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 軍 班 固 撰
祕監上護軍琅邪縣開國顏 師古 注
孝文皇帝四男：竇皇后生孝景帝、梁孝王武，諸姬生代孝王參、梁懷王揖。師古曰：「不得其姓氏，故曰諸姬，言在諸姬之列者也。解在高五王傳。」
梁孝王武以孝文年與太原王參、梁王揖同日立。武代王，四年徙淮陽王，十年徙梁，自初王通歷已十一年矣。師古曰：「揔數其爲王之年。」孝王十四年，入朝。十七年，十八年，比年入朝，留。師古曰：「比，頻也。留謂留在京師。」其明年，乃之國。十一年，入朝。十年，文帝崩。十四年，入朝。十五年，復入朝。是時，上未置太，與孝王[02344]宴飲，從容言曰：師古曰：「從音千容反。」「千秋萬歲後傳於王。」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內喜。太后亦然。其春，吳、楚、齊、趙七國反，先擊梁棘壁，文穎曰：「地名。」殺數萬人。梁王城守睢陽，師古曰：「據睢陽城而自守。」而使韓安國、張羽等將軍以距吳、楚。吳、楚以梁限，不敢過而西，與太尉亞夫等相距月。吳、楚破，而梁所殺虜略與中分。孟康曰：「梁所虜吳、楚之捷略與漢同。」明年，立太。梁最親，有功，國，居天下膏腴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陽，蘇林曰：「陳留北縣。」四十餘城，多縣。孝王，太后少，愛之，賞賜不可勝道。師古曰：「道謂言。」於是孝王築東苑，方百餘里，廣睢陽城七[02345]十里，師古曰：「更廣大之也。晉太康地記云城方十三里，梁孝王築之。鼓倡節杵而後下和之者稱睢陽曲，今踵以爲故。今之樂家睢陽曲是其遺音。」治宮室，復道，自宮連屬於平臺十餘里。如淳曰：「平臺在大梁東北，離宮所在也。」晉灼曰：「或說在城中東北角。」師古曰：「今其城東二十里所有故臺基，其處寬博，土俗云平臺也。復音方目反。」得賜天旌旗，從千乘萬騎，出稱警，入言䟆，師古曰：「警者，戒肅也。䟆，止行人也。言出入者，互文耳。出亦有䟆。漢儀注皇帝輦動，左右侍帷幄者稱警，出殿則傳蹕，止人清道也。」儗於天。師古曰：「儗，比也，音擬。」招延四方豪桀，自山東游士莫不至：齊人羊勝、公孫詭、鄒陽之屬。師古曰：「言皆游梁。」公孫詭多奇邪計，初日，王賜千金，官至中尉，號曰公孫將軍。多作兵弩弓數十萬，而府庫金錢且百鉅萬，師古曰：「鉅萬，百萬也。有百萬者，言凡百也。」珠玉寶器多於京師。十九年十月，[02346]孝王入朝。景帝使使持乘輿駟，迎梁王於關下。鄧展曰：「但持駟馬往也。」臣瓚曰：「稱乘輿駟，則車馬皆往。言四，不駕六馬耳。天子副車駕四馬。」師古曰：「輿卽車也。瓚說是。」旣朝，上疏，因留。以太后故，入則侍帝同輦，出則同車遊獵上林中。梁之侍中、郎、謁者著引籍出入天殿門，師古曰：「著音竹略反。」與宦官亡異。十一月，上廢栗太，太后心欲以梁王嗣。臣及爰盎等有所關說於帝，太后議格，服虔曰：「格音格鬬。」張晏曰：「止也。」蘇林曰：「音閣。」師古曰：「蘇音、張說是。」孝王不敢復言太后以嗣。師古曰：「不敢更以此事言於太后。」祕，世莫知，迺辭國。其夏，上立膠東王太。梁王怨爰盎及議臣，迺與羊勝、公孫詭之屬謀，陰使人刺殺爰盎及他議臣[02347]十餘人。賊未得。於是天意梁，師古曰：「意，疑也。」逐賊，果梁使之。遣使冠蓋相望於道，覆案梁。捕公孫詭、羊勝，皆匿王後宮。使者責千石急，梁相軒丘豹師古曰：「姓軒丘，名豹。」及內史安國師古曰：「卽韓安國。」皆泣諫王，王迺令勝、詭皆自殺，出之。上由此怨望於梁王。師古曰：「望謂責而怨之。」梁王恐，迺使韓安國因長公主謝罪太后，然後得釋。上怒稍解，因上請朝。旣至關，茅蘭說王，服虔曰：「茅蘭，孝王大夫也。」使乘布車，張晏曰：「布車降服，自比喪人也。」從兩騎入，匿於長公主園。使迎王，王已入關，車騎盡居外，外不知王處。太后泣曰：「帝殺吾！」帝憂恐。於是梁王[02348]伏斧質，之闕下謝罪。然後太后、帝皆喜，相與泣，復如故。悉召王從官入關。然帝益踈王，不與同車輦矣。十五年冬，復入朝。上疏欲留，上弗許。國，意忽忽不樂。北獵梁山，有獻牛，足上出背上，孝王惡之。六月中，病熱，六日薨。張晏曰：「足當處下，所以輔身也。今出背上，象孝王背朝而干上也。北者，陰也，又在梁山，明爲梁也。牛者，丑之畜，衝在六月。北方數六，故六月六日王薨也。」孝王慈孝，每聞太后病，口不能食，常欲留長安侍太后。太后亦愛之。及聞孝王死，竇太后泣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帝哀懼，不知所。與長公主計之，迺分梁五國，盡立孝王男五人王，女五人皆令食湯[02349]沐邑。奏之太后，太后迺說，帝壹餐。師古曰：「說讀曰悅。餐，古湌字。」孝王未死時，財以鉅萬計，不可勝數。及死，藏府餘黃金尚四十餘萬斤，他財物稱是。代孝王參初立太原王。四年，代王武徙淮陽王，而參徙代王，復并得太原，都晉陽如故。師古曰：「如文帝在代時。」五年一朝，凡朝。十七年薨，共王登嗣。師古曰：「共讀曰恭。」十九年薨，義嗣。元鼎中，廣關，以常山阻，師古曰：「依山以爲關。」徙代王於清河，是剛王。并前在代凡立四十年薨，頃王湯嗣。十四年薨，年嗣。地節中，兾州刺史林奏年太時與女弟則私通。及[02350]年立王後，則懷年，其壻使勿舉。師古曰：「不養也。」則曰：「自來殺之。」壻怒曰：「王生，自令王家養之。」則送兒頃太后所。師古曰：「頃王之后，年之太后，故曰頃太后。」相聞知，禁止則，令不得入宮。師古曰：「相者，王之相。」年使從季父往來送迎則，師古曰：「宗室諸從也。」連年不絕。有司奏年淫亂，年坐廢庶人，徙房陵，與湯沐邑百戶。立年，國除。元始年，新都侯王莽興滅繼絕，白太皇太后，立年弟如意廣宗王，奉代孝王後。莽篡位，國絕。
梁懷王揖，文帝少。好詩，帝愛之，異於他。五年一朝，凡再入朝。因墮馬死，立十年薨。無，國[02351]除。明年，梁孝王武徙王梁。梁孝王五人王。太買梁共王，師古曰：「共讀曰恭。」次明濟川王，彭離濟東王，定山陽王，不識濟陰王，皆以孝景中六年同日立。梁共王買立七年薨，平王襄嗣。
濟川王明以垣邑侯立。七年，坐射殺其中尉，有司請誅，武帝弗忍，廢庶人，遷房陵，國除。
濟東王彭離立十九年。彭離驕悍，師古曰：「悍，勇也。」昏莫私與其奴亡命少年數十人行剽，師古曰：「剽，劫也，音頻妙反。」殺人取財物以好。如淳曰：「以是爲好喜之事也。」師古曰：「好音呼到反。」所殺發覺者百餘人，國皆知之，莫敢夜行。所[02352]殺者上告言，有司請誅，武帝弗忍，廢庶人，徙上庸，國除，河郡。
山陽哀王定立九年薨。亡，國除。
濟陰哀王不識立一年薨。亡，國除。
孝王支四王，皆絕於身。師古曰：「支子，謂非正嫡也。」
梁平王襄，母曰陳太后。共王母曰李太后。李太后，親平王之母。師古曰：「大母，祖母也。共王卽李太后所生，故云親祖母也。」而平王之后曰任后，任后甚有寵於襄。初，孝王有𦉩?尊，應劭曰：「詩云『酌彼金𦉩』。𦉩，畫雲雷之象，以金飾之也。」鄭氏曰：「上蓋刻爲山雲雷之象。」師古曰：「鄭說是也。𦉩，古雷字。」直千金，戒後世善寶之，毋得以與人。師古曰：「寶謂愛守也。」任后聞而欲得之。李太后曰：「先王有命，毋得以尊與人。他物雖百鉅萬，猶[02353]自恣。」任后絕欲得之。王襄直使人開府取尊賜任后，王及母陳太后李太后多不順。有使者來，李太后欲自言，王使謁者中郎胡等遮止，閉門。李太后與爭門，措指，晉灼曰：「許慎云『措，置』。字借以爲笮耳。」師古曰：「音壯客反，謂爲門扉所笮。」太后啼謼，師古曰：「謼音火故反。」不得使者。李太后亦私與食官長及郎尹霸等姦亂，王與任后以此使人風止李太后。師古曰：「風讀曰諷。止者，止其自言也。」李太后亦已，師古曰：「已，止也。」後病薨。病時，任后未嘗請疾；張晏曰：「請，問也。」薨，不侍喪。元朔中，睢陽人犴反，師古曰：「犴姓，反名也。犴音岸。」人辱其父，而與睢陽太守客俱出同車。犴反殺其仇車上，亡去。睢陽太守怒，以讓[02354]梁千石。千石以下求反急，執反親戚。反知國陰，迺上變告梁王與母爭尊狀。時相以下具知之，欲以梁長史，聞。天下吏驗問，有之。公卿治，奏以不孝，請誅王及太后。師古曰：「陳太后。」天曰：「首惡失道，任后。朕置相吏不逮，師古曰：「逮，及也，言其材知不及。」無以輔王，故陷不誼，不忍致法。」削梁王五縣，奪王太后湯沐成陽邑，梟任后首于市，中郎胡等皆伏誅。梁餘尚有八城。襄立四十年薨，頃王無嗣。十一年薨，敬王定國嗣。四十年薨，夷王遂嗣。六年薨，荒王嘉嗣。十五年薨，立嗣。鴻嘉中，太傅輔[02355]奏：「立一日至十一犯法，臣下愁苦，莫敢親近，不可諫止。願令王，非耕、祠，法駕毋得出宮，盡出馬置外苑，收兵杖藏私府，毋得以金錢財物假賜人。」下丞相、御史，請許。師古曰：「許太傅所奏。」奏可。後數復敺郎，師古曰：「敺，棰擊，音一口反。」夜私出宮。傅相連奏，坐削或千戶或五百戶，如是者數焉。荒王女弟園立舅任寶妻，寶兄昭立后。數過寶飲食，報寶曰：「我好翁主，師古曰：「諸王女皆稱翁主，言其父自主婚也。」欲得之。」寶曰：「翁主，姑，法重。」立曰：「何能！」師古曰：「言罪不能至重也。」遂與園姦。積數歲，永始中，相禹奏立對外家怨望，有惡言。有司案驗，因發淫亂，奏立[02356]禽獸行，請誅。太中夫谷永上疏曰：「臣聞『禮，天外屏，不欲外』。師古曰：「屏謂當門之牆，以屏蔽者也。外屏，於門外爲之。」是故帝王之意，不窺人閨門之私，聽聞中冓之言。應劭曰：「中冓，材構在堂之中也。」晉灼曰：「魯詩以爲夜也。」師古曰：「冓謂舍之交積材木也。應說近之。冓音工豆反。」春秋親者諱。詩云『戚戚兄弟，莫遠具爾』。師古曰：「小雅行葦之詩也。戚戚，內相親也。爾，近也。言王之族親，情無疏遠，皆昵近也。」今梁王年少，頗有狂病，始以惡言按驗，旣亡實，而發閨門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辭不服，猥強劾立，傅致難明之，師古曰：「傅讀曰附。」獨以偏辭成辠斷獄，亡益於治道。汙衊宗室，孟康曰：「衊音漫。」師古曰：「衊音秣，謂塗染也。」以內亂之惡披布宣揚於天下，非所以公族隱諱，增朝廷之[02357]榮華，昭聖德之風化。臣愚以王少，而父同產長，年齒不倫；梁國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麗；父同產亦有恥辱之心。師古曰：「言其姑亦當自恥，必不與姦。」案者迺驗問惡言，師古曰：「本所問者，怨望朝廷之言耳。」何故猥自發舒？師古曰：「猥，曲也。」以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過誤失言，文吏躡尋，不得轉移。萌牙之時，加恩勿治，上。如淳曰：「覆蓋之，則計之上。」旣已案驗舉憲，宜及王辭不服，詔廷尉選上德通理之吏，更審考清問，著不然之效，定失誤之法，師古曰：「著，明也。」而反命於下吏，師古曰：「使者還反，以清白之狀付有司也。」以廣公族附疏之德，宗室刷汙亂之恥，師古曰：「刷謂拭刷除之也，音所劣反。」甚得治親之誼。」[02358]天由是寢而不治。居數歲，元延中，立復以公怨相掾及睢陽丞，使奴殺之，殺奴以滅口。凡殺人，五人，手敺郎吏十餘人。上不拜奏。謀篡死罪囚。師古曰：「逆取曰篡。」有司請誅，上不忍，削立五縣。哀帝建平中，立復殺人。天遣廷尉賞、鴻臚由持節卽訊。師古曰：「就問也。」至，移傅、相、中尉曰：「王背策戒，師古曰：「初封時，策書有戒敕之言。」誖暴妄行，師古曰：「誖，乖也，音布內反。」連犯辟，毒流吏民。比比蒙恩，不伏重誅，師古曰：「比猶頻也。」不思改過，復賊殺人。幸得蒙恩，丞相長史、鴻臚丞卽問。王陽病抵讕，師古曰：「抵，距也。讕，誣諱也。抵音丁禮反。讕音來亶反。」置辭驕嫚，劉攽謂「驕嫚」當屬上句。王先謙亦謂當讀「置辭驕嫚」爲句。不首主令，與背畔亡異。[02359]師古曰：「不首謂不伏其罪也。主令者，於法令之條與背畔無異也。首音失救反。次下亦同。」丞相、御史請收王璽綬，送陳留獄。明詔加恩，復遣廷尉、鴻臚雜問。今王當受詔置辭，恐復不首實對。曰：『至于再，有不用，我降爾命。』師古曰：「此周書多方篇之辭也。言我敎汝，至于再三，汝不能用，則我下罰黜汝命也。」傅、相、中尉皆以輔正職，『虎兕出於匣，龜玉毀於匱中，是誰之過？』師古曰：「此論語孔子責冉有、季路之辭也。言虎兕出於檻，龜玉毀於櫝匱，豈非典守者之過邪？喻輔相人者，當能持危扶顛也。」到，明以誼曉王。敢復懷詐，罪過益深。傅、相以下，不能輔導，有正法。」立惶恐，免冠對曰：「立少失父母，孤弱處深宮中，獨與宦者婢妾居，漸漬國之俗，加以質性下愚，有不可移之姿。師古[02360]曰：「言不從化也。論語稱孔子曰『唯上智與下愚不移』。」往者傅相亦不純以仁誼輔翼立，臣皆尚苛刻，刺求微密。讒臣在其間，左右弄口，積使上下不和，更相眄伺。師古曰：「更音工衡反。」宮殿之裏，毛氂過失，亡不暴陳。當伏重誅，以視海內，師古曰：「視讀曰示。」數蒙聖恩，得貰赦。師古曰：「貰謂寬其罪。」今立自知賊殺中郎曹將，冬月迫促，貪生畏死，卽詐僵仆陽病，師古曰：「僵仆，倒地也。僵音薑。仆音赴。」徼幸得踰於須臾。師古曰：「兾得踰冬月而減罪也。」謹以實對，伏須重誅。」師古曰：「須，待也。」時冬月盡，其春赦，不治。元始中，立坐與平帝外家中山衞氏交通，新都侯王莽奏廢立庶人，徙中。立自殺。十七年，國除。後歲，[02361]莽白太皇太后立孝王玄孫之曾孫沛郡卒史音梁王，奉孝王後。莽篡，國絕。
贊曰：梁孝王雖以愛親故王膏腴之地，師古曰：「太后愛子，而帝親弟，故曰愛親。」然會家隆盛，百姓殷富，故能殖其貨財，廣其宮室車服。然亦僭矣。怙親亡厭，牛禍告罰，卒用憂死，悲夫！
文王傳第十七終 四十七[02362][023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