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本末，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00202]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00203]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自天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
右經一章,蓋孔之言,而曾述之。其傳十章,則曾之[00204]意,而門人記之。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所定，而更考經文，別序次如左。
康誥曰：「克明德。」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
右傳之首章。釋明明德。[00205]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日新。」康誥曰：「作新民。」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是故君無所不用其極。
右傳之章。釋新民。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詩云：「緡蠻黃鳥，止于丘隅。」曰：「於止，[00206]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人君，止於仁；人臣，止於敬；人，止於孝；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00207]有斐君,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瑳」者，道學。「如琢如磨」者，自脩。「瑟兮僩兮」者，恂慄。「赫兮喧兮」者，威儀。「有斐君，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賢其賢而親其親，人樂其樂[00208]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
右傳之章。釋止於至善。
曰：「聽訟，吾猶人。必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畏民志。此謂知本。
右傳之四章。釋本末。
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00209]
右傳之五章。盖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
此章舊本通下章，誤在經文之下。
間嘗竊取程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00210]。盖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是以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00211]貫通焉，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必慎其獨！人閒居[00212]不善，無所不至，君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必慎其獨。曾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寬體胖，故君必誠其意。[00213]
右傳之六章。釋誠意。
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心有所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脩身在正其心。[00214]
右傳之七章。釋正心脩身。
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故諺有之曰：[00215]「人莫知其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此謂身不脩不可以齊其家。
右傳之八章。釋脩身齊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君；弟者，所以長；慈[00216]
者，所以使衆。康誥曰：「如保赤。」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未有學養而后嫁者。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一人定國。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故治國在齊其家。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於，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國人。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父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右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00217]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有絜矩之道。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00218]之道。詩云：「樂只君，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無下僇矣。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00219]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是故君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德者本，財者末。外本內末，爭民施奪。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00220]而出。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楚曰：「楚國無以寶，惟善以寶。」舅犯曰：「亡人無以寶，仁親以寶。」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00221]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娼疾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孫黎民，亦曰殆哉！」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00222]人能愛人，能惡人。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遠，過。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有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生財有道。生之者衆，食[00223]之者寡，之者疾，用之者舒，則則財恒足矣。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未有好義其不終者，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孟獻曰：「畜馬乗，不察於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00224]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利，以義利。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人矣。彼善之，人之使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利，以義利。[00225]
右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凡傳十章：前四章統論綱領旨趣，後六章細論條目工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誠身之本，在初學尤當務之急，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00226]
學終[00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