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 軍 班 固 撰
祕監上護軍琅邪縣開國顏 師古 注
荊王劉賈，高帝從父兄，師古曰：「父之兄弟之子，爲從父兄弟也。言本同祖，從父而別。」不知其初起時。元年，還定秦，賈將軍，定塞地，師古曰：「司馬欣之國也。塞音先代反。」從東擊項籍。王敗成皐，北度河，得張耳、韓信軍，軍修武，深溝高壘，使賈將萬人，騎數百，擊楚，度白馬津師古曰：「卽今滑州白馬縣河津也。」入楚地，燒其積聚，師古曰：「倉廩芻稾之屬。」以破其業，無以給項王軍食。已而楚兵擊之，賈輒避不肯與戰，而與彭越相保。師古曰：「保謂依恃，以自安固。」王追項籍至固陵，使賈南度淮圍壽春。還至，使[01929]人閒招楚司馬周殷。師古曰：「閒謂私求間隙而招之。」周殷反楚，佐賈舉九江，迎英布兵，皆會陔下，誅項籍。王因使賈將九江兵，與太尉盧綰西南擊臨江王共尉，師古曰：「共敖之子也。共讀曰龔。」尉死，以臨江南郡。賈旣有功，而高祖弱，昆弟少，不賢，欲王同姓以填天下，師古曰：「填音竹刃反。」乃下詔曰：「將軍劉賈有功，及擇弟可以王者。」羣臣皆曰：「立劉賈荊王，王淮東。」立六年而淮南王黥布反，東擊荊。賈與戰，弗勝，走富陵，師古曰：「縣名，地理志屬臨淮郡。」布軍所殺。
燕王劉澤，高祖從祖昆弟。師古曰：「言同曾祖，從祖而別也。」高祖年，澤[01930]郎中。十一年，以將軍擊陳豨將王黃，封營陵侯。高后時，齊人田生晉灼曰：「楚漢春秋云字子春。」游乏資，以畫奸澤。服虔曰：「以計畫干之。」文穎曰：「以工畫得寵也。」師古曰：「共爲計策，欲以求王。服說是也。畫音獲。」澤說之，師古曰：「說讀曰悅。」用金百斤田生壽。師古曰：「因飲酒獻壽而與之金。」田生已得金，卽齊。歲，澤使人謂田生曰：「弗與矣。」孟康曰：「與，黨與也。言不復與我爲友也。」文穎曰：「不復與汝相知也。」師古曰：「孟說是。」田生如長安，不澤，而假宅，令其求呂后所幸謁者張卿。如淳曰：「奄人也。」居數月，田生請張卿臨，親修具。師古曰：「親，父也。具，供具也。」張卿往，田生帷張具置如列侯。張卿驚。酒酣，迺屏人說張卿曰：「臣觀諸侯邸第百餘，皆高帝一切功臣。今呂氏雅[01931]故本推轂高帝就天下，如淳曰：「呂公知高祖貴，以女妻之，推轂使爲長者也。」師古曰：「謂翼戴崇獎，以成帝業，若車之行，助推其轂，故得引重而致遠也。」功至，有親戚太后之重。太后春秋長，師古曰：「言年老。」諸呂弱，太后欲立呂產呂王，王代。呂后重發之，王先謙謂「呂后」駁文，當作「太后」。按殿本作「太后」。鄧展曰：「重，難發其事。」恐臣不聽。今卿最幸，臣所敬，何不風臣以聞太后，師古曰：「風讀曰諷。其下亦同。」太后必喜。諸呂以王，萬戶侯亦卿之有。太后心欲之，而卿內臣，不急發，恐禍及身矣。」張卿然之，乃風臣語太后。太后朝，因問臣。臣請立呂產呂王。太后賜張卿千金，師古曰：「千斤之金。」張卿以其半進田生。田生弗受，因說之曰：「呂產王，諸臣未服。[01932]今營陵侯澤，諸劉長，將軍，獨此尚觖望。師古曰：「觖音決。」今卿言太后，裂十餘縣王之，彼得王喜，於諸呂王益固矣。」張卿入言之。太后女弟呂須女亦營陵侯妻，故遂立營陵侯澤琅邪王。琅邪王與田生之國，急行毋留。師古曰：「田生勸之。」出關，太后果使人追之。已出，卽還。澤王琅邪年，而太后崩，澤乃曰：「帝少，諸呂用，諸劉孤弱。」引兵與齊王合謀西，欲誅諸呂。至梁，聞灌將軍屯滎陽，澤還兵西界，遂跳驅至長安。師古曰：「齊王傳云使祝午紿琅邪王，琅邪王馳見齊王，齊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而并將其兵。琅邪王旣見欺，不得反國，乃說齊王求入關計事，齊王以爲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與此傳不同，疑此傳誤也。」代王亦從代至。[01933]諸將相與琅邪王共立代王，是孝文帝。文帝元年，徙澤燕王，而復以琅邪齊。李奇曰：「本齊地，前分以王澤，今復與齊也。」澤王燕年，薨，謚曰敬王。康王嘉嗣，九年薨。定國嗣。定國與父康王姬姦，生男一人。奪弟妻姬。與女人姦。定國有所欲誅殺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告定國。如淳曰：「定國自欲有所殺餘臣，肥如知，令郢人以告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肥如，燕之屬縣也。郢人者，縣令之名也。定國別欲誅其臣，又欲誅肥如令郢人，而爲郢人等所告也。」定國使謁者以它法劾捕格殺郢人滅口。至元朔中，郢人昆弟復上具言定國。下公卿，皆議曰：「定國禽獸行，亂人倫，逆天道，當誅。」上許之。定國自殺，立四十年，國除。[01934]哀帝時繼絕世，乃封敬王澤玄孫之孫無終公士生營陵侯，師古曰：「無終，其所屬縣也。公士，第一爵。歸生，名也。」更始中兵所殺。師古曰：「更始，劉聖公之年號也。」
吳王濞，高帝兄仲之。高帝立仲代王。匈奴攻代，仲不能堅守，棄國閒行，走雒陽，自，天不忍致法，廢合陽侯。濞，封沛侯。黥布反，高祖自將往誅之。濞年十，以騎將從破布軍。荊王劉賈布所殺，無後。上患吳會稽輕悍，無壯王填之，師古曰：「悍，勇也。填音竹刃反。」諸少，師古曰：「少，幼也。」乃立濞於沛，吳王，師古曰：「行至沛而封拜濞也。」王郡五十城。已拜受印，高祖召濞相之，[01935]曰：「若狀有反相。」師古曰：「若，汝也。此下亦同。」獨悔，業已拜，師古曰：「獨悔者，心自懷悔，不以語人也。旣以封拜爲事，臣下皆知之，故不改。」因拊其背，師古曰：「拊，摩循之也。一曰拊，輕擊之，音芳羽反。」曰：「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豈若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慎無反！」濞頓首曰：「不敢。」會孝惠、高后時天下初定，郡國諸侯各務自拊循其民。吳有豫章郡銅山，韋昭曰：「此有豫字，誤也。但當言章郡，今故章也。」卽招致天下亡命者盜鑄錢，東煑海水鹽，以故無賦，國用饒足。如淳曰：「鑄錢煮海，收其利以足國用，故無賦於民也。」孝文時，吳太入，得侍皇太飲博。吳太師傅皆楚人，輕悍，素驕。博爭道，不恭，皇太引博局提吳太，殺之。師古曰：「提，擲也，音徒計反。」於是遣其喪葬吳。吳[01936]王慍師古曰：「慍，怒也，音於問反。」曰：「天下一宗，師古曰：「猶言同姓共爲一家。」死長安卽葬長安，何必來葬！」復遣喪之長安葬。吳王由是怨望，稍失藩臣禮，稱疾不朝。京師知其以故，驗問實不病，諸吳使來，輒繫責治之。吳王恐，所謀滋甚。師古曰：「滋，益也。」及後使人秋請，孟康曰：「律，春曰朝，秋曰請，如古諸侯朝聘也。」如淳曰：「濞不自行也，使人代己致請禮。」師古曰：「二說皆是也。請音材姓反。」上復責問吳使者。使者曰：「察淵中魚，不祥。服虔曰：「天子察見下之私，則不祥也。」今吳王始詐疾，及覺，責急，愈益閉，恐上誅之，計乃無聊。唯上與更始。」師古曰：「言赦其已往之事。」於是天皆赦吳使者之，而賜吳王几杖，老，不朝。吳得釋，其謀亦益解。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01937]姓無賦。卒踐更，輒予平賈。服虔曰：「以當爲更卒，出錢三百，謂之過更。自行爲卒，謂之踐更。吳王欲得民心，爲卒者顧其庸，隨時月與平賈也。」晉灼曰：「謂借人自代爲卒者，官爲出錢，顧其時庸平賈也。」師古曰：「晉說是也。賈讀曰價，謂庸直也。」歲時存問茂材，賞賜閭里。師古曰：「茂，美也。茂材者，有美材之人也。」它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頌共禁不與。如淳曰：「頌猶公也。」師古曰：「頌讀曰容。」如此者十餘年，以故能使其衆。朝錯太家令，得幸皇太，數從容言吳過可削。師古曰：「從音子容反。」數上說之，文帝寬，不忍罰，以此吳王日益橫。師古曰：「橫音胡孟反。」及景帝卽位，錯御史夫，說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弱，封同姓，故孽悼惠王王齊七十城，師古曰：「孽亦庶也。」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王吳[01938]五十餘城。封庶孽，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之隙，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不忍，因賜几杖，德至厚。不改過自新，迺益驕恣，公卽山鑄錢，煑海鹽，師古曰：「公謂顯然爲之也。卽，就也。」誘天下亡人謀作亂逆。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不削之，其反遟，禍。」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年冬，楚王來朝，錯因言楚王戊往年薄太后服，私姦服舍，服虔曰：「服在喪次，而私姦宮中也。」師古曰：「言於服舍爲姦，非宮中也。服舍，居喪之次，堊室之屬也。」請誅之。詔赦，削東海郡。及前年，趙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膠西王卬以賣爵有姦，削其六縣。廷臣方議削吳，吳王恐削地無已，[01939]因欲發謀舉。念諸侯無足與計者，聞膠西王勇，好兵，諸侯皆畏憚之，於是迺使中夫應高口說膠西王曰：「吳王不肖，有夙夜之憂，師古曰：「凡言不肖者，謂其鄙陋無所象似也。解在刑法志。」不敢自外，使使臣諭其愚心。」王曰：「何以敎之？」高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聽信讒賊，變更律令，師古曰：「更，改也。」侵削諸侯，徵求滋多，誅罰良重，師古曰：「滋亦益也。良，實也，信也。」日以益甚。語有之曰：『狧穅及米。』師古曰：「狧，古𦧇字。狧，用舌食也，蓋以犬爲喻也。言初狧穅遂至食米也。𦧇音食尔反。」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一時察，不得安肆矣。師古曰：「肆，縱也。」吳王身有內疾，不能朝請十餘年，師古曰：「內疾，謂在身中，不顯於外。請音材姓反。」常患疑，無以自白，師古曰：「白，明也。」脅肩絫[01940]足，猶懼不釋。師古曰：「脅，翕也，謂歛之也。絫，古累字也。累足，重足也。並謂懼耳。釋，解也，放也。」竊聞王以爵有過，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師古曰：「言其本罪皆不合削地也。」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將柰何？」高曰：「同惡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求，同欲相趨，同利相死。今吳王自以與王同憂，願因時循理，師古曰：「循，順也。」弃軀以除患於天下，意亦可乎？」膠西王瞿然駭曰：師古曰：「瞿然，無守之貌，音居具反。」「寡人何敢如是？主上雖急，固有死耳，安得不？」師古曰：「安，焉也。」高曰：「御史夫朝錯營或天，侵奪諸侯，師古曰：「營謂回繞之也。」蔽忠塞賢，朝廷疾怨，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極矣。彗星出，蝗蟲起，此萬世一時，而愁[01941]勞，聖人所以起。吳王內以朝錯誅，外從王後車，方洋天下，師古曰：「方洋猶翱翔也。方音房，又音旁。洋音羊。」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吳王率楚王略函谷關，守滎陽敖倉之粟，距兵，治次舍，須王。師古曰：「次舍，息止之處也。須，待也。」王幸而臨之，則天下可并，兩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報吳王，猶恐其不果，迺身自使者，師古曰：「潛行而去也。」至膠西面約之。膠西羣臣或聞王謀，諫曰：「諸侯地不能十，師古曰：「不當漢十分之二。」叛逆以憂太后，非計。文穎曰：「王之太后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成，兩主分爭，患迺益生。」王不聽，遂發使[01942]約齊、菑川、膠東、濟南，皆許諾。諸侯旣新削罰，震恐，多怨錯。乃削吳會稽、豫章郡至，則吳王先起兵，誅吏千石以下。膠西、膠東、菑川、濟南、楚、趙亦皆反，發兵西。齊王後悔，背約城守。濟北王城壞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發兵。膠西王、膠東王渠率，師古曰：「渠，大也。」與菑川、濟南共攻圍臨菑。趙王遂亦陰使匈奴與連兵。七國之發，吳王悉其士卒，師古曰：「悉，盡也，盡發使行。」下令國中曰：「寡人年六十，身自將。少年十四，亦士卒先。諸年上與寡人同，下與少等，皆發。」十餘萬人。南使閩、東越，閩、東越亦發兵從。孝[01943]景前年正月甲，初起兵於廣陵。西涉淮，因并楚兵。發使遺諸侯曰：「吳王劉濞敬問膠西王、膠東王、菑川王、濟南王、趙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廬江王、故長沙王：如淳曰：「吳芮後四世無嗣，國除，庶子二人爲列侯，不得嗣王，志將不滿，故誘與之反也。」幸敎！以有賊臣錯，無功天下，侵奪諸侯之地，使吏劾繫訊治，以侵辱之故，孟康曰：「故，事也。」師古曰：「言專以侵辱諸侯爲事業。」不以諸侯人君禮遇劉氏骨肉，師古曰：「人君者，言諸王各自君其國。」絕先帝功臣，進任姦人，誑亂天下，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逸，不能省察。師古曰：「逸，放也。」欲舉兵誅之，謹聞敎。敝國雖狹，地方千里；師古曰：「狹音胡夾反。」人民雖少，精兵可具五十萬。寡人[01944]素南越十餘年，其王諸君皆不辭分其兵以隨寡人，師古曰：「諸君謂其酋豪。」可得十萬。寡人雖不肖，願以身從諸王。南越直長沙者，因王定長沙以北，如淳曰：「南越直長沙者，因王子定之。」師古曰：「直，當也。言越地之北，當長沙者也。」西走蜀、中。告越、如淳曰：「告東越，使定之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王子定長沙已北，而西趣蜀及漢中，平定以訖，使報南越也。走音奏。」楚王、淮南王，與寡人西面；師古曰：「淮南三王，謂厲王三子爲王者，淮南、衡山、濟北也。」齊諸王與趙王定河間、河內，或入臨晉關，或與寡人會雒陽；師古曰：「臨晉關卽今之蒲津關。」燕王、趙王故與胡王有約，燕王北定代、雲中，轉胡衆入蕭關，走長安，師古曰：「走音奏。」匡正天下，以安高廟。願王勉之。楚元王、淮南王或不沐洗十餘年，怨入[01945]骨𩪷?，師古曰：「言心有所懷，志不在洗沐也。」欲壹有所出久矣，師古曰：「謂發兵。」寡人未得諸王之意，未敢聽。今諸王苟能存亡繼絕，振弱伐暴，以安劉氏，社稷所願。吳國雖貧，寡人節衣食用，積金錢，修兵革，聚糧食，夜以繼日，十餘年矣。凡皆此，師古曰：「爲此謂欲反也。爲音于偽反。」願諸王勉之。能斬捕將者，賜金五千斤，封萬戶；列將，千斤，封五千戶；裨將，千斤，封千戶；千石，千斤，封千戶：皆列侯。其以軍若城邑降者，卒萬人，邑萬戶，如得將；師古曰：「以卒萬人或邑萬戶來降附者，其封賞則與大將同。下皆類此。」人戶五千，如得列將；人戶千，如得裨將；人戶千，如得千石；其[01946]吏皆以差次受爵金。它封賜皆倍軍法。服虔曰：「封賜倍漢之常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師古曰：「於舊爵之外，特更與之。」願諸王明以令士夫，不敢欺。寡人金錢在天下者徃徃而有，非必取於吳，師古曰：「言處處郡國皆有之。」諸王日夜用之不能盡。有當賜者告寡人，寡人且徃遺之。敬以聞。」七國反聞，天迺遣太尉條侯周亞夫將十六將軍徃擊吳楚；遣曲周侯酈寄擊趙，將軍欒布擊齊，將軍竇嬰屯滎陽監齊趙兵。初，吳楚反聞，兵未發，竇嬰言故吳相爰盎。召入，上問以吳楚之計，盎對曰：「吳楚相遺，曰『賊臣朝錯擅適諸侯，削奪之地』，師古曰：「適讀曰謫。」以故反，名西共[01947]誅錯，復故地而罷。師古曰：「復音扶目反。次下亦同。」方今計獨斬錯，發使赦七國，復其故地，則兵可毋血刃而俱罷。」師古曰：「血刃，謂殺傷人而刃著血也。」上從其議，遂斬錯。語具在盎傳。以盎泰常，奉宗廟，使吳王，師古曰：「奉宗廟之指意也。」吳王弟德侯宗正，師古曰：「德哀侯廣之子也，名通。」輔親戚。使至吳，師古曰：「以親戚之意諭說也。」吳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親故，先入，諭吳王拜受詔。吳王聞盎來，亦知其欲說，笑而應曰：「我已東帝，尚誰拜？」不肯盎而留軍中，欲劫使將。盎不肯，使人圍守，且殺之。盎得夜亡走梁，服虔曰：「梁王與吳戰，盎得奔梁。」遂報。條侯將乘六乘傳，會兵滎陽。師古曰：「會兵謂集大兵。傳音張戀反。」至雒陽，劇孟，喜曰：「七國反，吾乘傳至此，不自[01948]意全。師古曰：「意不自言得安全至雒陽也。」以諸侯已得劇孟。孟今無動，吾據滎陽，師古曰：「言劇孟旣不動搖，吾又得據滎陽也。」滎陽以東無足憂者。」至淮陽，問故父絳侯客鄧都尉曰：「策安出？」客曰：「吳楚兵銳甚，王先慎謂「楚」字衍文，史記無「楚」字。難與爭鋒。楚兵輕，不能久。方今將軍計，莫若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吳，吳必盡銳攻之。將軍深溝高壘，使輕兵絕淮泗口，塞吳饟道。師古曰：「饟，古餉字。」使吳、梁相敝而糧食竭，乃以全制其極，破吳必矣。」條侯曰：「善。」從其策，遂堅壁昌邑南，輕兵絕吳饟道。吳王之初發，吳臣田祿伯將軍。田祿伯曰：「兵屯聚而西，無它奇道，難以立功。臣願得五[01949]萬人，別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王會，此亦一奇。」吳王太諫曰：「王以反名，此兵難以藉人，師古曰：「藉，假也。」人亦且反王，柰何？且擅兵而別，多它利害，蘇林曰：「祿伯儻將兵降漢，自爲己利，於吳爲生患害。」師古曰：「蘇說非也。上言『難以藉人，人亦且反王』，是則已疑祿伯矣。下乃云『多它利害』，謂分兵而去，前事不測，或有利害，難可決機耳，非重云畏其降漢者。」徒自損耳。」吳王卽不許田祿伯。吳少將桓將軍說王曰：「吳多步兵，步兵利險；多車騎，車騎利平地。願王所過城不下，直去，疾西據雒陽武庫，食敖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雖無入關，天下固已定矣。王徐行，留下城邑，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敗矣。」吳王問吳[01950]老將，老將曰：「此年少推鋒可耳，安知慮！」於是王不用桓將軍計。王專并將其兵，未度淮，諸賓客皆得將、校尉、行閒候、司馬，孟康曰：「行伍間候也。」師古曰：「在行伍間，或爲候，或爲司馬也。」獨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吳，酤酒無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謁，說王曰：「臣以無能，不得待罪行閒。臣非敢求有所將，願請王一節，必有以報。」王迺予之。周丘得節，夜馳入下邳。下邳時聞吳反，皆城守。至傳舍，召令入戶，使從者以罪斬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吳反兵且至，屠下邳不過食頃。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至矣。」出乃相告，[01951]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萬人，使人報吳王，遂將其兵北略城邑。比至城陽，兵十餘萬，師古曰：「比音必寐反。」破城陽中尉軍。聞吳王敗走，自度無與共成功，師古曰：「度音大各反。」卽引兵下邳。未至，癕發背死。月，吳王兵旣破，敗走，於是天制詔將軍：「蓋聞善者天報以福，非者天報以殃。高皇帝親垂功德，建立諸侯，幽王、悼惠王絕無後，孝文皇帝哀憐加惠，師古曰：「憐其國絕，故加恩惠而更封。」王幽王遂，悼惠王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廟，藩國，德配天地，明並日月。而吳王濞背德反義，誘受天下亡命罪人，亂天下幣，如淳曰：「幣，錢也。以私錢殽亂天下錢。」稱[01952]疾不朝十餘年。有司數請濞罪，孝文皇帝寬之，欲其改行善。今乃與楚王戊、趙王遂、膠西王卬、濟南王辟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約從謀反，師古曰：「從音子容反。」逆無道，起兵以危宗廟，賊殺臣及使者，迫劫萬民，伐殺無罪，燒殘民家，掘其丘壟，甚虐暴。而卬等重逆無道，師古曰：「重音直用反。」燒宗廟，鹵御物，如淳曰：「鹵，抄掠也。」師古曰：「御物，供宗廟之服器也。」朕甚痛之。朕素服避正殿，將軍其勸士夫擊反虜。擊反虜者，深入多殺功，斬首捕虜比百石以上皆殺，無有所置。師古曰：「置，放釋也。」敢有議詔及不如詔者，皆要斬。」初，吳王之度淮，與楚[01953]王遂西敗棘壁，乘勝而前，銳甚。梁孝王恐，遣將軍擊之，敗梁兩軍，士卒皆還走。梁數使使條侯求救，條侯不許。使使愬條侯於上，上使告條侯救梁，守便宜不行。梁使韓安國及楚死相弟張羽將軍，李奇曰：「相，卽張尚也。」乃得頗敗吳兵。吳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卽走條侯軍，師古曰：「走音奏。」會下邑。欲戰，師古曰：「下邑，梁之縣。」條侯壁，不肯戰。吳糧絕，卒飢，數挑戰，遂夜奔條侯壁，驚東南。條侯使西北，果從西北。不得入，吳敗，士卒多飢死叛散。於是吳王迺與其戲下壯士千人夜亡去，師古曰：「戲讀曰麾，又音許宜反。」度淮走丹徒，保東越。東越[01954]兵可萬餘人，使人收聚亡卒。使人以利啗東越，師古曰：「啗音徒濫反。解在高紀。」東越卽紿吳王，師古曰：「紿，誑也。」吳王出勞軍，使人鏦殺吳王，孟康曰：「方言戟謂之鏦。」蘇林曰：「鏦音從容之從。」師古曰：「鏦謂以矛戟撞之，音楚江反。」盛其頭，馳傳以聞。師古曰：「傳音張戀反。」吳王太駒亡走閩越。吳王之棄軍亡，軍遂潰，往往稍降太尉條侯及梁軍。楚王戊軍敗，自殺。王之圍齊臨菑，月不能下。兵至，膠西、膠東、菑川王各引兵國。膠西王徒跣，席稾，飲水，謝太后。王太德曰：「兵還，臣觀之已罷，師古曰：「罷讀曰疲。」可襲，願收王餘兵擊之，不勝而逃入海，未晚。」王曰：「吾士卒皆已壞，不可用之。」不聽。將[01955]弓高侯頹當遺王師古曰：「韓頹當。」曰：「奉詔誅不義，降者赦，除其罪，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須以從。」師古曰：「言王欲以何理自安處，吾待以行事也。處音昌汝反。」王肉袒叩頭軍壁，謁曰：「臣卬奉法不謹，驚駭百姓，迺苦將軍遠道至于窮國，敢請菹醢之罪。」弓高侯執金鼓之，曰：「王苦軍，願聞王發兵狀。」王頓首䣛行對曰：「今者，朝錯天用臣，變更高皇帝法令，侵奪諸侯地。卬等以不義，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誅錯。今聞錯已誅，卬等謹已罷兵。」將軍曰：「王苟以錯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以此觀之，意非[01956]徒欲誅錯。」乃出詔王讀之，曰：「王其自圖。」師古曰：「圖，謀也。」王曰：「如卬等死有餘罪。」遂自殺。太后、太皆死。膠東、菑川、濟南王皆伏誅。酈將軍攻趙，十月而下之，趙王自殺。濟北王以劫故，不誅。初，吳王首反，并將楚兵，連齊、趙。正月起，月皆破滅。
贊曰：荊王王，由初定，天下未集，師古曰：「集，和也。」故雖疏屬，以策王，鎮江淮之間。劉澤發於田生，權激呂氏，晉灼曰：「田生欲王劉澤，先使張卿說封呂產，恐其大臣觖望，澤卒得王，故云以權激呂氏也。」然卒南面稱孤者世。發相重，豈不危哉！晉灼曰：「劉澤以金與田生，以事張卿，言之呂后，而劉澤得王，故曰事發相重也。」師古曰：「重猶累也。言澤得王，本由田生行說，若其事發覺，則相隨入罪，事相累誤。累音力瑞反。」吳王擅山海[01957]之利，能薄斂以使其衆，逆亂之萌，自其興。師古曰：「萌謂始生也。」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山海不以封，蓋防此矣。朝錯國遠慮，禍反及身。「毋權首，將受其咎」，豈謂錯哉！師古曰：「此逸周書之言，贊引之者，謂錯適當此言耳。」
荊燕吳傳第五終 十五[019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