遺。常牧豕於長垣澤中，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作「長羅澤」。水經注云圈稱言長垣縣有羅亭，故長羅縣也，後漢并長垣。有長羅澤，季英牧豕處。續漢書曰「年四十餘，乃爲郡吏」也。行吟經。遇父故人，謂曰：「卿千石而自業賤，縱無恥，柰先君何？」祐辭謝而已，守志如初。後舉孝廉，陳留耆舊傳曰：「太守冷宏召補文學，宏見異之，擢舉孝廉。」將行，郡中祖道，祐越壇共史雍丘黃真歡語移時，與結友而別。祖道之禮，封土爲軷壇也。五經要義曰：「祖道者，行祭爲道路祈也。」周禮太馭：「掌王玉路以祀，及祀軷。」注云：「軷祀者，封土象山於路側，以芻棘柏爲神主祭之，以車轢軷而去。喻無險難。」功曹以祐倨，請黜之。太守曰：「吳季英有知人之[03729]明，卿且勿言。」真後亦舉孝廉，除新蔡長，世稱其清節。謝承書曰：「真字夏甫。」時公沙穆來遊太學，無資糧，乃變服客傭，祐賃舂。祐與語驚，遂共定交於杵臼之閒。祐以光祿四行遷膠東侯相。漢官儀曰「四行，敦厚、質樸、遜讓、節儉」也。時濟北戴宏父縣丞，宏年十六，從在丞舍。祐每行園，常聞諷誦之音，奇而厚之，亦與友，卒成儒宗，知名東夏，東夏，東方也。尚書曰「尹茲東夏」也。官至酒泉太守。濟北先賢傳曰「宏字元襄，剛縣人也。年二十二，按：武英殿本作「年三十二」。爲郡督郵，曾以職事見詰，府君欲撻[03730]之。宏曰：『今鄙郡遭明府，咸以爲仲尼之君，國小人少，以宏爲顏回，豈聞仲尼有撻顏回之義？』府君異其對，卽日敎署主簿」也。祐政唯仁簡，以身率物。民有爭訴者，輒閉閤自責，然後斷其訟，以道譬之。或身到閭里，重相和解。自是之後，爭隙省息，吏人懷而不欺。嗇夫孫性私賦民錢，續漢書曰：「賦錢五百，爲父市單衣。」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伏罪。性慙懼，詣閤持衣自首。祐屏左右問其故，性具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汚穢之名，所謂『觀過斯[03731]知人矣』。」按：武英殿本「人」作「仁」，疑後人據論語改。錢大昕謂古書「仁」「人」二字多通用，然以「人」義爲長。論語載孔子之言也。使謝其父，還以衣遺之。安丘男母丘長按：母，武英殿本作「毋」，是。與母俱行市，道遇醉客辱其母，長殺之而亡，安丘追蹤於膠東得之。祐呼長謂曰：「母辱，人情所恥。然孝忿必慮難，動不累親。論語孔子曰：「忿思難。」又曰：「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今若背親逞怒，若，汝也。逞，快也。白日殺人，赦若非義，刑若不忍，將如之何？」長以械自繫，在手曰械。曰：「國家制法，囚身犯之。明府雖加哀矝，矝，汲古閣本、武英殿本「矜」。按：段注說文作「矝」，云從矛令聲。恩無所施。」祐問長有妻乎？對曰：「有[03732]妻未有。」卽移安丘逮長妻，妻到，解其桎梏，使同宿獄中，妻遂懷孕。至冬盡行刑，長泣謂母曰：「負母應死，當何以報吳君乎？」乃齧指而吞之，含血言曰：「妻若生，名之『吳生』，言我臨死吞指誓，屬兒以報吳君。」因投繯而死。謂以繩爲繯，投之而縊也。繯音胡犬反。祐在膠東九年，陳留耆舊傳曰：「祐處同僚，無私書之問，上司無牋檄之敬。在膠東，書不入京師也。」遷齊相，將軍梁兾表長史。及兾誣奏太尉李固，祐聞而請，與兾爭之，不聽。時扶風[03733]馬融在坐，兾章草，祐因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卽誅，卿何靣目天下之人乎？」兾怒而起入室，祐亦徑去。兾遂出祐河閒相，因自免家，不復仕，躬灌園蔬，以經敎授。年九十八卒。長鳳，官至樂浪太守，少愷，新息令；鳳馮，鮦陽侯相：鮦陽，縣，屬汝南郡。音紂。皆有名於世。陳留耆舊傳曰：「鳳字君雅，馮字子高。」
延篤字叔堅，按：集解引汪文臺說，謂御覽四百五十二引謝承書，云「字叔固」。南陽犨人。犨音昌猶反，故城在汝州魯山縣東南也。少從潁川唐溪典受左氏傳，先賢行狀曰：「典字季度，爲西鄂長。」風俗通曰：「吳[03734]夫概王奔楚，封堂谿，因以爲氏。」典爲五官中郎將。「唐」與「堂」同也。旬日能諷之，按：武英殿本「諷」下有「誦」字。典深敬焉。先賢行狀曰：「篤欲寫左氏傳，無紙，唐溪典以廢牋記與之。篤以牋記紙不可寫傳，乃借本諷之，糧盡辭歸。典曰：『卿欲寫傳，何故辭歸？』篤曰：『已諷之矣。』典聞之歎曰：『嗟呼延生！按：呼，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乎」，是。雖復端木聞一知二，未足爲喻。若使尼父更起於洙、泗，君當編名七十，與游、夏爭匹也。』」從馬融受業，博通經傳及百家之言，能著文章，有名京師。舉孝廉，平陽侯相。到官，表龔遂之墓，立銘祭祠，擢用其後於畎畒之閒。前書龔遂，山陽南平陽人，爲勃海太守。南平陽故城，今兖州鄒縣。以師喪弃官奔赴，五府並辟不就。桓帝以博士徵，拜議郎，與[03735]朱穆、邊韶共著作東觀。稍遷侍中。帝數問政，篤詭辭密對，穀梁傳曰：「故士造辟而言，詭辭而出。」范甯注云：「辟，君也。詭辭而出，不以實告人也。」動依典義。遷左馮翊，徙京兆尹。其政用寛仁，憂恤民黎，擢用長者，與參政，郡中歡愛，輔咨嗟焉。先是陳留邊鳳京兆尹，亦有能名，郡人之語曰：「前有趙張王，前書，趙廣漢、張敞、王遵、王章、王駿俱爲京兆尹也。後有邊延君。」時皇有疾，下郡縣出珍藥，而將軍梁兾遣客齎詣京兆，并貨牛黃。吳普[03736]本草曰：「牛黃味苦，無毒，牛出入呻者有之。夜有光走角中。牛死，入膽中，如雞子黃。」神農本草曰：「療驚癇，除邪逐鬼。」篤發收客，曰：「將軍椒房外家，而皇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殺之。兾慙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欲求其。篤以病免，敎授家巷。時人或疑仁孝前後之證，篤乃論之曰：「觀夫仁孝之辯，辯，爭也。紛然異端，互引典文，代取據，代，更也。可謂篤論矣。篤，厚也。夫人致同源，緫率百行，二致，仁、孝也。易繫詞曰「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也。非復銖兩輕[03737]重，必定前後之數。而如欲分其較，較猶略也。體而名之，則孝在親，仁施品物。施物則功濟於時，親則德於己。於己則寡，濟時則功多。推此以言，仁則遠矣。然物有出微而著，有由隱而章。近取諸身，刵耳有聽受之用，目有察之明，足有致遠之勞，手有飾衞之功，功雖顯外，本之者心。遠取諸物，則草木之生，始於萌牙，終於彌蔓，枝葉扶䟽，榮華紛縟，說文曰：「縟，繁綵飾也。」末雖繁[03738]蔚，致之者根。夫仁人之有孝，猶四體之有心腹，四體謂手足也。枝葉之有本根。聖人知之，故曰：「夫孝，天之經，地之義，人之行。」左氏傳趙簡子問子太叔：「何謂禮？」對曰：「聞諸先大夫子產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人之行也。天地之經，人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孔子取爲孝經之詞也。「君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者，其仁之本與！」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葛本「仁」作「人」，今本論語作「仁」，初學記友悌部、御覽人事部引論語俱作「人」，與有子先言「其爲人也孝弟」，後言「其爲人之本」，首尾相應，亦當以「人」爲長也。論語載有若之詞也。然體難，物性好偏，故所施不同，少兩兼者。如必對其優劣，則仁以枝葉扶䟽，孝以心體本根先，可無訟。或謂[03739]先孝後仁，非仲尼序回、參之意。論語孔子曰：「參也魯，回也其庶乎？」言庶幾於善道也。魯，鈍也。言若先孝後仁，則曾參不得不賢於顏子。蓋以仁孝同質而生，純體之者，則互以稱，虞舜、顏回是。虞舜、顏回純德旣備，或仁或孝，但隨其所稱爾。若偏而體之，則各有其目，公劉、曾參是。史記，公劉，后稷曾孫也。能修復后稷之業，務耕種，行地宜，百姓懷之，多從而保歸焉。故公劉以仁紀德，曾參以至孝稱賢，此則各自爲目，不能緫兼其美也。夫曾、閔以孝悌至德，曾參、閔損也。管仲以九合仁功，論語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如其仁，如其仁。」九合者，謂再會於鄄，兩會于幽，又會檉、首止、戴甯、母洮、葵丘也。未有論德不[03740]先回、參，考功不夷吾。以此而言，各從其稱者。」前越巂太守李文德素善於篤，時在京師，謂公卿曰：「延叔堅有王佐之才，柰何屈千里之足乎？」欲令引進之。篤聞，乃止文德曰：「夫道之將廢，所謂命。論語孔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流聞乃欲相求還東觀，來命雖篤，所未敢當。吾嘗昧爽櫛梳，孔安國注尚書曰：「昧，暝也。爽，明也。」坐於客堂。按：集解引沈欽韓說，謂「客」一本作「容」，是也。隱蔽自障者皆謂之容。堂前有屏蔽之設，故曰容堂。朝則誦羲、文之易，虞、夏之，歷公旦之典禮，覽仲尼之春秋。[03741]周公攝政七年，制禮作樂。班固東都賦曰「今論者但知誦虞、夏之書，詠殷、周之詩，講羲、文之易，論孔氏之春秋」也。夕則消搖內階，詠詩南軒。楚詞：「高堂邃宇，鏤檻層軒。」王逸注云：「軒，樓板也。」百家衆氏，投閒而作。言誦經典之餘，投射閒隙而翫百氏也。洋洋乎其盈耳，洋洋，美也。論語曰：「洋洋乎盈耳哉。」渙爛兮其溢目，渙爛，文章貌也。紛紛欣欣兮其獨樂。當此之時，不知天之蓋，地之輿；宋玉大言賦曰「方地爲輿，員天爲蓋」也。不知世之有人，己之有軀。雖漸離擊筑，傍若無人，說文曰：「筑，五絃之樂也。」沈約宋書曰：「筑不知誰所造也。史記唯云高漸離擊筑。」案：今筑形似箏，有項有柱。史記，荊軻至燕，日與屠狗及高漸離[03742]擊筑，荊軻和而歌於巿中，相樂，已而相泣，傍若無人。高鳳讀，不知暴雨，事具逸人傳也。方之於吾，未足況。且吾自束脩已來，束脩謂束帶修飾。鄭玄注論語曰「謂年十五已上」也。人臣不陷於不忠，人不陷於不孝，上交不諂，下交不黷，易繫詞之文也。從此而歿，下先君遠祖，可不慙赧。色媿曰赧，音女板反。如此而不以善止者，恐如敎羿射者。史記，有養由基者，善射者也，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左右觀者數千人，皆曰「善射」。有一人立其旁，曰：「善，可敎射矣。」養由基怒，釋弓搤劔曰：「客安能敎我射乎？」客曰：「非吾能敎枝左詘右也。夫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百中之，不以善息，少焉氣衰力倦，弓撥矢鉤，一發不中者[03743]百發盡息。」此言羿者，蓋以俱善射而稱之焉。慎勿迷其本，弃其生。」後遭黨禁錮。錮謂閉塞。永康元年，卒于家。鄉里圖其形于屈原之廟。屈原，楚大夫，抱忠貞而死。篤有志行文彩，故圖其像而偶之焉。篤論解經傳，多所駮正，後儒服虔等以折中。所著詩、論、銘、、應訊、表、敎令，訊，問也。蓋荅客難之類。凡十篇云。
史弼字公謙，陳留考城人。父敞，順帝時以佞辯至尚、郡守。續漢書曰「敞爲京兆尹，化有能名，尤善條敎，見稱於三輔」也。弼少篤學，聚徒數百。仕州郡，謝承書曰：「弼年二十爲郡[03744]功曹，承前太守宋訢穢濁之後，悉條諸生聚斂姦吏按：武英殿本考證謂「生」字疑衍。百餘人，皆白太守，埽跡還縣，高名由此而興。」辟公府，遷北軍中候。是時桓帝弟渤海王悝何焯校本改「渤」爲「勃」。按：下文皆作「勃」，故何氏改爲一律。素行險辟，僭傲多不法。弼懼其驕悖亂，乃上封曰：「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肉之恩遂。昔周襄王恣甘昭公，甘昭公王子帶，周襄王弟也，食邑於甘，謚曰昭。左傳曰，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后，后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王復之，遂以狄師攻王，王出適鄭也。孝景皇帝驕梁孝王，梁孝王，景帝弟，竇太后少子，愛之，賜天子旌旗，出警入蹕。景帝嘗與王宴太后前，曰：「千秋萬歲後傳王。」爰盎諫[03745]不許，遂令人刺殺盎也。而弟階寵，終用㪍慢，卒周有播蕩之禍，有爰盎之變。竊聞勃海王悝，憑至親之屬，恃偏私之愛，失奉上之節，有僭慢之心，外聚剽輕不逞之徒，剽，悍也。逞，快也。謂被侵枉不快之人也。左傳曰：「率羣不逞之人。」剽音疋妙反。內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羣居，皆有口無行，有虛言無實行也。或家之弃，或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前書羊勝勸梁王求漢嗣，伍被勸准南子謀反誅也。子，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王」，是。州司不敢彈糾，傅相不能匡輔。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絕。友，親也。尚書曰：「惟孝友于[03746]兄弟。」恐遂滋蔓，害彌。滋，長；蔓，延也。左氏傳：「無使滋蔓，蔓難圖也。」乞露臣奏，宣示百僚，使臣得於清朝明言其失，然後詔公卿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親之譏，勃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獄將興，使者相望於路矣。臣職典禁兵，禦非常，而妄知藩國，干犯至戚，罪不容誅。不勝憤懣，謹冒死以聞。」帝以至親，不忍下其。後悝竟坐逆謀，貶癭陶王。[03747]弼遷尚，出平原相。時詔下舉鉤黨，鉤謂相連也。郡國所奏相連及者多至數百，唯弼獨無所上。詔前後切却州郡，切，急也。却，退也。髡笞掾史。從坐傳責曰：續漢志每州皆有從事史及諸曹掾史。傳，客舍也，音知戀反。坐傳舍召弼而責。「詔疾惡黨人，旨意懇惻。青州六郡，其五有黨，濟南、樂安、齊國、東萊、平原、北海六郡，青州所管也。青州在齊國臨淄，見漢官儀。近國甘陵，亦考南北部，桓帝爲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帝卽位，擢福爲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二家賓客互相譏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見黨人篇序也。平原何理而得獨無？」弼曰：[03748]「先王疆理天下，畫界分境，疆，界也。理，正也。左傳曰「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也。水土異齊，風俗不同，前書曰「凡人函五常之性，而其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繫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靜無常，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也。它郡自有，平原自無，胡可相比？若承望上司，誣陷良善，淫刑濫罰，以逞非理，則平原之人，戶可黨。相有死而已，所不能。」從怒，卽收郡僚職送獄，道舉奏弼。會黨禁中解，弼以俸贖罪得免，俸音扶用反。濟活者千餘人。弼政特挫抑彊豪，其民有罪，[03749]多所容貸。遷河東太守，被一切詔當舉孝廉。弼知多權貴請託，乃豫勑斷絕屬。屬音之欲反。中常侍侯覽果遣諸生齎請之，并求假鹽稅，積日不得通。生乃說以它謁弼，按：刊誤謂案文「說」字當作「詭」，謂詭譎也。而因達覽。弼怒曰：「太守忝荷重任，當選士報國，爾何人而僞詐無狀！」命左右引出，楚捶數百，府丞、掾史十餘人皆諫於廷，弼不對。遂付安邑獄，卽日考殺之。侯覽怨，按：武英殿本「怨」作「怒」。遂詐作飛章下司隷，誣弼誹謗，檻[03750]車徵。吏人莫敢近者，唯前孝廉裴瑜送到崤澠之閒，言於道傍曰：「明府摧折虐臣，選德報國，如其獲罪，足以垂名竹帛，願不憂不懼。」弼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詩衞風也。荼，苦菜也。昔人刎頸，九死不恨。」刎，割也。楚詞曰「雖九死其猶未悔」也。及下廷尉詔獄，平原吏人奔走詣闕訟之。前孝廉魏劭毀變形服，詐家僮，瞻護於弼。弼遂受誣，當弃市。劭與郡人賣郡邸，郡邸，若今之寺邸也。行賂於侯覽，得減死罪一等，論輸[03751]左校。時人或譏曰：「平原行貨以免君，無乃蚩乎！」陶丘洪曰：青州先賢傳曰：「洪字子林，按：林，武英殿本作「休」。平原人也。清達博辯，文冠當代。舉孝廉，不行，辟太尉府。年三十卒。」「昔文王牖里，閎、散懷金。牖里，殷獄名。或作「羑」，亦名羑城，在今相州湯陰縣北。帝王紀：「散宜生、南宮括、閎夭學乎呂尚。尚知三人賢，結朋友之交。及紂囚文王，乃以黃金千鎰與宜生，令求諸物與紂。」史記曰「閎夭之徒乃求有莘美女，驪戎文馬，有熊九駟，它奇怪物，因殷孽臣費仲獻之於紂，紂大說，乃赦之」也。史弼遭患，義夫獻寶。亦何疑焉！」於是議者乃息。刑竟田里，稱病閉門不出。數公卿所薦，議郎何休訟弼有幹國之器，宜登台相，徵拜議[03752]郎。侯覽等惡之。光和中，出彭城相，會病卒。裴瑜位至尚。先賢行狀曰「瑜字雉璜。聰明敏達，觀物無滯。清論所加，必爲成器；醜議所指，沒齒無怨」也。
論曰：夫剛烈表性，鮮能優寛；仁柔用情，多乏貞直。吳季英視人畏，發言烝烝，烝烝猶仍也。似夫儒者；儒，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懦」。按：說文儒，柔也。儒有懦弱義，非訛字。而懷憤激揚，折讓權枉，何壯！仁以矜物，義以退身，君哉！法言曰：「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語曰：「活千人者孫必封。」前書王翁孺曰：「聞活千人者有封孫。按：武英殿本「孫」上有「子」字，是。吾所活者千人，世其興乎？」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世」上有「後」字，是。史弼頡頏嚴吏，頡頏猶上下也。終[03753]全平原之黨，而其後不，不大謂子孫衰替也。左傳晉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斯亦未可論。
盧植字幹，涿郡涿人。身長八尺寸，音聲如鍾。少與鄭玄俱馬融，能通古今學，好研精而不守章句。融外戚豪家，融，明德皇后之從姪也。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嘗轉眄，融以是敬之。學終辭，闔門敎授。性剛毅有節，常懷濟世志，不好辭賦，能飲酒一石。時皇后父將軍竇武援立靈[03754]帝，初秉機政，朝議欲加封爵。植雖布衣，以武素有名譽，乃獻以規之曰：「植聞嫠有不恤緯之，左傳曰，范獻子曰：「人亦有言，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爲將及焉。」杜預注曰：「嫠，寡婦也。織者常苦緯少，寡婦所宜憂也。」漆室有倚楹之戚，琴操曰：「魯漆室女倚柱悲吟而嘯，鄰人見其心之不樂也，進而問之曰：『有淫心欲嫁之念耶，何吟之悲？』漆室女曰：『嗟乎！嗟乎！子無志，不知人之甚也。昔者楚人得罪於其君，走逃吾東家，馬逸，蹈吾園葵，使吾終年不懨菜；吾西鄰人失羊不還，請吾兄追之，霧濁水出，使吾兄溺死，終身無兄。政之所致也。吾憂國傷人，心悲而嘯，豈欲嫁哉！』自傷懷結而爲人所疑，於是褰裳入山林之中，見女貞之木，喟然歎息，援琴而弦歌以女貞之辭，自經而死。」憂深思遠，君之情。詩序曰：「憂深思遠，儉而用禮，乃[03755]有堯之遺風焉。」夫士立爭友，義貴切磋。孝經曰：「士有爭友，身不陷於不義。」詩云：「如切如磋。」鄭玄注云：「骨曰切，象曰磋。言友之相規誡，如骨象之見切磋。」陳『謀及庶人』，尚書洪範曰「謀及卿士，謀及庶人」也。詩詠『詢于芻蕘』。詩大雅曰：「先人有言，詢于芻蕘。」毛萇注云：「芻蕘，採薪者也。」植誦先王之久矣，敢愛其瞽言哉！無目䀕曰瞽。䀕音直忍反。今足下之於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繫。論者以吾之功，於斯重。天下聚目而視，攢耳而聽，前書賈山曰「使天下戴目而視，傾耳而聽」也。謂準之前，將有景風之祚。景風，解見和紀。尋春秋之義，王[03756]后無嗣，擇立親長，年均以德，德均則決之卜筮。左傳王子朝曰：「先王之命，王后無嫡，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古之制也。」今同宗相後，披圖案牒，以次建之，何勳之有？豈橫叨天功以己力乎！叨，貪也。左傳曰「貪天之功，以爲己力」也。宜辭賞，以全身名。比世祚不競，競，彊也。仍外求嗣，可謂危矣。而四方未寧，盜賊伺隙，恒岳、勃碣，勃，勃海也。碣，碣石山也。特多姦盜，將有楚人脅比，尹氏立朝之變。左傳曰，楚公子比，恭王之子也。靈王立，子比奔晉。靈王卒，子比自晉歸楚，立爲君。比弟公子棄疾欲篡其位，夜乃使人周走呼曰：「王至矣。」國人大驚，子比乃自殺。王[03757]子朝，周景王之庶子。景王卒，子猛立。尹氏，周卿士，立子朝，奪猛位也。宜依古禮，置諸之官，徵王侯愛，宗室賢才，外崇訓道之義，內息貪利之心，簡其良能，隨用爵之，彊幹弱枝之道。」以樹爲喻也。謂京師爲幹，四方爲枝。前書曰：「漢興，立都長安，徙齊諸田、楚昭、屈、景及諸功臣家於長陵。蓋以彊幹弱枝，非獨爲奉山園也。」武並不能用。州郡數命，植皆不就。建寧中，徵博士，乃始起焉。熹平四年，九江蠻反，四府選植才兼文武，拜九江太守，蠻寇賓服。以疾去官。作尚章句、禮解詁。詁，事也。言解其事意。時始立[03758]太學石經，以正五經文字，植乃上曰：「臣少從通儒故南郡太守馬融受古學，頗知今之禮記特多回宂。回宂猶紆曲也。臣前以周禮諸經，發起粃謬，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秕謬」疑「紕繆」之訛。粃，粟不成。諭義之乖僻也。敢率愚淺，之解詁，而家乏，無力供繕上。按：汲古閣本、武英殿本「繕」下有「寫」字。繕，善也。言家貧不能善寫而上也。願得將能生人，共詣東觀，就官財糧，專心研精，合尚章句，考禮記失得，庶裁定聖典，刊正碑文。古文科斗，近於實，而厭抑流俗，降在學。古文謂孔子壁中書也。形似科斗，因以爲名。前書謂[03759]文字爲「小學」也。中興以來，通儒達士班固、賈逵、鄭興父，並敦悅之。興子衆也，自有傳。左傳曰「郄縠悅禮樂而敦詩書」也。今毛詩、左氏、周禮各有傳記，其興春秋共相表裏，表裏言義相須而成也。前書云：「河圖、洛書相爲經緯，八卦、九章相爲表裏。」宜置博士，立學官，以助後來，以廣聖意。」會南夷反叛，以植嘗在九江有恩信，拜廬江太守。植深達政宜，務存清靜，弘體而已。歲餘，復徵拜議郎，與諫議夫馬日磾、議郎蔡邕、楊彪、韓說等並在東觀，校中五經記[03760]傳，補續記。言中書以別於外也。帝以非急務，轉侍中，遷尚。光和元年，有日食之異，植上封諫曰：「臣聞五行傳『日晦而月謂之朓，王侯其舒』。五行傳，劉向所著。朓者，月行速在目前，按：目，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日」，是。故早見。劉向以爲君舒緩則臣嬌慢，故日行遲而月行速也。此謂君政舒緩，故日食晦。春秋傳曰『天避位移時』，左氏傳曰：「日過分未至三辰有災，於是乎君不舉，避移時。」杜預注曰：「避正寑，過日食時也。」言其相掩不過移時。而閒者日食自巳過午，旣食之後，雲霧晻曖。比年地震，彗孛互。臣聞以火德，化當寛[03761]明。近色信讒，忌之甚者，如火畏水故。案今年之變，皆陽失陰侵，消禦災凶，宜有其道。謹略陳八：一曰用良，曰原禁，原其所禁而宥之也。曰禦癘，防禦疫癘之氣。四曰寇，五曰修禮，六曰遵堯，七曰御下，八曰散利。用良者，宜使州郡覈舉賢良，覈，實也。隨方委用，責求選舉。原禁者，凡諸黨錮，多非其罪，可加赦恕，申宥回枉。回，邪也。禦癘者，宋后家屬，並以無辜委骸橫尸，不得收葬，疫癘之來，皆由於[03762]此。宜勑收拾，以安遊魂。后以王封、程阿所搆，按：封，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甫」，是。憂死，父及兄弟並被誅。靈帝後夢見桓帝怒曰「宋皇后何罪而絕其命？已訴於天，上帝震怒，罪在難救」也。寇者，侯王之家，賦稅減削，愁窮思亂，必致非常，宜使給足，以防未然。脩禮者，應徵有道之人，若鄭玄之徒，陳明洪範，攘服災咎。汲古閣本、武英殿本「攘」作「禳」。按：攘禳通。遵堯者，今郡守刺史一月數遷，宜依黜陟，以章能否，縱不九載，可滿歲。書曰：「三載考績，黜陟幽明。」孔安國注曰：「三年考功，三考九年，能否幽明有別，升進其明者，黜退其幽者。」此皆唐堯之法也。御下者，謂謁希爵，一宜禁塞，希，求也。遷舉之，責成主[03763]者。散利者，天之體，理無私積，宜弘務，蠲略細微。」蠲，除也。帝不省。中平元年，黃巾賊起，四府舉植，拜北中郎將，持節，以護烏桓中郎將宗員副，將北軍五校士，發天下諸郡兵征之。連戰破賊帥張角，斬獲萬餘人。角等走保廣宗，植築圍鑿壍，造作雲梯，垂當拔之。帝遣黃門左豐詣軍觀賊形埶，或勸植以賂送豐，植不肯。豐還言於帝曰：「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03764]誅。」帝怒，遂檻車徵植，減死罪一等。及車騎將車皇甫嵩討平黃巾，盛稱植行師方略，嵩皆資用規謀，濟成其功。以其年復尚。帝崩，將軍何進謀誅中官，乃召并州牧董卓，以懼太后。植知卓凶悍難制，必生後患，固止之。進不從。及卓至，果陵虐朝廷，乃會百官於朝堂，議欲廢立。羣僚無敢言，植獨抗議不同。卓怒罷會，將誅植，語在卓傳。植素善蔡邕，邕前徙朔方，植獨上[03765]請之。邕時親於卓，故往請植。議郎彭伯諫卓曰：「盧尚海內儒，人之望。今先害，刊誤謂案文少「之」字，不成文理。又集解引惠棟說，謂先賢傳云「今先害之」。天下震怖。」卓乃止，但免植官而已。植以老病求，懼不免禍，乃詭道從轘轅出。詭，詐也。轘轅道在今洛州緱氏縣東南也。卓果使人追之，到懷，不及。遂隱於上谷，不交人。兾州牧袁紹請軍師。初平年卒。臨困，勑其儉葬於土穴，不用棺椁，附體單帛而已。所著碑、誄、表、記凡六篇。建安中，曹操北討柳城，過涿[03766]郡，魏志曰，建安十二年，操北征烏桓，涉鮮卑，討柳城，登白狼山也。告守令曰：「故北中郎將盧植，名著海內，學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幹。昔武王入殷，封商容之閭；鄭喪產，仲尼隕涕。左傳曰：「仲尼聞子產死，出涕曰：『古之遺愛也。』」孤到此州，嘉其餘風。春秋之義，賢者之後，宜有殊禮。公羊傳曰：「君子之善善也長，惡惡也短。惡惡止其身，善善及子孫。賢者子孫，故君子爲之諱也。」亟遣丞掾除其墳墓，亟，急也。存其孫，并致薄醊，醊，祭酹也。音張芮反。以彰厥德。」毓，知名。魏志曰：「毓字子家，十歲而孤，以學行稱，仕魏至侍中、吏部尚書。時舉中書郎，詔曰：『得其人與不，在盧生耳。選舉[03767]莫取有名，如畫地爲餅，不可啖也。』毓對曰：『名不足以致異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敎慕善，然後有名也。』」
論曰：風霜以別草木之性，論語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彫也。」危亂而貞良之節，老子曰：「國家昏亂有忠臣。」則盧公之心可知矣。夫螽蠆起懷，雷霆駭耳，雖賁、育、荊、諸之倫，孟賁，多力者也；夏育，勇者也：並衞人。荊，荊軻也。諸，專諸也。未有不冘豫奪常者。冘，人行貌也，音淫。言冘豫不能自定也。奪謂易其常分者也。當植抽白刃嚴閤之下，追帝河津之閒，排戈刃，赴戕折，事見何進傳。杜預注左傳曰：「戕者，卒暴之名也。」豈先計哉？君之於忠義，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03768]。孔子曰：「君子無終食之閒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馬融注云：「造次，急遽也。顛沛，僵仆也。雖急遽僵仆，不違仁也。」
趙歧字邠卿，京兆長陵人。初名嘉，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以其祖爲御史，故生於臺也。後避難，故自改名字，示不忘本土。歧少明經，有才蓺，娶扶風馬融兄女。融外戚豪家，歧常鄙之，不與融相。三輔決錄注曰：「歧娶馬敦女宗姜爲妻。敦兄子融嘗至歧家，多從賓與從妹宴飲作樂，日夕乃出。過問趙處士所在。歧亦厲節，不以妹𦕓之故屈志於融也。與其友書曰：『馬季長雖有名當世，而不持士節，三輔高士未曾以衣裾襒其門也。』歧曾讀周官二義不通，一往造之，賤融如[03769]此也。」仕州郡，以廉直疾惡憚。年十餘，按：御覽五百一引「三十餘」作「四十餘」。有重疾，卧蓐七年，蓐，寢蓐也。聲類曰：「蓐，薦也。」自慮奄忽，乃遺令勑兄曰：「丈夫生世，遯無箕山之操，易曰：「遯而亨，君子以遠小人。」王弼注：「遯之義，避內而之外者也。」箕山，許由所隱處也。仕無伊、呂之勳，天不我與，復何言哉！可立一員石於吾墓前，刻之曰：「有逸人，姓趙名嘉。有志無時，命柰何！」其後疾瘳。永興年，辟司空掾，議千石得去官親行服，朝廷從之。其後將軍梁兾所辟，陳損[03770]益求賢之策，兾不納。舉理劇，皮氏長。皮氏故城在今絳州龍門縣西。決錄曰「歧爲長，抑彊討姦，大興學校」也。會河東太守劉祐去郡，而中常侍左悺兄勝代之，歧恥疾宦官，卽日西。京兆尹延篤復以功曹。先是中常侍唐衡兄玹京兆虎牙都尉，玹音玄。郡人以玹進不由德，皆輕侮之。歧及從兄襲數貶議，玹深毒恨。決錄注：「襲字元嗣。先是杜伯度、崔子玉以工草書稱于前代，襲與羅暉拙書，見蚩於張伯英。英頗自矜高，與朱賜書云『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羅、趙有餘』」也。延熹元年，玹京兆尹，歧懼禍及，[03771]乃與從戩逃避之。玹果收歧家屬宗親，陷以重法，盡殺之。決錄注曰：「歧長兄磐，州都官從事，早亡。次兄無忌，字世卿，部河東從事，爲玹所殺。」戩音翦。歧遂逃難四方，江、淮、海、岱，靡所不歷。自匿姓名，賣餅北海市中。時安丘孫嵩年十餘，遊市歧，察非常人，停車呼與共載。歧懼失色，嵩乃下帷，令騎屏行人。密問歧曰：「視非賣餅者，相問而色動，不有重怨，卽亡命乎？我北海孫賓石，闔門百口，埶能相濟。」歧素聞嵩名，卽以實告[03772]之，遂以俱。嵩先入白母曰：「出行，乃得死友。」迎入上堂，饗之極歡。藏歧複壁中數年，歧作戹屯歌十章。後諸唐死滅，因赦乃出。府聞之，同時並辟。九年，乃應司徒胡廣之命。會南匈奴、烏桓、鮮卑反叛，公卿舉歧，擢拜并州刺史。歧欲奏守邊之策，未及上，會坐黨免，因撰次以禦寇論。決錄注曰：「是時綱維不攝，閹豎專權，歧擬前代連珠之書四十章上之，留中不出。」靈帝初，復遭黨錮十餘歲。中平元年，四方兵起，詔選[03773]故刺史、千石有文武才用者，徵歧拜議郎。車騎將軍張溫西征關中，請補長史，別屯安定。將軍何進舉敦煌太守，行至襄武，縣名，屬隴西郡。歧與新除諸郡太守數人俱賊邊章等所執。賊欲脅以帥，歧詭辭得免，展轉還長安。決錄注曰「歧還至陳倉，復遇亂兵，裸身得免，在草中十二日不食」也。及獻帝西都，復拜議郎，稍遷太僕。及李傕專政，使太傅馬日磾撫慰天下，以歧副。日磾行至洛陽，表別遣歧宣揚國命，[03774]所到郡縣，百姓皆喜曰：「今日乃復使者車騎。」是時袁紹、曹操與公孫瓚爭兾州，紹及操聞歧至，皆自將兵數百里奉迎，歧深陳天恩德，宜罷兵安人之道，移公孫瓚，言利害。紹等各引兵去，皆與歧期會洛陽，奉迎車駕。歧南到陳留，得篤疾，經涉年，期者遂不至。興平元年，詔徵歧，會帝當還洛陽，先遣衞將軍董承修理宮室。歧謂承曰：「今海內分崩，唯有荊州境廣[03775]地勝，西通巴蜀，南當交阯，年穀獨登，兵人差全。歧雖迫命，猶志報國家，欲自乘牛車，南說劉表，可使其身自將兵來衞朝廷，與將軍并心同力，共獎王室。此安上救人之策。」承卽表遣歧使荊州，督租糧。歧至，劉表卽遣兵詣洛陽助修宮室，軍資委輸，前後不絕。時孫嵩亦寓於表，表不禮，歧乃稱嵩素行篤烈，因共上青州刺史。歧以老病，遂留荊州。曹操時司空，舉以自[03776]代。光祿勳桓典、少府孔融上薦之，於是就拜歧太常。年九十餘，建安六年卒。先自壽藏，壽藏謂塚壙也。稱壽者，取其久遠之意也。猶如壽宮、壽器之類。冢在今荊州古郢城中也。圖季札、產、晏嬰、叔向四像居賓位，自畫其像居主位，皆讚頌。勑其曰：「我死之日，墓中聚沙牀，布簟白衣，散髮其上，覆以單被，卽日便下，下訖便掩。」歧多所述作，著孟章句、輔決傳於時。決錄序曰：「三輔者，本雍州之地，世世徙公卿吏二千石及高貲，皆以陪諸陵。五方之俗雜會，非一國之風，不但[03777]繫於詩秦、豳也。其爲士好高尚義，貴於名行。其俗失則趣埶進權，唯利是視。余以不才，生於西土，耳能聽而聞故老之言，目能視而見衣冠之疇，心能識而觀其賢愚。常以玄冬，夢黃髮之士，集解引惠棟說，謂據御覽三百九十九卷引「玄冬」下有「修夜思而未之得也忽然而寢」十二字，「夢」下有「此」字。今按：御覽「士」作「叟」。姓玄名明，字子真，按：惠棟謂御覽引「字」下有「曰」字。與余寤言，言必有中，按：惠棟謂御覽引此下有「予授其人子真評之析微通理」十二字。善否之閒，無所依違，命操筆者書之。近從建武以來，暨于斯今，其人旣亡，行乃可書，玉石朱紫，由此定矣，故謂之決錄矣。」
贊曰：吳翁溫愛，義干剛烈。謂以義干梁兾爭李固也。延、史字人，風和恩結。梁使顯刑，誣黨潛絕。幹兼姿，逢掖臨師。禮記孔子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鄭玄注曰：「逢猶大也。爲大掖之衣，此君子有道蓺者所衣也。」相承本作縫，義亦通。邠卿出疆，專出朝威。疆，界也。左傳曰：「大夫出疆，苟利社稷，專之可也。」[03778] [03779] [037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