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其父臬捩鷄，本出於西夷，自朱邪唐，從朱邪入居陰山。其後，晉王李克用起於雲、朔之間，臬捩鷄以善騎射，常從晉王征伐有功，官至洺州刺史。臬捩鷄生敬瑭，其姓石氏，不知得其姓之始。敬瑭人沈厚寡言，明宗愛之，妻以女，是永寧公主，由是常隸明宗帳下，號左射軍。莊宗已得魏，梁將劉鄩急攻清平，莊宗馳救之，兵未及陣，鄩所掩，[00157]敬瑭以十餘騎橫槊馳擊，取之以旋。莊宗拊其背而壯之，手啗以酥，啗酥，夷狄所重，由是名動軍中。十五年，莊宗戰于胡柳，前鋒周德威戰死，敬瑭以左射軍從明宗復擊敗梁兵。明宗戰胡盧套、楊村，梁兵所敗，敬瑭常脫明宗於危。趙在禮之亂，明宗討之，至魏而兵變，明宗初欲自于天，明己所以不反者。敬瑭獻計曰：「豈有軍變於外，上將獨無者乎？且猶豫者兵家忌，不如速行。願得騎兵百先攻汴州，夷門天下之要害，得之可以成。」明宗然之，與之驍[00158]騎百，渡黎陽前鋒，明宗遂入汴。莊宗自洛後至，不得入，而兵皆潰去。莊宗西還，明宗以敬瑭前鋒趣汜水，且收其散卒。莊宗遇弒，明宗入立，拜敬瑭保義軍節度使，賜號「竭忠建策興復功臣」，兼六軍諸衞副使。在陝政以廉聞。是時，諸侯多不奉法，鄧州陶玘、亳州李鄴皆以贓汙論死，明宗下詔褒廉吏普州安崇阮、洺州張萬進、耀州孫岳等以諷天下，而以敬瑭首。
天成年十月，從幸汴州，御營使，拜宣武軍節度使、侍衞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六軍副使[00159]如故；改賜「耀忠匡定保節功臣」。年四月，徙鎮天雄，拜同中門下平章、興唐尹。五月，拜駙馬都尉。董璋反東川，行營都招討使，不克而還。復兼六軍諸衞副使。徙鎮河陽城，未行，而契丹、吐渾、突厥皆入寇，是時，秦王從榮統六軍，敬瑭疑其必及禍，不欲其副，乃自請行。及制出，不落副使，輒復辭行。明宗數責臣問誰可行者，范延光、趙延壽等卒以敬瑭請，乃拜河東節度使、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馬步軍總管，落六軍副使，乃行。明年，明宗崩，愍帝卽[00160]位，加中令。月，徙鎮成德。清泰元年五月，復鎮太原，來朝京師。潞王從珂反於鳳翔，愍帝出奔，遇敬瑭于道，敬瑭殺帝從者百餘人，幽帝于衞州而去。廢帝卽位，疑敬瑭必反。
天福元年五月，徙鎮天平，敬瑭果不受命，謂其屬曰：「先帝授吾太原使老焉，今無故而遷，是疑吾反。且太原地險而粟多，吾當內檄諸鎮，外求援於契丹，可乎？」桑維翰、劉知遠等共以然。乃上表論廢帝不當立，請立許王從益明宗嗣。廢帝下詔削奪敬瑭官爵，命張敬達等討[00161]之，敬瑭求援於契丹。九月，契丹耶律德光入自鴈門，與唐兵戰，敬達敗。敬瑭夜出北門耶律德光，約父。十一月丁酉，皇帝卽位，於廢帝本紀書「契丹立晉」，據所見也，於此書「皇帝卽位」，以自立爲文，原其心也。晉高祖之反，無契丹之助，亦必自立，蓋其志在於爲帝，故使自任其惡也。國號晉。以幽、涿、薊、檀、順、瀛、莫、蔚、朔、雲、應、新、媯、儒、武、寰州入于契丹。己亥，赦，改元。掌記桑維翰翰林學士、尚禮部侍郎，知樞密使。閏月丙寅，翰林學士承旨、尚戶部侍郎趙瑩門下侍郎，桑維翰中侍郎：同中門下平章，兼樞密使。據薛史卷七六晉高祖紀、卷八九桑難翰趙瑩傳及通鑑卷二八〇，趙瑩、桑維翰並同平章事，兼樞密使者僅桑維翰。甲戌，趙德鈞及[00162]其延壽叛于唐來降，契丹鏁之以。己卯，次河陽，節度使萇從簡叛于唐來降。是日廢帝由在。辛巳，至自太原。盧文紀、姚顗罷。甲申，赦，殺張延朗、劉延朗，赦房暠。十月乙酉，如河陽。追降王從珂庶人。「王從珂」，從晉人本語。丁亥，司空馮道兼門下侍郎、同中門下平章。己丑，曹州指揮使石重立殺其刺史鄭玩。「玩」，南昌、鄂本及薛史卷九六鄭阮傳、通鑑卷二八〇均作「阮」。辛卯，御札求直言。癸巳，鎮州牙內都虞候祕瓊逐其節度副使李彥琦。同州裨將門鐸殺其將楊賓。庚，天平軍節度使王建立殺其副使李彥贇。旱。[00163]
年春正月癸亥，安遠軍節度使盧文進叛降于吳。丁卯，天雄軍節度使范延光殺齊州防禦使祕瓊。戊寅，兵部侍郎李崧中侍郎、同中門下平章、樞密使。封唐宗室公，及隋酅公王後，以周介公恪。唐宗室子，史失其名，書之以見二王後、三恪猶存，不必著其人也。月丁酉，契丹使皇太解里來。月庚辰，如汴州。夏四月丁亥，赦囚，蠲民租賦。趙瑩使于契丹。辛卯，宣武軍節度使楊光遠進助國錢。契丹使宮苑使李可興來。五月壬戌，御札求直言。丁丑，追尊祖考皇帝，妣皇后：[00164]高祖璟謚曰孝安，廟號靖祖，祖妣秦氏謚曰孝安元；曾祖郴謚曰孝簡，廟號肅祖，祖妣安氏謚曰孝簡恭；祖昱謚曰孝平，廟號睿祖，祖妣來氏謚曰孝平獻；考紹雍謚曰孝元，廟號獻祖，妣何氏謚曰孝元懿。六月癸未，契丹使夷離畢來。天雄軍節度使范延光反。丁酉，傳箭于義成軍節度使符彥饒。丁未，楊光遠魏府四面行營都部署。東都巡檢張從賓反，留守判官李遐死之，奉國都指揮使侯益、護聖都指揮使杜重威討之。從賓寇河陽，殺皇重信；[00165]寇河南，殺皇重乂。各本「信」原作「乂」，「乂」原作「信」。按薛史卷七六晉高祖紀、卷九七張從賓傳及通鑑卷二八一，河陽被殺者爲重信，河南被殺者爲重乂，據改。秋七月，從賓陷汜水關，殺巡檢使宋廷浩。壬，右衞將軍尹暉叛奔于吳，不克，伏誅。右監門衞將軍婁繼英叛降于張從賓。義成軍亂，殺戍將侍衞馬步軍都指揮使白奉進。甲寅，戍將奉國指揮使馬萬執符彥饒于京師，命殺之于赤岡。彥饒雖有縱軍之罪，被誣以反而見殺，故不書誅，曰「命殺」，嫌萬擅殺。乙卯，楊光遠魏府行營都招討使。辛酉，杜重威克汜水關。張從賓投河死，故不書伏誅。壬申，楊光遠克博州。丙，安州屯防指揮使王暉殺其節度使周瓌，右衞將軍李金全討之。金全未至而暉走，見殺，故不書暉反，不書克安州，不書伏誅。[00166]八月丙申，靜難軍節度使安叔千進添都馬。乙巳，赦非死罪囚及張從賓、符彥饒、王暉餘黨。九月，楊光遠進粟。冬十月辛巳，禁造甲兵。
年春月戊戌，諸鎮皆進物以助國。殘民以獻其上，君臣同欲，賄賂公行，至此而不勝其多矣！故總言「諸鎮」，此後不復書矣。月壬戌，回鶻可汗王仁美使翟全福來。見本史卷七校勘記〔一〕。丁丑，禁私造銅器。秋七月辛酉，以皇業錢作受命寶。作寶不必書，「皇業錢」者私錢也，天子畜私錢，故書。八月戊寅，馮道及左僕射劉昫契丹冊禮使。壬午，澶州刺史馮暉降。丙戌，許御署官選。己丑，蠲水旱民稅。辛丑，伶官于契丹。高祖以父[00167]事契丹，其有所求不曰與而曰「歸」者，若輸之也。九月己酉，赦范延光。初，延光請降，高祖不許，延光遂堅壁，攻之，久不克，卒悔而赦之，故不書降。己未，靜鞭官劉守威、金吾勘契官王殷、司天鷄呌學生殷暉于契丹。于闐使馬繼榮來，回鶻使李萬金來。己巳，赦魏州，蠲民稅。是月，宣徽南院使劉處讓樞密使。冬十月戊寅，契丹使中令韓頰來奉冊曰英武明義皇帝。「頰」，貴池本作「熲」，南監、汪、汲、殿、南昌、鄂、蜀本作「頻」。本史卷七二四夷附錄作「熲」。庚辰，升汴州東京，以洛陽西京，雍州晉昌軍。戊，右金吾衞將軍馬從斌使于契丹。己未，契丹使梅里來。戊戌，赦。庚，封李聖天寶于闐國王。十一月辛[00168]亥，升廣晉府鄴都。壬戌，除鑄錢令。十月丙，封重貴鄭王。
四年春正月，盜發唐愍皇帝墓。愍帝附于明宗徽陵域中，無陵名，故曰「墓」，晉高祖卽位，追謚爲愍皇帝。五代諸帝謚號不可爲法，皆不足道，惟愍帝宜書者，嫌嘗降爲鄂王也。而國亡禮闕，舊史、實錄皆無奏謚上冊月日，故雖當書而不得，因事而見於此爾。辛亥，澶州防禦使張從恩樞密副使。旌表深州民李自倫門閭。月乙巳，回鶻使其都督拽里敦來。丙辰，頒調元歷。靈州戍將王彥忠以懷遠城反。己未，彥忠降，供奉官齊延祚殺之。夏四月辛巳，封回鶻可汗王仁美奉化可汗。見本史卷七校勘記〔一〕。甲申，廢樞密使。[00169]秋七月丙辰，復禁鑄錢。閏月壬申，桑維翰罷。八月己亥朔，河決博平。西戎寇涇州，彰義軍節度使張彥澤敗之，執其首領野離羅蝦獨。九月丁丑，契丹使粘木孤來。癸未，封李從益郇國公以奉唐後。丙戌，高麗王建使其廣評侍郎邢順來。冬十一月乙亥，立唐高祖、太宗、莊宗、明宗、愍帝廟于西京。戊，契丹使遙折來，吐蕃罷延族來附。
五年春正月丁卯朔，德音除民公私債。己丑，回鶻使石海金來。夏四月甲，契丹興化王來。五[00170]月丙戌，安遠軍節度使李金全叛附于唐。六月癸卯，李昪遣其將李承裕入于安州，金全奔于唐，安遠軍節度使馬全節及承裕戰，敗之。丁巳，克安州，承裕奔于雲夢，全節執而殺之。秋八月丁酉，閱稼于西郊。己未，西京留守楊光遠殺太太師范延光。九月丁卯，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和凝中侍郎、同中門下平章。辛巳，閱稼于沙臺。冬十月丁未，契丹使舍利來。十一月丙，冬至，始用舞。
六年春正月戊寅，封唐叔虞興安王，臺駘[00171]昌寧公。月戊申，停買宴錢。月，除民年至四年以前稅。見時斂重而民不堪。夏四月己未，契丹使述括來。五月，吐渾首領白承福來。秋七月壬午，突厥使薛同海來。八月壬辰，如鄴都，開封尹鄭王重貴留守東京，宣徽南院使張從恩東京內外兵馬都監。壬寅，赦。甲寅，光祿卿張澄使于契丹。九月乙亥，前安國軍節度使楊彥詢使于契丹。丁丑，吐渾使白可久來。河決中都，入于沓河。冬十月，河決滑、濮、鄆、澶州。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反。十一月丁丑，西京留守高行周南[00172]面軍前都部署以討之。十月丙戌朔，鄭王重貴廣晉尹，徙封齊王。先鋒都指揮使郭金海及安從進戰于唐州，各本原作「郭海金」。薛史卷八〇晉高祖紀、卷九四郭金海傳、卷九八安從進傳、冊府卷一二三、通鑑卷二八二及本史卷五一安從進傳均作「郭金海」，據改。敗之。成德軍節度使安重榮反。天平節度使杜重威鎮州行營招討使。丙申，契丹遣使者來。戊戌，杜重威及安重榮戰于宗城，敗之。
七年春正月丁巳，克鎮州，安重榮伏誅，赦廣晉。庚午，契丹使達剌來。月，德軍節度使安彥威塞決河于滑州。閏月，天興蝗食麥。夏五月乙巳，尊皇太妃劉氏太后。高祖所生母也。六月丙辰，吐[00173]渾使念醜來。乙丑，皇帝崩于保昌殿。年五十一。
五代史記卷之八[001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