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宣城太守□范□曄□撰
唐章懷太□賢□注
李通字次元，集解引汪文臺說，謂初學記十一、北堂書鈔五十二引華嶠書「次元」作「文元」。今按：安國桂坡館刊本初學記及孔廣陶校注本北堂書鈔並作「次元」。南陽宛人。世以貨殖著姓。父守，身長九尺，容貌絕異，人嚴毅，居家如官廷。續漢書曰：「守居家，與子孫尤謹，閨門之內如官廷也。」初劉歆，好星歷讖記，王莽宗卿師。平帝五年，王莽攝政，郡國置宗師以主宗室，蓋特尊之，故曰宗卿師也。通亦五威將軍從，出補[00963]巫丞，有能名。王莽置五威將軍。從事謂驅使小官也。前書，秦御史監郡，蕭何從事辨之。巫，縣，屬南郡，故城在今夔州巫山縣北也。莽末，百姓愁怨，通素聞守說讖云「劉氏復興，李氏輔」，私常懷之。且居家富逸，閭里雄，以此不樂吏，乃自免。及下江、新巿兵起，南陽騷動，騷亦動也。通從弟軼，亦素好，乃共計議曰：「今四方擾亂，新室且亡，當更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弟汎愛容衆，可與謀。」通笑曰：「吾意。」會光武避在宛，集解引陳景雲說，謂它處皆作「避吏」，此「事」疑因相似而誤。今據改。按：「事」字古文作「叓」，與「吏」形相近也。通聞之，卽遣軼徃迎光[00964]武。續漢書曰：「先是李通同母弟申徒臣集解引惠棟說，謂「申徒臣」東觀記作「公孫臣」，袁宏紀作「申屠臣」。今按：聚珍本東觀記光武紀作「公孫臣」，李通傳作「申屠臣」。能爲醫，難使，伯升殺之。上恐其怨，不欲與軼相見。軼數請，上乃強見之。軼深達通意，上乃許往，意不安，買半臿佩刀懷之。至通舍，通甚悅，握上手，得半臿刀，謂上曰：『一何武也！』上曰：『蒼卒時以備不虞耳。』」汲古閣本、武英殿本「蒼」作「倉」。按：蒼倉通用。又按：影印紹興本此卷仍有闕佚，取它本補配，故多訛字。以下遇極明顯之訛字，皆逕予改正，不注。光武初以通士君相慕，故徃荅之。及相，共語移日，握手極歡。通因具言讖文，光武初殊不意，未敢當之。時守在長安，光武乃微觀通曰：「卽如此，當如宗卿師何？」通曰：「已自有度矣。」度，計度也，音大各反。因復言其計。光武旣深知通意，乃遂相約結，定謀議，期以材官都試騎士日，[00965]漢法以立秋日都試騎士，謂課殿最也。翟義誅王莽，以九月都試日勒車騎材官士是也。欲劫前隊夫及屬正，前隊大夫謂南陽太守甄阜也。屬正謂梁丘賜也。因以號令衆。乃使光武與軼舂陵，舉兵以相應。遣從兄季之長安，以報守。季於道病死，守密知之，欲亡。素與邑人黃顯相善，時顯中郎將，聞之，謂守曰：「今關門禁嚴，君狀貌非凡，將以此安之？不知詣闕自。旣未然，脫可免禍。」守從其計，卽上死，章未及報，留闕下。會發覺，[00966]通得亡走，莽聞之，乃繫守於獄。而黃顯請曰：「守聞無狀，無狀謂禍大不可名言其狀也。不敢逃亡，守義自信，命宮闕。臣顯願質守俱東，曉說其。如遂悖逆，令守北向刎首，刎，割也。以謝恩。」莽然其言。會前隊復上通起兵之狀，莽怒，欲殺守，顯爭之，遂并被誅，及守家在長安者盡殺之。南陽亦誅通兄弟、門宗六十四人，皆焚屍宛巿。時兵亦已合。通與光武、李軼相遇棘陽，遂共破前隊，殺甄[00967]阜、梁丘賜。更始立，以通柱國將軍、輔侯。從至長安，更拜將軍，封西平王；軼舞陰王；通從弟松丞相。更始使通持節還鎮荊州，通因娶光武女弟伯姬，是寧平公主。寧平，縣，屬淮陽國也。光武卽位，徵通衞尉。按：袁紀「衛尉」作「光祿勳」。書鈔五十三引續漢書同。建武年，封固始侯，拜司農。帝每征討四方，常令通居守京師，鎮撫百姓，修宮室，起學官。五年春，代王梁前將軍。六年夏，領破姦將軍侯進、捕虜將軍王霸等十[00968]營擊中賊。賊謂延岑也。公孫述遣兵赴救，通等與戰於西域，破之，西城，縣，屬漢中郡也。還屯田順陽。順陽，縣名，屬南郡，集解引洪亮吉說「南郡」作「南陽」。哀帝改爲博山，故城在今鄧州穰縣西。時天下略定，通思避榮寵，以病上乞身。按：集解引洪亮吉說，謂此蒙上「六年夏」之文，下云「其夏，引拜爲大司空」，考通爲司空在建武七年五月，則此應云「明年夏，引拜爲大司空」，否則「以病上書乞身」上亦應加「明年」二字。省此二字，增一「其」字，遂覺敘事不清。詔下公卿羣臣議。司徒侯霸等曰：「王莽篡，傾亂天下，通懷伊、呂、蕭、曹之謀，建造策，扶助神靈，輔成聖德。破家國，忘身奉主，有扶危存亡之義。功德最高，海內所聞。通以天下平定，謙讓辭位。夫安不忘危，宜令通居職療疾。欲就[00969]諸侯，不可聽。」於是詔通勉致醫藥，以時視。其夏，引拜司空。通布衣唱義，助成業，重以寧平公主故，特親重。然性謙恭，常欲避權埶。素有消疾，消，消中之疾也。周禮天官職曰：「春有痟首疾。」鄭玄注云：「痟，酸削也。」自宰相，謝病不視，連年乞骸骨，帝每優寵之。令以公位弟養疾，通復固辭。積歲，乃聽上司空印綬，以特進奉朝請。有司奏請封諸皇，帝感通首創謀，卽日封通少雄召陵侯。每幸[00970]南陽，常遣使者以太牢祠通父冢。十八年卒，謚曰恭侯。帝及皇后親臨弔，送葬。音嗣。音卒，定嗣。定卒，黃嗣。東觀記「黃」字作「箕」也。黃卒，壽嗣。李軼後朱鮪所殺。更始之敗，李松戰死，唯通能以功名終。永平中，顯宗幸宛，詔諸李隨安衆宗室會，安衆，縣，屬南陽郡，故城在鄧州東。謝承書曰：「安衆侯劉崇，集解引顧炎武說，謂「崇」當從漢表作「寵」。又引陳景雲說，謂崇死於莽未篡漢之先，建武二年，從父弟寵紹封，此傳寫誤也。今據改。按：集解又引惠棟說，謂安眾侯紹封者有劉宣子高，見卓茂傳。校補謂「宣」與「寵」自係一人名，因形近而誤。長沙定王五代孫，南陽宗室也。與宗人討莽安功，隨光武河北破王郎。朝廷高其忠壯，策文嗟歎，以厲宗室。安衆諸劉皆其後。」並受賞賜，恩寵篤焉。
論曰：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不以其道[00971]得之，不處」。論語之文。李通豈知夫所欲而未識以道者乎！夫天道性命，聖人難言之，況乃億測微隱，猖狂無妄之福，按：汲古閣本「福」作「禍」。微隱謂讖文也。莊子曰：「猖狂妄行。」易無妄卦曰：「無妄之往，何之矣。」鄭玄注云：「妄之言望，人所望宜正。行必有所望，行而無所望，是失其正，何可往也。」卽史記朱英曰「代有無望之福，又有無妄之禍」汲古閣本、武英殿本「妄」作「望」，與史記平原君傳合。是也。汙滅親宗，以觖一切之功哉！停水曰汙，言族滅而汙池之也。觖，望也，音丘瑞反。一切，謂權時也。昔蒙穀負，不狥楚難；戰國策曰，吳、楚戰於栢舉，吳師入郢。蒙穀奔入宮，負離次之典，浮江逃於雲夢之中。後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亂；蒙穀獻典，五官得法，百姓大化。校蒙穀之功，與存國相若，封之執圭。蒙穀怒曰：「穀非人臣也，社稷之臣也。苟社稷血食，余豈患無君乎！」遂棄於歷[00972]山也。卽墨用齊，義雪燕恥。史記曰，燕昭王伐齊，湣王敗，出亡。燕人入臨菑，盡取齊寶，燒其宮室宗廟；下齊七十餘城，其不下者，唯獨莒、卽墨。後齊田單以卽墨擊破燕軍，悉復所亡城。故曰雪也。彼之趣舍所立，其殆與通異乎？
王常字顏卿，潁川舞陽人。東觀記曰：「其先鄠人，常父博，成、哀閒轉客潁川舞陽，因家焉。」王莽末，弟報仇，亡命江夏。命者，名也。言背其名籍而逃亡也。久之，與王鳳、王匡等起兵雲杜綠林中，聚衆數萬人，以常偏裨，攻傍縣。後與成丹、張卬別入南郡藍口，號下江兵。續漢志曰南郡編縣有藍口聚。王莽遣嚴尤、陳茂擊破[00973]之。常與丹、卬收散卒入蔞谿，蔞音力于反。劫略鍾、龍閒，盛弘之荊州記曰永陽縣北有石龍山，在今安州應山縣東北。又隨州隨縣東北有三鍾山也。衆復振。引軍與荊州牧戰於上唐，上唐，鄉名，故城在今隨州棗陽縣東北也。破之，遂北至宜秋。續漢志曰南郡有宜秋聚也。集解引惠棟說，謂續志平氏縣有宜秋聚，屬南陽，非南郡也。是時，兵與新巿、平林衆俱敗於長安，各欲解去。伯升聞下江軍在宜秋，卽與光武及李通俱造常壁，曰：「願下江一賢將，議。」成丹、張卬共推遣常。伯升常，說以合從之利。以利合曰從也。常悟，曰：「王莽[00974]篡弒，殘虐天下，百姓思，故豪傑並起。今劉氏復興，卽真主。誠思出身用，輔成功。」伯升曰：「如成，豈敢獨饗之哉！」遂與常深相結而去，常還，具丹、卬言之。丹、卬負其衆，皆曰：「丈夫旣起，當各自主，何故受人制乎？」常心獨，乃稍曉說其將帥曰：「徃者成、哀衰微無嗣，故王莽得承間篡位。旣有天下，而政令苛酷，積失百姓之心。民之謳吟思，非一日，故使吾屬因[00975]此得起。夫民所怨者，天所去；民所思者，天所與。舉必當下順民心，上合天意，功乃可成。若負強恃勇，觸情恣欲，雖得天下，必復失之。以秦、項之埶，尚至夷覆，況今布衣相聚草澤？以此行之，滅亡之道。今南陽諸劉舉宗起兵，觀其來議者，皆有深計慮，王公之才，與之并合，必成功，此所以祐吾屬。」校補引錢大昭說，謂「此」字下通鑑有「天」字。按：上屢言「天」，此處合有「天」字。下江諸將雖屈強少識，然素敬常，乃皆謝曰：「無王將軍，吾屬[00976]幾陷於不義。願敬受敎。」卽引兵與軍及新巿、平林合。於是諸部齊心同力，銳氣益壯，遂俱進，破殺甄阜、梁丘賜。及諸將議立宗室，唯常與南陽士夫同意欲立伯升，而朱鮪、張卬等不聽。及更始立，以常廷尉、將軍，封知命侯。別徇汝南、沛郡，還入昆陽，與光武共擊破王尋、王邑。更始西都長安，以常行南陽太守，令專命誅賞，東觀記曰：「誅不從命，封拜有功。」封鄧王，食八縣，賜姓劉氏。常[00977]性恭儉，遵法度，南方稱之。更始敗，建武年夏，常將妻詣洛陽，肉袒自。光武常甚歡，勞之曰：「王廷尉良苦。良，甚也，言苦軍事也。每念往時，共更艱戹，更，經也。艱戹謂帝敗小長安，造常壁，與常共破甄阜及王尋等也。何日忘之。莫往莫來，豈違平生之言乎？」平生言謂常云「劉氏真主也，誠思出身爲用，輔成大功」。常乃久事更始，不早歸朝，帝微以責之，故下文云「吾與廷尉戲耳」。詩衞風曰：「莫往莫來，悠悠我思。」常頓首謝曰：「臣蒙命，得以鞭策託身陛下。策，馬檛也。言執策以從之。始遇宜秋，後會昆陽，幸賴靈武，輒成斷金。伯升與常深相結，故[00978]曰斷金。易繫辭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更始不量愚臣，任以南州。謂以廷尉行南陽太守。赤眉之難，喪心失望，謂赤眉入長安，破更始。以天下復失綱紀。聞陛下卽位河北，心開目明，今得闕庭，死無遺恨。」帝笑曰：「吾與廷尉戲耳。吾廷尉，不憂南方矣。」謂南陽也。乃召公卿將軍以下會，具羣臣言：「常以匹夫興義兵，明于知天命，故更始封知命侯。與吾相遇兵中，尤相厚善。」特加賞賜，拜左曹，前書曰，左、右曹，平尚書事。封山桑侯。山桑，縣，屬沛郡，今亳[00979]州縣。後帝於會中指常謂羣臣曰：「此家率下江諸將集解謂袁宏紀「此家」作「此人」。按：通鑑胡注「此家猶言此人也」。輔翼室，心如金石，真忠臣。」是日遷常忠將軍，遣南擊鄧奉、董訢，令諸將皆屬焉。詔常北擊河間、漁陽，平諸屯聚。五年秋，攻拔湖陵，與帝會任城，因從破蘇茂、龐萌。進攻下邳，常部當城門戰，一日數合，賊反走入城，常追迫之，城上射矢雨下，帝從百餘騎自城南高處望，常戰力甚，馳遣中黃門詔使引還，賊遂降。[00980]別率騎都尉王霸共平沛郡賊。東觀記曰，沛郡賊，苗虛也。六年春，徵還洛陽，令夫人迎常於舞陽，家上冢。西屯長安，拒隗嚻。七年，使使者持璽卽拜常橫野將軍，位次與諸將絕席。絕席謂尊顯之也。漢官儀曰：「御史大夫、尚書令、司隷校尉，皆專席，號三獨坐。」常別擊破隗嚻將高峻於朝那。嚻遣將過烏氏，朝那，縣，屬安定郡也。按：此注原繫「烏氏」下，據汲古閣本、武英殿本移正。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氏音支，續志作「枝」或作「支」。常要擊破之。轉降保塞羌諸營壁，皆平之。九年，擊內黃賊，破降之。後北屯故安拒盧芳。故安，縣，屬涿郡，故城在今易州易縣南也。十年，薨于[00981]屯所，謚曰節侯。廣嗣。十年，徙封石城侯。石城故城在今復州沔陽縣東南也。永平十四年，坐與楚相連，國除。
鄧晨字偉卿，南陽新野人。世吏千石。東觀記曰：「晨曾祖父隆，揚州刺史；祖父勳，交阯刺史。」父宏，豫章都尉。晨初娶光武姊元。王莽末，光武嘗與兄伯升及晨俱之宛，與穰人蔡少公等讌語。少公頗學圖讖，言劉秀當天。或曰：「是國師公劉秀乎？」光武戲曰：「何用知非僕邪？」坐者皆[00982]笑，晨心獨喜。東觀記曰：「晨與上共載出，逢使者不下車，使者怒，頗加恥辱。上稱江夏卒史，晨更名侯家丞。使者以其詐，將至亭，欲罪之，新野宰潘叔爲請，得免。」及光武與家屬避吏新野，舍晨廬，甚相親愛。晨因謂光武曰：「王莽悖暴，盛夏斬人，此天亡之時。王莽地皇元年，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有趍讙犯者，斬無須時。」刊誤「犯」下有「法」字，與前書莽傳合。按：武英殿本「趍」作「趨」，與前書莽傳同。於是春夏斬人都市，百姓震懼也。往時會宛，獨當應邪？」按：張熷謂「會宛」下當有「語」字，袁紀作「宛下言儻能應也」。光武笑不荅。及兵起，晨將賓客會棘陽。兵敗長安，諸將多亡家屬，光武單馬遁走，遇女弟伯姬，與共騎而奔。前行復元，趣令上馬。元以手[00983]撝曰：「行矣，不能相救，無兩沒。」會追兵至，元及女皆遇害。兵退保棘陽，而新野宰乃汙晨宅，焚其家墓。宗族皆恚怒，曰：「家自富足，何故隨婦家人入湯鑊中？」晨終無恨色。更始立，以晨偏將軍。與光武略地潁川，俱夜出昆陽城，擊破王尋、王邑。別徇陽翟以東，至京、密，皆下之。京、密，二縣名，屬河南郡。京故城在今鄭州滎陽東，鄭之京邑也。密故城在滎陽東南也。更始北都洛陽，以晨常山太守。會王郎反，光武自薊走信[00984]都，晨亦間行會於鉅鹿下，自請從擊邯鄲。光武曰：「偉卿以一身從我，不如以一郡我北道主人。」乃遣晨郡。光武追銅馬、高胡羣賊於兾州，晨發積射士千人，積與迹同，古字通用，謂尋迹而射之。遣委輸給軍不絕。光武卽位，封晨房侯。房子，今趙州縣也。帝感悼姊沒於亂兵，追封謚元新野節義長公主，立廟于縣西。封晨長汎吳房侯，吳房，今豫州縣也。以奉公主之祀。建武年，徵晨還京師，數讌，[00985]說故舊平生歡。晨從容謂帝曰：「僕竟辯之。」按：集解引沈欽韓說，謂此「僕」字卽光武自稱之「僕」，「辯」當作「辦」。光武前語晨云：「何用知非僕乎？」故晨有此言也。帝笑。從幸章陵，拜光祿夫，使持節監執金吾賈復等擊平邵陵、新息賊。新息，今豫州縣也。四年，從幸壽春，留鎮九江。晨好樂郡職，由是復拜中山太守，吏民稱之，常兾州高第。中山屬兾州，於兾州所部郡課常爲弟一也。十年，更封南䜌侯。䜌音力全反。入奉朝請，復汝南太守。十八年，行幸章陵，徵晨行廷尉。從至新野，置酒酣讌，賞賜數百[00986]十萬，汲古閣本、武英殿本「十」作「千」。復遣郡。晨興鴻郤陂數千頃田，鴻郤，陂名，在今豫州汝陽縣東。成帝時，關東水陂溢爲害，翟方進爲丞相，奏罷之。汝土以殷，魚稻之饒流衍它郡。衍，饒也。明年，定封西華侯，復徵奉朝請。十五年卒，詔遣中謁者公主官屬禮儀，漢官儀曰「長公主官屬，傅一人，員吏五人，騶僕射五人，私府長、食官長、永巷令、家令各一人」也。招迎新野主魂，與晨合葬於北芒。乘輿與中宮親臨喪送葬。謚曰惠侯。棠嗣，後徙封武當。棠卒，固嗣。固卒，國嗣。國卒，福嗣，永建元年卒，無[00987]，國除。
來歙字君叔，歙音許及反。南陽新野人。六世祖，有才力，武帝世，以光祿夫副樓舩將軍楊僕，擊破南越、朝鮮。父仲，東觀記「仲」作「冲」。哀帝時諫夫，娶光武祖姑，生歙。按：武英殿本考證萬承蒼謂下文王遵曰「君叔陛下之外兄也」，此「祖姑」字必有誤。又沈家本謂按後文「而陛下之外兄也」，注「光武之姑子，故曰外兄」，然則仲娶者非光武祖姑，恐「祖」字訛也。光武甚親敬之，數共徃來長安。兵起，王莽以歙劉氏外屬，乃收繫之，賓客共篡奪，得免。更始卽位，以歙吏，從入關。數言不用，以病去。歙女弟中王劉嘉妻，嘉遣人迎歙。[00988]因南之中。更始敗，歙勸嘉光武，遂與嘉俱東詣洛陽。帝歙，歡，卽解衣以衣之，東觀記曰「解所被襜襦以衣歙」也。拜太中夫。是時方以隴、蜀憂，獨謂歙曰：「今西州未附，西州謂隗嚻也。陽稱帝，道里阻遠，諸將方務關東，思西州方略，未知所任，其謀若何？」歙因自請曰：「臣嘗與隗嚻相遇長安。其人始起，以名。今陛下聖德隆興，臣願得奉威命，開以丹青之信，楊子法言曰「聖人之言，明若丹青」也。嚻必束手自，[00989]則述自亡之埶，不足圖。」帝然之。建武年，歙始使隗嚻。五年，復持節送馬援，因奉璽於嚻。旣還，復徃說嚻，嚻遂遣恂隨歙入質，拜歙中郎將。時山東略定，帝謀西收嚻兵，與俱伐蜀，復使歙喻旨。嚻將王元說嚻多設疑，故久冘豫不決。冘豫，不定之意也。說文曰「冘冘，行貌」也。音淫。東觀記曰「狐疑不決」也。歙素剛毅，遂發憤質責嚻曰：質，正也。「國家以君知臧否，曉廢興，故以手暢意。足下推忠誠，遣伯春委質，嚻子恂，字伯春。[00990]是臣主之交信。今反欲用佞惑之言，族滅之計，叛主負，違背忠信乎？吉凶之決，在於今日。」欲前刺囂，囂起入，部勒兵，將殺歙，歙徐杖節就車而去。囂愈怒，王元勸囂殺歙，使牛邯將兵圍守之。囂將王遵諫曰：「愚聞國者慎器與名，家者畏怨重禍。器，車服也。名，爵號也。言名與器不可妄授也。俱慎名器，則下服其命；輕用怨禍，則家受其殃。今將軍遣質，內懷它志，名器逆矣；外人有議欲謀[00991]使，輕怨禍矣。古者列國兵交，使在其間，左傳曰：「晉欒書伐鄭，鄭人使伯蠲行成，晉人殺之，非禮也。兵交使在其閒，可也。」所以重兵貴和而不任戰，何況承王命籍重質而犯之哉？君叔雖單車遠使，而陛下之外兄。按：御覽四五二引「陛下」作「漢帝」。光武之姑子，故曰外兄也。害之無損於，而隨以族滅。按：御覽四五二引作「害之無損於彼，滅之有害於吾」。昔宋執楚使，遂有析骸易之禍。左傳曰，楚使申舟聘齊，不假道於宋。華元曰：「楚不假道，鄙我也。」乃殺之。楚子聞之，遂圍宋。宋人懼，使華元夜入楚師，告子反曰「寡君使元以病告，弊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也。國猶不可辱，况於萬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歙人有信[00992]義，言行不違，及徃來游說，皆可案覆，西州士夫皆信重之，多其言，故得免而東。八年春，歙與征虜將軍祭遵襲略陽，遵道病還，分遣精兵隨歙，合千餘人，伐山開道，從番須、回中，番須、回中，並地名也。番音盤。武帝元封四年幸雍，通回中道。前書音義曰回中在汧。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番須、回中皆在安定郡，注引前書音義謂「回中在汧」，非。汧今隴州汧源縣也。徑至略陽，徑，直也。斬嚻守將金梁，因保其城。嚻驚曰：「何其神！」東觀記曰：「上聞得略陽，甚悅。左右怪上數破大敵，今得小城，何足以喜？然上以略陽嚻所依阻，心腹已壞，則制其支體也。」校補引錢大昭說「支體」下有「易」字。乃悉兵數萬人圍略陽，斬山築堤，激水[00993]灌城。歙與將士固死堅守，矢盡，乃發屋斷木以兵。嚻盡銳攻之，自春至秋，其士卒疲弊。帝乃發關東兵，自將上隴，嚻衆潰走，圍解。於是置酒高會，勞賜歙，班坐絕席，在諸將之右，賜歙妻縑千匹。詔使留屯長安，悉監護諸將。歙因上曰：「公孫述以隴西、天水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宜益選兵馬，儲積資糧。昔趙之將帥多賈人，高帝懸之以重賞。高帝[00994]十年，陳豨反於趙、代，其將多賈人，帝多以金購，豨將皆降。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饉，若招以財糓，則其衆可集。臣知國家所給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帝然之。於是轉糧運，東觀記曰：「詔於汧積穀六萬斛，驢四百頭負馱。」詔歙率征西將軍馮異、建威將軍耿弇、虎牙將軍蓋延、楊武將軍馬成、武威將軍劉尚入天水，擊破公孫述將田弇、趙匡。明年，攻拔落門，聚名也。解見光武紀。隗嚻支黨周宗、趙恢及天水屬縣皆降。初王莽世，羌虜多[00995]背叛，而隗嚻招懷其酋豪，遂得用。及嚻亡後，五谿、先零諸種數寇掠，皆營塹自守，州郡不能討。歙乃修攻具，率蓋延、劉尚及太中夫馬援等進擊羌於金城，破之，斬首虜數千人，獲牛羊萬餘頭，糓數十萬斛。擊破襄武賊傅栗卿等。襄武，縣，屬隴西郡也。隴西雖平，而人飢，流者相望。流謂流離以就食也。歙乃傾倉廩，轉運諸縣，以賑贍之，於是隴右遂安，而涼州流通焉。十一年，歙與蓋延、馬[00996]成進攻公孫述將王元、環安於河池、下辯，集解引惠棟說「辯」作「辨」。按：通鑑作「辨」。陷之，乘勝遂進。蜀人懼，使刺客刺歙，未殊，馳召蓋延。延歙，因伏悲哀，不能仰視。歙叱延曰：「虎牙何敢然！今使者中刺客，無以報國，故呼巨卿，欲相屬以軍，而反效兒女涕泣乎！刃雖在身，不能勒兵斬公邪！」延收淚強起，受所誡。歙自表曰：「臣夜人定後，何人所賊，何人謂不知何人也。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朝廷羞。[00997]夫理國以得賢本，太中夫段襄，骨鯁可任，骨鯁，喻正直也。說文曰：「鯁，魚骨也。」食骨留咽中爲鯁。願陛下裁察。臣兄弟不肖，肖，似也。不似猶不賢也。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敎督。」投筆抽刃而絕。帝聞驚，省覽涕，校補謂「覽」當作「擥」，屈子懷沙「思美人兮擥涕而竚眙」。按：通鑑引作「攬」，「攬」卽「擥」字。乃賜策曰：「中郎將來歙，攻戰連年，平定羌、隴，憂國忘家，忠孝彰著。遭命遇害，嗚呼哀哉！」使太中夫贈歙中郎將、征羌侯印綬，謚曰節侯，謁者護喪。喪還洛陽，乘輿縞素臨弔送葬。以歙有平羌、隴之功，[00998]故改汝南之當鄉縣征羌國焉。按：前志汝南無當鄉縣。集解引錢大昕說，謂「縣」字疑衍。又引洪頤楫說，謂地理、郡國兩志於征羌不言「故當鄉」。范滂傳「汝南征羌人」，李注「謝承書云汝南細陽人」。疑當鄉縣東京初年割細陽所置，故承以滂爲細陽人。征羌故城在今豫州郾城縣東南也。裦嗣。十年，帝嘉歙忠節，復封歙弟由宜西侯。東觀記曰「宜西鄉侯」。裦稜，尚顯宗女武安公主。稜早歿，裦卒，以稜歷嗣。
論曰：世稱來君叔天下信士。夫專使乎國之間，豈厭詐謀哉？而能獨以信稱者，良其誠心在乎使兩義俱安，而己不私其功。
歷字伯珍，少襲爵，以公主，永元中，侍[00999]中，監羽林右騎。羽林騎，武帝置。宣帝令中郎將騎都尉監羽林，見前書。永初年，遷射聲校尉。永寧元年，代馮石執金吾。延光元年，尊歷母長公主。年，遷歷太僕。明年，中常侍樊豐與將軍耿寶、侍中周廣、謝惲等共讒陷太尉楊震，震遂自殺。歷謂侍御史虞詡曰：「耿寶託元舅之親，寶女弟爲清河王慶姬，卽安帝嫡母也，故寶於帝爲元舅焉。榮寵過厚，不念報國恩，而傾側姦臣，誣奏楊公，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遂絕周廣、謝惲，不[01000]與交通。時皇太驚病不安，避幸安帝乳母野王君王聖舍。太乳母王男、厨監邴吉等以聖舍新繕修，犯土禁，不可久御。聖及其女永與長秋江京及中常侍樊豐、王男、邴吉等互相是非，聖、永遂誣譖男、吉，皆幽囚死，家屬徙比景。太思男等，數歎息。京、豐懼有後害，妄造虛無，構讒太及東宮官屬。帝怒，召公卿以下會議廢立。耿寶等承旨，皆以太當廢。歷與太[01001]常桓焉、廷尉張皓議曰：「經說，年未滿十五，過惡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謀，皇太容有不知，宜選忠良保傅，輔以禮義。廢置重，此誠聖恩所宜宿留。」帝不從，宿留猶停留也。宿留音秀溜。是日遂廢太濟陰王。時監太家黃門籍建、中傅高梵等，梵音扶汎反。皆以無罪徙朔方。歷乃要結光祿勳祋諷，祋音丁外反。宗正劉瑋，將作匠薛皓，侍中閭丘弘、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作「中郎將閭丘宏」。陳光、趙代、施延，太中夫朱倀、倀音丑羊反。第五頡，頡音[01002]下結反。中散夫曹成，諫議夫李尤，符節令張敬，續漢志曰：「符節令，秩百石。」「書」當作「志」。又集解引沈欽韓說，謂「百石」上應有「六」字，與續志合。持侍御史龔調，續漢志曰「持書侍御史，秩六百石」也。羽林右監孔顯，漢官儀「羽林左、右監，屬光祿」也。城門司馬徐崇，衞尉守丞樂闈，守丞，兼守之丞也。長樂、未央廄令鄭安世等十餘人，續漢志曰「未央廄令一人，長樂廄令一人，主乘輿馬」也。俱詣鴻都門證太無過。龔調據法律明之，以男、吉犯罪，皇太不當坐。帝與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詔脅羣臣曰：「父一體，天性自然。以義割恩，天[01003]下。歷、諷等不識典，而與羣共讙譁，外忠直而內希後福，飾邪違義，豈君之禮？朝廷廣開言之路，故且一切假貸；若懷迷不反，當顯明刑。」諫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頓首曰：「固宜如明詔。」歷怫然，字林曰：「怫，鬱也。」怫音扶勿反。廷詰皓曰：「屬通諫何言，而今復背之？屬，近也。通猶共也。近言共諫，何乃相背也。臣乘朝車，處國，固得輾轉若此乎！」按：汲古閣本、武英殿本「得」作「復」。周禮曰：「卿乘夏縵，大夫乘墨車。」輾轉，不定也。詩曰：「展轉反側。」乃各稍自引起，歷獨守闕，連日不肯[01004]去。帝怒，乃免歷兄弟官，削國租，黜公主不得會。歷遂杜門不與親戚通，時人之震慄。及帝崩，閻太后起歷將作匠。順帝卽位，朝廷咸稱社稷臣，於是遷衞尉。祋諷、劉瑋、閭丘弘等先卒，皆拜其郎；朱倀、倀音丑良反。施延、陳光、趙代等並公卿，任職；徵王男、邴吉家屬還京師，厚加賞賜；籍建、高梵等悉蒙顯擢。永建元年，拜歷車騎將軍，弟祉步兵校尉，超黃門侍[01005]郎。年，母長公主薨，歷稱病弟；服闋，復鴻臚。陽嘉年，卒官。定嗣。定尚安帝妹平氏長公主，順帝時，虎賁中郎將。定卒，虎嗣，桓帝時，屯騎校尉。弟豔，字季德，少好學下士，開館養徒，少歷顯位，靈帝時，再遷司空。
贊曰：李、鄧豪贍，舍家從讖。鄧晨代以吏二千石爲豪，李通家富爲贍也。少公雖孚，宗卿未驗。孚，信也。言蔡少公論讖，其事雖信，而李守被誅，是未驗也。王常知命，功惟帝念。王常，更始中爲知命侯，後歸朝，[01006]上錄其功，封爲列侯，故曰帝念。款款君叔，斯言無玷。玷，缺也。方獻捷，永墜一劔。小雅采薇詩曰：「豈敢定居，一月三捷。」[01007] [01008]
李王鄧來列傳第五終□後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