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昇 荀濟 祖鴻勳 李廣 樊遜 荀士遜 王褒 庾信 顏之推 弟之儀 [04440]虞世基 柳䛒 許善心 李文博 明克讓 劉臻 諸葛潁 王貞 虞綽 王冑 兄慎 [04441]庾自直 潘徽 常德志 尹式 劉善經 孔德紹 劉斌
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則文之用其矣哉。逖聽古，彌綸百代，若乃墳、素所紀，靡得而云；典、謨已降，遺風可述。至於制禮作樂，騰實飛聲，善乎，言之不文，行之豈能遠。是以曲阜之多才多藝，監代以正其源；闕里之性與天道，修六經以維其末。用能窮神知化，稱首於千古；經邦緯俗，藏用於百代。至哉，斯固聖人之述作。逮乎兩周道喪，七十義乖。淹中、稷下，八儒、墨[04442]之異，漆園、黍谷，名、法、兵、農之別，雖雅誥奧義，或未盡善，考其遺跡，亦賢達之流乎。其離讒放逐之臣，塗窮後門之士，道轗軻而未遇，志鬱抑而不申，憤激委約之中，飛文魏闕之下，奮迅泥滓，自致青雲，振沈溺於一朝，流風聲於千載者往往而有矣。自孝武之後，雅尚斯文，揚葩振藻者如林，而馬、王、楊之傑。東京之朝，茲道逾扇，咀徵含商者成市，而班、傅、張、蔡之雄。當塗受命，尤好蟲篆。金行勃興，無替前烈。曹、王、陳、阮負宏衍之思，挺棟幹於鄧林；潘、陸、張、左擅侈麗之才，飾羽儀於鳳穴。斯並高視當世，連衡孔門。雖時運推移，質文屢變，譬猶六代並奏，易俗之用無爽；九[04443]源競逐，一致之理同。歷選前英，於斯盛。旣而中州板蕩，戎狄交侵，僭偽相屬，生靈塗炭，故文章黜焉。其能潛思於戰爭之間，揮翰於鋒鏑之下，亦有時而間出矣。若乃魯徵、杜廣、徐光、尹弼之儔，知名於趙；若乃魯徵杜廣徐光尹弼之儔知名於二趙 周書卷四一史臣論「魯徵」作「魯徽」。張森楷引晉書卷一〇二劉聰載記，以為即聰將趙染之長宋該、封弈、朱彤、梁讜之屬，重於燕、秦。然皆迫於倉卒，牽於戰陣，章奏符檄，則粲然可觀；體物緣情，則寂寥於世。非其才有優劣，時運然。至於朔方之地，蕞爾夷俗，胡義周之頌國都，足稱宏麗。區區河右，而學者埒於中原，劉延明之銘酒泉，可謂清典。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豈徒言哉。洎乎有魏，定鼎沙朔。南包河、淮，西吞關、隴。當時之士，有許謙、崔宏、宏浩、高允、[04444]高閭、游雅等，先後之間，聲實俱茂，詞義典正，有永嘉之遺烈焉。及太和在運，銳情文學，固以頡頏徹，跨躡曹丕，氣韻高遠，豔藻獨構。衣冠仰止，咸慕新風，律調頗殊，曲度遂改。辭罕泉源，言多胸臆，潤古彫今，有所未遇。是故雅言麗則之奇，綺合繡聯之美，眇歷歲年，未聞獨得。旣而陳郡袁翻、河內常景，晚拔疇類，稍革其風。及明皇御曆，文雅盛，學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孔曰：「才難。」不其然？于時陳郡袁翻、翻弟躍、河東裴敬憲、弟莊伯、莊伯族弟伯茂、范陽盧觀、弟仲宣、頓丘李諧、勃海高肅、河間邢臧、趙國李騫，彫琢瓊瑤，刻削杞梓，並龍光，俱稱鴻翼。樂安孫彥舉、濟陰[04445]溫昇，並自孤寒，鬱然特起。咸能綜採繁縟，興屬清華。比於建安之徐、陳、應、劉，元康之潘、張、左、束，元康之潘張左束 諸本「元康」作「元元」。錢氏考異卷四〇云：「當作元康。」按晉無「元元」，「元康」乃惠帝年號，潘岳等皆其時人。錢說是，今據改。各一時。有齊自霸業云啟，廣延髦俊，開四門以賓之，頓八紘以掩之，鄴都之下，煙霏霧集。河間邢才、鉅鹿魏伯起、范陽盧元明、鉅鹿魏季景、清河崔長儒、河間邢明、范陽祖孝徵、中山杜輔玄、北平陽烈並其流。復有范陽祖鴻勳，亦參文士之列。及天保中，李愔、陸卬、崔瞻、陸元規並在中，參掌綸誥。其李廣、樊遜、李德林、盧詢祖、盧思道始以文章著名。皇建之朝，常侍王晞獨擅其美。河清、天統之辰，杜臺卿、劉逖、魏騫亦參詔敕。自李愔已下，在省唯撰述除官詔旨，其關[04446]涉軍國文翰，多是魏收作之。及在武平，李若、荀士遜、李德林、薛道衡並中侍郎，典司綸綍。後主雖溺於羣，然頗好詠詩，幼時嘗讀詩賦，語人云：「終有解作此理不？」初因畫屏風，敕通直郎蕭放及晉陵王孝式古賢烈士及近代輕豔諸詩以充圖畫，帝彌重之。後復追齊州參軍蕭愨、趙州功曹參軍顏之推同入撰，猶依霸朝，謂之館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廣其，因祖珽輔政，愛重之推，託鄧長顒漸說後主，屬意斯文。年，祖珽奏立文林館，於是更召引文學士，謂之待詔文林館焉。珽奏撰御覽，詔珽及特進魏收、太太師徐之才、中令崔劼、散騎常侍[04447]張彫、中監陽休之監撰。珽等奏追通直散騎侍郎韋道遜、陸乂、太舍人王劭、衛尉丞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中散夫劉仲威、袁奭、國博士朱才、奉車都尉眭道閑、考功郎中崔樞、左外兵郎薛道衡、并省主客郎中盧思道、司空東閤祭酒崔德立、太傅行參軍崔儦、太學博士諸葛、奉朝請鄭公超、殿中侍御史鄭信等入館撰，并敕放、愨、之推等同入撰例。復命散騎常侍封孝琰、前樂陵太守鄭元禮、衛尉少卿杜臺卿、通直散騎常侍楊訓、前南兗州長史羊肅、前南兗州長史羊肅 諸本「肅」作「蕭」，北齊書卷四五文苑傳作「肅」。按羊肅本書卷三九、北齊書卷四三有傳，今據改。通直散騎侍郎馬元熙、并省公郎中劉珉、開府行參軍李師上、溫君悠入館，亦令撰。後復命特進[04448]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劉逖、散騎常侍李孝貞、中侍郎李德林續入待詔。尋詔諸人各舉所知，有前濟州長史李翥、前廣武太守魏騫、前廣武太守魏騫 諸本「騫」作「謇」，北齊書作「騫」。按上文已作「魏騫」，今改歸一致。前西兗州司馬蕭溉、前幽州長史陸仁惠、鄭州司馬江旰、前通直散騎侍郎辛德源、陸開明、通直郎封孝騫、太尉掾張德沖、并省右戶郎元行恭、司徒戶曹參軍古道、前司空功曹參軍劉顗、獲嘉令崔德儒、給中李元楷、晉州中從陽師孝、太尉中兵參軍劉儒行、司空祭酒陽辟疆、司空士曹參軍盧公順、司空中兵參軍周深、開府行參軍王友伯、崔君洽、魏師謇並入館待詔。敕僕射段孝言亦入焉。御覽成後，所撰人亦有不[04449]得待詔，付所司處分者。所撰錄人亦有不得待詔付所司處分者 北齊書「得」作「時」。按「不時待詔」即不按時入館撰錄，怠慢職事，故付所司處分。疑當從北齊書。凡此諸人，亦有文學膚淺，附會親識，妄相推薦者十四焉。雖然，當時操筆之徒，搜求畧盡。其外如廣平宋孝王、信都劉善經輩數人，論其才性，入館諸賢亦十四不逮之。周氏創業，運屬陵夷，纂遺文於旣喪，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蘇亮、蘇綽、盧柔、唐瑾、元偉、李昶之徒，咸奮鱗翼，自致青紫。然綽之建言，務存質朴，遂糠秕魏、晉，憲章虞、夏，雖屬辭有師古之美，矯枉非適時之用，故莫能常行焉。旣而革車電邁，渚宮雲撤，梁、荊之風，扇於關右，狂簡之徒，斐然成俗，流宕忘反，無所取裁。夫人有六情，稟五常之秀；情感六氣，順四時之序。蓋文之所起，情發[04450]於中。而自、魏以來，迄乎晉、宋，其體屢變，前哲論之詳矣。暨永明、天監之際，太和、天保之間，洛陽、江左，文雅尤盛，彼此好尚，互有異同。江左宮商發越，貴於清綺；河朔詞義貞剛，重乎氣質。氣質則理勝其詞，清綺則文過其意。理深者便於時用，文華者宜於詠歌。此其南北詞人得失之較。若能掇彼清音，簡茲累句，各去所短，合其兩長，則文質彬彬，盡美盡善矣。梁自同之後，雅道淪缺，漸乖典則，爭馳新巧。簡文、湘東啟其淫放，徐陵、庾信分路揚鑣。其意淺而繁，其文匿而彩，詞尚輕險，情多哀思，格以延陵之聽，蓋亦亡國之音。隋文初統萬機，每念斲彫樸，發號施令，[04451]咸去浮華。然時俗詞藻、猶多淫麗；故憲臺執法，屢飛霜簡。煬帝初習藝文，有非輕側，暨乎卽位，一變其體。與越公、建東都詔、冬至受朝詩及擬飲馬長城窟，並存雅體，於典制，雖意在驕淫，而詞無浮蕩。故當時綴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所謂能言者未必能行，蓋亦君不以人廢言。爰自東帝秦，逮乎青蓋入洛，四隩咸暨，九州攸同，江、英靈，燕、趙奇俊，並該天網之中，俱國之寶。言刈其楚，片善無遺，潤水圓流，不能十數，才之難，不其然乎。時之文人，稱當世者，則齊人范陽盧思道、安平李德林、河東薛道衡、趙郡李元操、鉅鹿魏澹，陳人會稽虞世基、河東[04452]柳䛒、河東柳䛒 諸本「䛒」作「誓」，隋書卷七六作「䛒」。錢氏考異云：「當作『䛒』，讀如辯論之『辯』此六朝俗字，所謂巧言為辯也。」按「柳䛒」或作「柳高陽許善心等。或鷹揚河朔，或獨步南，俱騁龍光，並驅雲路矣。魏序袁躍、裴敬憲、盧觀、封肅、邢臧、裴伯茂、邢昕、溫昇文苑傳，今唯取昇，其餘並各附其家傳。齊敘祖鴻勳、李廣、樊遜、劉逖、荀士遜、顏之推文苑傳，今唯取祖、李、樊、荀，其餘亦各附其家傳。周不立此傳，今取王褒、庾信列於此篇。顏之推竟從齊入周，故列在王、庾之下。顏之儀旣之推之弟，故列在之推之末。隋序劉臻、崔儦、王頍、諸葛潁、王貞、孫萬壽、虞綽、王冑、庾自直、潘徽文學傳，今檢崔儦、王頍、孫萬壽各從其家傳，其餘編之此篇，并取虞世基、許善心、柳䛒、明克讓冠之於此，以文[04453]苑傳云。
溫昇字鵬舉，自云太原人，晉將軍嶠之後。世居江左。祖恭之，宋彭城王義康戶曹，避難魏，家于濟陰冤句，因其郡縣人焉。父暉，兗州左將軍長史，行濟陰郡。昇初受學於崔靈恩、劉蘭，精勤，以夜繼晝，晝夜不倦。長乃博覽百家，文章清婉。廣陽王深賤客，在馬坊教諸奴。作侯山祠堂碑文，常景而善之，故詣深謝之。景曰：「頃溫生。」深怪問之。景曰：「溫生是才士。」深由是稍知之。熙平初，中尉、東平王匡博召辭人以充御史。同時射策者八[04454]百餘人，昇與盧仲宣、孫搴等十四人高第。於是預選者爭相引決，匡使昇當之，皆受屈而去。搴謂人曰：「朝來靡旗亂轍者，皆昇逐北。」遂補御史，時年十。臺中彈文皆委焉。以憂去任。服闋，還朝請。還為朝請 通志卷一七六溫子昇傳「朝」上有「奉」字，疑此脫。後李神雋行荊州，引兼參軍。被徵赴省，神雋表留不遣。吏部郎中李獎退表不許，曰：「昔伯瑜之不應留，王朗所以發歎。宜速遣赴，無踵彥雲前失。」於是還省。於是還省 諸本「省」訛作「員」，據通志改。及廣陽王深東北道行臺，召郎中。及廣陽王深為東北道行臺召為郎中 諸本「深」下「為」字作「以」，文義不通，據魏書卷八五及通志溫子昇傳改。黃門郎徐紇受四方表啟，答之敏速，於深獨沈思，曰：「彼有溫郎中，才藻可畏。」高車破走，珍寶盈滿，昇取絹四十疋。深軍敗，昇葛榮所得。榮下都督和洛興與[04455]昇舊識，以數十騎潛送昇，得達冀州。還京，李楷執其手曰：「卿今得免，足使夷甫慚德。」自是無復宦情，閉門讀，厲精不已。及孝莊卽位，以昇南主客郎中，修起居注。曾一日不直，上黨王天穆時尚，將加捶撻，昇遂逃遁。天穆甚怒，奏人代之。莊帝曰：「當世才不過數人，豈容此便相放黜？」乃寢其奏。及天穆將討邢杲，召昇同行，昇未敢應。天穆謂人曰：「吾欲收其才用，豈懷前忿？今復不來，便須南走越，北走胡耳！」昇不得已而之。加伏波將軍，行臺郎中。天穆深知賞之。元顥入洛，天穆召昇問曰：「卽欲向京師？隨我北度？」對曰：「主上以武牢失[04456]守，致此狼狽。元顥新入，人情未安，今往討之，必有征無戰。王若剋復京師，奉迎駕，桓、文之舉。捨此北度，竊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遣昇還洛，顥以中舍人。莊帝還宮，顥任使者多被廢黜，而昇復舍人。天穆每謂昇曰：「恨不用卿前計。」除正員郎，仍舍人。及帝殺尒朱榮，昇預謀，當時赦詔，昇詞。榮入內，遇昇把詔，問：「是何文字？」昇顏色不變曰：「敕。」榮不視之。尒朱兆入洛，昇懼禍逃匿。永熙中侍讀，兼舍人，鎮南將軍、金紫光祿夫。遷散騎常侍、中軍將軍，後領本州中正。梁使張皋寫昇文筆傳於江外，梁武稱之曰：「曹植、陸[04457]機復生於北土，恨我辭人，數窮百六。」陽夏守傅摽使吐谷渾，其國主床頭有數卷，乃是昇文。濟陰王暉業嘗云：「江左文人，宋有顏延之、謝靈運，梁有沈約、任昉，我昇足以陵顏轢謝，含任吐沈。」楊遵彥作文德論，以古今辭人皆負才遺行，澆薄險忌，唯邢才、王元景、溫昇彬彬有德素。齊文襄引昇將軍諮議。昇前中郎，嘗詣梁客館受國，自以不修容止，謂人曰：「詩章易作，逋峭難。」文襄館客元瑾曰：「諸人當賀，推昇合陳辭。」昇久忸怩，乃推陸操焉。文襄館客元瑾曰諸人當賀推子昇合陳辭子昇久忸怩乃推陸操焉 諸本「瑾」作「僅」。按元瑾附見本書卷十六廣陽王深傳。其人屢見本書卷五東魏孝靜紀、卷六齊文襄紀、卷三四宋遊道傳、卷九二劉思逸傳等紀傳。作「僅」乃形似致訛，今據改。又此處文意不明，李慈銘云：「『文襄』下有脫文，魏書亦同。」及元瑾、劉思逸、荀濟等作亂，文襄疑昇知其謀。方使之作神武碑，文旣成，乃餓諸晉陽獄，[04458]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沒其家口。太尉長史宋游道收葬之，集其文筆十五卷。昇外恬靜，與物無競，言有準的，不妄毀譽；而內深險，故之際，好豫其間，所以終致禍敗。撰永安記卷。無。弟盛，州主簿，有文才，年十餘卒。
荀濟字通。其先潁川人，世居江左。濟初與梁武帝布衣交，知梁武當王，然負氣不服，謂人曰：「會楯上磨墨作檄文。」或稱其才於梁武，梁武曰：「此人好亂者。」濟上譏佛法，言營費太甚。梁武將誅之，遂奔魏，館于崔㥄家。及是[04459]執。及是見執 按「及是」，指與元瑾、劉思逸等謀殺高澄事，見溫子昇傳。因荀濟傳本為溫子昇傳附傳，故事連上文。楊愔謂曰：「遲暮何然？」濟曰：「叱叱，氣耳，何關遲暮！」乃下辯曰：「自年幾摧頹，恐功名不立，舍兒女之情，起風雲之，故挾天，誅權臣。」齊文襄惜其才，將不殺，親謂曰：「荀公何意反？」濟曰：「奉詔誅將軍高澄，何反！」於是燔殺之。鄴下士夫多傳濟音韻。
祖鴻勳，涿郡范陽人。父慎，仕魏，歷雁門、咸陽郡太守，政有能名。卒於金紫光祿夫、贈中監、幽州刺史，諡惠侯。鴻勳弱冠，與同郡盧文符並州主簿。僕射、臨淮王彧表薦其文學，除奉朝請。人曰：「臨淮舉卿，竟不相謝，恐非其[04460]宜。」鴻勳曰：「國舉才，臨淮之務，祖鴻勳何從而識之。」彧聞而喜曰：「吾得其人矣。」後城陽王徽奏鴻勳司徒法曹參軍。後城陽王徽奏鴻勳為司徒法曹參軍事 諸本「城」作「咸」，北齊書卷四五祖鴻勳傳作「城」。按城陽王徽傳見本書卷一八，別無「咸陽王徽」。今據改。及赴洛，徽謂曰：「臨淮相舉，竟不到門，今來何？」鴻勳曰：「今來赴職，非謝恩。」轉廷尉正，去官鄉里。齊神武嘗徵至并州，作晉祠記，好者翫其文。位至高陽太守，在官清素，妻不免寒餒。時議高之。齊天保初，卒官。
李廣字弘基，范陽人。其先自遼東徙焉。廣博涉羣，有才思。少與趙郡李騫齊名，少與趙郡李騫齊名 諸本「騫」作「謇」。張森楷云：「『謇』當作『騫』。」按李騫見本書卷三三李順傳。本卷序亦作「騫」。當時人名，「謇」「騫」二字常通用，今改從本傳，以歸統一。邢、魏之亞，而訥於言，敏於行。中尉崔暹，精選御史，皆是世冑，廣獨以才學兼侍御史，修[04461]國史。南臺文奏，多其辭。齊文宣初嗣霸業，命掌記。天保初，欲以中郎，遇其病篤而止。廣嘗欲早朝，假寐，忽驚覺，謂其妻曰：「吾向似睡非睡，忽一人出吾身中，語云：『君用心過苦，非精神所堪，今辭君去。』」因而恍忽不樂，數日便遇疾，積年不起。廣雅有鑒識，度量弘遠，坦率無私，士流所愛，時共贍遺之，賴以自給。竟以疾終。嘗薦畢義雲於崔暹，廣卒後，義雲集其文筆七卷，託魏收之序。
樊遜字孝謙，河東北猗氏人。祖琰、父衡，並無官宦，而衡性至孝，喪父，負土成墳，植柏方數十畝，朝夕號慕。遜少好[04462]學。其兄仲以造氈業，亦常優饒之。遜自責曰：「人弟，獨愛安逸，可不愧於心乎！」欲同勤業。母馮氏謂曰：「汝欲謹行邪？」遜感母言，遂專心典籍，恒壁作「賢思齊」四字以自勸。遜貌醜陋，有才氣。屬本州淪陷，寓居鄴中，臨漳吏。縣令裴鑒蒞官清苦，致白雀等瑞。遜上清德頌十首，鑒加賞重，擢主簿。乃薦之於右僕射崔暹，與遼東李廣、勃海封孝琰等暹賓客。人有譏其靜默不能趨時者。遜常服東方朔之言，「陸沈世俗，避世金馬」，遂借陸沈公主人，擬客難制客誨以自廣。後崔暹會客，司馬、襄城王旭時亦在坐，欲命府僚。暹指遜曰：「此人學富才高，兼之[04463]佳行，可王參軍。」旭目之曰：「豈能就耶？」遜曰：「家無廕第，不敢當此。」武定七年，齊文襄崩，暹文宣徙於邊，賓客咸散，遜遂徙居陳留。梁州刺史劉殺鬼以遜兼參軍。遜仍舉秀才，尚案舊令，下州載一舉秀才，五年已貢開封人鄭祖獻，計至此年未合。為五年已貢開封人鄭祖獻計至此年未合 諸本「五」作「三」，北齊書卷四五樊遜傳作「五」。按上文言「三載一舉秀才」，若作「三年」，則自武定三年至七年已達四年，不得言「計至此年未合」。作「五」是，今據改。兼別駕王聰抗辭爭議，右丞陽斐不能却。尚令高隆之曰：「雖遜才學優異，待明年非遠。」遜竟還本州。天保元年，本州復召舉秀才。年春，會朝堂對策。二年春會朝堂對策 諸本「二」作「三」，北齊書作「二」。按上文言天保元年舉秀才，不應至三年才對策。又下文稱四年五月，遜以對策後三年不調，請從罷。從二年至策罷，中郎張融奏入。至四年五月，遜與定州秀才李宣等以對策年不調，被付外。上請從罷，詔不報。梁州重舉遜秀才。五年正月，制詔問焉。尚[04464]擢第，以遜當時第一。十月，清河王岳行臺，率衆南討，以遜從軍。明年，文宣納梁貞陽侯蕭明梁主，岳假遜行臺郎中，使于江南，與蕭脩、侯瑱和解。遜往還五日，得脩等報，岳因與脩盟於江上。軍還鄴，遜仍被都官尚崔昂舉薦。詔付尚，考清平勤幹，送吏部。七年，詔令校定羣，供皇太。遜與冀州秀才高乾和，瀛州秀才馬敬德、許散愁、韓同寶，洛州秀才傅懷德，懷州秀才古道，廣平郡孝廉李，勃海郡孝廉鮑長暄，陽平郡孝廉景孫，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開府水曹參軍周深等十一人同被尚召共刊定。時祕府籍紕繆者多，遜乃[04465]議曰：「案中壘校尉劉向受詔校，每一竟，表上，輒言臣向、長水校尉臣參、太常博士、中外合若干本，以相比校，然後殺青。今所讎校，供擬極重，出自蘭臺，御諸甲館。向之故，存府閣。卽欲刊定，必藉衆本。太常卿邢才、太少傅魏收、吏部尚辛術、司農少卿穆容、前黃門郎司馬瑞、故國祭酒李業興並是多之家，請牒借本參校。」祕監尉瑾移尚都坐，凡所得別本千餘卷，五經諸史殆無遺闕。于時魏收作厙狄干碑序，令孝謙之銘，令孝謙為之銘 按上文都稱名，此後都稱字，前後不統一。蓋李延壽從北齊書以外採入，未改歸一致。陸卬不知，以收合作。陸操、伏渾卒，楊愔使孝謙代己作以告晉陽朝士，令魏潤色之，收不能改一[04466]字。八年，減東西省官，更定選，員不過百，參者千人。楊愔言於衆曰：「後生清俊，莫過盧思道；後生清俊莫過盧思道 諸本「盧」訛作「慮」，據通志卷一七六樊遜傳改。文章成就，莫過樊孝謙；几案斷割，莫過崔成之。」遂以思道長兼員外郎，人並員外將軍。孝謙辭曰：「門族寒陋，訪第必不成，乞補員外司馬督。」愔曰：「才高不依常例。」特奏用之。河清初，主，河清初為主書 諸本「河清」倒作「清河」。按「河清」北齊武成帝年號，今乙正。參典詔策。天統元年，加員外郎。居七八日，行遇轜車，嚬眉下淚，指方相曰：「何日更相煩君一到？」數日而卒，雇方相送葬，仍前所逢者。孝謙死後，定州秀才荀士遜繼主，定州秀才荀士遜繼為主書 按本卷荀士遜本傳作司州秀才。士遜廣平人，屬東魏之司州。此作「定州」誤。才名相亞。茹瞻字孝博，東安人。南州舉秀才。清朗剛直。楊愔將用之，曰：「今日之選，不可無茹生。」卒於侍御史。[04467]
荀士遜，廣平人。好學，有思理，文清典，賞知音。武定末，舉司州秀才，迄齊天保，十年不調。皇建中，馬敬德薦主，轉中舍人。狀貌甚醜，以文辭重。嘗有須奏，遇武成在後庭，因左右傳通。傳通者不得士遜姓名，乃云「醜舍人」。帝曰：「必士遜。」看封題果是，內人莫不歡笑。累遷中侍郎，號稱職。與李若等撰典言，行於世。齊亡年卒。
王褒字深，王褒字子深 周書卷四一王褒傳「深」作「淵」。張森楷云：「梁書卷四一王規傳作字子漢。」按原字「子淵」，作「深」作琅邪臨沂人。曾祖儉、祖騫、父規，並南史有傳。褒識量淹通，志懷沈靜，美威儀，善談笑，博覽史傳，七歲能[04468]屬文。外祖梁司空袁昂愛之，謂賓客曰：「此兒當成吾宅相。」弱冠舉秀才，除祕郎、太舍人。梁國祭酒蕭雲，褒之姑夫，特善草隸。褒少以姻戚，去來其家，遂相模範，而名亞雲，並重於時。武帝嘉其才藝，遂以弟鄱陽王恢女妻之。襲爵南昌縣侯，歷位祕丞、宣城王文學、安城內史。及侯景陷建鄴，褒輯寧所部，稱於時。轉南平內史。梁元帝嗣位，褒有舊，召拜吏部尚、右僕射，仍遷左丞，兼參掌。召拜吏部尚書右僕射仍遷左丞兼參掌 張森楷云：「左丞位卑，非僕射所得遷。且『兼參掌』三字文誼亦未足，此文蓋有脫誤。」按周書「右僕射」作「左僕射」，無「仍遷左丞兼參掌」七字。通志卷一七六王褒傳「參掌」下有「制誥」二字。疑北史原文當作「召拜吏部尚書、右僕射，仍遷左，兼參掌制誥」，「丞」褒旣名家，文學優贍，當時咸共推挹，故位望隆重，寵遇日甚，而愈自謙損，不以位地矜物，時論稱之。初，元帝平侯景及禽武陵王紀後，以建鄴凋殘，時江陵殷盛，便欲安之。[04469]其政府臣僚皆楚人，並願卽都鄢郢。嘗召羣臣議之。鎮軍將軍胡僧祐、吏部尚宗懍、太府卿黃羅、御史中丞劉瑴等曰：「建鄴王氣已盡，荊南之地有天氣，又荊南之地有天子氣 諸本「之地」二字作「地又」，周書、通志作「之地」。按此乃「之地」二字誤倒，「之」訛作「又」。今據改。遷徙非宜。」元帝深以然。褒性謹慎，知元帝多猜忌，弗敢公言其非。後因清閑，密諫，言辭甚切。元帝意好荊楚，已從僧祐等策，竟不用。及魏征江陵，元帝授褒都督城西諸軍。柵破，從元帝入金城。俄而元帝出降，褒遂與衆俱出，柱國于謹，甚禮之。褒曾作燕歌，褒曾作燕歌 周書、通志「歌」下有「行」字。妙盡塞北寒苦之狀，元帝及諸文士並和之，而競悽切之辭，至此方驗焉。褒與王克、劉瑴、宗懍、殷不害等數十人俱至長安，周文喜曰：「昔平吳之[04470]利，陸而已，今定楚之功，羣賢畢至，可謂過之矣。」謂褒及王克曰：「吾卽王氏甥，卿等並吾之舅氏，當以親戚情，勿以去鄉介意。」於是授褒及殷不害等車騎將軍、儀同司。常從容上席。資餼甚厚。褒等亦並荷恩眄，忘羈旅焉。周孝閔帝踐阼，封石泉縣。明帝卽位，篤好文學，時褒與庾信才名最高，特加親待。帝每遊宴，命褒賦詩談論，恒在左右。尋加開府儀同司。保定中，除內史中夫。武帝作象經，令褒注之，引據該洽，甚稱賞。褒有器局，雅識政體，旣累世在江東宰輔，帝亦以此重之。建德以後，頗參朝議，凡詔冊，皆令褒具草。東宮旣建，授太少保，遷少司[04471]空，仍掌綸誥。乘輿行幸，褒常侍從。初，褒與梁處士汝南周弘讓相善，及讓兄弘正自陳來聘，帝許褒等通親知音問，褒贈弘讓詩并焉。尋出宜州刺史，卒於位。鼒。
庾信字山，南陽新野人。祖易、父肩吾，並南史有傳。信幼而俊邁，聰敏絕倫，博覽羣，尤善春秋左氏傳。身長八尺，腰帶十圍，容止頹然，有過人者。父肩吾，梁太中庶，掌管記。東海徐摛右衛率。摛陵及信並抄撰學士。父在東宮，父子在東宮 諸本脫「在」字，據周書卷四一、通志卷一七六庾信傳補。出入禁闥，恩禮莫與比隆。旣文並綺豔，故世號徐、庾體焉。當時後進，競相模範，每有一文，都下莫不傳誦。[04472]累遷通直散騎常侍，聘于東魏，文章辭令，盛鄴下所稱。還東宮學士，領建康令。侯景作亂，梁簡文帝命信率宮中文武千餘人營於朱雀航。及景至，信以衆先退。臺城陷後，信奔於江陵。梁元帝承制，除御史中丞。及卽位，轉右衛將軍，封武康縣侯，加散騎侍郎，聘于西魏。屬軍南討，遂留長安。江陵平，累遷儀同司。周孝閔帝踐阼，封臨清縣，除司水下夫。出弘農郡守。遷驃騎將軍、開府儀同司、司憲中夫，進爵義城縣侯。俄拜洛州刺史。信政簡靜，吏人安之。時陳氏與周通好，南北流寓之士，各許還其舊國。陳氏乃請王褒及信等十數人。武帝唯放王克、殷[04473]不害等，信及褒並惜而不遣。尋徵司宗中夫。明帝、武帝並雅好文學，信特蒙恩禮。至於趙、滕諸王，周旋款至，有若布衣之交。羣公碑誌，多相託焉。唯王褒頗與信埒，自餘文人，莫有逮者。信雖位望通顯，常作鄉關之思，乃作哀江南賦以致其意。象初，以疾去職。隋開皇元年卒。有文集十卷。文帝悼之，贈本官，加荊、雍州刺史。立嗣。
顏之推字介，琅邪臨沂人。祖遠、父協，並以義烈稱。世善周官、左氏學，俱南史有傳。之推年十，遇梁湘東王自講莊、老，之推便預門徒。虛談非其所好，還習禮、傳。博覽[04474]史，無不該洽，辭情典麗，甚西府所稱。湘東王以其國右常侍，加鎮西墨曹參軍。好飲酒，多任縱，不修邊幅，時論以此少之。湘東遣世方諸鎮郢州，以之推中撫軍府外兵參軍，掌管記。遇侯景陷郢州，頻欲殺之，賴其行臺郎中王則以免。景平，還江陵。時湘東卽位，以之推散騎侍郎，奏舍人。後周軍所破，將軍李穆重之，送往弘農，令掌其兄陽平公遠翰。遇河水暴長，具船將妻奔齊，經砥柱之險，時人稱其勇決。文宣，悅之，卽除奉朝請，引於內館中，侍從左右，頗被顧眄。後從至天泉池，以中舍人，令中郎段孝信將敕示之推。之推營外飲酒，孝信[04475]還以狀言，文宣乃曰：「且停。」由是遂寢。後待詔文林館，除司徒參軍。之推聰穎機悟，博識有才辯，工尺牘，應對閑明，祖珽所重，令掌知館，判署文。遷通直散騎常侍，俄領中舍人。帝時有取索，恒令中使傳旨，之推稟承宣告，館中皆受進止。所進文，皆是其封署，於進賢門奏之，待報方出。兼善於文字，監校繕寫，處勤敏，號稱職。帝甚加恩接。勳要者所嫉，常欲害之。崔季舒等將諫，之推取急還宅，故不連署。及召集諫人，之推亦被喚入，勘無名，得免。尋除黃門侍郎。及周兵陷晉陽，帝輕騎還鄴，窘急，計無所從。之推因宦者侍中鄧長顒進奔陳策，仍勸募[04476]吳士千餘人以左右，取青、徐路共投陳國。帝納之，以告丞相高阿那肱等。阿那肱不願入陳，乃云吳士難信，勸帝送珍寶累重向青州，且守齊地，若不可保，徐浮海南度。雖不從之推策，然猶以平原太守，令守河津。齊亡入周。象末，御史上士。隋開皇中，太召文學，深禮重。尋以疾終。有文集十卷，撰家訓十篇，並行於世。之推在齊有，長曰思魯，次曰敏楚，蓋不忘本。之推集，思魯自序。
弟之儀，字升。幼穎悟，歲能讀孝經。及長，博涉羣，好詞賦。嘗獻梁元帝荊州頌，辭致雅贍。帝手敕曰：「枚乘葉，[04477]俱得游梁；應貞兩世，並稱文學。我求才，鯁慰良深。」江陵平，之儀隨例遷長安，周明帝以麟趾學士。稍遷司馬上士。武帝初建東宮，盛選師傅，以之儀侍讀。太後征吐谷渾，在軍有過行，鄭譯等並以不能匡弼坐譴，唯之儀以累諫獲賞。卽拜宮尹，封平陽縣男。宣帝卽位，遷上儀同將軍、御正中夫，進爵公。帝後刑政乖僻，昏縱日甚。之儀犯顏驟諫，雖不納，終亦不止，深帝所忌。然以恩舊，每優容之。及帝殺王軌，之儀固諫。帝怒，欲并致之於法。後以其諒直無私，乃舍之。宣帝崩，劉昉、鄭譯等矯遺詔，以隋文帝丞相輔少主。之儀知非帝旨，拒而弗從。昉等草[04478]詔，署訖，逼之儀署。之儀厲聲謂昉等曰：「主上升遐，嗣幼沖，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賢戚之內，趙王最長，以親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受朝恩，當盡忠報國，柰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儀有死而已，不能誣罔先帝。」於是昉等知不可屈，乃代之儀署而行之。隋文帝後索符璽，之儀正色曰：「此天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於是文帝怒，命引出，將戮之。然以其人望，乃止。出西疆郡守。及踐極，詔徵還京師，進爵新野郡公。開皇五年，拜集州刺史。在州清靜，夷夏悅之。明年代還，遂優游不仕。十年正月，之儀例入朝。文帝望而識之，命引至御坐，謂之曰：「危授命，臨[04479]節而不可奪，古人所難，何以加卿。」乃賜錢十萬、米一百石。十一年卒。有文集十卷，行於世。
虞世基字懋世，會稽餘姚人。父荔，南史有傳。世基幼恬靜，喜慍不形於色，博學有高才，兼善草隸。陳中令孔奐而歎曰：「南金之貴，屬在斯人。」少傅徐陵聞其名，召之，世基不往。後因公會，陵一而奇之，顧朝士曰：「當今潘、陸。」因以弟女妻焉。仕陳，累遷尚左丞。陳主嘗於莫府山校獵，令世基講武賦，於坐奏之。陳主嘉之，賜馬一匹。及陳滅，入隋通直郎，直內史省。貧無產業，每傭養親，怏怏不[04480]平，嘗五言詩以情，文理悽切，世以工，作者無不吟詠。未幾拜內史舍人。煬帝卽位，顧遇彌隆。祕監河東柳顧言，博學有才，罕所推謝，至是與世基相，歎曰：「海內當共推此一人，非吾儕所及。」俄遷內史侍郎。以母憂去職，哀毀骨立。有詔起令視，拜之日，殆不能起，令左右扶之，哀其羸瘠，詔令進肉，世基食，輒悲哽不能下箸。帝使謂曰：「方相委任，宜國惜身。」前後敦勸者數矣。帝重其才，親禮逾厚，專典機密，與納言蘇威、左翊衛將軍宇文述、黃門侍郎裴矩、御史夫裴蘊等參掌朝政。時天下多，四方表奏，日有百數。帝方凝重，不廷決，入閤之後，始召世[04481]基口授節度。世基至省，方敕，日且百紙，日且百紙 各本「且」作「旦」，汲本及隋書卷六七、通志卷一七六虞世基傳作「且」，今從汲本。無所遺繆。遼東之役，進位金紫光祿夫。後從幸雁門，突厥所圍，戰士多敗。世基勸帝賞格，親自撫循，乃下詔停遼東。世基勸帝為賞格親自撫循乃下詔停遼東事 隋書、通志「乃」字作「又」。按據文義，「乃」當是「及」之訛。帝從之，師乃復振。及圍解，勳格不行，下伐遼之詔，由是言其詐衆，朝野離心。帝幸江都，次鞏縣，世基以盜賊日盛，請發兵屯洛口倉，以不虞。帝不從，但答云：「卿是生，定猶恇怯。」于時天下亂，世基知帝不可諫正，以高熲、張衡等相繼誅戮，懼禍及己，雖居近侍，唯諾取容，唯諾取容 諸本「諾」作「諂」。隋書、通志作「諾」。按「唯唯諾諾」成語，今據改。不敢忤意。盜賊日甚，郡縣多沒，世基知帝惡數聞之，後有告敗者，乃抑損表狀，不以實聞。是後外間有變，帝弗之知。嘗遣太僕[04482]卿楊義臣捕盜河北，降賊數十萬，列狀上聞。帝歎曰：「我初不聞賊頓如此，義臣列降賊何多？」世基曰：「鼠竊雖多，未足慮。義臣剋之，擁兵不少，久在閫外，此最非宜。」帝曰：「卿言是。」遽追義臣，放其兵散。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達間行賊中，詣江都奏，稱：「李密有衆數萬，圍逼京都。賊據洛口倉，城內無食。若陛下速還，烏合必散。不然者，東都決沒。」因歔欷嗚咽，帝改容。世基帝色憂，進曰：「越王年，此輩誑之。若如所言，善達何緣得至？」帝勃然怒曰：「善達人，敢廷辱我！」因使經賊中，向東陽催運。善達遂羣盜所殺。此後外人杜口，莫敢以賊聞奏。世基氣貌沈審，言多合[04483]意，是以特親愛，朝臣無與比。其繼室孫氏，性驕淫，世基惑之，恣意奢靡，彫飾器服，無復素士之風。孫復攜前夫夏侯儼入世基舍，而頑鄙無賴，其聚歛，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其門如市，金寶盈積。其弟世南素國士，而清貧不立，未曾有所贍。由是論者所譏，朝野咸共疾怨。宇文化及之弒逆，世基乃害。長肅，好學多才藝，好學多才藝 諸本脫「多」字，據隋書、通志補。時人稱有家風。弱冠早沒。肅弟熙，業末符璽郎。次柔、晦，並宣義郎。化及將亂之夕，宗人虞伋知而告熙曰：「勢已然，吾將濟卿南度，且得免禍，同死何益。」熙曰：「棄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懷，自此訣矣。」及難作，兄弟競請先死，行刑人先世基[04484]殺之。
柳䛒字顧言，河東人。世仕江南，居襄陽。祖惔，南史有傳。䛒少聰敏，解屬文，好讀，所覽將萬卷。仕梁，著作佐郎。後蕭察據荊州，以侍中，領國祭酒、吏部尚。及梁國廢，拜開府，內史侍郎。以無吏幹，轉晉王諮議參軍。王好文雅，招引才學之士諸葛潁、虞世南、王冑、朱瑒等百餘人以充學士，而䛒之冠。王以師友處之，每有文什，必令其潤色，然後示人。嘗朝京還，作藩賦，命䛒序，詞甚典麗。初王屬文，效庾信體，及䛒後，文體遂變。仁壽初，引東[04485]宮學士，加通直散騎常侍，檢校洗馬，甚親重，每召入臥內，與之宴謔。䛒尤俊辯，多在侍從，有所顧問，應答如響。性嗜酒，言雜誹諧。由是彌太所親狎。以其好內典，令撰法華玄宗，十卷上之，太悅，賞賜優洽，儕輩莫比。煬帝嗣位，拜祕監，封南縣公。帝退朝後，便命入閤，帝退朝後便命入閤 諸本「閤」訛作「問」，據隋書卷五八、通志卷一七六柳䛒傳改。言宴諷讀，終日而罷。帝每與嬪后對酒，時逢興會，輒遣命之至，與同榻共席，恩比友朋。帝猶恨不能夜召，帝猶恨不能夜召 諸本「帝」訛作「常」，據隋書、通志改。乃命匠刻木偶人，施機關，能坐起拜伏，以像䛒。帝每月下對飲酒，帝每月下對飲酒 李慈銘云：「隋書無『飲』字，此必後人妄加。」輒令宮人置於座，與相酬酢，而歡笑。從幸揚州，卒，帝惜者久之。贈將軍，諡曰康。䛒撰晉王北伐記十五卷，有集[04486]十卷行於世。
許善心字務本，高陽北新城人。祖茂、父亨，並南史有傳。善心九歲而孤，母范氏所鞠養。幼聰明，有思理，所聞輒能記，多聞默識，當世所稱。家有舊萬餘卷，皆遍通涉。十五解屬文，牋上父友徐陵，陵奇之，謂人曰：「此神童。」太詹江總舉秀才，對策高第，授度支郎中，補撰史學士。禎明年，加通直散騎常侍聘隋。遇文帝伐陳，禮成而不獲反命。累表請辭，上不許，留縶賓館。及陳亡，上遣使告之。善心素服號哭於西階下，藉草東向，經日，敕唁[04487]焉。明日，有詔就館拜通直散騎常侍，賜衣一襲。善心哭盡哀，入房改服，復出北面立，垂涕再拜受詔。明日，乃朝服泣於殿下，悲不能興。上顧左右曰：「我平陳國，唯獲此人。旣能懷其舊君，卽我誠臣。」敕以本官直門下省，賜物千段、草馬十匹。賜物千段草馬二十匹 隋書卷五八許善心傳「草」作「皁」。通志卷一七六許善心傳無「草」字。從幸太山，還，授虞部侍郎。十六年，有神雀降於含章闥，上召百官賜宴，告以此瑞。善心於坐請紙筆，製神雀頌奏之。上甚悅曰：「我神雀，共皇后觀之。今旦召公等入，今旦召公等入 諸本「旦」訛作「且」，據隋書改。適述此。善心於坐始知，卽能成頌。文不加點，筆不停毫，常聞此言，今其。」因賜物百段。十七年，除祕丞。時祕藏圖籍，尚多淆亂。善心效阮孝緒七，更制七林，各[04488]總敘，冠於篇首，各為總敘冠於篇首 諸本脫「為」字，據隋書、通志補。於部之下明作者之意，區分類例焉。奏追李文博、陸從典等學者十許人，正定經史錯謬。仁壽元年，攝黃門侍郎。年，加攝太常少卿，與牛弘等議定禮樂，祕丞、黃門並如故。四年，留守京師。帝崩于仁壽宮，煬帝祕不發喪，先易留守官人，先易留守官人 諸本「守官」二字作「宮」一字，隋書作「守官」二字。按上文言善心「留守京師」，下文言「出除巖州刺史」，即因善心是留守官之一，故被出。若作「宮」，則似指仁壽宮，與上下文意不符。今據補改。出除巖州刺史。逢王諒反，不之任。業元年，轉禮部侍郎，奏薦儒者徐文遠國博士，包愷、陸德明、褚徽、魯世達之輩，並加品秩，授學官。其年，副納言楊達冀州道使，以稱旨，賜物五百段。左衛將軍宇文述每日借本部兵數十人以供私役，常半日而罷。御史夫梁毗奏劾之。上方以腹心委述，初付法[04489]官推，千餘人皆稱被役。經十餘日，法官候伺上旨，乃言役不滿日，其數雖多，不合通計，縱令有實，亦無罪。諸兵士聞之，更云初不被役。上欲釋之，付議虛實，百僚咸議虛。善心以述於仗衛之所，抽兵私役，雖不滿日，闕於宿衛，與常役所部，情狀乃殊。兵多下番，散還本府，分道追至，不謀同辭。今殆一月，方始翻覆，姦狀分明，此何可捨？蘇威、楊汪等十餘人同善心議，其餘皆議免罪。煬帝可免者之奏。後數月，述譖善心曰：「陳叔寶卒，善心共周羅㬋、虞世基、袁充、蔡徵等同往送葬。善心祭文，謂『陛下』。敢於今日加叔寶尊號。」召問有實，自援古例，得釋，而甚惡之。事得釋而甚惡之 隋書「而」下有「帝」字，是。[04490]太史奏帝卽位年與堯時符合，善心議以國哀甫爾，不宜稱賀。述諷御史劾之，左遷給郎，降品等。四年，撰方物志，奏之。七年，從至涿郡。帝方自御戎以東討，善心上封，忤旨免官。其年復徵守給郎。帝嘗言及文帝受命之符，因問鬼神之，敕善心與崔祖濬撰靈異記十卷。初，善心父撰著梁史，未就而歿，善心述成父志，修續家。其序傳末述制作之意，曰：謹按太素將萌，洪荒初判；乾儀資始，辰象所以正時；坤載厚生，品物於焉播氣。參才而育德，肖統而降靈。有黎人焉，之君長；有貴賤矣，其宗極。保上天之睠命，膺下土之樂推，莫不執太方，振長策，感召風[04491]雲，驅馳英俊。干戈揖讓，取之殊功；鼎玉龜符，成之一致。革命創制，竹素之道稍彰；紀記言，筆墨之官漸著。炎、農以往，存其名而漏其跡；黃、軒以來，晦其文而顯其質。登丘納麓，具訓誥及典謨；貫昂入房，傳夏正與殷祀。洎辨方正位，論時計功，南北左右，兼四名之別；檮杌、乘車，擅一家之稱。國惡雖諱，君舉必。故賊亂臣，天下懼，元龜明鏡，昭然可察。及郊遞襲，五勝相沿，俱稱百谷之王，並以四海自任。重光累德，何世無哉。逮有梁之興，君臨天下，江左建國，莫斯盛。受命在於一君，繼統傳乎四主。克昌四十八載，餘祚五十六年。武皇帝出自諸生，爰升寶歷。拯百[04492]王之弊，救萬姓之危，反澆季之末流，登上皇之獨道。朝多君，野無遺賢，禮樂必，憲章咸舉，弘深慈於不殺，濟忍於無刑。蕩蕩巍巍，可稱首。屬陰戎入潁，羯胡侵洛；沸騰墋黷，季之所未聞；掃地滔天，一元之所巨厄。沸騰墋黷三季之所未聞掃地滔天一元之所巨厄 隋書「三季」下無「之」字，「巨厄」上無「所」字。按「一元之所巨厄」不可通。疑此二字衍。廊廟有序，翦成狐兔之場；珪帛有儀，碎夫犬羊之手。福善積而身禍，仁義存而國亡，豈天道歟？豈人歟？嘗別論之，在於序論之卷。先君昔在前代，早懷述作，凡撰齊五十卷；梁紀傳，隨勒成及闕而未就者，目注一百八卷。梁室交喪，墳籍銷盡。冢壁皆殘，不準無所盜；帷囊同毀，陳農何以求！秦儒旣坑，先王之道將墜；臣徒請，口授之文亦[04493]絕。所撰之，一時亡散。有陳初建，詔史官，補闕拾遺，心識口誦，依舊目，更加修撰，且成百卷，已有六帙五十八卷上祕閤訖。善心早嬰荼蓼，弗克荷薪，太建之末，頻抗表聞，至德之初，蒙授史任。方願緗素採訪，門庭記，俯勵弱才，仰成先志。而單宗少強近，虛室類原、顏，退屏無所交游，栖遲不求進益。假班嗣之，徒聞其語；給王隱之筆，未其人。加以庸瑣涼能，孤陋末學，參職郎署，兼撰陳史，致此延時，未卽成續。禎明年，以臺郎入聘，屬本邑淪覆，他鄉播遷，行人失時，將命不復。望都亭而長慟，遷別館而懸壺。家史舊，在後蕩盡。今止有六卷獲存，今止有六卷獲存 隋書作六十八卷。並缺落失次。[04494]自入京邑以來，自入京邑以來 諸本「來」訛作「求」，據隋書改。隨補葺，畧成七十卷：略成七十卷 按下列紀傳合計共六帙六十卷，相差十卷。疑數字有誤。四帝紀八卷，后妃一卷，太一卷，一帙十卷；宗室王侯列傳一帙十卷；具臣列傳帙十卷；外戚傳一卷，孝德傳一卷，誠臣傳一卷，文苑傳卷，儒林傳卷，逸人傳一卷，數術傳一卷，藩臣傳一卷，合一帙十卷；止足傳一卷，列女傳一卷，權幸傳一卷，羯賊傳卷，逆臣傳卷，叛臣傳卷，敘傳論述一卷，合一帙十卷。凡稱史臣者皆先君所言，下稱名案者皆善心補闕。別敘論一篇，託于敘傳之末。十年，從至懷遠鎮，加授朝散夫。突厥圍雁門，攝左親侍武賁郎將，領江南兵宿衛殿省。駕幸江都，追敘前勳，授通議夫，[04495]詔還本品，行給郎。十四年，化及弒逆之日，隋官盡詣朝堂謁賀，善心獨不至。許弘仁馳告曰：「天已崩，宇文將軍攝政，合朝文武，莫不咸集。天道人，自有代終，何預叔而低徊若此？」善心怒之，不肯隨去。弘仁返走上馬，泣而言曰：「將軍於叔全無惡意，忽自求死，豈不痛哉！」還告唐奉義，還告唐奉義 諸本「義」作「議」，隋書作「義」。按本書卷七九、隋書卷八五宇文化及傳作「義」，今據改。以狀白化及，遣人就宅執至朝堂。化及令釋之，善心不舞蹈而出。化及目送之，曰：「此負氣。」命捉來，罵云：「我好欲放你，敢如此不遜！」其黨輒牽曳，遂害之。及越王稱制，贈左光祿夫，封高陽縣公，諡曰文節。善心母范氏，梁太中舍人孝才之女。少寡，養孤，博學有高節。隋文帝知之，敕尚食[04496]每獻時新，常遣分賜。嘗詔范入內，侍皇后講讀。封永樂郡君。及善心遇禍，范氏九十有，臨喪不哭，撫柩曰：「能死國難，我有兒矣。」因臥不食，後十餘日亦終。
李文博，博陵人。性貞介鯁直，好學不倦，至於教義名理，特所留心。每讀至安危得失，忠臣烈士，未嘗不反覆吟翫。開皇中，羽騎尉。特吏部侍郎薛道衡所知，恒令在廳帷中，披檢史，并察己行，若遇政教善，卽抄撰記，如選用疏謬，卽委之臧否。道衡每得其語，莫不忻然從之。後直祕內省，典校羣籍。守道居貧，晏如。雖衣食乏[04497]絕，而清操愈厲，不妄通賓客，恒以禮法自處，儕輩莫不敬焉。道衡知其貧，每延于家，給以資費。文博商畧古今政教得失，如指諸掌。然無吏幹，稍遷校郎，出縣丞，遂得下考，數歲不調。道衡司隸夫，遇之東都尚省，甚嗟愍之，奏從。因謂齊王司馬李綱曰：「今日遂遇文博，得奏用之。」以歡笑。其賞知音如此。在洛下，曾詣房玄齡，相送出衢路。玄齡謂曰：「公生平志尚，唯在正直，今旣得從，故應有會素心。比來激濁揚清，所多少？」文博遂奮臂厲聲曰：「夫清其流者必潔其源，正其末者須端其本。今政源混亂，雖日免十貪郡守，亦何所益！」其率直疾惡，不知忌[04498]諱，皆如此類。時朝政浸壞，人多贓賄，唯文博不改其操。論者以此貴之。遭亂播遷，不知所終。初，文博在內省校，虞世基亦在其內，盛飾容服而未有所知。文博因從容問之年紀，答云十八。文博乃謂曰：「昔賈誼當此之年，議論何？君今徒儀容，欲何者？」秦孝王妃生男，文帝喜，頒賜羣官各有差。文博家道屢空，人謂其悅賞，乃云：「賞罰之設，功過所，今王妃生男，於羣官何，及妄受賞！」其循名責實，過計功，必使賞罰不濫，功過無隱皆爾。文博本經學，後讀史，於諸及論，尤所該洽，性長議論，亦善屬文。著政道集十卷，著政道集十卷 隋書卷五八李文博傳「政」作「治」，北史避唐諱改。行於世。開皇中，有魏郡侯白，[04499]字君素，好學有捷才，性滑稽，尤辯俊。舉秀才，儒林郎。通侻不持威儀，好俳諧雜說。人多愛狎之，所在處，觀者如市。楊素甚狎之。素嘗與牛弘退朝，白謂素曰：「日之夕矣。」素笑曰：「以我『牛羊下來』邪！」文帝聞其名，召與語，悅之，令於祕修國史。每將擢用，輒曰：「白不勝官」而止。後給五品食，月餘而死。時人其薄命。著旌異記十五卷，行於世。
明克讓字弘道，平原鬲人。世仕江左。祖僧紹、父山賓，並南史有傳。克讓少儒雅，善談論，博涉史，所覽將萬卷，禮、論語，尤所研精，龜策曆象，咸得其要。年十四，釋褐湘東[04500]王法曹參軍。時舍人朱异在儀賢堂講老，克讓預焉。堂邊有修竹，异令克讓詠之。克讓攬筆輒成，卒章曰：「非君多愛賞，誰貴此貞心？」异甚奇之。仕梁，位中侍郎。梁滅，長安，引麟趾殿學士。引為麟趾殿學士 隋書卷五八明克讓傳「引」上有「周明帝」三字，不當刪。周武帝卽位，露門學士，令與太史官屬正定新曆。累遷司調夫，賜爵歷城縣伯。隋文帝受禪，位率更令，進爵侯。太以師道處之，恩禮甚厚，每有四方珍味，輒以賜之。時東宮盛徵天下才學士，至於博物洽聞，皆出其下。詔與太常牛弘等修禮議樂。當朝典故，多所裁正。以疾去官，加通直散騎常侍，卒。上甚惜之，宮贈賻甚厚。所著孝經義疏一部，古今帝代記一卷，文類四卷，[04501]續名僧記一卷，集十卷。餘慶，位司門郎。越王侗稱制，國祭酒。克讓叔少遐，博涉羣，有詞藻。仕梁，位都官尚。入齊，甚名流王元景、陽休之等所禮。皇建中，拜中庶。卒，贈中令、揚州司馬。
劉臻字宣摯，沛國相人。父顯，南史有傳。臻年十八，舉秀才，邵陵王東閤祭酒。元帝時，遷中舍人。江陵平，魏中侍郎。江陵平歸魏為中書侍郎 隋書卷七六劉臻傳作「江陵陷沒，復歸蕭察，以為中書侍郎」。則臻是在後梁為中書侍郎，非在西魏。周冢宰宇文護辟中外府記室，軍羽檄，多成其手。後露門學士，授都督，封饒陽縣。歷藍田令、畿伯下夫。隋文帝受禪，進位儀同司。左僕射高熲[04502]之伐陳，以臻隨軍主文翰，進爵伯。皇太勇引學士，甚親狎之。臻無吏幹，性惚怳，耽經覃思，至於世，多所遺忘。有劉訥者，亦任儀同，俱太學士，情好甚密。臻住城南，訥住城東。臻嘗欲尋訥，謂從者曰：「汝知劉儀同家乎？」從者不知尋訥，謂臻還家，因答曰：「知。」於是引之而去。旣扣門，臻尚未悟，謂至訥家，乃據鞍呼曰：「劉儀同可出矣。」其迎門，臻驚曰：「汝亦來邪？」其答曰：「此是人家。」於是顧眄久之，乃悟，叱從者：「汝無意，吾欲造劉訥耳！」性好啗蜆，以音同父諱，呼扁螺，其疏放多此類。精於兩，時人稱聖。開皇十八年，卒。有集十卷，行於世。[04503]
諸葛潁字，丹楊建康人。祖銓，梁零陵太守。父規，義陽太守。潁年十八能屬文，起家邵陵王參軍，轉記室。侯景之亂，奔齊，歷學士、太舍人。周氏平齊，不得調，杜門不出者十餘年。習易、圖緯、蒼雅、莊老頗得其要，清辯有俊才。晉王廣素聞其名，引參軍，轉記室。及王太，除藥藏郎。除藥藏郎 隋書卷七六諸葛潁傳「郎」作「監」。按隋書百官志下，太子門下坊有藥藏局，置監、丞各二人。作「監」是。煬帝卽位，遷著作郎，甚親倖，出入臥內。帝每賜之曲宴，輒與皇后嬪御連席共榻。潁因間隙，多所譖毀，是以時人謂之「冶葛」。後恩舊，授朝散夫。帝嘗賜潁詩，其卒章曰：「參翰長洲苑，侍講肅成門，名理窮研覈，英華恣討論。實[04504]資平允，傳芳導後昆。」其待遇如此。從征吐谷渾，加正議夫。從駕北巡，卒於道。潁性褊急，與柳䛒每相忿阋，帝屢責怒之，而猶不止。於後帝亦薄之。有集十卷，撰鑾駕北巡記卷，幸江都道里記一卷，洛陽古今記一卷，馬名卷，並行於世。有嘉會。
王貞字孝逸，梁郡陳留人。少聰敏，七歲好學，善毛詩、禮記、左氏傳、周易，諸史百家無不畢覽。善屬文，不產業，每以諷讀娛。開皇初，汴州刺史樊叔畧引主簿。後舉秀才，授縣尉，非其好，謝病于家。煬帝卽位，齊王暕鎮江都，[04505]聞其名，以召之。及至，以客禮待之，索其文集。貞上十卷，啟陳謝。齊王覽集，甚善之，賜良馬四匹。貞復上江都賦，王賜錢十萬貫、良馬匹。未幾，以疾甚還鄉，終於家。
虞綽字士裕，會稽餘姚人。父孝曾，陳始興王諮議。綽身長八尺，姿儀甚偉，博學有俊才，尤工草隸。陳左衛將軍傅縡，有盛名於世，綽詞賦，歎美之。仕陳，太學博士，遷永陽王記室。及陳亡，晉王廣引學士。業初，轉祕學士，奉詔與祕郎虞世南、著作佐郎庾自直等撰長洲玉鏡等十餘部。綽所筆削，帝未嘗不稱善，而官竟不遷。初[04506]校郎，以藩邸左右，授宣惠尉，遷著作佐郎。與虞世南、庾自直、蔡允恭等四人常直禁中，以文翰待詔，恩眄隆洽。從征遼東，帝舍臨海頓，鳥，帝舍臨海頓見大鳥 諸本「頓」作「頻」，隋書卷七六、通志卷一七六虞綽傳作「頓」。按隋書載綽所為銘云：「行宮次於柳城縣之臨海頓焉。」異之，詔綽銘。帝覽而善之，命有司勒於海上。以度遼功，授建節尉。綽恃才任氣，無所降下。著作郎諸葛潁以學業幸於帝，綽每輕侮之，由是有隙。帝嘗問綽於潁，潁曰：「虞綽粗疏人。」帝頷之。時禮部尚楊玄感稱其貴踞，虛己禮之，時禮部尚書楊玄感稱其貴踞虛己禮之 隋書「其」作「為」。按此言玄感雖稱為貴踞，對虞綽卻很禮敬。作「其」誤。與結布衣之友。綽數從之遊。其族人虞世南誡之曰：「上性猜忌，而君過厚玄感。若與絕交者，帝知君改悔，可以無咎。不然終當禍。」綽不從。尋有告綽以禁內兵借玄感，帝甚銜之。及玄感敗，其妓[04507]妾並入宮，帝因問之曰：「玄感平常時與何人交往？」其妾以虞綽對。帝令理卿鄭善果窮理其。綽曰：「羈旅薄游，與玄感文酒談款，實無他謀。」帝怒不解，徙綽于邊。綽至長安而亡。吏逮之急，於是潛度江，變姓名，自稱吳卓。游東陽，抵信安令天水辛德舍。歲餘，綽與人爭田相訟，因有識綽者而告之，竟吏所執，坐斬江都。所有詞賦，並行於世。德令，誅翦羣盜，甚得人和。與綽俱使者所執，其妻泣曰：「每諫君無匿學士，今日之，豈不哀哉！」德笑曰：「我本圖脫長者，乃人告之，吾罪，當死以謝綽。」會有詔，死罪得以擊賊自效。信安吏人詣使者叩頭曰：「辛君人命所懸，[04508]不然亦無信安矣。」使者留之以討賊。帝怒，斬使者。德獲全。
王冑字承基，琅邪臨沂人。祖筠、父祥，並南史有傳。冑少有逸才，仕陳，歷太舍人、東陽王文學。及陳滅，晉王廣引學士。晉王廣引為學士 諸本「學」作「博」，隋書卷七六王冑傳作「學」。按下文冑兄慎傳云：「陳亡，與冑俱為學士。」知作「學」仁壽末，從劉方擊林邑，以功授帥都督。業初，著作佐郎，以文詞煬帝所重。帝嘗自東都還京師，賜天下酺四日。五言詩，詔羣官詩成者奏之。帝覽冑詩而善之，因謂侍臣曰：「氣高致遠，之於冑；詞清體潤，其在世基；意密理新，惟庾自直。意密理新惟庾自直 隋書「惟」作「推」，是。過此者未可以言詩。」帝所有篇[04509]什，多令繼和。與虞綽齊名，同志友善，于時後進之士，咸以人準的。從征遼東，進授朝散夫。冑性疏率不倫，自恃才伐，鬱鬱於官，每負氣陵傲，忽畧時人。諸葛潁所嫉，屢譖之於帝，帝愛其才而不罪。禮部尚楊玄感虛襟與交，數游其第。及玄感敗，與虞綽徙邊。冑遂亡匿，潛還江左。吏所捕，坐誅。所著詞賦，多行於世。兄慎，字元恭。博學多通，少有盛名於江左。仕陳，歷太洗馬、中舍人。陳亡，與冑俱學士。煬帝卽位，授祕郎，卒於官。[04510]
庾自直，潁川人。父持，南史有傳。自直少好學，自直少好學 諸本脫「自直」二字，據隋書卷七六庾自直傳補。沈靜寡欲。仕陳，歷豫章王府外兵參軍、記室。陳亡入關，不得調。晉王廣聞之，引學士。業初，授著作佐郎。自直解屬文，於五言詩尤善。性恭慎，不妄交游。特帝所愛，有篇章必先示自直，令其詆訶。自直所難，帝輒改之，或至於再，俟其稱善，然後方出。其親禮如此。後以本官知起居舍人。化及作逆，與之北上，自載露車中，感激發病卒。有文集十卷，行於世。
潘徽字伯彥，吳郡人。性聰敏，少受禮於鄭灼，受毛詩於施公，受於張沖，講莊、老於張譏，並通義；尤精史；善[04511]屬文，能持論。中令江總引致文儒之士，中書令江總引致文儒之士 隋書卷七六潘徽傳作「陳尚書令江總」。按上文並未言潘徽為陳人，則此「陳」字不可少。又據陳書卷二七江總傳，總於陳後主時曾任尚書令，未嘗為中書令。此「中」字誤。徽一詣總，總甚敬之。徽一詣總總甚敬之 諸本脫一「總」字，據隋書補。釋褐新蔡王國侍郎，選客館令。隋遣魏澹聘于陳，陳人使徽接對之。澹將反命，啟於陳主曰：「敬奉弘慈，曲垂餞送。」徽以餞送重，敬奉輕，却其啟而不奏。澹曰：「曲禮云：主敬客。曲禮云主敬客 隋書作「曲禮注曰：『禮主於敬。』」按禮記曲禮無「主敬客」語，「禮主於敬」見曲禮「毋不敬」句下注。下文潘徽答辭「禮主於敬此是通詩曰：『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孝經：『宗廟致敬。』云：『不敬其親，謂之悖禮。』孔敬天之怒，成湯聖敬日躋。宗廟極重，上天極高，父極尊，君極貴，四者咸同一敬，五經未有異文。不知以敬輕，竟何所據？」徽難之曰：「向所論敬字，本不全以輕，但施用處殊，義成通別。禮主於敬，此是通言。猶如男冠而字之，注云：『成人，敬其名。』春秋有冀缺，夫妻[04512]亦云相敬。於則有敬名之義，在夫亦有敬妻之說，此可復並謂極高極尊乎？至若敬謝諸公，固非尊地；公敬愛，止施賓友；敬問敬報，彌雷同；敬聽敬酬，何關貴隔。當知敬之義，雖是不輕，但敬之於語，則有時混漫。今云敬奉，所以成疑。聊舉一隅，未深據。」澹不能對，遂從而改焉。及陳滅，州博士。秦王俊聞其名，召學士。嘗從俊朝京師，在塗，令徽於馬上賦，行一驛而成，其名曰述恩賦。俊覽而善之。復令萬字文，遣撰集字，名韻纂，徽之序。俊薨，晉王廣復引揚州博士，令與諸儒撰江都集禮一部，復令徽序。煬帝嗣位，徽與著作郎陸從典、太常博士[04513]褚亮、歐陽詢等助越公楊素撰魏，會素薨而止。授京兆郡博士。楊玄感兄弟重之，數相往來。及玄感敗，凡所交關，多罹其患。徽以玄感故人，帝所不悅，有司希旨，出徽西海郡威定縣主簿。意甚不平，行至隴頭，發病而卒。
隋時有常得志、尹式、劉善經、祖君彥、孔德紹、劉斌，並有才名，多遺逸。
常得志，京兆人。隋秦王記室。及王薨，過故第，五言詩，辭理悲壯，甚時人所重。復兄弟論，義理可稱。
尹式，河間人。仁壽中，官至王記室。王阻兵，式自殺。其族人正卿、彥卿亦俱有俊才，名顯於世。[04514]
劉善經，河間人。歷著作佐郎、太舍人。著酬德傳十卷，諸劉譜十卷，四聲指一卷，行於世。
祖君彥，其父珽傳。
孔德紹，會稽人。有清才，官至景城縣丞。官至景城縣丞 諸本「景」作「京」。隋書卷七六孔德紹傳作「景」。按隋無「京城縣」。景城縣見隋書地理志中河間郡，隋末正是竇建德起義軍控制的地區，故建德以他為中書令。今據改。竇建德署中令，專典檄。及建德敗，伏誅。
劉斌，南陽人。祖之遴，南史有傳。斌頗有詞藻，官至信都司功佐。竇建德署中舍人。建德敗，復劉黑闥中侍郎。與黑闥亡突厥，不知所終。
論曰：古人之所貴名不朽者，蓋重言之尚存。王褒、庾信、顏之推、虞世基、柳䛒、許善心、明克讓、劉臻、王貞、虞綽、王冑等，[04515]並極南土譽望，加之以才名，其貴顯，固其宜。自餘或位下人微，居常亦何能自達。及其靈蛇可握，天網俱頓，並編緗素，咸貫辭林。雖其位可下，其身可殺，千載之外，貴賤一焉。非此道，孰云能致？凡百士，可不務乎！[04516] [04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