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本目錄此卷注「闕」字，卷末有宋人校語（殿本入考證。）云：「魏收書列傳第八十九亡，史臣論蓋略北史。」錢氏考異卷二八氐傳條據此篇用東晉年號，不斥晉帝姓名，以爲「蓋非魏收書之舊」。其實此卷諸傳都以北史相同諸傳補而刪去魏以後事。
氐者，西夷之別種，號曰白馬。代之際，蓋自有君長，而世一朝，故詩稱「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秦以來，世居岐隴以南，川以西，自立豪帥。武帝遣中郎將郭昌、衞廣滅之，以其地[05165]武都郡。自汧渭抵於巴蜀，種類實繁，或謂之白氐，或謂之故氐，各有侯王，受中國封拜。建安中，有楊騰者，部落帥。騰勇健多計略，按宋書卷九八氐胡傳「騰」下有「子駒」二字。徙居仇池者始於駒，周書卷四九氐傳、通典卷一八九氐條同，這裏「騰」下當脫「子駒」二字。始徙居仇池。仇池方百頃，因以號，四面斗絕，高七里餘，羊腸蟠道十六回，其上有豐水泉，煮土成鹽。騰後有名千万者，魏拜百頃氐王。千万孫名飛龍，漸強盛，晉武帝假平西將軍。無，養外甥令狐茂搜。惠帝元康中，茂搜自號輔國將軍、右賢王，羣氐推以主。關中人士流[05166]移者多依之。愍帝以驃騎將軍、左賢王。茂搜死，難敵統位，與弟堅頭分部曲。難敵自號左賢王，屯下辨；堅頭號右賢王，屯河池。難敵死，毅立，自號使持節、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堅頭盤使持節、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臣晉，晉以毅征南將軍。年，按上不記年號，宋書卷九八上文見「咸康元年」，故這裏無須重出，北史此傳，多採宋書，這裏刪去上文，却漏補年號。毅族兄初襲殺毅，并有其衆，自立仇池公，臣於石虎，後稱藩於晉。永和十年，改初天水公。十一年，毅弟宋奴使姑梁王因侍直手刃殺初，初國[05167]率左右誅王及宋奴，復自立仇池公。桓溫表國秦州刺史，國安武都太守。十年，國從叔俊復殺國自立。國安叛苻生，殺俊，復稱藩於晉。安死，世自立仇池公。冊府卷九六六（一一三六一頁。）「叛」作「奢」，「安死」作「及死」。按宋書卷九八作「安奔苻生，俊遣使歸藩。（中略。）俊卒，子世立」。考楊安在苻堅時屢任將帥，見晉書卷一一三苻堅載記。並無「叛」苻生，歸晉之事。且此傳先沒有說他歸苻生，何以忽言其「叛」？知這裏「叛」乃「奔」之訛，冊府已訛「奢」，尚存痕跡，當是後人以不可解，妄改爲「叛」。楊俊也非爲安所殺，世乃俊子。「殺」字當涉上「殺國自立」而衍。「安死」本作「及死」，承上文指俊死，冊府不誤。原文當作「國子安奔苻生，俊復稱藩於晉，及死，子世自立爲仇池公」。與宋書合。晉太和年，以世秦州刺史，弟統武都太守。世死，統廢世纂自立。統一名德。纂聚黨襲殺統，自立仇池公，遣使詣簡文帝，冊府（同上卷頁。）「詣」下有「闕」字，按文理當有此字。「簡文帝」三字屬下讀。通志卷一九五氐傳「闕」字作「建康」，當是鄭樵所見本已脫此字，以意增。以纂秦州刺史。晉咸安元年，苻堅遣楊安伐纂，克之，徙其民於關中，空百頃之地。宋奴之死，佛奴、佛狗逃奔[05168]苻堅，堅以妻佛奴定，北史卷九六、冊府（同上卷頁。）及宋書卷九八「妻」上有「女」字。拜尚、領軍。苻堅之敗，關右擾亂，定盡力於堅。堅死，乃率衆奔隴右。徙治歷城，去仇池百十里，置倉儲於百頃。招夷夏得千餘家，自稱龍驤將軍、仇池公，稱藩於晉，孝武卽以其自號假之，後以秦州刺史。登國四年，按宋書卷九八事在太元十五年，（三九〇。）當魏登國五年，「四」字應作「五」。遂有秦州之地，自號隴西王。後乞伏乾所殺，無。佛狗盛，先監國，守仇池，乃統，自號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諡定武王。分諸氐羌十部護軍，各鎮戍，不置[05169]郡縣。遂有中之地，仍稱藩于晉。天興初，遣使朝貢，詔以盛征南將軍、仇池王。隔礙姚興，不得歲通貢使。盛以兄撫平南將軍、梁州刺史，守中。劉裕永初中，封盛武都王。盛死，私諡曰惠文王，玄統位。玄黃眉，「子」宋書卷九八、通志卷一九五作「字」。按下文所敘均玄事，不及「黃眉」，知作「字」是。號征西將軍、開府儀同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雖稱藩於劉義隆，仍奉晉義熙之號，諸本及北史卷九六「義熙」作「永熙」，晉無此年號，今據宋書卷九八改。後始用義隆、元嘉正朔。初，盛謂玄曰：「吾年已老，當終晉臣，汝善宋帝，故玄奉焉。玄善於待士，流舊所懷。始[05170]光四年，世祖遣鴻臚公孫軌拜玄征南將軍、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玄上表請比內藩，許之。玄死，私諡孝昭王，保宗統位。初，玄臨終，謂弟難當曰：「今境候未寧，方須撫慰，保宗沖昧，吾授卿國，其無墜先勳。」難當固辭，請立保宗以輔之。保宗旣立，難當妻姚氏謂難當曰：「國險宜立長君，反孺，非久計。」難當從之，廢保宗而自立，稱藩于劉義隆。難當拜保宗鎮南將軍，鎮石昌，宋書卷九八「石」作「宕」。按「石昌」不見他處，但宕昌乃羌族居地，自有王，下宕昌傳也沒有說曾爲楊氏占領，亦可疑，今仍之。以次順鎮東將軍、秦州刺史，守[05171]上邽。保宗謀襲難當，泄被繫。先是，四方流人以仇池豐實，多往依附。流人有許穆之、郝惔之人投難當，並改姓司馬，穆之自云名飛龍，惔之自云名康之，云是晉室近戚。康之尋人所殺。時劉義隆梁州刺史甄法護刑政不理，義隆遣刺史蕭思話代任，難當以思話未至，遣將舉兵襲梁州，破白馬，遂有中之地。尋而思話使其司馬蕭承之先驅進討，所向克捷，遂平梁州，因附義隆。難當後釋保宗，遣鎮董亭。保宗[05172]與兄保顯京師，世祖拜保宗征南將軍、秦州牧、武都王，尚公主；保顯鎮西將軍、晉壽公。後遣鴻臚崔賾拜難當征南將軍、儀同司、領護西羌校尉、秦梁州牧、南秦王。難當後自立秦王，號年曰建義，立妻王后，世太，置百官，具擬天朝。然猶貢獻于劉義隆不絕。尋而其國旱，多災異，降秦王復武都王。太延初，難當立鎮上邽，世祖遣車騎將軍、樂平王丕等督河西高平諸軍取上邽，[05173]詔諭難當，難當奉詔攝守。尋而傾國南寇，規有蜀土，襲義隆益州，攻涪城，伐巴西，獲維州流人七千餘家還于仇池。按卷四上世祖紀上延和三年正月記「楊難當克漢中，送雍州流民七千家於長安」，卽此掠獲之戶，「維」乃「雍」之訛。義隆怒，遣將裴方明等伐之。難當方明所敗，棄仇池，與千餘騎奔上邽，世祖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宮。方明旣克仇池，以保宗弟保熾守之，河間公齊擊走之。先是，詔保宗鎮上邽，詔鎮駱谷，復其本國。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乃說保宗令叛，泄，齊執保宗送京師，詔難當殺之。氐羌立文德，屯于濁水。文[05174]德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州牧、仇池公，求援於義隆。義隆封文德武都王，遣偏將房亮之等助之。齊逆擊，禽亮之。文德奔守葭蘆，武都、陰平氐多之。詔淮陽公皮豹等率諸軍討之，文德走中，收其妻僚屬資糧，及保宗妻公主送京師，賜死。初，公主勸保宗反，人問曰：「背父母之邦若何？」公主曰：「禮，婦人外成，因夫而榮，立，據守一方，我亦一國之母，豈比縣之主。」以此得罪。高宗時，拜難當營州刺史，還外都[05175]官。卒，諡曰忠。和，隨父國，別賜爵仇池公。德襲難當爵，早卒。眼襲，例降公，拜天水太守，卒。眼，別有傳。眼公熙襲爵。正光中，尚右丞張普惠行臺，送租於南秦、東益，普惠啟公熙俱行。至南秦，以氐反不得進，遣公熙先慰氐。東益州刺史魏建以公熙險薄，密令訪察，公熙果有潛謀，將叛亂。建仍報普惠，令其攝。普惠急追，公熙竟不肯赴，東出中。普惠表列其，公熙行賄賂，終得免罪。[05176]後假節、別將，與都督元志同守岐州，秦賊莫折天生所虜，死於秦州。文德後自中入統汧隴，按宋書卷九八作「率軍自漢中西入，搖動汧隴」。據宋書卷九五索虜傳，乃元嘉二十七年伐魏詔書中語，（詔作「震盪汧隴」。）本非實事，下文說文德「有陰平、武興之地」，距汧隴尚遠，談不上「入統」。北史殿本「統」作「絕」，當是以意改，然「統」字必誤。遂有陰平、武興之地，後劉義隆荊州刺史劉義宣所殺。保宗之執，元和奔義隆，以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據城順，高宗嘉之，拜征南將軍、武都王，內徙京師。元和從叔僧嗣復自稱武都王於葭蘆。僧嗣死，從弟文度自立武興王，遣使順，顯祖授文度武興鎮將。旣而復叛。高祖初，征西將軍皮歡喜攻葭蘆破之，[05177]斬文度首。文度弟弘，名鼠，犯顯祖廟諱，以名稱。鼠自武興王，遣使奉表謝罪，貢其方物，高祖納之。鼠遣苟奴入侍，拜鼠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西將軍、西戎校尉、武都王。鼠死，從後起統任，高祖復以鼠爵授之。鼠集始白水太守，後起死，以集始征西將軍、武都王。集始後朝于京師，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安南將軍、領護南蠻校尉、中郡侯、武興王，賜以車旗戎馬錦綵繒纊等。尋還武興，進號鎮南將軍，加督[05178]寧、湘等五州諸軍。後仇池鎮將楊靈珍襲破武興，集始遂入蕭賾。張森楷云：「楊靈珍襲武興，據齊書氐傳（卷五九。）在建武世，則是蕭鸞，非蕭賾也。」按張說是。北史卷九六作「入齊」。魏書照例不稱南朝國號，直稱帝名，補此傳者也改從此例，却未考年月，以致誤「鸞」爲「賾」。景明初，集始來降，還授爵位，守武興。死，紹先立，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虜將軍、中郡公、武興王；贈集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司，諡安王。紹先年幼，委叔集起、集義。夏侯道遷以中順，蕭衍白馬戍主尹天保率衆圍之。道遷求援於集起、集義，人貪保邊藩，不欲救之，唯集始弟集朗心願立功，率衆破天保，全川，集朗之力。集義[05179]梁益旣定，恐武興不得久外藩，遂扇動諸氐，推紹先僭稱號，集起、集義並稱王，外引蕭衍援。安西將軍邢巒遣建武將軍傅竪眼攻武興，克之，執紹先送于京師，遂滅其國，以武興鎮，復改鎮東益州。前後鎮將唐法樂，刺史杜纂、邢豹，以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朝廷以西南憂。正光中，詔魏建刺史，以恩信招撫，風化行，遠近款附，如內地焉。後唐永代建州，未幾，氐人悉反，永棄城東走，自[05180]此復氐地。其後，紹先奔還武興，復自立王。
吐谷渾，本遼東鮮卑徒河涉。涉一名弈洛韓，有，庶長曰吐谷渾，少曰若洛廆。涉死，若洛廆代統部落，別慕容氏。涉之存，分戶七百以給吐谷渾。吐谷渾與若洛廆部馬鬬相，若洛廆怒，遣人謂吐谷渾曰：「先公處分，與兄異部，何不相遠，而馬鬬相！」吐谷渾曰：「馬是畜耳，食草飲水，春氣發動，所以鬬。鬬在馬而怒及人，乖別甚易，今當去汝萬里之外。」若[05181]洛廆悔，遣舊老及長史七那樓追謝留之。晉書卷九七吐谷渾傳「七那樓」作「史那樓馮」，宋書卷九六吐谷渾傳作「乙那樓」。疑「七」字訛，晉書「史」字亦涉上「長史」而訛，作「乙」是。吐谷渾曰：「我乃祖以來，樹德遼右，先公之世，卜筮之言，云有當享福祚，並流孫。我是卑庶，理無並，今以馬致乖，殆天所啟。諸君試驅馬令東，馬若還東，我當隨去。」卽令從騎擁馬令回，數百步，欻然悲鳴，突走而西，聲若頹山，如是者十餘輩，一回一迷。按宋書卷九六作「一向一遠」。上云「擁馬令回」，作「回」是，「迷」字疑當作「遠」。樓力屈，乃跪曰：「可汗，此非復人。」渾謂其部落曰：「我兄弟孫並應昌盛，廆當傳及曾玄孫，其間可百餘年，我及玄孫間始[05182]當顯耳。」於是遂西附陰山，後假道上隴。若洛廆追思吐谷渾，作阿于歌，徒河以兄阿于。殿本考證云「『于』應作『干』，晉書（卷九七。）鮮卑謂兄曰『阿干』是也」。按通志卷一九五吐谷渾傳也作「干」。我國東北諸族及蒙古語稱兄音近「阿干」，知「于」字訛。孫僭號，以此歌輦後鼓吹曲。吐谷渾遂徙上隴，止於枹罕暨甘松，南界昂城、龍涸，從洮水西南極白蘭數千里中，逐水草，廬帳而居，以肉酪糧。西北諸種謂之阿柴虜。吐谷渾死，有六十人。長吐延，身長七尺八寸，勇力過人，性刻暴，昂城羌酋姜聰所刺。劍猶在體，呼葉延，語其將紇拔埿曰：「吾氣絕，棺斂訖，便速去[05183]保白蘭，地旣險遠，土俗懦弱，易控御。葉延兒，欲授餘人，恐倉卒終不能相制。今以葉延付汝，竭股肱之力以輔之。孺得立，吾無恨。」抽劍而死。有十人。葉延少而勇果，年十歲，縛草人，號曰姜聰，每旦輒射之，射中則嘷呌泣涕。其母曰：「讎賊諸將已屠膾之，汝年，何煩朝朝自苦。」葉延嗚咽若不自勝，答母曰：「誠知無益，然罔極之心，不勝其痛。」性至孝，母病日不食，葉延亦不食。頗視傳，自謂曾祖弈洛韓始封[05184]昌黎公，吾公孫之，案禮，公孫之得以王父字氏，遂以吐谷渾氏焉。葉延死，碎奚立，性淳謹，弟專權，碎奚不能制，諸將共誅之。奚憂哀不復攝，遂立視連世，委之，號曰「莫賀郎」，華言父。碎奚遂以憂死。視連立，以父憂思，不遊娛酣宴。十五年，死，弟視羆立。按晉書卷九七、宋書卷九六並云視連二子，長曰視羆，少曰烏紇提。這裏「弟」當作「子」。死，樹洛干等並幼，弟烏紇提立而妻樹洛干母，生慕璝、利延。按下文「利延」都作「慕利延」，宋書卷九六作「慕延」，省「利」字。這裏「慕」字不宜省，當是脫文。烏紇提一名孩，死，樹洛干立，自號車騎將軍，是歲晉義熙初。樹洛干[05185]死，弟阿豺立，自號驃騎將軍、沙州刺史。部內有黃沙，周回數百里，不生草木，因號「沙州」。阿豺兼并羌氐，地方數千里，號強國。田于西強山，觀墊江源，問於羣臣曰：「此水東流，有何名？由何郡國入何水？」其長史曾和曰：「此水經仇池，過晉壽，出宕渠，號墊江，至巴郡入江，度廣陵會於海。」阿豺曰：「水尚知有，吾雖塞表國，而獨無所乎？」遣使通劉義符，獻其方物，義符封澆河公。未及拜受，劉義隆元嘉年加除命。將遣使朝貢，[05186]會暴病，臨死召諸弟告之曰：「先公車騎捨其虔以業屬吾，吾豈敢忘先公之舉而私於緯代，其以慕璝繼。」阿豺有十人，緯代，長。阿豺謂曰：「汝等各奉吾一隻箭，折之地下。」北史卷九六、冊府卷九六七（一一三六七頁。）「折」作「將玩」二字。按下文稱「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隻箭折之』。」若諸子先已各折一箭，何須慕利延更試？這裏「折」字本當作「將玩」，因下「折之」字適在次行相並處而訛。俄而命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隻箭折之。」慕利延折之。曰：「汝取十九隻箭折之。」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單者易折，衆則難摧，戮力一心，然後社稷可固。」言終而死。兄慕璝立。先是阿豺時，劉義隆命竟未至而死，慕璝奉表通[05187]義隆，義隆授隴西公。慕璝招集秦涼亡業之人及羌戎雜夷衆至五六百落，南通蜀，北交涼州、赫連，部衆轉盛。世祖時，慕璝始遣其侍郎謝寧奉表國，尋討禽赫連定，送之京師。世祖嘉之，遣使者策拜慕璝將軍、西秦王。慕璝表曰：「臣誠庸弱，敢竭情款，俘禽僭逆，獻捷王府。爵秩雖崇而土不增廓，車旗旣飾而財不周賞，願垂鑒察，亮其單款。臣頃接寇逆，疆境之人，賊所抄，流轉東下，今皇化混一，求還鄉土。乞拂[05188]日連、「拂」北史卷九六作「佛」。按「拂」「佛」譯音無定字，但此傳下文載羣臣議也作「佛」，一篇之中，不應歧異。窟略寒、張華等人家弱在此，分乖可愍，願并敕遣使，恩洽遐荒，存亡感戴。」世祖詔公卿朝會議答施行。太尉長孫嵩及議郎、博士百七十九人議曰：「前者有司處以秦王荒外之君，本非政教所及，來則受之，去則不禁。皇威遠被，西秦王慕義畏威，稱臣納貢，求受爵號。議者以古者要荒之君，雖人土衆廣，而爵不擬華夏。陛下加寵王官，及越常分，容飾車旗，班同上國。至於繒絮多少，舊典所無，皆當臨時以制[05189]豐寡。自魏以來，撫接荒遐，頗有故。呂后遺單于御車乘、馬駟，單于答馬千匹；其後匈奴和親，敵國遺繒絮不過數百；呼韓邪稱臣，身自入朝，始至方伯。「方伯」北史卷九六作「万匹」。按上文是說漢遺匈奴繒絮事，呼韓邪入朝，初次賜錦繡綺縠雜物八千匹，絮六千斤；弟二次是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見漢書卷九四下匈奴傳下。）約計爲萬匹。作「方伯」與上文不相連，且漢也未命呼韓邪爲方伯。今西秦王若以土無桑蠶，便當上請，不得言『財不周賞』。昔周室衰微，齊侯白一匡天下，有賜胙之命，無益土之賞；晉侯重耳破楚城濮，唯受南陽之田朝宿之邑。西秦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人，因時乘便，侵入秦涼，未有經略拓境之勳，爵登上國，統秦、涼、河、沙四[05190]州之地，而云『土不增廓』。比聖朝於弱周，而自同於五霸，無厭之情，其可極乎？西秦王忠款於朝廷，原其本情，必不至此，或左右不敏，因致斯累。檢西秦流人賊時所抄，悉在蒲坂，今旣稱藩，四海咸泰，天下一家，可敕秦州送詣京師，隨後遣還。所請乞佛人，昔賓國之使，來在王庭，國破家遷，卽臣妾，可勿聽許。」制曰：「公卿之議，未失體。西秦王所收金城、枹罕、隴西之地，彼自取之，朕卽與之，便是裂土，何須復廓。西秦款至，[05191]綿絹隨使疏數增益之，非一匹而已。」自是慕璝貢獻頗簡，通于劉義隆，義隆封隴西王。太延年，慕璝死，弟慕利延立，詔遣使者策諡慕璝曰惠王。後拜慕利延鎮西將軍、儀同司，改封西平王；以慕璝元緒撫軍將軍。時慕利延通劉義隆，義隆封河南王。世祖征涼州，慕利延懼，遂率其部人西遁沙漠。世祖以慕利延兄有禽赫連定之功，遣使宣喻之，乃還。後慕利延遣使表謝，奏，乃下詔褒奬之。慕利[05192]延兄緯代懼慕利延害己，與使者謀欲國，慕利延覺而殺之。緯代弟叱力延等八人逃京師，請兵討慕利延。世祖拜叱力延義王，詔晉王伏羅率諸將討之。軍至母橋，慕利延兄拾寅走河西，伏羅遣將追擊之，斬首五千餘級。慕利延走白蘭。慕利延從弟伏念、長史䳕鳩黎、部崇娥等率衆一萬千落降。後復遣征西將軍、高涼王那等討之於白蘭，慕利延遂入于闐國，殺其王，死者數萬人。南征罽賓。遣使[05193]通劉義隆求援，獻烏丸帽、女國金酒器、胡王金釧等物，義隆賜以牽車。七年，遂還舊土。慕利延死，樹洛干拾寅立，始邑於伏羅川，其居止出入竊擬王者。拾寅奉修貢職，受朝廷正朔，受劉義隆封爵，號河南王。世祖遣使拜鎮西將軍、沙州刺史、西平王。後拾寅自恃險遠，頗不恭命，通使于劉彧，獻善馬、四角羊，或加之官號。「或」殿、局二本作「彧」。殿本考證云：「兩『彧』字監本俱誤作『或』，北史卷九六云：『通使於宋，獻善馬四角羊，宋文（按本作「明」。）帝加之官號』。『彧』，文（明）帝諱也，今改正。」按考證說是，今從作「彧」。然檢宋書，獻馬羊在世祖劉駿大明五年，加官在太宗劉彧（卽明帝）泰始三年，本非同時事。北史刪簡宋書，前稱「宋」，後稱「明帝」本不誤，補此傳者依魏書例改稱宋帝名，則「通使於宋」，當作「通使於劉駿」，却因後有「明帝」字，也一概改作「彧」，殊謬。又宋書作「獻善舞馬」，又稱「皇太子、王公以下上舞馬歌二十七首」，這裏「馬」上當脫「舞」字。高宗時，定陽侯曹安表拾寅今保白蘭，多有金銀牛馬，若擊之，可以獲。議者咸以先帝忿拾[05194]寅兄弟不穆，使晉王伏羅、高涼王那再征之，竟不能克。拾寅雖復遠遁，軍亦疲勞。今在白蘭，不犯王塞，不人患，非國家之所急。若遣使招慰，必求臣妾，可不勞而定。王者之於四荒，羈縻而已，何必屠其國有其地。安曰：「臣昔澆河戍將，與之相近，明其意勢。若分軍出其左右，拾寅必走保南山，不過十日，牛馬草盡，人無所食，衆必潰叛，可一舉而定。」從之，詔陽平王新成、建安王穆六頭等出南道，南郡公李惠、給[05195]中公孫拔及安出北道以討之。拾寅走南山，諸軍濟河追之。時軍多病，諸將議賊已遠遁，軍容已振，今驅疲病之卒，要難冀之功，不亦過乎。衆以然，乃引還，獲駝馬十餘萬。顯祖復詔上黨王長孫觀等率州郡兵討拾寅。軍至曼頭山，拾寅來逆戰，觀等縱兵擊敗之，拾寅宵遁。於是思悔，復修藩職，遣別駕康盤龍奉表朝貢。顯祖幽之，不報其使。拾寅部落饑，屢寇澆河，詔平西將軍、廣川公皮歡喜率敦煌、枹罕、高平諸軍[05196]前鋒，司空、上黨王長孫觀都督以討之。觀等軍入拾寅境，芻其秋稼，拾寅窘怖，遣詣軍，表求改過。觀等以聞，顯祖以重勞將士，乃下詔切責之，徵其任。拾寅遣斤入侍，顯祖尋遣斤還。拾寅後復擾掠邊人，遣其將良利守洮陽、枹罕所統，枹罕鎮將、西郡公楊鍾葵貽拾寅以責之。拾寅表曰：「奉詔聽臣還舊土，故遣良利守洮陽，若不追前恩，求令洮陽貢其土物。」辭旨懇切，顯祖許之。自是歲修職貢。太和五年，拾[05197]寅死，度易侯立，遣其侍郎時真貢方物，提上表稱嗣。按「提」字不可解，通志卷一九五吐谷渾傳作「併」，恐也是以意改。後度易侯伐宕昌，詔讓之，賜錦綵一百十匹，喻令悛改，所掠宕昌口累部送時還。易侯並奉詔。死，伏連籌立。高祖欲令入朝，表稱疾病，輒修洮陽、泥和城而置戍焉。文明太后崩，使人告凶，伏連籌拜命不恭，有司請伐之，高祖不許。羣臣以其受詔不敬，不宜納所獻。高祖曰：「拜受失禮，乃可加以告責，北史卷九六「告」作「詰」，是。但作「告」亦可通。所獻土毛，乃是臣之常道，杜棄所獻，便是絕之，縱欲改悔，其路無[05198]由矣。」詔曰：「朕在哀疚之中，未有征討，而去春枹罕表，取其洮陽、泥和戍。時以此旣邊將之常，卽便聽許。及偏師致討，戍望風請降，執訊千餘人，得婦女九百口。婦可悉還之。」伏連籌乃遣世賀魯頭朝于京師，禮錫有加，拜伏連籌使持節、都督西垂諸軍、征西將軍、領護西戎中郎將、西海郡開國公、吐谷渾王，麾旗章綬之飾皆給之。後遣兼員外散騎常侍張禮使於伏連籌，伏連籌謂禮曰：「昔與宕昌通和，恒[05199]稱王，己則自名，今忽名僕而拘執此使，將命偏師往問其意。」禮曰：「君與宕昌並魏藩，而比輒有興動，殊違臣節。當發之日，宰輔以君若反迷知罪，則克保藩業，脫守愚不改，則禍難將至。」伏連籌遂默然。及高祖崩，遣使赴哀，盡其誠敬。伏連籌內修職貢，外并戎狄，塞表之中，號強富。準擬天朝，樹置官司，稱制諸國，以自誇。世宗初，詔責之曰：「梁州表送卿報宕昌，梁彌邕與卿並邊附，語其國則隣藩，論其位則[05200]同列，而稱表，名報旨，有司以國有常刑，殷勤請討。朕慮險遠多虞，輕相構惑，故先宣此意，善自思。」伏連籌上表自申，辭誠懇至。終世宗世至于正光，犛牛蜀馬及西南之珍無歲不至。後秦州城人莫折念生反，河西路絕，涼州城人萬于菩提等東應念生，卷九肅宗紀正光五年七月記此事作「于菩提」。按卷一一三官氏志「勿忸于氏後改爲于氏」，廣韻十虞引作「万忸于」。這裏「萬」當作「万」，「万于」卽「万忸于」之省。囚刺史宋穎。穎密遣求援於伏連籌，伏連籌親率衆救之，遂獲保全。自爾以後，關徼不通，貢獻路絕。伏連籌死，夸呂立，始自號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05201]五里，雖有城郭而不居，恒處穹廬，隨水草畜牧。其地東西千里，南北千餘里。官有王公、僕射、尚及郎將、將軍之號。夸呂椎髻毦珠，以皂帽，坐金師牀。號其妻「恪尊」，衣織成裙，披錦袍，辮髮於後，首戴金花冠。其俗：丈夫衣服略同於華夏，多以羅冪冠，亦以繒帽；婦人皆貫珠貝，束髮，以多貴。兵器有弓刀甲矟。國無常賦，須則稅富室商人以充用焉。其刑罰：殺人及盜馬者死，餘則徵物以贖罪，亦量決杖；刑[05202]人，必以氈蒙頭，持石從高擊之。父兄死，妻後母及嫂等，與突厥俗同。至于婚，貧不能財者，輒盜女去。死者亦皆埋殯。其服制，葬訖則除之。性貪婪，忍於殺害。好射獵，以肉酪糧。亦知種田，麥、粟、豆，然其北界氣候多寒，唯得蕪菁、麥，故其俗貧多富少。青海周回千餘里，海內有山，每冬冰合後，以良牝馬置此山，至來春收之，馬皆有孕，所生得駒，號龍種，必多駿異。吐谷渾嘗得波斯草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05203]千里，世傳青海驄者是。土出犛牛、馬，多鸚鵡，饒銅、鐵、朱沙。地兼鄯善、且末。興和中，齊獻武王作相，招懷荒遠，蠕蠕旣附於國，夸呂遣使致敬。獻武王喻以義，徵其朝貢，夸呂乃遣使人趙吐骨真假道蠕蠕頻來，薦其從妹，靜帝納以嬪。遣員外散騎常侍傅靈㯹使於其國。夸呂請婚，乃以濟南王匡孫女廣樂公主以妻之。此後朝貢不絕。吐谷渾北有乙弗勿敵國。俗風與吐谷渾同。不[05204]識五穀，唯食魚及蘇。蘇狀若中國苟𣏌?。北有阿蘭國。與鳥獸同，不知鬬戰，忽異人，舉國便走。土無所出，養羣畜。體輕工走，逐之不可得。
北有女王國。以女主，人所不至，其傳云然。宕昌羌者，其先蓋苗之胤，周時與庸、蜀、微、盧等八國從武王滅商，有先零、燒當等，世邊患。其地東接中華，西通西域，南北數千里，姓別自部落，酋帥皆有地分，不相統攝，宕昌卽其[05205]一。俗皆土著，居有屋宇，其屋織犛牛尾及羖羊毛覆之。國無法令，無徭賦。惟戰伐之時，乃相屯聚，不然則各生業，不相往來。皆衣裘褐。收養犛牛、羊、豕以供其食。「收」冊府卷九六一、（一一三〇五頁。）周書卷四九宕昌傳、通典卷一九〇宕昌作「牧」。父、伯叔、兄弟死者，卽以繼母、叔母及嫂、弟婦等妻。北史卷九六、冊府卷九六一、（一一三〇五頁。）周書卷四九「叔母」上有「世」字。俗無文字，但候草木榮落，記其歲時。年一相聚，殺牛羊以祭天。有梁懃者，世酋帥，得羌豪心，乃自稱王焉。懃孫彌忽，世祖初，遣彌黃奉表求內附，世祖嘉之，遣使拜彌忽宕昌王，賜彌黃爵甘松[05206]侯。彌忽死，孫虎立。其地自仇池以西，東西千里，廗水以南，「廗」通典卷一九〇作「席」，注云：「席水在今天水上邽縣。」按本書卷一〇六下地形志下天水上封（卽上邽）縣下云「有席水」。「廗」字訛。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人萬餘落。世修職貢，頗吐谷渾所斷絕。虎死，彌治立。虎弟羊先奔吐谷渾，吐谷渾遣兵送羊，欲奪彌治位。彌治遣使請救，顯祖詔武都鎮將宇文生救之，羊退走。彌治死，彌機立，遣其司馬利住奉表貢方物。楊文度之叛，圍武都，彌機遣其兄率衆救武都，破走文度。高祖時，遣使橋表貢朱沙、雌黃、白石膽各一百斤。自[05207]此後，歲以常，朝貢相繼。後高祖遣鴻臚劉、謁者張察拜彌機征南將軍、西戎校尉、梁益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後朝于京師，殊無風禮。朝罷，高祖顧謂左右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宕昌王雖邊方之主，乃不如中國一吏。」於是改授領護西戎校尉、靈州刺史，王如故，賜以車騎、戎馬、錦綵等，遣還國。
高昌者，車師前王之故地，之前部地。東西千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山。或云昔武[05208]遣兵西討，師旅頓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勢高敞，人庶昌盛，因云「高昌」。亦云其地有時高昌壘，故以國號。東去長安四千九百里，西域長史、戊己校尉並居於此。晉以其地高昌郡，張軌、呂光、沮渠蒙遜據河西，皆置太守以統之。去敦煌十日行。國有八城，皆有華人。地多石磧。氣候溫暖，厥土良沃，穀麥一歲再熟，宜蠶，多五果，饒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鹽，其味甚美。復有白鹽，其形[05209]如玉，高昌人取以枕，貢之中國。多蒲萄酒。俗天神，兼信佛法。國中羊馬，牧在隱僻處以避寇，非貴人不知其處。北有赤石山。七十里有貪汙山，「汙」北史卷九七高昌傳、通典卷一九一高昌條作「汗」。夏有積雪，此山北鐵勒界。世祖時，有闞爽者，自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騎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蠕蠕所執。真君中，爽沮渠無諱所襲，奪據之。無諱死，弟安周代立，和平元年，蠕蠕所并。蠕蠕以闞伯周高昌王，其稱王自此始。太和初，伯周死，義成立，歲餘，其[05210]兄首所殺，自立高昌王。五年，高車王可至羅殺首兄弟，冊府卷九六六、（一一三六四頁。）隋書卷八三高昌傳、通典卷一九一車師條「可至羅」作「阿伏至羅」。按「阿伏至羅」見卷一〇三高車傳，這裏「可」當是「阿」之訛，省「伏」字。以敦煌人張孟明王。後國人所殺，立馬儒王，以鞏顧禮、麴嘉左右長史。十一年，遣司馬王體玄奉表朝貢，請師迎接，求舉國內徙。高祖納之，遣明威將軍韓安保率騎千餘赴之，割伊吾五百里，以儒居之。至羊榛水，儒遣禮、嘉率步騎一千五百迎安保，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禮等還高昌，安保亦還伊吾。安保遣使韓興安等十人使高昌，儒復[05211]遣顧禮將其世義舒迎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而高昌舊人情戀本土，不願東遷，相與殺儒而立麴嘉王。嘉字靈鳳，金城榆中人。旣立，臣于蠕蠕那蓋。顧禮與義舒隨安保至洛陽。及蠕蠕主伏圖高車所殺，嘉臣高車。初前部胡人悉高車所徙，入於焉耆，焉耆嚈噠所破滅，國人分散，衆不自立，請王於嘉。嘉遣第焉耆王以主之。熙平元年，張森楷云：「通鑑卷一四七、四五八九頁置此於永平元年，（梁天監七年。）據下文有『延昌』，又有『熙平』，則此『熙』字誤也。」按事見卷八世宗紀永平元年歲末，張說是。嘉遣兄私署左衞將軍、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師，[05212]仍求內徙，乞軍迎援。於是遣龍驤將軍孟威發涼州兵千人迎之，至伊吾，失期而反。於後十餘遣使，獻珠像、白黑貂裘、名馬、鹽枕等，款誠至，惟賜優旨，卒不重迎。年，嘉遣使朝貢，世宗遣孟威使詔勞之。延昌中，以嘉持節、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開國伯，私署王如故。熙平初，遣使朝獻。詔曰：「卿地隔關山，境接荒漠，頻請朝援，徙國內遷。雖來誠可嘉，卽於理未帖。何者？彼之甿庶，是魏遺黎，自晉氏不綱，因難播[05213]越，成家立國，世積已久。惡徙重遷，人懷戀舊，今若動之，恐異同之變，爰在肘腋，不得便如來表。」神龜元年冬，孝亮復表求援內徙，朝廷不許。正光元年，肅宗遣假員外將軍趙義等使於嘉。嘉朝貢不絕。遣使奉表，自以邊遐，不習典誥，求借五經、諸史，并請國助教劉變以博士，北史卷九七「變」作「燮」，疑「變」字訛。肅宗許之。嘉死，贈鎮西將軍、涼州刺史，堅立。於後，關中賊亂，使命遂絕。普泰初，堅遣使朝貢，除平西將軍、瓜州刺史、泰臨縣伯，王如故，加衞[05214]將軍。至永熙中，特除儀同司，進郡公。後遂隔絕。
鄧至者，白水羌，世羌豪，因地名號，自稱鄧至。其地自亭街以東，平武以西，汶嶺以北，宕昌以南。土風習俗，亦與宕昌同。其王像舒治遣使內附，高祖拜龍驤將軍、鄧至王，按通典卷一九〇鄧至條云：「自舒理（卽舒治，避唐諱改。）至十代孫舒彭附於後魏。」本書卷七下高祖紀下太和十七年九月乙亥記鄧至王像舒彭遣子舊詣闕朝貢，并奉表求以位授舊。」舒彭受封當更在前，據紀十五年已記鄧至國「朝貢」。據此，元宏時遣使並受封者乃像舒彭，通典當本魏書原文，這裏「像舒治」下有脫文。遣貢不絕。鄧至之西有赫羊等十國，時遣使朝貢，朝廷皆授以雜號將軍、男、渠帥之名。
蠻之種類，蓋盤瓠之後，其來自久。習俗叛服，前[05215]史具之。在江淮之間，依託險阻，部落滋蔓，布於數州，東連壽春，西通上洛，北接汝潁，往往有焉。其於魏氏之時，不甚患，至晉之末，稍以繁昌，漸寇暴矣。自劉石亂後，諸蠻無所忌憚，故其族類，漸得北遷，陸渾以南，滿於山谷，宛洛蕭條，略丘墟矣。太祖旣定中山，聲教被于河表。泰常八年，蠻王梅安率渠帥數千朝京師，求留質以表忠款。始光中，拜安侍豹安遠將軍、江州刺史、順陽公。興光中，蠻王文武龍請降，詔[05216]褒慰之，拜南雍州刺史、魯陽侯。延興中，陽蠻酋桓誕擁沔水以北，滍葉以南八萬餘落，遣使內屬。高祖嘉之，拜誕征南將軍、東荊州刺史、襄陽王，聽自選郡縣。誕字天生，桓玄之。初玄西奔至枚回洲，被殺，誕時年數歲，流竄陽蠻中，遂習其俗。及長，多智謀，羣蠻所。誕旣內屬，治於朗陵。太和四年，王師南伐，誕請前驅，乃授使持節、南征西道都督，討義陽，不果而還。十年，移居潁陽。十六年，依例降王公。十七[05217]年，加征南將軍、中道都督，征竟陵，遇遷洛，師停。是時蕭賾征虜將軍，直閤將軍蠻酋田益宗率部曲四千餘戶內屬。襄陽酋雷婆思等十一人率戶千餘內徙，求居和川，詔給廩食。後開南陽，令有沔北之地。蠻人安堵，不寇賊。十八年，誕入朝，賞遇隆厚。卒，諡曰剛。暉，字道進，位龍驤將軍、東荊州刺史，襲爵。景明初，陽蠻酋田育丘等萬八千戶內附，詔置四郡十八縣。暉卒，贈冠軍將軍。年，魯陽蠻魯北鷰等[05218]聚衆攻逼潁川，詔左衞將軍李崇討平之，徙萬餘家於河北諸州及六鎮。尋叛南走，所在追討，比及河，殺之皆盡。四年，東荊州蠻樊素安反，僭帝號。正始元年，素安弟秀安復反，李崇、楊眼悉討平之。年，蕭衍沔東太守田清喜擁七郡十一縣，戶萬九千遣使內附，卷八世宗紀正始二年八月記此事「萬九千」作「萬九十」。乞師討衍。其雍州以東，石城以西五百餘里水陸援路，請率部曲斷之。四年，蕭衍永寧太守文雲生六部自東遣使附。永平初，東荊州表▢▢太守桓叔[05219]興前後招慰陽蠻附者一萬七百戶，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東府長史酈道元檢行置之。叔興卽暉弟。延昌元年，拜南荊州刺史，居安昌，隸於東荊。年，蕭衍遣兵討江沔，破掠諸蠻，百姓擾動。蠻自相督率萬餘人，頻請統帥聲勢。叔興給一統并威儀，按語晦澀費解，其意當是給叔興一統帥名義并威儀，疑有訛脫。之節度，蠻人遂安。其年，蕭衍雍州刺史蕭藻遣其將蔡令孫等將寇南荊之西南，沿襄沔上下，破掠諸蠻。蠻酋衍龍驤將軍楚石廉叛衍來請援，北史卷九五蠻傳「楚」作「樊」。按樊是蠻族大姓，「楚」當是「樊」之訛。叔[05220]興與石廉督集蠻夏萬餘人擊走之，斬令孫等將。藻遣其新陽太守邵道林於沔水之南，石城東北立清水戍，抄掠之基。叔興遣諸蠻擊破之。四年，叔興上表請不隸東荊，許之。蕭衍每有寇抄，叔興必摧破之。正光中，叔興擁所部南叛。蠻首成龍強率戶數千內附，拜刺史。蠻帥田午生率戶千內徙揚州，拜郡守。蕭衍義州刺史、邊城王文僧明，鐵騎將軍、邊城太守田官德等率戶萬餘舉州內屬，拜僧明平南[05221]將軍、西豫州刺史，封開封侯；官德龍驤將軍、義州刺史；自餘封授各有差。僧明、官德並入朝，蠻出山至邊城、建安者八九千戶。義州尋蕭衍將裴邃所陷。衍定州刺史田超秀亦遣使求附，請援歷年，朝廷恐輕致邊役，未之許。會超秀死，其部曲相率內附，徙之六鎮、秦隴，所在反叛。荊、西郢，蠻擾動，斷鵶路，殺都督，寇盜至於襄城、汝水，百姓多被其害。蕭衍遣將圍廣陵，樊城諸蠻並前驅，北史卷九五「樊」作「楚」。按楚城是西楚州治所，（今河南信陽附近。）與廣陵（西豫州治所今河南息縣。）鄰接，樊城相距尚遠，疑「樊」是「楚」之訛。自汝水以南，處處鈔劫，恣其[05222]暴掠。連年攻討，散而復合，其暴滋甚。有冉氏、向氏者，陬落尤盛，餘則者萬家，者千戶，更相崇僭，稱王侯，屯據峽，斷遏水路，荊、蜀行人至有假道者。
獠者，蓋南蠻之別種，自中達于卭笮川洞之間，所在皆有。種類甚多，散居山谷，略無氏族之別。無名字，所生男女，唯以長幼次第呼之。其丈夫稱阿謩、阿段，婦人阿夷、阿等之類，皆語之次第稱謂。依樹積木，以居其上，名曰「干蘭」，干[05223]蘭，隨其家口之數。往往推一長者王，亦不能遠相統攝。父死則繼，若中國之貴族。御覽卷七九六（三五三四頁。）「貴」作「黨」，疑「貴」字訛。獠王各有鼓角一雙，使其弟自吹擊之。好相殺害，多不敢遠行。北史卷九五僚傳「多」下有「死」字。按御覽卷七六三（三五三四頁。）「多」下有「仇怨」二字，北史「怨」字訛「死」，又脫「仇」字，補此傳者遂併刪「死」字。能臥水底，持刀刺魚。其口嚼食並鼻飲。死者豎棺而埋之。性同禽獸，至於忿怒，父不相避，惟手有兵刃者先殺之。若殺其父，走避，北史卷九五「走避」下有「外」字。按御覽卷七九六（三五三四頁。）有「於外」二字，當是魏書原文，此傳以北史補，當脫「外」字。御覽先引後魏書，後引北史，似據魏書原文，但更簡略，必經刪節，亦無多異文。求得一狗以謝其母，母得狗謝，不復嫌恨。若報怨相攻擊，必殺而食之。平常劫掠，賣取猪狗而已。親戚比隣，指授相賣，被賣者號哭不[05224]服，逃竄避之，乃將買人捕逐，指若亡叛，獲便縛之。但經被縛者，卽服賤隸，不敢稱良矣。亡失兒女，一哭便止，不復追思。惟執盾持矛，不識弓矢。用竹簧，羣聚鼓之，以音節。能細布，色至鮮凈。狗一頭，買一生口。其俗畏鬼神，尤尚淫祀。所殺之人，美鬢髯者必剝其面皮，籠之於竹，及燥，號之曰「鬼」，鼓舞祀之，以求福利。至有賣其昆季妻奴盡者，乃自賣以供祭焉。鑄銅器，口寬腹，名曰銅爨，旣薄且輕，易於熟食。建國[05225]中，李勢在蜀，諸獠始出巴西、渠川、廣、陽安、資中，攻破郡縣，益州患。勢內外受敵，所以亡。自桓溫破蜀之後，力不能制，蜀人東流，山險之地多空，獠遂挾山傍谷。與夏人參居者頗輸租賦，在深山者仍不編戶。蕭衍梁益州歲歲伐獠以自裨潤，公私頗藉利。正始中，夏侯道遷舉中內附，世宗遣尚邢巒梁益州刺史以鎮之，近夏人者安堵樂業，在山谷者不敢寇。後以羊祉梁州，傅豎眼益州。祉[05226]性酷虐，不得物情。蕭衍輔國將軍范季旭與獠王趙清荊率衆屯孝谷，祉遣統軍魏胡擊走之。後蕭衍寧朔將軍姜白復擁夷獠入屯南城，梁州人王法慶與之通謀，衆屯於固門川，祉遣征虜將軍▢▢討破之。豎眼施恩布信，得獠和。後以元法僧代傅豎眼益州，法僧在任貪殘，獠遂反叛，勾引蕭衍軍圍逼晉壽。朝廷憂之，以豎眼先得物情，復令乘傳往撫。獠聞豎眼至，莫不欣然，拜迎道路，於是而定。及元恒、元真[05227]相繼梁州，並無德績，諸獠苦之。其後朝廷以梁益州控攝險遠，乃立巴州以統諸獠，後以巴酋嚴始欣刺史。立隆城鎮，所綰獠十萬戶，彼謂北獠，歲輸租布，與外人交通貿易。巴州生獠並皆不順，其諸頭王每於時節謁刺史而已。孝昌初，諸獠以始欣貪暴，相率反叛，攻圍巴州。山南行臺勉諭，通志卷一九七「行臺」下有「魏子建」三字。按魏子建爲「山南行臺」，見卷九肅宗紀正光五年十二月，卷一〇四自序也說「詔子建兼尚書，爲行臺。」這裏當脫「魏子建」三字，致下文忽稱「子建厚勞賚之」，不知「子建」爲何人。卽時散罷。自是獠諸頭王相率詣行臺者相繼，建厚勞賚之。始欣中國多，失彼心，慮獲罪譴。時蕭衍南梁[05228]州刺史陰春扇惑邊陲，始欣謀將南叛。始欣族愷時隆城鎮將，密知之，嚴設邏候，遂禽蕭衍使人，并封始欣詔、鐵券、刀劍、衣冠之屬，表送行臺。建乃啟以鎮南梁州，愷刺史，發使執始欣，囚於南鄭。遇建代，梁州刺史傅豎眼仍行臺。豎眼久病，其敬紹納始欣重賂，使得還州。始欣乃起衆攻愷，屠滅之，據城南叛，蕭衍將蕭玩率衆援接。時梁益州並遣將討之，攻陷巴州，執始欣，遂破玩軍。及斬玩，[05229]以傅曇表刺史。後元羅在梁州，使陷，「使」北史卷九五作「所」。
自此遂絕。
史臣曰：氐、羌、蠻、獠，風俗各異，嗜欲不同，言語不通，聖人因時設教，所以達其志而通其俗。然而外寧必有內憂，覽之者不可不誡慎。
列傳第八十九 魏一百一
魏收列傳第八十九亡。史臣論蓋略北史。[05230]
