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平元年春正月壬寅，天使御史夫薛貽矩來勞軍。宰相張文蔚率百官來勸進。夏四月壬戌，更名晃。甲，皇帝卽位。自卽位以後，大事則書，變古則書，非常則書，意有所示則書，後有所因則書。非此五者，則否。戊辰，赦，赦文皆曰大赦天下，此書大，見其志之欲遠及也，不曰天下，實有所不及也。改元，國號梁。封唐主濟陰王。謂天子爲唐主，錄其本語如此。升汴州開封府，建東都，以唐東都西都。廢京兆府雍州。州縣廢置，見職方考，惟京都則書。賜東都酺一日。契丹阿保機使袍笏梅老來。[00054]不貴其物。故書曰來。五代亂世，著其屢來，以見夷狄之來不來，不因治亂。而亂世屢來，不足貴也。五月丁丑朔，以唐相張文蔚楊涉門下侍郎、御史夫薛貽矩中侍郎：同中門下平章。戊寅，渤海、契丹遣使者來。夷狄君臣姓名、官爵，或書或否，不必備，或因其舊史之詳畧，但書其來以示意爾。乙酉，兄全昱廣王，友文博王，友文非子而書子，語在家人傳。友珪郢王，友璋福王，友貞均王，友徽建王，姪友諒衡王，友能惠王，友誨邵王。甲午，改樞密院崇政院，太府卿敬翔使。是月，潞州行營都指揮使李思安及晉人戰，敗績。我敗曰敗績，彼敗曰敗之，文理宜然。已見行營，故戰不言地。六月甲寅，平[00055]盧軍節度使韓建守司徒，同中門下平章。秋七月己亥，追尊祖考皇帝，妣皇后；皇高祖黯謚曰宣元，廟號肅祖，祖妣范氏謚曰宣僖；曾祖茂琳謚曰光獻，廟號敬祖，祖妣楊氏謚曰光孝；祖信謚曰昭武，廟號憲祖，祖妣劉氏謚曰昭懿；考誠謚曰文穆，廟號烈祖，妣王氏謚曰文惠。八月丁卯，同州虸蚄蟲生。隰州黃河清。於此書，見不爲瑞也。九月，括馬。冬十月己未，講武于繁臺。十一月壬寅，赦亡命背軍、髠黥刑徒。於好殺之世，小赦必書，見其亦有愛人之意也。[00056]
年春正月丁酉，渤海遣使者來。己亥，卜郊于西都。弒濟陰王。弒，臣子之大惡也，書濟陰王，從其實，書弒，正梁罪名。月辛未，契丹阿保機遣使者來。月壬申朔，如西都。幸，已至也。如，往而未至之辭。書如，則在道。有事，可以書。丙，如懷州。五代亂世，兵無虛日，不可悉書。故用兵無勝敗，攻城無得失，皆不書。其命大將與天子有所如，自著大事爾。此如懷、澤者，以兵方攻潞州也。丁丑，如澤州。戊寅，封鴻臚卿李崧萊國公，王後。「崧」，薛史卷四梁太祖紀及五代會要卷五作「蓯」。按本史卷五七及薛史卷一〇八有李崧傳，其人未受梁封。五代史纂誤補（下簡稱纂誤補）卷一謂作「崧」誤。梁嘗更「戊」曰「武」，而舊史悉復爲「戊」。壬午，匡國軍節度使劉知俊潞州行營招討使。癸巳，改卜郊。張文蔚薨。夏四月癸卯，楊涉罷。吏部侍郎于兢中侍郎，翰林學士承旨禮部侍郎張策刑[00057]部侍郎：同中門下平章。壬，至澤州。五月己丑，潞州行營都虞候康懷英及晉人戰于夾城，敗績。築城圍潞，戰于城中，故書地。戊戌，立唐廟。契丹遣使者來。六月壬寅，忠武軍節度使劉知俊西路行營招討使，以伐岐。用兵之名有四：兩相攻曰攻，以大加小曰伐，加有罪曰討，天子自往曰征。隨事爲文，不得不異，非有褒貶也。己酉，殺右金吾衞上將軍王師範，滅其族。當殺曰伏誅，不當殺者，以兩相殺爲文。丙辰，劉知俊及岐人戰于漠谷，敗之。秋九月丁丑，如陝州，以晉人攻晉、絳故也。博王友文留守東都。冬十月丁未，至自陝州。十一月癸巳，張策罷，左僕射楊涉同中[00058]門下平章。十月己亥，以介國公恪，酅國公、萊國公王後。
年春正月甲戌，如西都。復然燈以祈福。然燈，風俗相傳，自天子至于庶人，舉天下同其奢樂，而風俗敝之大者，故錄其詔意，則其失可知。庚寅，享于太廟。辛卯，有于南郊，祀天于南郊，書曰有書，錄當時語。赦。丙申，羣臣上尊號曰睿文聖武廣孝皇帝。月壬戌，講武于西杏園。甲，延州高萬興叛于岐來降。唐末之亂，彊弱相并，或去彼來此，不可爲常，難於遽責。至此乃書曰叛，始正其定分也。月辛未，渤海國王諲譔遣使者來。甲戌，如河中。以高萬興降，劉知俊兵攻鄜、延故也。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師厚潞州[00059]四面行營招討使。劉知俊取丹州。夏四月丙午，知俊克延、鄜、坊州。易得曰取，難得曰克，文理宜然爾。五月己卯，至自河中，殺佑國軍節度使王重師。六月庚戌，劉知俊執佑國軍節度使劉捍，叛附于岐。以身歸曰降，以地歸曰附，亦文理宜然爾。知俊爲忠武軍節度使，以同州附岐，今直書知俊叛，而不言地，蓋忠武已見上文。辛亥，如陝州。以劉知俊叛故也。乙卯，冀王朱友謙同州東面行營招討使。劉知俊奔于岐。丹州軍亂，逐其刺史宋知誨。秋七月，商州軍亂，逐其刺史李稠，稠奔于岐。乙丑，克丹州，執其首惡王行思。初不知首惡之人，故直曰軍亂，旣克而推得之也。克丹州，無主將姓名，行思無官爵，又不見伏誅日，皆舊史失[00060]亡乙亥，至自陝州。甲申，襄州軍亂，殺其留後王班。智不足以衞身，才不足以治衆而見殺，不書死之，而以被殺爲文，見死得其死者，士之大節，不妄以予人。房州刺史楊虔叛附于蜀。八月辛亥，降死罪囚。辛酉，均州刺史張敬方克房州，執楊虔。閏月癸酉，契丹遣使者來。己卯，閱稼于西苑。九月壬寅，行營招討使左衞上將軍陳暉克襄州，執其首惡李洪。命暉討亂，舊史失不書，至此始見。旣克而推得其首惡，故初亦且書軍亂。丁未，保義軍節度使王檀潞州東面行營招討使。辛亥，韓建、楊涉罷。太常卿趙光逢中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工部侍郎杜曉戶部侍郎：同中[00061]門下平章。辛酉，李洪、楊虔伏誅。冬十一月甲午，日南至，告謝于南郊。南至不必書，因其以至日告謝而書。告謝主用至日，故書之。不曰有事于南郊，亦從其本語。蓋比南郊禮差簡。己酉，搜訪賢良。鎮國軍節度使康懷英伐岐。十月，懷英克寧、慶、衍州。及劉知俊戰于昇平，敗績。
四年春正月壬辰朔，始用樂。自唐末之亂，禮樂亡，至此始用樂，故書。丁未，講武于榆林。月己丑，閱稼于穀水。秋八月丙寅，如陝州。以岐人、晉人攻夏州故也。河南尹張宗奭留守西都。辛未，護國軍節度使楊師厚西路行營招討使以伐岐。九月己丑，至自陝州。辛亥，搜[00062]訪賢良。冬十一月己丑，寧國軍節度使王景仁北面行營招討使以伐趙。趙王王鎔、北平王王處直叛附于晉，晉人救趙。十月癸酉，頒律令格式。
乾化元年春正月丁亥，王景仁及晉人戰于柏鄉，敗績。庚寅，赦流罪以下囚，求危言正諫。癸巳，天雄軍節度使楊師厚北面行營招討使。夏四月壬申，契丹阿保機遣使者來。五月甲申朔，赦，改元。癸巳，幸張宗奭第。秋八月戊辰，閱稼于榆林。渤海遣使者來。戊寅，閱于興安鞠場。[00063]九月辛巳朔，御文明殿，入閤。御殿而云入閤，錄其本語。書之以見禮失。事在李琪列傳。此禮，其後屢行，皆不書，一書以見其失足矣。庚，如魏州。以晉人攻魏故也。張宗奭留守西都。冬十月丙，閱于魏東郊。十一月，高萬興取鹽州。壬辰，至自魏州。乙未，回鶻、吐蕃遣使者來。
年春月丁巳，光祿卿盧玭使于蜀。甲，如魏州，亦以晉人及鎮、定攻相、魏也。張宗奭留守西都。次白馬，殺左散騎常侍孫騭、右諫議夫張衍、兵部郎中張儁。戊寅，如貝州。月丙戌，屠棗彊。書「屠」，著其酷之甚者。丁未，復如魏州。夏四月己巳，至自魏州。[00064]下書「如西都」，則此至東都可知。戊寅，如西都。五月丁亥，德音降死罪已下囚。「德音」，赦之小者。從其本名，以著其實。罷役徒，禁屠及捕生。渤海遣使者來。是月，薛貽矩薨。六月，疾革，郢王友珪反。叛者，背此而附彼，猶臣於人也。反，自下謀上，惡逆之大者也。日月之書不書，雖無義例，而事亦有不得而日，反非一朝一夕，不能得其日，故反者皆不日。戊寅，皇帝崩。年六十一。不書崩處，以異於得其終者。乾化二年十一月，友珪葬之河南伊闕縣，號宣陵。以不得其死，故不書葬。
嗚呼，天下之惡梁久矣！自後唐以來，皆以偽。至予論次五代，獨不偽梁，而議者或譏予失春秋之旨，以謂：「梁負惡，當加誅絕，而反進之，是奬篡，非春秋之志。」予應之曰：「是春秋[00065]之志爾。魯桓公弒隱公而自立者，宣公弒赤而自立者，鄭厲公逐世忽而自立者，衞公孫剽逐其君衎而自立者，聖人於春秋，皆不絕其君。此予所以不偽梁者，用春秋之法。」「然則春秋亦奬篡乎？」曰：「惟不絕四者之君，於此春秋之意。聖人之於春秋，用意深，故能勸戒切，言信，然後善惡明。夫欲著其罪於後世，在乎不沒其實。其實嘗君矣，其君。其實篡，其篡。各傳其實，而使後世信之，則四君之罪，不可得而掩爾。使君者不得掩其惡，然後[00066]人知惡名不可逃，則惡者庶乎其息矣。是謂用意深而勸戒切，言信而善惡明。桀、紂，不待貶其王，而萬世所共惡者。春秋於惡之君不誅絕之者，不害其褒善貶惡之旨，惟不沒其實以著其罪，而信乎後世，與其君而不得掩其惡，以息人之惡。能知春秋之此意，然後知予不偽梁之旨。」
五代史記卷第[000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